翻完医书赶往梨花苑的徐勉察觉到王府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比如圣上前儿赏的几盆芍药，本该是放在王爷书房里的，这会子被腾挪到了梨花苑，再比如随侍王爷的沉鱼和落雁也被指派到了梨花苑伺候，再比如那行匆匆往梨花苑赶的小厮，手里提着的食盒分明隐隐散发着慕婉婉最爱的糖蒸酥酪的香气。
一路走去，徐勉暗暗心惊。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王爷这般盛宠，若是将来传出去，暗一所说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根本就是奉承之词，百姓只会说慕婉婉住进王府失了贞操才不得不嫁给王爷，就算将来真成了王妃，那也是留下诸多口舌的糟心事。
徐勉不由得恨起自己来，为何当日没想到要给王府里也留下一张方子，若不是这样……若不是这样，慕婉婉就没有进王府照顾王爷的可能，自然也不会有今日这样的祸端。
声声叹息在见到慕婉婉的那一刻乍然曳止——
慕婉婉显然是刚从外头回来，不知在何处让人给打了一巴掌，一边小脸通红微肿，脖子上赫然还有一道红痕！
“师傅！”见了徐勉，慕婉婉倒是很高兴，加快脚步往徐勉身边赶，“怎的这么早就来了？”
“你、你去哪儿了？”徐勉的声音都染上几分颤音，凑近了看更觉得慕婉婉脸上的红肿惊心动魄，可见施暴者用了多大的力气。
慕婉婉也毫不掩饰，“去了前厅。”
前厅？那就是王爷……
徐勉捋着自己脑海里混乱的思绪，还未来得及想明白，就已经让才冒出头的一个想法给惊得倒退一步，“王爷？”
“是王爷啊。”慕婉婉点头，顾自在他面前落座，梨花苑的前院摆了桌椅，同她在将军府的小院一样，只是没了亭子，师傅若是要教学，在此处是最好不过的，“师傅快些坐下，今日我们学什么？”
徐勉觉得头痛欲裂，根本无暇顾及她方才说了什么，“你可是又说了什么忤逆王爷的话，才教他发了这样大的脾气，你这……长舞姑娘，还不快些取个鸡蛋来给你家小姐敷敷脸？”
慕婉婉没有拦着，任由长舞听了吩咐自去，自己则摸过桌上徐勉的医书过来翻看。
忤逆的话。
是啊，她可说了很多忤逆的话。
彼时沈清洲听完她的要求，却并不如她所料一般追问为何要免死令，只是冷眼瞧了她许久，才吐出字句来，“可以。只是一道免死令只能保住一人，你要保谁？”
她吃惊抬头，很快惊讶化作急促，“王爷，一人不够，臣女恳请王爷，保住相府上上下下，再加上我母亲！”
沈清洲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只能有一人，你想清楚，本王不急。”
“王爷！”她有苦说不出，沈清洲不想当皇帝，他的心思不在这上头，纵然自己有心要帮他上位，想来这人也不会答应，可是若能学好医术，帮他延长沈谧的性命，亦或者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将来即便登基的依旧是沈翊，沈清洲的一道免死令在这，沈翊也不能奈何。
可是如今，这人却说只能保住一人？
就算她可以不顾相府上下的性命，只要保住自己的亲人，可娘亲和外祖父，二选其一也着实难选。
她咬咬牙，狠下心肠来，“王爷若是不肯帮忙，臣女便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做。”
“随你。”沈清洲拿她的话堵她，嘴角笑意再度泛起，“慕婉婉，凭你一人之力，可对付不了慕远。”
她诧异抬头，不知沈清洲何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脑海中绷紧的弦忽然断掉，有种恐惧在心底肆意滋生着。
她一直要守住的秘密，自己的重生，自己的复仇计划，打击慕远，保护外祖父和娘亲，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被眼前这个人给看透了。
恐惧已经蔓延至了心尖，她难以控制自己，跪在地上就开始谩骂，一句句指责着沈清洲谋害朝中大臣过分残忍，派人盯着众臣府邸的行为是有多么的猥琐不堪。
似乎这样的谩骂可以抵消心尖上的恐惧，她已经顾不得许多。
沈清洲只是笑着，静静地瞧着她发疯，并不斥责她的忤逆。
然后唇瓣上下一碰，张合之间赏了她许多，圣上赐的花，厨房做的点心，王府里最伶俐的丫头，几乎要将这府里所有的好东西都赏到梨花苑里。
再之后，那人站起身来，复又在她面前蹲下，手指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同自己对视，压低了声音悄声道，“本王做的事情不需要同你解释那许多，答应过你的条件本王不会反悔，什么时候想好了要保谁就告诉本王一声，此后你同本王就是合作关系，希望你能如你方才所说，为本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婉婉。”徐勉见慕婉婉久久不肯回应，心中着急，出声唤道。
“师傅放心好了。”慕婉婉收回自己飘远了的思绪，抬起头朝徐勉笑笑，“徒弟不会有事的，王爷定然会护着徒弟，师傅还是好好教导徒弟医术罢。”
徐勉瞪着眼，站着不肯动。
屋顶上的暗一连隐藏自己都懒得，叼着草坐在一旁冷眼跟他对视。
徐勉愤愤，指着医书上的某一处，“先看这个，师傅出去一趟。”
“做什么？”慕婉婉回以无辜的眼神。
‘“散心！”徐勉赌气扭头，“再被你气下去，为师就得短命。”
慕婉婉笑出声来，目送着徐勉离开梨花苑。
她可不知道她的师傅站在梨花苑的门口，拼了命地示意屋顶上那人下来，只是对方连看都不看他一样，拔了嘴里的草索性躺倒在屋顶上。
徐勉觉得自己更气了！
刚想寻个梯子爬上屋顶，就听得后头有人出声，“给徐太医请安，不知慕小姐此刻可在苑里？”
徐勉回过头去，是王府的副管家，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女子，长得倒是……
这、这不是慕芊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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