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比慕婉婉突然出声更让大堂里的所有人震惊，慕远的瞳孔在短时间内急剧放大，直到目送沈清洲带着慕婉婉进了内堂也没有缓过来。
他的女儿，他的婉婉，是何时认识了王爷？
得王爷如此袒护不说，这样胡闹的一句话王爷竟然同意了，若说不是先前就认识，他是万万不相信的。
吴知府亲自屏退左右，守着内堂的门，这个距离让他能够很好地听见屋里头正说着什么。
一进了内堂慕婉婉便跪下了，“臣女多谢王爷此次出手相救，可臣女想恳请王爷，放过那个主谋。”
“起来说话。”沈清洲自己寻了椅子坐下，慕婉婉被人关进柴房里不给饭食，体力早就不支，如何能够一直这么跪着，“你知道主谋是谁？”
慕婉婉听话地站起身来，低着头避开了沈清洲的视线，“臣女知道。要害臣女的，府里只有一人，虽说此事事关厌胜邪术，只是此人断然没有谋害圣上的心思，她不敢，所以臣女斗胆恳请王爷，放过此人。”
吴知府在门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要害将军嫡长女的能有谁，听闻慕老夫人一向心疼将军的妾室，对正房媳妇反而不是很上心，此番又这么袒护着掩饰着，如此看来，主谋只能是将军的妾室赵氏了。
沈清洲听闻此话更是不解，又担心她年幼心软，于是解释道，“小姐需得知道，今日本王放了此人倒是不难，可小姐这般心软，只会教那人下次用更为狠毒的方式对付你，今日本王处决了她，小姐以后的日子也会舒心些。”
慕婉婉抬眼跟他对视。
她知道。
沈清洲说的这些她都知道。
前世一箭穿心要了她的命，她本不在丞相府，已经躲过了那一劫，慕远疼她多年，作假也好，真心也罢，他们的“庆功宴”上并没有提及要杀了自己，若不是赵舒心，她不会落得那样的结果，至少不会那么早。
赵舒心一直想害她，一直想夺了属于她的一切，她比谁都清楚。
可是不行，现在就杀了她，不行。
那场悲剧的真正原因分明就是娘亲的懦弱无能，若不是她遭人算计不会反击，若不是她就那么脆弱得疯掉，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还有福贵一事，重生之后她做得最错的，福贵一事，已经教她看清了一切。
她这重生，报仇固然要紧，可改变惨痛历史并不能只靠她一人，前世她只活了十九岁，不过区区十九岁，未来那么多年会怎样根本没人知道，此番报仇是不难，将所有的阴谋扼杀在摇篮里就好了，可以后呢。
除去一个赵舒心，还会有什么李舒心王舒心，娘亲学不会怎么打理妻妾关系，怎么应对深宅心计，她就永远都得被人这么欺负着，没了赵舒心，以后也会有旁的什么人欺负了她，到时候她不能提前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不知如何分辨好坏，怎么能帮上娘亲的忙！
她不能！
她不能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
亲手处决了赵舒心的，一定要是她的娘亲，而不能是旁的什么人，赵舒心必须留着，只有留着她，自己才能继续在暗中保护娘亲，扶持她变得强大起来，娘亲站起来的那一天，才是赵舒心必死之日。
可这样的话，她不想跟沈清洲解释，她没法说自己是重生过一次的人，更不想跟沈清洲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她跟眼前的这个少年不是同一路人，没必要多费唇舌。
“王爷为何对臣女家事这么上心？”这么想着，她便讥讽出声，“王爷先前的意思臣女已经明白了，按理说王爷怀疑臣女有反心，也实属正常，不该同臣女致歉，可王爷大度送了福贵这样的大礼上门，咱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就该清了，何况臣女多次对王爷不敬，若说亏欠，也该是臣女亏欠了王爷才是，可是如今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沈清洲眨眨眼，他在做什么？
鬼迷心窍一般就是见不得慕婉婉受委屈，明知道臣子家事他不该插手，却执意闹上衙门，这确实不符他原本的行事风格。
可这是为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一时之间被问得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答。
门口的吴知府听得王爷沉默了，向来长袖善舞的他如何能不知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于是侧过身子，压低了声音悄声往里头说，“王爷，下官有一法子，可全今日之事。”
“进来！”
沈清洲的声线清冷，这么一声倒是教吴知府分不清他的喜怒，只能低着头进了门，行了礼便轻声道，“王爷若是想成全小姐，不若将罪名扣在主谋随身丫鬟的头上，如此行为，即可救小姐出生天，又可斩断主谋其中一只臂膀，王爷也可成全了小姐，可谓是一箭三雕。”
“吴知府。”沈清洲开了口，声音仍旧是清清冷冷不带任何起伏，“怪道我皇兄称赞你是个人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吴知府心里苦不堪言，他哪里是什么人才，只怕圣上的原话，该是说他是个称手的工具罢，他被圣上从边疆亲自调入京城，做了这京官足足六载，替圣上探明这城中大大小小多少事情，又替圣上处决了多少大人的心腹，多年来用的这些手段，不过都是圣上亲自教的罢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要应承道，“圣上谬赞了，下官不敢当。”
沈清洲这才轻笑一声，站起身往外头走去。
慕婉婉不明所以，吴知府瞧着她略有些呆愣的小脸，忙催促道，“小姐还不快跟上，王爷这是成全您了。”
外头的一行人怎么也没想到，沈清洲跟慕婉婉这么一进内堂，再出来时，竟一同将目光放在了赵姨娘的贴身丫鬟春夏身上，吴知府更是不知从哪里带上人证，直指亲眼见到春夏缝制布娃娃，春夏还来不及喊冤，便已经教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赵舒心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有心救人却不敢开口，自己能撇清关系已然是天公赐福，正悄悄哀悼呢，就感觉到面前似乎有道凌厉的目光盯着自己，抬头去寻，却寻不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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