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走到将军府门口，候在门口等着的长舞远远瞧见了，连忙迎上去，不过一声“小姐”，就教慕婉婉猛然落下泪来。
手上力道彻底失了个干净，怀中抱着的医箱随之落地，斜着的一角重重磕在地上，往旁边倒去。
“呀。”长舞惊呼一声，忙蹲下身子去查看慕婉婉的脚，“小姐可伤着哪儿没有？这箱子这么重，可砸着脚了？疼不疼？”
“……不疼。”过了许久，慕婉婉才含着哭腔说出这么一句来，拉起还在摸着她脚的长舞，瞧着她的脸摇摇头，“我没事。”
眼泪却掉得越发凶残。
前世的长舞死在赵姨娘手里，是因为告了密，那是同她一同长大的丫鬟，天真烂漫的丫头，她曾许诺长舞等来年开春娘亲好些了，就一同前往江南，那是长舞的家乡，或许能在那找到长舞的父母，丫头的笑脸和忙不迭的道谢她至今都记得。
可长舞没能等到来年的开春，在那年的冬季死在了花园里，头破血流，所有人都说长舞是失足摔倒磕在石头上没能救回来，可慕婉婉却知道，那就是赵姨娘所为，那个看着长舞的尸身在偷笑的赵姨娘！
“小姐这是怎么了？”长舞连忙扯了自己的衣袖去给她擦脸，越擦哭得越是凶，“真的没有砸着吗？”
“没有，没有。”慕婉婉突然冲上前去，含泪抱住了长舞的脖子，她是将军府的嫡小姐，身子自然不如从小需要干活服侍人的长舞发育得快，小小的身子挂在比她高了些许的婢女身上，带着哭腔一遍遍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长舞听不清她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只是连忙回抱着她将人往府里带，“小姐莫哭了，这是在大街上，教人看了笑话呢。若是砸了脚疼了，奴给小姐擦药，且先回府吧。”
后半句明显提高了声调，是教人知道慕婉婉是因为被医箱砸了脚才哭，可不是让人欺负了去，百姓茶余饭后最喜欢这种八卦了，要是不解释清楚，回头胡乱揣测，倒教小姐难堪。
慕婉婉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大街上，连忙松开自己死死搂住长舞的手，抹了一把眼泪，呢喃道，“我自己走，你帮我带上那个医箱。”
“哎。”长舞应了一声，弯腰去捡地上的医箱，仔细瞧了瞧，好在没什么破损，只是多了些灰尘，随手拍了拍，便跟在慕婉婉身后进了将军府。
待进了闺房，长舞正想问慕婉婉方才是怎么了，却听她先开了口，“我有些乏了，想睡会儿。”
“是。”长舞便将医箱放在桌上，替慕婉婉换了衣裳，服侍她上床躺下，这才退了出去。
毫无睡意。
慕婉婉翻了个身，侧躺着的姿势却教她正好瞧见了桌上的医箱，那是她师傅……算哪门子师傅呢，她只知道对方姓徐，是一介游医，或许连游医也不是，他分明就是宫里头的太医，让圣上派进王府伺候王爷的。
等等……姓徐。
慕婉婉对宫里头为数不多的认知里倒是正好有一位姓徐的太医，是先帝身边大太医的关门弟子，如今圣上最器重的太医，圣上未来几年身子越发差了，那位徐太医几乎每日都随侍在龙塌边，等圣上唯一的儿子，下一任皇帝，那个昏君上位之后，那位徐太医已经官至太医院之首，跟他故去的师傅是一样的。
都说当今圣上极其宠幸自己的亲生胞弟，所以在传位独子时，特意叮嘱要尊重他的这位十六皇叔，皇叔说什么不可忤逆，这便是她前世会想到找王爷帮忙的原因，王爷受宠的程度，得徐太医伺候也并非不可能。
难不成自己的师傅，就是传闻中的那位徐太医么？
一个……王爷派来的探子？
是了，如此便能说通了，他身着衣裳无一不是上品，一介游医哪来那么多钱，还有他收自己为徒那天问的那些问题，分明就是王爷派来当探子的，这是对自己起疑心了么？
王爷王爷，那位王爷到底想做什么？前世不肯见她，这辈子又派人来她身边当探子盯着她不放，她究竟是何时得罪了这位王爷，教他这么高看自己？
不对，不对。
慕婉婉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记忆教她心惊。
前世她太着急了，着急得连许多细节都没有注意到，着急得让那个侍卫三言两语就蒙蔽了，她在奔向王府的时候分明见到王府的马车往王府去了，那架马车除了王爷谁还能使用，王爷那时候分明是刚刚回府，一定还没有深入王府，他一定听到了自己在门外的求见，可他并不愿意出来相见。
人命关头，不愿出来相见，还教侍卫骗她说自己不在府中，这是为何？
她分明记得外祖父曾多次夸赞王爷性子温和，博学多才，目光又深远，又说他也是个当皇帝的好料子，听着那语气像是与王爷极其熟络的，外祖父要被灭门，王爷没理由不知道，可这样的大事他都不愿帮忙？
难不成外祖父所说的识人不清，说的不只是她那个渣爹，还有这位王爷？
思及此，慕婉婉有些心烦，抓了抓自己的长发，只恨前世的意外来得太快，她又死得太快，还没来得及调查清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对了，她临死前听到小厮来报的出大事了又是何事呢？
慕远已经除去了他的心头大患，这盘下了十年的棋已经在那一刻完全结束了，以昏君对他的信任来看，想必这件大事应该跟宫里没关系，可京城里又有谁能撼动将军府，谁能让将军府觉得是“大事”呢？
王府？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慕婉婉就觉得可笑，那位王爷怎么可能，他明明摆出了不愿意帮忙的姿态，只有自己才会那么傻傻的在王府门口求见，王府可是她这辈子除了慕远之外的第二号大敌。
可除了王府还有谁呢。
慕婉婉觉得头疼，她有太多的未知没来得及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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