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瑜默了一下，楚修染的亲事倒是一大问题，他早已不是当初楚家村那个庄稼汉，如今想与他结亲的人家肯定趋之如骛......她的确该好好斟酌斟酌......
心思百转，面上却笑盈盈道:“大娘，此话差矣。”
楚大娘露出疑惑之色。
“阿五娶妻，还要给你生好多大胖小子，你怎么忍心就安心闭眼了？”上官瑜一本正经道，“阿五多亏你的教养才长得这般优秀成才，以后他的孩子不还得你看顾着？”
楚大娘闻言，立刻呵呵呵笑了起来，明知上官瑜是哄她开心，但心里真的忍不住开始憧憬起来:“阿五有小姐您一半贴心就好了。”又喃喃笑道，“孙子固然好，但老身倒更希望能生一个像您一般可爱的小孙女。”
“那是自然。”上官瑜顺着道。
楚大娘说着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呵呵呵，老身贪心了。”
“怎么会呢？大娘肯定能如愿。”
楚大娘叹息一声:“所以老身舔着老脸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希望小姐能帮忙......”
“娘！”
楚修染不知何时站在了檐廊台阶处，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谈话。
上官瑜闻声回头看去……
他的黑发此刻半散着，只将额前的发用一根木簪子盘着，多了一份随意，黑眸沉谧，却莫名隐着一丝复杂。
他听到了？
楚大娘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怕儿子怪她多事，连忙起身道:“阿五，你同小姐应该有话聊，娘去厨房看看姜茶煮的怎么样了？”说完朝上官瑜歉意的看了一眼。
上官瑜含笑微微颔首。
楚大娘便快速离开了。
“我娘她.......小姐不用放在心上。”楚修染下了台阶走至上官瑜跟前，长身而立。
他的身形挺拔而高大，这么近的距离站在她身旁，竟令她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
“楚将军，要不还是坐下说？”
上官瑜见他迟迟没有坐下之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楚修染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踌躇了下，依言坐在了她邻座。
带兵打仗这些年，早就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境，但此刻坐在她身侧，他却又好似变回了当年那个楚家村的青年，连手足都不知如何放。
“小姐，还是唤我名字吧，阿五也好，修染也好，您唤楚将军，我着实不习惯。”
上官瑜抬眸看了他一眼。
眼前的人变了好多，又好似什么都没变，一如他对她一贯都是如此小心翼翼……
可是上官家早不是当初的上官家，而他也不是当初那个籍籍无名之辈。
如今的她，真无需他如此奉为上宾。
楚修染见她突然默然不语，越加局促，想说些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不知从何说起，抬眸看到桌上的茶壶，他赶忙提起，欲替她斟茶……
“茶凉了。”上官瑜敛下心绪，笑着提醒。
冬日的天气，即便此刻阳光正好，但不用炉火煮着，茶水很快就会冷掉，甚至还能结出冰渣子。
这壶茶应该是刚刚他来的时候上的，过了这一会，早就变成冰茶了。
楚修染羞窘:“我去重新泡。”
上官瑜拦着他，转头吩咐身旁的丫鬟:“去取茶具来，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今年的大红袍，也一并取来。”
丫鬟应声退下。
上官瑜道:“你荣升，我也没准备贺礼，今日就尝尝我沏茶的手艺。”
楚修染忙道:“小姐不必.......”
上官瑜笑着打断了他:“你想见我，是否有要事同我商量？”
楚修染闻言，一时又沉默了。
上官瑜瞥了他一眼，心下倒是有些没底，但还是耐心等着他开口。
“小姐嫁七殿下，可是自愿的？”他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
记得那日他们刚在一处驿站住下，商令觋突然亲自找来，他心里便起了不好的预感。
商令觋说，她嫁人了，是圣旨赐婚，他晚了一步。
他还未来得及消化，商令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的讲述了一遍……临了只为问他一句，如今的他还肯不肯义无反顾的助她？
他当时完全失了方寸，木然站着......
这些年他那么努力的往上爬，终于有了足够的能力和资格站在她身边，以为总归能有一丝可能了......
上官家出事的时候，倭寇正在偷袭福建沿岸，他奉命指挥抗倭，严家却在那时故意刁难，不只卡了他们军粮补给，甚至在重要关卡撤兵，让倭寇得以从他后方突袭......
若不是他事先为了这万分之一的最坏打算，提早知会了在广东的另一支军队，在最后关头赶来支援，只怕当时就要全军覆没。
等他打扫完战场，回过神，皇上传召的圣旨送到了他手上。
他可以来都城了！
他可以再次见到她了！
他没有特意安排人去都城打探她的消息，一来怕她知晓会误会生气；二来其实从九门那里多多少少也能听到一些有关她的消息。
知道她落选了太子妃，知道近来左相正在替她物色良婿......
他心急又心慌，只能不断的让自己沉住气，想着这次进宫，应该将是最好的机会，他可以讨个封赏，请求皇上赐婚。
可是，商令覡却告诉他，她已经嫁人了，他晚了一步，晚了一步.......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商令觋后来又说了什么，他压根没听清楚。
只记得那双一向吊儿郎当的桃花眼眸底难得的露出了凌人的冷意。
“楚修染，护不护在你，但若有一日你敢做任何伤害阿瑜之事，你知，我既能让你扶摇直上，也一定能让你跌落神坛，即便付出任何代价！”
他怎会伤害她？
他敬她、护她、爱她都来不及，怎么舍得忍心伤害？
他只是……
只是明明那样耀眼的光，他觉得自己就能触碰上，却发现不过是金鱼吐出的泡泡折射出的虚假光晕，轻轻一碰，便碎裂在了风中……再也抓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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