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街是平江府最繁华的街道,两边商铺林立,妓院、赌场、客栈应有尽有,门面悬挂的幌子花花绿绿,随风飘扬,真真儿的闹市大街。
每日都车水马龙,人流涌动。
“哎呀,你这行不行啊?”
某个店铺的门口,一位大娘满脸怀疑地看着她面前的邋遢大叔。
“大娘,一看您就眼光独到,看看我这店铺名字,您说行不行?”
邋遢大叔着一身灰布长衫,看不出来有多少天没洗了,满头乱发在头顶随意绕了个髻,一根粗糙的木质发簪横叉其中。
不过,透过撒落的发丝还能看出他眼神深邃,鼻梁高挺,只可惜嘴边胡子拉碴,长短不一,好像是用剪刀随意剪了两下,又好像是被火燎了。
就这般穷酸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可能产生信任二字。
但他还笑得似模似样,特别的真诚。
大娘在那诚恳的笑容下,不自觉地抬头看去。
只见店铺门楣上挂了个招牌,刻着‘第一神探’四个字,字迹歪扭,笔锋深浅不一,好像是初学孩童的笔迹。
“第一神探?”
大娘手指着牌匾,努力辨认了半刻。
“哎呀,大娘好眼力!”
邋遢大叔竖起大拇指,谄媚地讨好她,拍了拍胸脯,大言不惭道,“大娘,案子交给我,准保给你办的妥妥的。”
“还是算了吧,这年头,敢称第一的都是不入流的骗子。”
大娘摇摇头,不为所动,自顾自地就要离开。
“哎,大娘,我店敢开在这,还怕骗了你不成?”
邋遢大叔眼见生意不成,身子一侧,连忙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这人,还想强买强卖不成?”大娘惊恐。
“大娘,别走嘛,保管你满意。”
邋遢大叔谄笑地与她拉拉扯扯间,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秦寿!”
两人停止了拉扯,邋遢大叔转身。
大娘趁机惊慌溜走。
秦寿捋起挡着眉眼的发丝,“白岩?”
这白岩是白仁堂白神医的孙子,都是同一条街上的街坊,比较熟识。
此时,他身旁站在一位衣着华贵的矮胖中年男子。
“这位是高老爷,有要事请你帮忙。”
白岩介绍道,又转向身边那矮胖男子赔笑,“高老爷,他就是神探秦大侠。”
秦寿顿时知道了,白岩这是给他介绍生意呢。
“里面请。”
秦寿做了个请的姿势,余光打量着这位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岁,虽着装显贵,但面部怪肉横生,实在粗鄙,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扫视着店铺,嘴边似乎还带着丝轻蔑。
“不知高老爷前来所为何事?”
入座后,秦寿端起店铺老板加神探的架子,虽然这个店铺和他本人处处透露着穷酸。
“鄙人,姓高名峰。”矮胖男子自报家门。
“高峰,高老板?”
秦寿这才吃了一惊。
这高峰可是本地有名的富户,平江府的码头有一半是他的产业,听说背靠某个江湖黑帮,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样的人物竟会屈尊跑到他的小店来,着实稀奇,而且竟还是白岩带来的。
秦寿撇了对面白岩一眼,后者会错意,他转向身旁的高峰笑道:“高老板,有什么委托尽管跟秦大侠说。”
高峰只顾低头沉思,却似没有听见。
秦寿了然,坊间传闻这高峰虽富甲一方,但为人却很吝啬,逢灾遇难时,别的富户都会响应府衙动员建棚施粥,而他就从来不给这面子。
“高老板,我这酬金确实高了点。”
秦寿的语气不无揶揄,惹得白岩不住地咳嗽。
高峰回过神,摆摆手,“酬金不是问题。”
他犹犹豫豫道,“我家夫人......不见了。”
“高老板,应该上报衙门寻人。”
秦寿哂笑,后面免费二字他没说出口。
算是给了白岩面子,要不然他又有的咳了。
高峰没有理会这番腔调,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轻轻放到面前桌上。
锦盒呈长条状,镌刻着精致条纹,一看就不是俗物。
他缓缓打开锦盒,推到秦寿面前。
锦盒内是一支洁白出尘的昙花,还维持着盛开的模样。
秦寿有些不解,沉声问道:“高老板,这是何意?”
又是沉默。
秦寿紧蹙眉头,极力克制自己,他非常看不惯高峰这磨唧做派,若不是白岩介绍而来,他早就闭门谢客了。
半晌,高峰手指颤微地将那支昙花从锦盒中取出,肉纹横生的面上布满哀戚,嘴唇抽搐,眼泪潸然道:“我与夫人相识于三年前,她原是醉花楼的女校书,艺名昙花,虽然沦落风尘,但是极为要强,一直想从良,摆脱风尘生涯。”
“于是,她便悄悄攒下一些积蓄,想为自己赎身,岂知醉花楼老鸨,哪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这棵摇钱树,指使手下将她的积蓄全部盗走。”
“昙花走投无路,试图自杀,刚好被我撞见,我同情她的遭遇,也敬重她坚贞的品性,当场出钱为她赎身,昙花也因此感念我的恩情,与我结为夫妇......”
秦寿蹙眉,打断道:“高老板,请说重点。”
“这段情缘感人至深,怎么就不是重点了。”
白岩不服气,他倒是沉醉其中,眼角竟已微红。
秦寿无言以对。
高峰倒没有因为被打断而气恼,他继续道:“夫人曾经跟我说过,她之所以取这个艺名是想告诫自己,恩客的情愫就如同这昙花一样,转瞬即逝,当真不得。”
“我与她指天发誓,绝不做那情薄之人,夫人因此弃了昙花之名,但说如果某天昙花重现,便是她与那人的恩断之日。”
听到这里,秦寿明白了个大概,他眼神睥睨道:“如今昙花再现,高老板是做了违背诺言之事?”
高峰长叹一口气,点头道:“我与夫人三年有载,却无一子嗣,想着再纳一房妾传宗接代......”
“高老板不止只是想想吧。”
听了半天糙汉子忆昔往年情事,秦寿不免有些膈应。
高峰继续道:“是,我以为夫人贤良,定不会阻挠,便把人领了回来,谁知她却对此事反应极为强烈,每日大吵大闹,要让我把人赶走,我自是不答应,前几日又跟我大吵一架,分房而睡,第二天早上我到她房间就发现夫人不见了,梳妆台上放了一枝昙花。”
“高老板没有去寻找吗?”秦寿冷笑。
高峰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道:“这是我的错,家丑不可外扬......便没有大费周章,我暗中找了几处,却毫无所获。”
说着,他猛地起身,紧紧攥住秦寿的手,声泪俱下道:“秦大侠,我知你本领通天,还请施以援手!”
秦寿没想到高峰会如此激动,他本想讥讽几句后再推辞掉。
但高老板如此涕泪相求,实在有些过意不去,“高老板,实在要找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秦大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呃,我只希望你能知无不言。比如,尊夫人会不会去醉花楼或者投奔亲戚了?”
“醉花楼我找了,都说没有见过夫人,不像撒谎骗我,而且,我也从没听夫人提及她有什么亲戚。”高峰摇头。
秦寿紧锁眉头,“这倒是怪了。”
“还请秦大侠施以援手。”高峰再次相托,眼看又要涕泗滂沱。
秦寿急忙安抚道:“这件事交给我,我去查找。”
高峰见秦寿应承下来,终于舒了口气,道:“那就有劳秦大侠,酬劳方面绝不会亏待。”
说着,拿出一袋银两,少说也有五十两。
倒是解了他眼下的困境。
秦寿笑道:“高老板竟不似坊间传闻那般。”
高峰不解其意,又道:“秦大侠,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好说,好说。”
送走高峰和白岩后,秦寿躺倒一边的竹椅上,拿着高峰留下的一张画像,陷入了沉思。
高峰所言,究竟有几分可信度。
他不得而知。
夫妻之间为纳妾之事吵架,高夫人离家出走却毫无踪影,难道她不希望被高峰找到吗?
既是家丑不可外扬,高峰势力不可小觑,也不像是搞不定此事的人。
为什么又非要让他接下此案?
这里面到底有何玄机?
秦寿紧蹙眉头,虽然他很需要这笔生意,但他实在搞不懂为何高峰将此事委托给他。
难不成高峰成了大善人,专来解救他这穷酸大侠?
秦寿扑哧一笑,自己给自己逗乐了。
这般想法,也太往脸上贴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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