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越少年

《西越少年》

第二十四章 早恋不是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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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周四的班会课主题是“早恋”,九一班的孩子既兴奋又期待,就连一心准备决赛的陆以驰也向封老师磨来了参与班会课的福利。

成悦早早就做好了ppt封面,林珏懿也提前在黑板上板书好了标题——早恋是青春期的必修课。

铃声响过,所有人都昂首挺胸,端坐桌前,等待穆峰的到来。

今天的穆峰白衬衣搭配藏青西裤,还打了个酒红领带,一如既往地帅气,帅气中又多了几分庄肃。

“课堂就从自由发言开始吧。”穆峰说,“‘早恋’这个话题我们今天把它改成‘课题’,搬上课堂,一方面是要揭开她神秘的面纱,认清她原本的样子;另一方面是希望我们能通过这节课,对早恋有个正确理性的认识。”

“我今天只是听众,你们说,我听。”穆峰微笑着看向全班,双手抱胸。

……

沉默。

“怎么?没话说?不想说还是不敢说?”穆峰没想到开局这么沉闷。

……

还是沉默。

“难道你们是准备听讲座来了,是吗?”穆峰笑问。

沉默终于被打破,引来一阵笑声。

“老师,你早恋过吗?”李玥问。

“哦,原来是听故事来的。”穆峰笑,“我又不是一天长大的,能跳过青春期。青春期里的那些事儿又怎么躲得过?”

“那跟我们讲讲你的早恋吧。”夏婉萍兴奋期待。

穆峰看着眼前那一双双期待好奇的眼睛,笑意更浓了。

“好吧,我就满足你们的好奇心,给你们抖抖我青春期的糗事。”

稍顿一下。

“不过事先说好,听完后不许各种八卦我——”

“放心吧,肯定不会。快讲。”成悦已经迫不及待了。

穆峰沉吟片刻,扯扯领带,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讲了。

“其实准确地说我那不叫早恋,说暗恋更合适。因为从头到尾,对方都不知道我喜欢她。”

“读初一的时候,我们班转来一个女孩子,长得就像琼瑶小说里的女主角,很漂亮。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底下一片嬉笑。

“我喜欢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关注着她的一切。哪天她要是没来上学,我就会魂不守舍,直到她出现。我日记里满满的全是她。”

“我写了无数张纸条,想向她表白,可是我没有勇气,我害怕被拒绝,更害怕吓到她,因为她太优秀,太完美了。”

“我为了配得上对她的喜欢,当然也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开始发狠学习,改掉一些臭毛病,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优秀,一步一步靠近她。”

穆峰真的沉浸到了回忆中,语调舒缓而深情。

“后来,我终于有勇气和底气向她表白的时候,她又转学离开了,她转学很突然,事先谁都不知道。我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再也不知递向何处。”

说到这里,底下响起一片唏嘘叹惋。

“你们觉得很可惜很遗憾是不是?”穆峰问。

“当时我也是这种感觉,我甚至为自己的懦弱犹疑懊恼了很多天。”

“幸运的是,在为了靠近她的每一个努力的日子里,我渐渐具备了一些优秀的品质,我没有就此沉沦,反而是带着这份美好的喜欢更加努力,因为我幻想着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能相遇。”

“到那时,我就有足够的自信走向她,说‘嗨,你好’。”

“你们相遇了吗?”李玥问。

其实不仅仅是李玥在问,呈现在穆峰面前的是几十张问号脸。

“嗯,相遇了,我们相遇在同一所大学。你们一定认为这是一场浪漫的偶遇,是不是?”

全体点头。

“但不是。当那个我在心里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真实地站在我面前时,我竟很平淡,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激动,就像是老朋友见面一样,非常平静。”

“那一刻我很庆幸当年上帝没有给我向她表白的机会,才让我们时隔多年再次相遇时是那么从容、那么美好。”

“那一段珍藏在我心底的美好时光,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回忆,既没对她造成干扰,也成就了优秀的自己。”

“我一直在想,少年时期那么喜欢的人,为什么多年之后重逢却没有了最初的心动了呢?”说到这里,穆峰的目光聚焦在陆以驰身上,“陆以驰,你帮我分析分析。”

“你不专一呗,不是真爱。”陆以驰张口就来,一副老成懂爱的样子。

哄堂大笑。

“侯艺帆,你呢?同意他这么结论吗?”

正笑得前俯后仰的侯艺帆猛然听到穆峰的提问,急忙收声敛笑,然后慢腾腾站起来。

“应该是吧?”侯艺帆忍着笑回。

“成悦,你呢,怎么认为?”穆峰转问成悦。

成悦是唯一一个没有笑的人,她的神情过于沉重,根本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听到穆峰的提问,她慢慢站起来,仿佛刚刚从深刻的思考中回来。

“我不同意。”她说,“我认为少年时期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喜欢,根本不是爱。那不过是中了青春期的毒。”

“老师,我想说。”李玥举手了。

穆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成悦说得没错。喜欢就是一种感觉,一种单纯的情感外露,随着时间的推移,是会改变的,不能跟爱同日而语。”

“就像我之前喜欢kt猫,后来我又喜欢米老鼠,现在我只喜欢李易峰,将来我也可能不喜欢李易峰了,而喜欢别的什么,反正在不断改变。”

又是一阵笑声。

“那你想过你的喜欢为什么不断改变吗?”

“老师,我来说。”夏婉萍举手。

穆峰点头同意。

“因为我们在长大,我们的视野认知审美在不断扩大成熟,每到一个新的时期都会有新的事物出现,新的事物不断刺激我们,产生新的认知和思考,那原来喜欢的东西自然可能就不喜欢了。”

“您之前喜欢那个女孩,就像我们喜欢玩具一样,只是被她吸引单纯地喜欢而已,并不是无可替代的唯一。”

“一旦您身边出现新的同样很吸引您的女孩,您就会想,两个我都喜欢,到底哪个才是我真正想要拥有的呢。”

“这时候您做出选择的原因肯定就不只有喜欢那么简单了,左右您选择的因素还有很多……”

夏婉萍努力思考、认真组织语言的样子很可爱,说到这里时,她明显词穷、无法往下说下去了。

成悦突然站了起来。

“还有,喜欢是不需要能力,不需要回应,也不需要责任的。而爱就不一样了,爱不仅仅是喜欢,还包含责任,需要能力,反正要比喜欢复杂得多,一个没有能力不负责任的人是没有资格谈爱的,或者说还没到谈爱的时候。”

教室虽然还有些躁动,但气氛明显庄重了许多,多数人都陷入了思考。

“你们太厉害了,不仅帮我解开了多年的困惑,还让我懂得了喜欢和爱的区别,简直是我的人生导师啊。”穆峰像江湖侠士一样抱拳致谢,滑稽又可爱。

“陆以驰,现在你还坚持对我的原判吗?”他突然问陆以驰。

“我——不太确定,虽然她们说得有些道理,但是也应该有些绝对。”陆以驰坚信自己对柳依依的喜欢就是爱,无论过多久他都不会改变。

“我很欣赏你的诚实,你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穆峰微笑着,“不过我还是要向你说明,我后来对那个女孩没感觉不是我不专一,也不是什么‘不是真爱’。”

“事实上就是成悦她们所说的那样,年少的我根本不懂爱,错把喜欢误以为是爱。随着年龄增长心智成熟阅历丰富,才发现年少时的喜欢真的很单纯很圣洁,但肯定不能定义为‘爱’。”

“因为那时的我们还很不成熟,我们的视野也很狭窄,价值观审美观等很多方面也都很稚嫩。只是处于当时的我们不肯承认,固执地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而已,当时怎样,将来照样怎样,不会改变。”

“多年以后你再回顾那段时光,你就会突然觉得自己当时是多么幼稚,但又是多么美好。就像现在你回顾幼儿园时期,自己为了某个玩具撒泼打滚死活不肯放手一样。”

哈哈大笑。

“这样的行为你现在还会做吗?当然不会,为什么?因为你长大了,你知道那样做很幼稚,那时候的率性单纯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回不去的就是幼稚的美好的让人无限向往的。”

“所以为什么这个时期的恋爱叫做‘早恋’?因为我们的生理和心智都还没有进入恋爱的最佳时期,就像果子没有成熟就被摘了,稻子没有成熟就被割了,青涩难咽。”

“两者的区别就是,一个是当时就能品尝到青涩,意识到错误;一个是要过很久才能品味出它的青涩。不管当时有多么美好,你品出青涩的那一刻,你脑海里浮现的都不会再是你曾经认为的美好了。”

“当然,早恋是青春期里最美好最值得呵护的事情,但前提必须是我们要处理得当。比如双方因为各自的喜欢而变得更好更优秀。如果处理不当,不理性不克制,任由它蔓延发展,甚至因为它而荒废学业,早恋就不是天使而是恶魔了,专门吞噬你灵魂捣毁你人生的恶魔。”

“我说恋爱是青春期的必修课,不是鼓励你们去谈恋爱,而是让你们懂得,早恋不是什么羞耻可怕的事情,就像女孩喜欢毛茸茸的公仔,男孩喜欢很厉害的奥特曼一样正常自然,我们不必刻意追求,也不必刻意回避。”

“当它来了,理性分析冷静对待。懂得如何去呵护它珍藏它,不让自己沉沦,不给对方造成干扰。若干年后当你回首这段时光时,你会无比自豪无比庆幸:既无愧于青春,又拥有一段独属于自己的回忆,美好而芬芳着你的人生。”

那一堂课之后,“早恋”头顶那方神秘而充满诱惑的面纱被彻底掀开。

夏娃与亚当偷吃禁果的故事穆峰不敢保证不会发生,但他肯定夏娃与亚当的错误是上帝一手造成,如果他一早就向他俩揭开两性面纱,而不是留下一堆神秘和诱惑,谁又能肯定他俩就一定会偷吃禁果呢?

好奇害死猫这个定律不仅适用于猫界,同样适用于人界、神界,乃至一切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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