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医院回来，张石竹就像泄了气的李球，有些心灰意冷。肺癌晚期，医院给出的诊断书让他的心一下子凉透了。临死放个屁，算是彻底完蛋了。回到家之后，他的病情谁都没有告诉，只是一个人憋在心里。他的心气不行了，人也一下子萎缩了不少，跟以前心高气傲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村里的事他也懒得过问了。整个大年他都蹲守在家里，一个人沉闷寡言，过得一点儿滋味也没有。现在，他愿意去的地方就只有小慧娘那里。有时去了，坐在那里半天不怎么说话，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吸烟。虽然医院的大夫嘱咐过让他戒烟，但他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剩余的时间不多了，吸烟还能吸几天呢。

在张石竹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未来，活一天少一天了，往后那些事还管它干啥？他现在感兴趣的就是回忆往事，听小慧娘说一些张芝麻、烂谷子的琐事。

今年暑假，市里决定一次性解决掉民办教师问题:凡持有民师证的教师全部转为国家正式教师，代课教师一律辞退！当不幸降临到他的头上时，尽管这一切他早有准备，内心还是受到了强烈地打击，他有一种跌落悬崖的感觉！人真得就是生活在现实和信念之间的，既不能脱离现实，又不能没有信念。当辞退成为现实的时候，他精心构筑的那些梦想的大堤，一下子化为了泡影，他感到了窒息和绝望！为此，他暗暗埋怨命运的不公！那些教学成绩平平，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的教师，有的还是小学文凭，仅仅是教龄比他早几天，纷纷欢天喜地的转为了正式教师；甚至有几个女教师，工作年限比他还短，只因为她们与校长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竟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国家正式教师，吃上了皇粮。当他意识到这些事实时，一切已经无济于事了。如今的社会就是如此的现实！他回忆起几年前第一批民师转正时，他所在的学校里只有两个教师名额，大多数民师都没戏。那一晚大家都喝醉了，五六个老民师趴在地上围成一圈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当时张永鹏觉得挺好笑的。时过境迁，那些老民师全部转正了，现在最惨的却是自己！张永鹏无奈地叹口气，命运，多像是一个没有蒂巴的葫芦啊，真是让人难以把握！好多的机遇就这样与自己擦肩而过……

张兴五一边清理着牛圈里牛粪，一边想着心事。自从儿媳妇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病院，他就变得心事重重。现在，他进退两难，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心里却是每天都在受着煎熬。他叹了一口气，心里想，啥时候庄户人的日子过舒坦了，那就好了；又一想，真要等到那一天，说不定自己早就伸腿走人了。看来，自己真就是操心的命。正这么琢磨着，忽然村里的大喇叭响了，传出了村长李广水的声音:广大村民请注意了，广大村民请注意了，下面下达一个征收提留款的通知——今年乡里给我们村下达的提留款指标是每人上缴三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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