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图自认为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

1984年，一大批后来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比如，柳川志、张锐敏、王一磊、刘勇行、刘勇好、男存辉、郑员忠、马胜力、潘柠、李冬生、李经伟等等，不安于现状，开始把“铁饭碗”扔到了一边，一头扎进“商海”。

“下海”“创业”已经不是稀罕事，说明社会上对经商，大体还是比较认同的。

自家爷爷当初还带着村民，自发的开始搞改革，应该是比较开明的人。

卖苹果，也是为村民创收，他肯定会支持的。

赵宏图以为，在自家爷爷这里，肯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自以为把握最大的地方，就受阻了。

这次回家，还没开始和家里说准备经商呢，就已经感觉到了，来自身边人的束缚，若有若无的障碍。

有魄力的赵长青，话少的赵一俊，泼辣的苏燕华，就没有一个能支持他丢掉“铁饭碗”，去混没有前途的“商海”。

赵宏图是忽略了，他处在的是晋省，是一个北方的省份，这边直到后世，都是认为当干部比当老板更有出息的地方。

他想到的那些人物，柳川志是江南的，王一磊，也叫某石，是桂省的，刘氏兄弟是川省的，男存辉是浙省的，……

大部分，都是南方人。有徽州的，有岭南的，有江南的，就是没有晋省的。

赵宏图现在也想不到办法来解决，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是一代代人从骨子里传下来的，刻在基因中的密码。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

“爷爷，我是帮着卖苹果，可是没有做生意。”既然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那就换一个说辞，尽力的说服他们。

“嗯……”赵爷爷用力的哼了一声，这孙子还以为老头子好糊弄呢。

“爷爷，别急，我来给你仔细地说道说道。你看，农民去城里摆摊卖苹果，是不是和去城里摆摊卖菜一样？他们卖苹果，卖菜，是不是不改变他们的身份，还是一个农民？”赵宏图问道。

这不是显然的事情么，还用说啊。这个赵奶奶都明白。

赵长青脸都没抬一下，只是鼻孔里嗯了一声。显然是认同的。

“那要是爷爷到时候组织村里人，把苹果都收集起来，分类打包发货，这个应该也不是做生意吧？”赵宏图接着问下一个环节。

“这能算什么做生意，都没有买卖，大家也都是给自己干活，能算什么做生意啊。”赵奶奶在一旁插嘴道。

自己家里，她也不用顾忌啥，想到就说。

赵长青想了想，自己要是帮着大家收一下苹果，只要不从中间赚钱就行，这也是为大家服务嘛。

他点点头，示意赵宏图继续。

“那我大姐夫帮忙想办法把苹果运到京城去，这是不是也不算经商啊。”赵宏图问道。

“应该不是，你大姐夫那是在国家单位，是邮电部门，这运东西不就是他的本行么。”赵奶奶对李振的印象很深，这个孙女婿，工作单位好，性格好，人也老实，是一个良配。

赵长青也知道李振的情况，对这一个孙女婿也是很满意。

这是本职工作，应该不算是做生意。

赵宏图脸上开始露出笑容，“爷爷，那这边货运到了，我帮忙找到水果批发商，他去接货。我只是和批发商说一下，也不算是经商吧。”

“只是带一句话，算什么经商啊。又没买东西，又没卖东西的。”赵奶奶又懂了。

赵长青想了想，确实也不算啊。

他只是和别人说一下，接收苹果的，卖苹果的又都不是赵宏图。

这算什么做生意啊，什么都没经手。

可总觉得这里边有点不对劲啊，没有做生意，这苹果怎么就卖掉了呢。

可自己的大孙子说的也没错啊，村民种出来的苹果，把苹果卖掉，本质上还是农民；李振那边送货，也是本职工作；真正做生意的，好像也就水果批发商。

赵长青皱着眉头，不断的用手摩擦着自己的烟斗。

赵宏图从头到尾就帮忙介绍一下，这应该对赵宏图以后的仕途，没啥影响吧。

想了大半天，这和农民把苹果卖给商贩，没有什么两样啊，只是中间多了两个帮忙的人而已。

但是村民的苹果都有了销路，还能卖一个好价钱，可行。

赵长青用力的点点头。“可以试试，但是你一定不能自己去卖苹果啊。”

“爷爷，你放心，就算我去摆摊卖，也卖不了几斤呀。哪里会自家去卖苹果呢。”赵宏图笑着说道。

“也是，爷爷有点糊涂了。还是小四有出息，我们只想着把苹果往县里卖，往市里卖，从没想过往京城卖。”赵长青感叹道。

“爷爷，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走的时候，先在你这拿一筐苹果走。等到了京城，让别人看看我们的苹果，要是可以的话，我让别人先把订金从邮局汇款过来，你们再把苹果货运过去，收到货后，我再把尾款寄过来。”赵宏图把卖苹果的事情，和赵长青仔细的说了。

终于说服了赵长青，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赵长青听了也很高兴，这要是村民这样能把苹果卖出去，一斤就要多一倍的钱，一户差不多要多卖二三十块钱。

要是今年秋天，还能卖这么高的价钱，那相当每一户至少要多赚一百多块。

这还是好地都用来种小麦了，要是真能赚这么多，那以后好地可以用来种苹果树。比种小麦划算多了。

“爷爷，我觉得要是今年和那边能谈下来长期的合作意向，以后我们东赵村，可以搞新型农村合作社。”赵宏图看到赵长青对销售苹果不再排斥，进一步建议道。

“什么，合作社？”赵长青站了起来。

这孙子是怎么回事啊，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在村里这么受人尊重，那就是因为自己不搞合作社，带头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么。

再说，从上到下，现在都已经确定了农村土地承包责任制，这时候逆势而行，重新搞合作社，这也太不明智了吧。

赵奶奶看着赵长青铁青的脸，这次可没有敢继续捧自己的孙子。

心里暗地埋怨，这孙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说什么不好，说合作社干啥。

这不是想打你爷爷的脸么，他当初说不搞合作社，现在又说要搞合作社，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啊。

再说，现在土地都分到户了，差不多私人拥有，这时候再搞合作社，那得罪的可是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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