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巡盐御衙门后宅一处小院落。
“几……几位爷，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是黄姨娘的院子……”门上的婆子看着杀气腾腾的三个老爷们不免有些胆怯。
“没走错，打听着才找来的，我奉姑父的命，来问姨娘几句话。”贾瑞巴拉开婆子带着葛虎、许岳、王向三人径直走了进去。
“瑞……瑞二爷？”夏荷显然也没想到三个大老爷们居然冲到自己屋子里来。
“姑父叫我来的，有些话要问姨娘，还请行个方便，留一个丫鬟伺候，其余人都出去！姨娘请坐！”贾瑞径直在椅子上做了，说话的口气不容置疑。
夏荷怯生生的坐了：“银铃儿，快看茶来。不知瑞二爷有什么话要问？”
贾瑞不疾不徐的从怀里摸出几张纸展开，清了清嗓子：“你叫什么？你爹叫什么？你娘姓什么？你多大年纪？生于何年何月？”
夏荷一愣，不知贾瑞问这些隐私问题做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回答了。
贾瑞一一将夏荷的回答简单记下了，又问道：“你为何要毒害亲夫？用的是何种毒药？受什么人指示？”
“毒害亲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血口喷人！银铃儿，送客！”夏荷听了这话站起身来怒叱道。
“坐下！谁让你站起来了！”葛虎大巴掌啪的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盅直跳。
夏荷和小丫鬟银铃吓得差点坐地上。
贾瑞指了指椅子：“我说了，我是来问问题的。希望姨娘能够配合，我不想动粗，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
夏荷颓然坐下，垂首不语。
“你为何要毒杀亲夫？用的是何种毒药？受什么人指示？”
“我没有！我嫁过来这几年老爷对我恩爱有加，我怎么会毒害他？更没有人指使！”
贾瑞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有几个兄弟？几个姐妹？他们都叫什么？你爹有几个妻妾……”
几张纸上记录的问题千奇百怪，偶尔插问一两个关于林如海中毒的，其他的都是些不相干的问题。
问了约么半个时辰，贾瑞将所有问题都问了一遍，看着答案满意的点了点头。
“请问瑞二爷可是问完了吗？若没的问了就请去吧，我乏累了。”夏荷说道。
“问完了？”贾瑞哧的一笑：“这才刚刚开始呢！你叫什么？哪年生的？你用的什么毒药？你妈贵姓？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将问题打乱顺序又问了一遍，夏荷的回答和上次基本上一致。
贾瑞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将纸塞进许岳手里：“就这样问她，不能停。可以让她吃饭喝水，只是不能让她睡觉！你们三个轮着来，我洗洗睡了……”
“是！彪哥！”许岳一张扑克脸冷冷的看着夏荷：“你妈贵姓？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不能用刑就没法审问了吗？这年月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的都比比皆是，一个小小的疲劳审讯根本不算事。
上一世作为派出所的常客，贾瑞对这些在精神上折磨人的伎俩也颇有体会，他相信，如果真是这个黄夏荷干的，她挺不过两天。
御史衙门后宅小厨房。
紫鹃蹲在地上笨拙的往炉膛里填着柴火，冒出来的烟气呛得她不住咳嗽。
“咳咳，我看他们都是这么填的，怎么我这么着就冒起烟来了？”
“笨手笨脚的，这点子事都做不好！”黛玉很专注的用饭勺搅动着锅里的小米粥。
“这回好了，姑老爷的病也好了，那个林埠孝也被赶走了，姑娘心里可踏实了吧？我倒是觉得姑老爷要认瑞二哥当义子挺好的，起码能护着姑娘周全。”
黛玉一蹙眉：“有什么周全要他护着？我自己难道还能被人欺负了？我也不要什么哥哥！”
紫鹃笑道：“姑娘何苦又说这些狠话呢？远的不说，就说那位林埠孝，瑞二爷没来那会子是什么轻狂样？被瑞二爷扇了几巴掌之后再看看现在，二爷一瞪眼他就往后躲呢。
都说瑞二爷是个能的，到了宁国府没用多长时间就让上头下头都服服帖帖。这回来扬州，看看琏二爷什么光景？再看看瑞二爷的做派，果然不假了。”
这些话黛玉自然知道。只是她想着既然林如海的病好了，又这么有风险，倒是自己陪在扬州更放心些。
况且贾瑞这家伙也太不懂得疼人了，那日唱混账曲儿来取笑自己，惹得黛玉生气，若是宝玉，一早就找过来伏低做小的好话说了多少箩筐了，贾瑞居然跟没事人一样！
复又想起那日在门外偷听到的贾瑞同林如海说的那些话，居然把自己客居贾府的心里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似乎他又很懂自己的心思……
“姑娘，糊了糊了！”紫鹃喊道。
黛玉这才回转过来，果然一股子糊味儿伴着青烟正从锅中飘出来——水烧干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柴火撤出来呢！”黛玉反应到快，还试图去抢救一下熬成糊糊的小米粥……
“走水啦！快来救火啊！”
顿时御史衙门后宅乱了起来，许多下人婆子提着水桶往小厨房奔去。
唯独夏荷的屋里仿佛与世隔绝一般，王向瞪着眼珠子问道：“你妈贵姓？”
热心好市民贾瑞赶到现场的时候火已经被扑灭了，一群婆子围着林黛玉七嘴八舌的说个不住。
贾瑞以听了个大概，知道是烫着了，忙分开人群，只见紫鹃扶着眼圈发红一脸懵逼的黛玉傻傻的站着。
“呼~”贾瑞本以为黛玉被烧着了呢，看到她衣衫完好头发整齐才长舒一口气：“烫到哪儿了？”
黛玉撇着嘴委屈巴巴的伸出两根嫩葱一般的手指……
贾瑞握着黛玉的手看了看，很想骂娘……就这？至于这么夸张吗？这林妹妹果然是没受过一点苦啊！
从一个婆子手里接过一只水桶将黛玉的手按进水里：“别动，用水泡一刻钟。”
“疼……”黛玉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
“废话！烫了能不疼吗？在水里泡一刻钟能好一些，兴许不会起泡。你！再去打一点凉凉的井水来！”
废话？什么叫废话！黛玉一听就恼了，要把手抽出来转身就走，哪知被贾瑞一把按住了：“好好待着！不然会起水泡，搞不好会留下疤痕！”
黛玉只要又任凭贾瑞将自己的手按进水里，可眼泪终于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贾瑞太粗鲁了！
如果是宝玉在身边，肯定会眼噙热泪，握着自己的小手问疼不疼，然后小心翼翼的吹一口气在上头，一面让丫鬟婆子们快去请太医来诊治……
“到底是怎么烫着了？怎么就走了水了？”贾瑞见黛玉不再反抗，才松了手，将她的衣袖网上挽了挽。
黛玉早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还是紫鹃将来龙去脉说了一回。
贾瑞憋得满脸通红，还是蛤蛤蛤的狂笑了一回：“我说林妹妹啊，往后这做饭的事儿，你还是戒了吧，成本太高了！”
黛玉一愣，心想不过几根劈柴一碗小米，怎么就成本高了？随即便明白了是贾瑞嘲笑他做饭点着了厨房，她决定再也不搭理这个钢铁直男了。
其实贾瑞不是钢铁直男，不管是对可卿、对凤姐尤氏甚至对茜雪他都会很暖男，贾瑞只不过是根本没把才十三岁的黛玉当女人看，她还只是个孩子啊！还是个被宠坏了的有些公主病的小丫头。
第二日，林如海见贾瑞带着面容憔悴目光麻木涣散的夏荷进来唬了一跳。
“再说一遍吧！”贾瑞打发了屋里侍候的人，抱着肩膀往床头一站。
夏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家本姓姜，我娘姓孙，我并非是黄老爷的庶女，而是因家里生计艰难，在我十二岁上头十二两银子卖给了黄家。
是黄老爷让我假扮她的侍女嫁给老爷做妾，暗中监视老爷的举动，时时向他汇报，这次要毒害老爷也都是黄老爷的主意……”
林如海呆若木鸡，听完了方将信将疑的看看贾瑞：“瑞儿，这些可都是真的？”
贾瑞道：“这些话她重复了不下二十遍了，几乎没有出入，想是真的了。若要求证还得去问黄元德，亦或是找到她的生身父母。”
林如海又看看夏荷，除了精神大不好，似乎并未有见伤痕，遂问道：“到底是怎么让她招供的？是用了什么法子？可是吓唬着？”
贾瑞道：“并不敢用私刑，也未曾恐吓，只是准备了许多相干不相干的问题，由人轮番着一遍遍问她，不让她休息，不给她编谎话的时间。
问得多了果然便出了漏子，抓住小漏子接着问就问出大漏子，然后她扛不住，就都招供了。”
林如海听了皱眉道：“还有这样审人的？只是这样问也不疼不痒，能让人屈服？”
贾瑞一笑：“不单能让人屈服，若是时间长了，还能把人逼疯的。这女子也算是将那一套准备好的说辞背的熟了，又年轻，足足坚持了十二个时辰才熬不住。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不能把持了。姑父若是不信，我也问你试试？你妈贵姓？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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