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越垂头丧气，话音里都没了活力:“我听说，陈府要被夷三族。”

“嗯。”顾若薇点头，“不过三族是哪三族？”

“该是父族，母族和妻族。”韩子越夹了一筷子菜给顾若薇。

“总觉得，自己这次好像间接害死了不少人。”他说道，“陈家的那些族人里，是不是也有好人，也有孩子，也有无辜的呢？”

这个未经历官场和阴谋的天真孩子，真心诚意地在反省自己。

他一直在山上过着简单的生活，直到刘瑾春出发去找“女儿”的时候，才被招下山，算起来，只比顾若薇早了两个月罢了。

顾若薇认真道:“说我自私也好，说我冷血也好。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希望我的内心被那些，没有让我放在心上的人影响。”

韩子越不懂，抬头看向她。

“我和你说个故事吧。”顾若薇放下筷子，“我之前，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工作，那里的人都种植一种让人产生幻觉的毒草，这种毒草能让人丧失生活下去的欲望，整天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闻到这种毒草的味道。我奉命去毁掉他们种植的毒草，顺道杀掉那里种植毒草的人。”

金三角，是她待得最久，也是待得最为不舒服的地方。

“种植毒草的，往往都是一整个村子的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孩子，里面年纪最小的，才四岁。但是我下不了手，我的前辈就问我，说，‘你觉得这个孩子有罪吗？’这个问题，我现在问问你，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韩子越摇头。

“我回答的是‘没有罪’。”顾若薇道，“小孩子又不能选择他们的出生，有错也是他们的父母。然后，我的前辈又问我，说，那你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长大的吗？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大人卖毒草赚来的钱，那些钱里面，有多少家破人亡的故事？又有多少比他更无辜，更可怜的孩子，因此失去了未来呢？”

这样黑暗阴晦的故事，正和韩子越的内心契合。

“他们看似无辜的人生背后，其实沾满了鲜血和污秽。”

韩子越:“......”

“我之前去陈太傅府上准备偷剑，你知道我都看见了什么吗？”顾若薇说回陈太傅。

“你看见了什么？”

“买卖官位的信件。”顾若薇回忆起那一大盒子的来信和回信。

韩子越瞪大了眼睛。

“当官，应该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吧，科举，又是多少人能够改变自己人生的宝贵机会。”顾若薇道，“每年朝廷下放的基层官位都是定额的吧，这些应该是底层读书人能靠自己拼搏的最高处了，这些人里面，有可能，有那些家境贫寒，赌上一切的，他们交易一个，就有苦苦挣扎的人失去一个机会。”

韩子越惊道:“怎么会这样。”

“用钱买官的人，才学不行，走这样的歪门邪道，以后当了官，买官的这个钱，他一定千倍万倍地从百姓手里捞回来。”顾若薇太熟悉这里面的套路了。

韩子越现在从自责跳到了震惊模式。

“自己的亲生儿子教导成这个样子，面对比自己地位低的人，趾高气昂，逼着下跪，大概率，从他手上买官位的人，也是这样子吧。”

“我明白了。”韩子越眼神逐渐坚定，逃脱了自我否定和迷茫。

顾若薇感慨他的心性:“但是呢，善良永远是是人世间最美好的品质。”

善良纯真的小男孩韩子越，放下心结，比平常多干了一碗饭。

顾若薇眼看着最后一块狮子头惊了韩子越的嘴里，久久反应不过来。

导致爬墙出来，看见叶之璟的第一句，就是“嗨，狮子头。”

叶之璟:“......”

本人也很意外，顾若薇挂在墙上愣住了。

“狮子头又是什么你说的新形容词？和老公一样，是夸人很厉害的意思？”

顾若薇编不下去，承认:“不是，是我晚饭少吃了一个狮子头。”

叶之璟连连摇头，嘴角却没放下来。

“我让膳房做些吃食过来，你先下来吧。”

夜已深，做狮子头是来不及了，膳房做了一些肉夹馍过来，外皮酥脆, 内里软绵，里面的肉肥瘦相间，金黄灿烂。

不是吹，顾若薇觉得自己就算没有变异的血液，也能一口气吃十个。

吃完了东西之后，顾若薇捧着叶之璟亲手泡的茶，惬意的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今天你去干什么了，我在大殿上都没看见你。”

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她都是都看见了的。只不过老皇帝面前，他们都不敢插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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