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拒绝我现在对你的一切帮助？”政养苦笑。

“你还需要我给出别的理由吗？”十三姐歪着头，一脸深意地反问。

“若非如此，我下辈子怎么能有再见你的理由？”十三姐深深凝望着政养，美目中流露出一种炙热，虽然她在极力压抑和控制，“这辈子你对我没有兑现的所有承诺，就统统在下辈子偿还吧……所以你下辈子你休想躲开我。因为下辈子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牢牢地抓住你！让你没有任何机会拒绝。”

说到最后，十三姐脸上居然绽放出一丝甜美的笑容，但是在政养看来，是那么让人心酸，让他心底有种压抑到无法喘气的沉重。直到此刻，他都在为自己那晚拒绝十三姐的邀请而回到林晚的住处而后悔莫及。若非如此，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到今天的局面，从某种方面来说，他的出现也是改变十三姐命理的一个潜在因素，甚至还可能是主要因素。试问这如何让他不自责？

“那天晚上在俱乐部……”

“不要再说下去。”十三姐的手坚决地捂住了政养的嘴，“那不过是我为我们下辈子重逢增加的一点筹码，也算为我们今世的离别有一个凄美的结局！”

政养默默无语，无法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他从没想过，十三姐一旦作出某种决定居然这么执拗。他又无法去指责她，而且他也不能指责！她这样做表面看来似乎很狂热，但是政养很能理解她心中的感受。

长长一叹，政养伸手轻轻抚摸着十三姐脸颊，柔声道：“你就这么相信一定会有下辈子，万一没有呢？”

十三姐软弱地靠在他的胸口，幽幽道：“我不去理会那么多了。”

政养摇了摇头：“你这一辈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许胡言乱语。来这里之前，我已经和那些抓你的人谈好了，只要你肯跟他们合作，他们保证你是安全的，大不了就是失去一段时间的自由……”

“没用！”十三姐凄然一笑，“你不知道其中的水有多深。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很多人也未必会让我好好活下去。其实从司马算过来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连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下去呢？”政养有点恼火。

“死能带给我希望，活着却是煎熬。”十三姐看着他，“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这句话……”

“什么都是假的，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政养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如果你还相信我，请你一定不要对这个社会失去信心……这些年来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应该更明白生活的美好，所以千万不要放弃自己。人生就是不断地从一个起点到终点，再到起点的轮回，不过就是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十三姐呆了呆。

“是的，想想爱你的父亲，还有临死之前不肯闭上双眼也要等我政养一句帮你的承诺的母亲……”政养叹了叹，“他们都希望你好好活着。你并不是一个坏人，欠缺的只是一次机会而已。现在这个机会来了，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把握呢？”

十三姐眼角一阵湿润，脸色一阵黯然，短暂的沉默后突然“扑哧“一笑，瞪了他一眼：“你还真以为我不想活了？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政养大为不安，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征兆。刚刚要揭穿十三姐的谎言时，十三姐突然钻入他的怀中，嘴唇突然贴近他的嘴边，双手很自然地缠住了他的脖子。

一阵长吻，十三姐猛然离开了政养的嘴巴，一双美目却始终盯着他，好像要将他永远牢记在心中。

“什么也不要再说了。”十三姐坚决地摇了摇头，“我答应你会配合他们，至于后续我的结果会怎样，就听天由命了。”

“只要你答应，我保证……”政养大喜过望，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总算听了自己一回。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十三姐摆了摆手，打断了政养的话。

“什么问题？”

“如果还有五分钟就是世界末日，你最后选择的事情是什么？”十三姐一脸渴望。

政养微微一愣，随即苦笑：“这个问题我从没想过，因为我从来不想这种不可能发生的假设性问题。你不会是想过吧？“

“当然！”十三姐的俏脸一红，“这个问题我经常想起，尤其是被抓之后……”

十三姐再次拥紧政养，颤声道：“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紧紧在你怀中待会儿……”

政养也紧紧搂住了她，一颗心却在刹那间沉到了谷底。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十三姐正以一种奇怪的仪式，向这个世界道别！或者说是诀别！

政养没想到今天来看十三姐会得到这样的结果，更没想到那天晚上在钻石俱乐部中用那种催情药物和自己发生了一夜情缘的女人居然是十三姐！偏偏就是这个女人。她手上那道伤疤。他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和他上床的女人手上也有这样一道伤疤，他早就应该想到这点。事实上，十三姐也默认了这点。

从十三姐的房间走出来，政养的情绪极其低落。

“你好像忘了还应该去另一个房间？”于雅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政养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于秘书刚才不会一直都在外面偷听吧？”

于雅丽仔细看了政养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愠色：“我如果要偷听，就不会关闭里面的监控系统了。”

停顿了片刻，于雅丽又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和十三姐聊得并不理想？”

“她答应和你们合作了。梅若华那边问题不大，你只要安排十三姐跟梅若华见一次面，我相信梅若华是个聪明人，关键时候知道如何取舍。”政养摆了摆手，此刻他实在没有半点心情。又因为十三姐答应他说服梅若华，以这两人情如姐妹的关系，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真的？”于雅丽大喜过望。

“我有必要骗你吗？”政养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还有一件事，我听说萧然也被你们拘捕了？十三姐的事和他完全没有关系。如果没有必要，你们可以放了他。”

“他的问题你不说我们都知道。”于雅丽摆了摆手，“就他那点心思，岂会瞒得住我们？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我们也不拒绝。之所以暂时拘留他，主要是因为他还有别的事情要配合我们……上次跟你说起过。”

政养猛然想起了上次她说起的药业公司的问题，萧然和马文忠好像都牵涉到其中。现在看来，萧然的问题好像还很严重。

“好了，我现在要回去，关于文玉龙的问题，你们抓紧时间追查，如果有结果尽快告诉我。”政养摆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这么着急干什么？”于雅丽闪身走到他的身边，歪着头看着他笑道，“很奇怪，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政养居然也有儿女情长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你这是什么意思？”政养愣了愣。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发现，你见过十三姐之后的情绪似乎不太稳定，这和我认识的政养完全不同。”于雅丽笑了笑，“你的眼圈看起来好像有点泛红……”

政养一笑：“这不奇怪，我如果真的是神仙，也不会站在这里帮你们。”

于雅丽还要说话，政养不耐烦地说：“好了，抓紧时间去见十三姐和梅若华吧，说不定她们能提供一些你们不知道的线索呢。”

于雅丽急忙点头，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政养走出宾馆，乌啸天靠在车前，见他出来脸上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

“看得出来，老兄和张斌聊得不错？”政养笑了笑。

“就是大家各取所需罢了。”乌啸天叹了叹。

政养很想追问一句“比方说”，不过，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可以断定，他们两人之间聊到的跟自己和于雅丽聊到的十三姐的事情如出一辙。

拍了拍乌啸天的肩膀，政养笑道：“我应该恭喜老兄你了，至少你今天的决定，算是拆除了人生中一颗定时炸弹。我相信，你的决定是对的。”

“这应该多谢老弟你的点拨了。”乌啸天摆了摆手，“其实从司马算上任之后，我就觉察到了不妙，只不过一直都下不了这个决心。若非老弟你的金玉良言，恐怕我还在犹豫……”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懂得放弃。”政养点上一支香烟，“很多时候，当你发现自己走的方向错了，停下脚步来，就是在前进。可惜懂得这点的人，现在很少了。”

乌啸天点了点头：“老弟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回家睡大觉了。”政养哈哈一笑。几天没有见到林晚了，估计她已经满腹怨言了。

“要不要我安排几个兄弟跟在老弟你身边？毕竟……”乌啸天关切地问。

“不不不……”政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很明白乌啸天的意思，不过并不放在心上，“总不能一辈子让你的人跟在我身边吧？小弟我虽然怕死，但还不怕事。”

“那改天找你喝酒。”乌啸天拍了拍政养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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