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祥
“阿丽！”墨绿色防盗门里面的高亢的女声传到了巷子中。
“马上来！”扎着麻花辫的清秀的乡下姑娘扯着嗓子回应道，这一喊让她原本绵软动听的声音有些变形了。
防盗门里是餐馆的洗碗间，连着后厨和员工休息室，服务员的领班正在催促着各个服务员准备开工。
“你要开工了？”她面前站着的一个长相朴实，眉目间略带英气的小伙低声问道。
“嗯。”姑娘又回复到原来娇俏的声音，“快十一点了，这时候客人就要渐渐多起来了。而且今天是星期天，来吃饭的客人就更多了。”
“那什么时候可以忙完了？”
“估计得到下午两点多……”
“哦，有点晚……”
“没办法嘛，客人一多位子就没了，有些人要吃饭就得等到十二点多。然后他们聊聊天喝喝酒，一顿饭吃到下午两点多也是正常的。客人不走我们也没法收工，还好我只是服务员，要是洗碗工们就更晚了。”
“那我等到两点再来找你。”
“这……多不好啊……”姑娘脸上飞起一丝饱含幸福的淡淡微笑。
“没事的，反正我休息，时间有的是。”
“嗯，好……”
“你晚上是不是也要做服务员？”
姑娘摇摇头：“今天晚上我没有排班。”
小伙喜形于色：“那晚上一起吃饭吧？”
姑娘点点头，嘟囔了一声，估计在说“好”，但声音小得压根听不见。
见姑娘点头，小伙高兴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那我上班去了……”
“好，别太累着。”
“嗯。”
“两点左右我在这里等你。”
“嗯。”
姑娘依依不舍地走进了房内，扭头向小伙报以一个羞赧的微笑，然后依依不舍地关上了门。
小伙恋恋不舍地挥挥手，目送她走进屋内关上门，心中洋溢起满满的喜悦和幸福。
李东阳在巷口将这一幕全收在了眼底。
小伙在门口又呆了数分钟，才有些轻飘飘地往巷子外走去。显然他正神不守舍，待走到巷口都没有发觉李东阳站在那里。
“光哥。”李东阳开口叫道。
叫声就在耳旁响起，杨明光这才发觉李东阳站在自己面前，连忙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东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一会了。”李东阳脸上挂上调侃的笑容。
杨明光不由得脸红了，说道：“你、你都看到了？”
李东阳拍了拍他的背：“不错嘛，这才两天时间，就已经勾搭上了，这么如胶似漆的……”
“也没有啦……”杨明光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还抵赖？我都看到了，弄得像琼瑶剧一样缠缠绵绵的。”
“哪有？”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是和你第一次聊天以后的那天晚上。”
“咦？那天你不是还说不敢和她说的吗？”
“是。不过听了你说的话我觉得还是要去争取一下，哪怕被拒绝也总比每天远远看着的好。”
“结果可喜可贺!”
“嘿嘿……”
“方便说一下吗？那个、过程……”
杨明光感觉脸上有些发烫，不过还是说了：“就那天晚上，我一直等到她下班，然后我就上去说我想送她回家……”
“好直接啊。”
“我本来就不会拐弯抹角的。”
“一般来说姑娘们碰到这样突然的搭讪会拒绝的啊？”
“我不知道……当时我很紧张你知不知道？”
李东阳点点头表示理解。
杨明光继续说：“说话有些结巴，可能因为这样她觉得我没有恶意，就答应了。然后我一路边和她聊着天边走回她住的地方。聊天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她常常在上班的时候看到我坐在她工作的那个餐馆对面的道路旁边，所以我突然上前说要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就没有害怕。”
“看来她也有在注意你。”
杨明光脸上的笑容又不由得洋溢开来了：“对对。我们一路聊了很多，到她家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跟她说我喜欢她，想娶她。”
“然后她答应了。”
“她脸红了，然后说谈对象先谈谈看，结不结婚以后再说。”
“看你们这股黏乎劲，将来肯定有戏。”
“其实我们也没怎么样，我就是从昨天开始送她上下班，她休息的时候去找她陪她聊聊天，逛逛街。就是她总在饭点上班，所以一直没机会一起吃饭，还好晚上她没班……”
“现在你是迈出那一步了，不过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什么？”
李东阳有些凝重地说道：“你现在做的事啊……和她在一起了，迟早瞒不住她的吧？”
“我知道。”杨明光收回了笑容，一脸严肃。
“那你……”
“我早就在前天和你聊完天以后就下决心了……”
“什么？”
“以后不管和她成不成，就今天，我做完这次东，就再也不干这种事了。反正我以前在装修公司也干过一段时间，找个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说得对。”
“碰瓷这种事不能作为长久的工作，而且太损阴德了。我决定抽出身来，老老实实找份工打打，就算每天苦点累点但能求个心里踏实。现在和小丽在一起了，我更要为我们的未来考虑了，她做服务员，我去打个工，就算赚得不多，但能安安心心在一起过日子就是幸福了。”杨明光露出坚毅的神情，语气恳切。
“这么想是对的。”李东阳点点头。
“其实我决定抽身出来还有一个原因……”
“哦？”
“东子，前天我们第一次聊天的时候你不是小声说过一句‘再不久都会散的’是什么意思？”
“你听到了？”李东阳有些讶异。
杨明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道：“别看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就耳朵特灵。”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只要我知道，我一定告诉你。”
“那个，老麻子的事……”
杨明光神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嘴里有些拌蒜了：“我、我那天不小心说、说漏了嘴，这、这和你说的有、有什么关系吗？”
“有。”李东阳环视了一下四周，小心地说道，“你能和我详细说说老麻子的事吗？”
杨明光犹豫了一会儿，咽了咽口水，下定决心地点点头，说道：“好吧，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杨明光带着李东阳走进街斜对角的巷子中，里面光线很暗，空无一人。
李东阳点上一支烟，然后将烟盒递给杨明光示意来一支。
杨明光摆摆手，婉拒道：“小丽讨厌烟味，所以我戒烟了。”
李东阳将烟盒放回衣兜里，道：“那她怎么会选择干服务员的？餐馆里抽烟可是少不了的呢。”
“工作的话没有办法，生活中她不希望身边的人抽烟。好在我烟瘾不大，要戒也不难。”
李东阳吐了两个烟圈，说道：“光哥，和我说说那个老麻子的事吧。”
杨明光点点头：“好吧……时间应该是在上个月底，估计是在30号那天吧。当时我有点被吓蒙了，所以不太搞得清楚了。”
“上个月30号……”李东阳清楚记得自己的舅舅王有财被杀的时间是这个月12号，也就是说差了不到两个星期。
“那次是老麻子当‘东家’，我们大概两三天没碰上‘肉头’了。当时是傍晚，大概五点多钟的样子。那时候街上人已经很多了，毕竟是快吃晚饭的时候，再加上是星期天，车子、行人来来去去的，也就是这个样子我们才有机会‘开工’。”
“星期天？”李东阳稍微想了一下，道，“那是三十号没错。”
“嗯。”杨明光点点头，继续说，“那时候炜哥提醒我们‘点子’到了，招呼我们‘开工’。”
“等一下，”李东阳打断道，“这个炜哥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不清楚，当时炜哥找到我们一帮人开始干的时候并没有说自己是干什么的，不过看他平日的做派有点像个小老板。你干嘛问这个？”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可能是我多心了吧，光哥，你继续。”
“‘点子’是一辆白色的跑车，恕我孤陋寡闻，我是不知道那车是什么牌子，反正扁扁的，外形很漂亮，看上去很酷又很贵的样子。毕竟我们找的‘点子’肯定要是有钱人，不然就得不偿失了。
“那时老麻子上了一辆破破的电动车，这是他自己的车，不过拿来做道具了，反正炜哥说了如果被撞坏了会付修理费的。那次的‘眼线’是——对了，说了你也不认识，还是叫他‘眼线’吧——他在人群中跟着那辆白色跑车，等那车到了我们定好的地方后，就朝我们招呼了一下，这时老麻子就骑着电动车从边上冲到了路中间，也就是那辆白色跑车的前面。因为我们选的地点正好是步行街和外街的接口处，人在步行街里面马路中间也有在走，而到了外街都会自觉地让到人行横道上，所以一般的车子从步行街开出来以后瞧见路上人少了就会开始加速，我们就是冲着这样的心理来碰瓷的。当然你们肯定也是这样。”
见李东阳点点头，杨明光接着说，“老麻子骑着车冲过去以后，那辆车子果然急刹车了，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车头撞到了老麻子的车侧面。这次撞得有些瓷实，电动车侧面的塑料壳碎了，还好没撞到老麻子的脚，不然肯定要断的……咳，老麻子就顺势和电动车一起倒在了地上。
“这时开车的人也下车了，看上去年纪轻轻，和我差不多大，肯定是个富二代啥的，他看到这一幕脸都有些发白了。老麻子就倒在地上装着受了很重的伤的样子。还好那个小子不是很混账，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可能六神无主了，要是混账点的肯定会先骂人的……咳，这时候就轮到我们上了，包括我在内一共四个人，上去围在老麻子身边假装查看伤情。老麻子倒是没伤到哪，也就擦破点皮，贴个创可贴就没事了。不过我们还是要假装他伤得很重很担心他的样子，这是装给别人看的。而这时候周围已经聚了不少的人了，然后下一步我们就要开始向那个小子讹钱了……”
未等杨明光说完，李东阳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声音。
杨明光停下来，有些不解得看着他。
李东阳示意没事，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半搀半扶得帮老麻子站了起来，他假装腿被撞断的样子，然后我们看向那个站在原地发呆的小子，正要上去讹钱。这时候老麻子惨叫了一声，我们连忙掉回头去看，被两个人搀着的他脸上露出很痛苦的表情，而他的右侧腰这里，”杨明光比划了一下，“插着一把小刀。当时我就看见他身后有一个穿着灰衣服的人钻进了人群中……”
“你确定是灰衣服？”李东阳连忙问道。
杨明光很肯定地说道：“确定！因为当天我也穿这个颜色的衣服。他还把帽兜套在头上，应该是怕人家看见他的脸。那时他一下子就钻进人群中不见了，老麻子肯定就是他捅的！”
“后来呢？”
“老麻子被刀捅了是个意外，我们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时炜哥在人群中打了个收工的手势，我们四个人把老麻子围好，尽量不要让围观的人看到老麻子被刀捅了的样子，就走了，连电动车都忘了拿。”
“你们没把老麻子送医院去？”
“炜哥说的，如果送医院医生问起来不好解释，要是再惊动了警察就不好了。我们把老麻子搀回住所，炜哥打了个电话叫来一个人，是他认识的一个私人诊所的医生。那个医生帮老麻子处理了伤口，包扎好，又开了点药就走了。然后炜哥给了老麻子五千块钱，又给了我们一人一千，说当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个意外，让我们不要这事情告诉任何人。一个星期后，炜哥就让我们——除了老麻子以外的其他人继续开工。”
“这么说，老麻子一直在你们一起住的地方养伤咯？”
“是的。”
“他有没有看到捅自己的人的脸呢？”
“没，那时他就觉得腰部一痛，不由自主地就喊出声来了，然后我们也回头看了，就看到那个人的背影。”
李东阳脸上不由地露出遗憾的神情，他以为能够通过老麻子知道凶手的面貌呢，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等会活完了我带你去找老麻子吧，具体什么事你再问他。”
“不用了，用不着了……”
“你为啥对老麻子被捅的事情这么关心？”
“因为我要找那个捅他的人。”
“那个灰衣服的人？”
“对！”
“为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原来在的那个瓷罐子帮为什么会散伙的吗？”
“嗯。”
“那我就告诉你，因为我老舅被人捅死了……”
“啊？”杨明光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神色震惊。
“捅死他的也是个穿灰衣服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跟捅老麻子的人是一个人。”
“怎么会……”
“因为我老舅死了，所以我们帮就散伙了，但我必须要找到杀了我老舅的人，为他报仇！正好我得知你们这儿前段时间有一个人在碰瓷的时候也被捅了，所以我寻思可能会有些线索。但现在看来没什么用，还得重新找……”李东阳有些不忿地将烟头扔在地上，重重地踏灭。
“不会是巧合吧？”杨明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不清楚，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还是要来找找看。老舅从小就对我那么好，我不会让杀死他的人逍遥法外的。一旦我抓住了那个混蛋，我就要让他不得好死，以他的血祭奠我老舅的在天之灵！”李东阳牙都要咬碎了。
“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会有办法的……”
杨明光有意无意地看了一下表，连忙说道：“呀，东子，不好意思，炜哥约定的时间到了，我们要去聚在一起开个小会，然后就要开工了。”
“行，那你先去吧。”
杨明光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巷子外走去。
李东阳一直对那个炜哥耿耿于怀，心里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悄悄地跟在了杨明光的身后，想要再多看那个炜哥几眼，或许就能记起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不知道是疏忽还是真的有片刻的遗忘，李东阳并没有向杨明光说起城东美食街发生的第二起杀人案，如果他向杨明光说了，或许接下来的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跟着杨明光穿街越巷，来到了他们一伙人一起吃饭的地方，李东阳躲在不会被别人发觉的墙角开始观望。
那里已经摆上了几盒饭菜，那个梳着大背头的炜哥正坐在那里等着杨明光等人聚集过来，看来是打算让他们吃完饭再开工。
一众农民工拿起盒饭开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炜哥则坐在上首在说着什么，应该是在安排等会儿的事宜。
李东阳将目光聚集在了炜哥的身上，把他说话的神情、动作和姿态一丝不落地收进了眼底，然后在脑海中飞快地寻找着符合他一举一动的自己曾经见到过的人的印象。
孙良炜！
李东阳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名字，然后他很自信地自我肯定了眼前的这个炜哥就是自己曾经见过的叫孙良炜的人。
——为什么会是他？
这是李东阳的第二反应：疑惑。
但是这个人就活生生地坐在那里，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如坠冰窖，有点喘不过气来了。他隐然间知道了一个让他难以置信的真相，如凉水浇头让他心惊胆寒的真相……
他必须要缓一缓，理一下乱成一滩的心绪。
于是他默默地走出了巷子，在巷口的石阶上坐下，掏出烟盒想要抽一支烟平复一下。
但他发现，把烟放进嘴里突然变得那么困难。
好不容易将烟点着吸了一口，但却是那么恶心的味道，口腔、鼻腔中弥漫着犹如黄连般的苦涩。
但他仍不舍把烟丢到，因为除了抽烟，现在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缓解心中的那份杂乱。
一根或许是他这辈子最难抽的烟烧到了尽头，那个真相也如同铁石一般压在了他的心头。
扔下烟头，他又抽出第二根烟抽了起来。
味道稍微好了点。
因为他从中发现了另一个突破口，一个或许能够把杀人犯揪出来的突破口。
“东子。”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他激灵了一下，转头看去，是杨明光。
“脸色怎么这么差？”杨明光关心地问道。
李东阳把头转了回去，视线对着街对面的玻璃，一声不吭，只是不停地吞云吐雾。
杨明光在他身边坐下，继续说道：“是不是又想到了你老舅的死？我也目睹过亲人过世，就是我爷爷死的时候，当时我也很难过，因为爷爷从小就很疼我，比我爸妈还要疼我。他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不声不响地走的，当我们第二天起来去叫他的时候已经叫不醒他了。我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想到再也看不到他的笑脸，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的时候，我哭了，哭了好多天，连晚上睡觉时都是哭着哭着睡着的。好不容易不哭了，但我总是会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然后又不由得意识到这日子再也没有了，眼泪就又一次不自觉地流下来了……
“我那时候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亲人的死亡，所以只能哭。但我爸妈就劝导我说：‘人都会死的，不光爷爷，我们还有你也是。爷爷死了，是因为他的路走完了，他该见的人、该做的事都见完做完了，所以他要好好休息了。但是我们包括你，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有很多东西要看，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不能总是哭，爷爷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他希望你继续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做有意义的事，好好走自己的路。’然后我就不再哭了，开始慢慢习惯没有爷爷在的日子，因为我知道以后还有很精彩的生活在等着我。”杨明光双眼看着街对面玻璃窗里阿丽忙碌的身影，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李东阳默默地听完他的话，将烟头丢在身前，说道：“光哥，我发现你谈了恋爱了也变得能说会道的了。”
“是吗？”杨明光忍俊不禁。
李东阳也轻笑出声：“谢谢你的话，虽然你没有猜对我刚刚的心思，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杨明光愣了一下，问道。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想什么？”
“啊啊……”杨明光摸了摸额头，“从今天以后我们是不是不会再见面了？好不容易我有个可以聊得来的朋友……”
“最好还是不要再见了。”李东阳意味深长地说。
杨明光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说道：“那我们晚上能不能一起喝次酒？”
“你不是要陪她吃饭吗？”
“吃宵夜的时候嘛。”
李东阳沉思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好极了！”杨明光拍了拍他的背，然后站起身，“我要‘开工’了，你等我一会儿。”
李东阳也站起身来：“不，我和你一起去，我帮你‘把风’。”
杨明光笑得很灿烂，和今天的太阳一样的灿烂。
但他没发现李东阳的右眼皮跳得非常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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