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繁花——蓝雪

《梦落繁花——蓝雪》

防人之心不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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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宴席吃得我是魂不守舍,心里盼着它快点儿结束,可又害怕它结束,因为不知道结束后会有什么事情等着我。熬了大概一两个时辰,太后宣布说她乏了,请穆容成帮她招待众人,自己由徐寿扶着,回了内殿。

太后走后不久,穆容成也露出面有倦色的样子。下面众人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也不知是谁提议,说天色不早,不敢讨扰圣驾太久。于是群人附和,纷纷说着告辞的话。穆容成挽留了一下,也不再勉强。

按规矩,自然是皇上先行。众人跪下,恭送御驾离开以后,才轮到宫妃和其他人。

我正琢磨着刚才不是说让我留下吗,这时一个小太监从旁钻了出来,给我行了个礼,低声说:“奉太后懿旨,请昭仪娘娘随奴才这边走。”说完便在头前领路。

我跟着他往宫外的方向走,不一会儿就遇上了薛丹盈。她也被人领着,跟我走的是一个方向。我们对看了一眼,她的眼中也显出惊疑不定。

那小太监却没有带我们离开未央宫,只是兜了一圈儿,等宫内来赴宴其他人都走光了,他又把我们带了回来。

一直走到太后的正房门口。徐寿已经等在了那里,见我们来了,躬身行礼说:“太后有旨,请娘娘们单独进去。”说完往旁边一让。

看着眼前的徐寿,我忽然精神有些恍惚,“郭然”这两个字跳进了我的脑海。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我就是觉得自己知道,徐寿是化名,他原来的名字叫郭然。接着就是一连串的事情显现在了我的脑海中:他是郭焕生的小儿子,十二岁那年家破人亡,家里的忠仆带着他逃过了抄家,却被追兵害死在了路上。幸好他被人救下,后他立誓报仇雪恨,就被救他的人送进了宫,一直潜伏在当时还是皇后的高太后身边。救他的人就是

“娘娘,娘娘?”徐寿连叫我两声,我才一个机灵,回过神来。薛丹盈已经进去了,只剩下我,还呆呆的站在门口。我的嘴不由自主的轻轻吐出三个字:“郭焕生。”

徐寿的脸半张在暗,半张在明。就在我梦吟般的吐出那三个字后,我分明看见他在亮处的左眼,睁大了一圈。“娘娘快进去吧,就剩您一位了。”他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平缓地说了这么一句——

大厅里灯火通明。进来才发现,不止是我们,严惠兰、杜丽笙、高彤云都到了。高彤云眼睛红红的,还不时的用丝绢擦着眼角儿,显然是刚哭过。太后威严的坐在上面,眼角眉梢儿都带着些许怒气。穆容成坐在旁边,依旧是面无表情。而正中间,跪爬着一个浑身都在发抖的宫女。因为她几乎是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地上,所以看不见面貌如何。

“皇儿国事如此繁忙,哀家真是不愿烦扰你,可此次事关重大,哀家也是没办法,这才把你请来。”太后开口对穆容成说。

“太后言重了。朕后宫中尚未立主,平时自然要太后多操心些。”他的声音和表情都是平平淡淡。

太后听了,也就不再和他说话。转过头厉声对下面跪着的宫女说:“你把刚才跟哀家私下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那宫女本已抖得厉害的身体,被太后一声喝斥,又震得一哆嗦,过了一会儿,才听见她颤声道:“奴婢,奴婢是淑妃娘娘的丫头小梅。奴婢前天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我家娘、娘娘”声音越来越小。太后不耐烦的皱眉道:“大声说!”

“是!”那小梅的把声音放大了些,“我家娘娘她、她做了个,小、小人,写上贤妃娘娘的生辰八字,放在被褥底下,巫咒”

“小贱人,你胡说什么?!”严惠兰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了,上去就是一脚,把那小梅踢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可那丫头被这么一踢,好像是豁出去了,挺起身手脚并用爬到严惠兰身旁,抱住她的腿哭道:“娘娘,

奴婢知道自己背叛主子,罪无可恕。可娘娘这么做太损阴德,小梅怕以后遭天打雷劈啊!”

“滚!”严惠兰使劲儿甩开她,“扑通”一声给太后跪了下来,焦急地说:“太后,皇上明查!臣妾决没有害高妹妹之心。必是有阴险小人在背后唆使,陷害于我!太后,皇上,你们可千万不要相信这个小贱人的胡说八道!”

太后挥了挥手,让人把已经半晕的小梅架了下去。然后看了看穆容成,见他没什么表示,便又对严惠兰说:“你以为她这么随便说说,哀家就信了吗?告诉你,哀家早就派人去你宫里搜过了!徐寿,把东西拿上来!”徐寿应声,手捧一个黑漆托盘,走了上来。

说实话,我对现在发生的事情,完全是抱着看戏的态度。刚才进来看到众人的神色的时候,我就猜到可能是高彤云要开始反击了。真是不出所料。不过用的方法太老套了。又或者是因为我在以前的世界,这种桥段看得太多,所以觉得没什么新意?

反正这诅咒的手段,算是百试百灵啊。估计上次高被陷害,就是严下的手。这会儿风水轮流转,这么快就轮到严惠兰倒霉了。但是看来现在高的做法要比上次严的手段更高明些,那个宫女不过是晗绣宫里一个打杂儿的,这回的小梅可是严惠兰的贴身丫头呢。

“太后,皇上,没有臣妾的事啊!天哪,怎么会牵扯到我?!冤枉啊!”身边突然响起哭闹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也许是刚才想得太多,只觉头一阵阵的发晕。一双手适时的扶住了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杜丽笙,我笑了笑,对她表示自己没事,然后才发现刚才喊冤的是薛丹盈。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跪在地上了。她一边以袖掩面,一边哭道:“求太后和皇上明鉴,臣妾从没有和严淑妃有过密的交往,也从没听说过此物,一定是她想陷害我,拉我下水的!皇上,太后,呜”她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我看见刚才那托盘就放在地上,拖盘上放着个手掌大小的布偶。做得很简单,却非常精致,头、身、手、脚,都清清楚楚。那布偶身上贴了一张黄符纸,上面用朱砂写了些字。另外,布偶的头和身上还插了很多银针。

“这个东西是缝出来的,这针法谁都知道,就是你的浮绣针!哼,想害别人,自己还是露了馅儿!”严惠兰此刻已经显得镇静多了,手指着那个布偶,侃侃而谈。

薛丹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反复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皇上,太后明查。”

高彤云一脸受害者的可怜样儿。她被额外赐了座,低头坐在一旁不说话;杜丽笙则微皱眉头,一脸担忧的看着哭个不停的薛丹盈。又往上扫了一眼,穆容成似乎身子动了一下,在龙椅上调了个舒服的姿势,对下面的闹成一团,继续冷眼旁观,眼神里透出一丝懒散。看到他的样子,比我更像个看戏的,我对眼前这一群女人吵来吵去,顿生无比厌烦。他心里怎么想?看见这么多名门闺秀为了争宠互相倾扎,很有意思吗?我们在他眼里算什么?玩笑而已吧,用来调剂身心健康,正事儿办累的时候,就来逗一逗?

似乎感觉到了我不屑的目光,他忽然看向我这里。眼神在空中和他对个正着,他好像在观察我的反应。我心里正气着,微沉着脸把眼睛错开了。收回眼神的时候,滑过了高彤云,她大概看见了我和穆容成短暂的对视,眼中暗光一闪,快的几乎让我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看,倒不一定是薛妹妹做的。”气氛正在僵持,高彤云忽然开口说话了。

薛丹盈仿佛听见了救星说话,转身对高彤云哽咽道:“姐姐英明!平时我对姐姐的心意,姐姐必定是最明了的了!”

太后看着高的时候,脸色就缓和了很多:“哦?那依你之见呢?”

高彤云也没有理薛丹盈,微微笑了笑,眼睛看着太后,却又偶尔扫视一下穆容成。后者不动声色,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不想看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我垂下眼,鼻观口,口观心。

耳中听见高彤云幽雅地说:“臣妾只是想,若是薛嫔存心想害臣妾的话,就不会用那么明显的浮绣针来缝制这种忤逆的东西。人人都知道此针法是她创的,这样岂不是一眼就能让别人发现?”

“哼,说不定是欲盖弥彰之举。越是明显的事情,就越要做。”严惠兰在旁边冷冷讥讽。

高彤云做出沉思的样子想了想,然后站起身给太后和穆容成行了个礼说:“皇上,请容臣妾查看一下这个布偶。”

“贤妃请便。”穆容成的语气显得有些无所谓。

徐寿端着托盘到了高彤云身前。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布偶看了一下,然后就放了回去。

“云儿可有什么发现?”太后关心地问道。

“臣妾倒是有个主意。”她恭敬的说,“不如就查一查做这人偶的布料。这些碎布肯定是出自宫里的,看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不定就会有线索。”

“皇儿意下如何?”太后听了,转头询问穆容成的意见。

虽然我微低着头,可还是感觉到他的目光飞快地扫了我一下。接着听见他清冷的声音:“倒也可行。就这么办吧。”

“那好。徐寿,去传司务库总管于喜来。”太后一声令下,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矮胖,身穿墨绿色宫服的太监走了进来。行过礼后,太后吩咐道:“小喜子,你掌管着宫里大小物事,给你的些布料,能认出是哪儿的吧?”

“回太后,奴才不才,也就懂些个鸡毛蒜皮的事情。别的不敢说,这布料,奴才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数的。”

“那好,你就看看做着布偶的料子,都是哪个宫里出的。”

那于喜初看见布偶,脸色白了一白。不过很快他就表现出专业素养来。只见他认真把这布偶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放下说:“这缝制布偶用的都是些做衣服剩下的边角废料,也都普通的很,是江南每年都会进贡的绸缎,几乎每个宫里的娘娘都会用到。只是这缝制的针法,奴才好像有些眼熟”

“不光是外面,这人偶里头也是软棉棉的,可能也塞了布进去,于公公里面也应该看看!”薛丹盈急忙接上话。好不容易把关于她针法的话题岔开,她就怕别人再绕回来。

“这,这怎么行!”太后担心的看着高彤云。

“没关系的,太后。”高彤云大度地笑了,“现在这件事情已经揭发出来,有皇上和太后的福泽保佑,云儿什么都不怕。就把那人偶弄开吧,臣妾也不想有人因此而受到冤枉啊。”

“哼!你们几个要是有彤云那一点点肚量,也不会闹出这种臭事!”太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在心里暗骂:老东西!还不知道是谁害谁呢,就在这里妄下判断,踩低我们抬高她!

于喜这时已经奉命开始动手,不过他还是很小心。特地要了把剪刀,轻轻跳开布偶上的线。那布偶的身子很快就裂开了,里面果然塞了很多碎布。不知怎么的,我看见那些碎布,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于喜跪在地上,认真的挑捡着碎布。不一会儿,用手指挑出了一小块儿白色的布料,严惠兰离的近,已经看清了于喜手里拿的是什么,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于喜用手捧着那块料子说:“回太后,万岁爷。这里面的布料都很普通,只有这一块,奴才没看错的话,应是上个月江陵织造进贡的冰蚕绸。只有两匹,太后把它们分别赏给了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

“严淑妃,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难道你要说高贤妃是自己陷害自己吗?”太后威严的声音响彻大厅。

严惠兰此刻已经面无人色,她抖着嘴唇迟疑了片刻,突然抬起头,那目光好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心里一沉,因为她现在瞪着的,就是我。

“臣妾自然不敢说是贤妃陷害自己,”她这话,我怎么听,怎么像是反话,“只是据臣妾所知,半个月前,高贤妃将此绸送给了蓝昭仪。要说嫌疑,她也应该有份儿!”

她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在说:就算你们不是串通,我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蓝昭仪,是这样吗?”太后问道。

我在心里长叹一声,最后还是拉上了我。看来在这鬼地方,永远没有机会独善其身。不过我并不慌张,因为那匹白绸到我手里以后,就没动过,直接放进柜子里了。可刚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一紧。坏了!我根本就没仔细看过那匹料子。要是高彤云也没想放过我,将那绸子留下一块儿,放进这布偶,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想到这里,我的冷汗已经冒出来了,可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跪下:“回太后,半个月前,贤妃娘娘确实将那白绸送给了臣妾。只是那料子太过贵重,臣妾一直没想好要怎么用,现在还放在臣妾的衣柜中。”

“既然如此,徐寿,你到蓝昭仪那儿把料子拿来验看一下吧。”太后发话。

这时候,我又镇定了下来。因为我想到,就算是那料子缺了一块,也不能说明是我做的那个布偶。哪有人那么蠢,把好好的一匹布,专门剪下来一块儿,就是为了塞进人偶里当填芯儿?这只能间接证明我也是被人陷害的。悄悄溜了一眼高彤云,一幅稳如泰山的样子。我暗自诧异,难道她就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回太后,臣妾派贴身丫头碧玉和徐公公一起去。她知道那匹布放在什么地方,也省得公公费时现找。”为了表示清白,我主动提供服务。

到外面唤来碧玉,没和她多说,只是让她带徐寿去拿那匹冰蚕绸。碧玉应声去了。我刚要转身回去,旁边的小莲叫住我:“娘娘,你,你要拿冰蚕绸干什么?”

“也没什么,太后要看罢了。”说着我就要往里走,却忽地醒悟到,小莲的脸色有些不对。我猛的转头,正看见她一脸的惊恐。

“你做了什么?”我压低声音问道。

“没,没”

“蓝昭仪!”里面传来太后声音。

没时间问她了,我一跺脚,回身往里走。糟了!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身边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扯后腿!还不知道她用那料子做了什么,可肯定是出事了!

身上已经凉下去的汗,又冒了出来。耳朵里一阵蜂鸣,心脏砰砰做响。我知道,这是因为现在自己非常的紧张。怎么办,这次还能不能逃过一劫?

回到大厅,我看了一眼悠闲自在的高彤云,和跪在地上的严惠兰,心里咬牙切齿。可恶!这两女人都让我反胃!凭什么每次斗法,都要找我的麻烦?要是这次我能有惊无险,以后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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