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然后求婚

开着车满城里找能吃饭的地方。问颉晴吃什么好时，她总是“随便”。什么时候随便竟成了幸福的别称？她那样笑着，然后盈盈地说：“优要吃什么都好。随便。”

车开过西城区的时候，看到一户人家的孩子正在被母亲揪着打屁股，小孩子嚎啕大哭，没有眼泪但声势惊人。过去的回忆，没有预兆地在脑海中闪现而过。眼泪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漉湿了整张脸。

“优！你怎么了？快把车停下来。”

“没事。有点不舒服。”在几乎要撞上树的时候，颉晴拉了我一把使我惊醒过来。

“小晴，让我躺在你腿上休息一会儿好吗？”

“嗯。”颉晴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童年的记忆就清晰地映射在我的眼前。

相比起整个青少年时代都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来讲，我是幸运的，前后有两对夫妻肯收养我。一对是九岁之后带我住进城堡，使我变成“王子”的父母；一对是五岁时收养我，一年后使我再次成为孤儿的父母。

童年生活一般说来都是欢快的，无忧无虑的。五岁前我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因为在那些模糊的影像里我总是一脸欢笑。虽然生活在孤儿院，但还算三餐得保，失去父母的寂寞也有同伴来填补，特别是长了一张讨人喜爱的脸，得到的关爱也较一般孤儿院里的同伴多。五岁生日后不久，一对体面的夫妻把我领养回家，虽然舍不得离开同伴但是得到父母的喜悦更胜于一切。我以为，这是我的幸福生活的开端。

五岁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那些过往就像一段褐黄色的、残缺的视频剪辑。有一些画面，但没有了声音。每次回想起的时候，都会喉咙发涩，难以平复。只是这次似乎比以往更为激烈。

生命中第一个喜欢的女人是我的第一位养母。那时我似乎总是用稚嫩的声音喊她：“妈妈。”她总是抱着我旋转。我还记得她身上的气息是洗衣粉的柠檬香味。画面总是在这时发生改变，接下来的一幕，总是那个要我喊“叔叔”的养父用皮带，或是衣架，或是椅子腿不停地抽打妈妈，妈妈总会用悲伤的眼神看着我，身上都是血，却没有反抗。我大声抽泣着呼喊着“妈妈”，“妈妈”，恐惧和不可理解的苦痛填满我的心，因为不能理解这样的痛苦常常是吓昏过去。直到听到妈妈唱的柔和的催眠曲，我才会醒。“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保护你，永远陪着你。”那是我第一次被骗。人对于第一次背叛总是记得特别清楚，陈凯歌在这点上倒是没有说错。

“优，你刚怎么了？”颉晴在我稍稍平静后，体贴地问我。

“小晴，我在九岁时被现在的父亲母亲收养，但其实在5岁的时候我被另一对夫妻收养过。”

“那么，后来你怎么又被李伯父伯母收养了呢？”

“因为他们死了。不到一年收养我的女人自杀了。她死后没多久，那个男人也病死了。”

“优。”颉晴更紧的抱着我的头，声音微微发颤。

“她骗我的。她说要保护我，陪着我的。但我那么努力拜托她不要离开我，她还是从楼上跳了下去，那么多血，就在我的面前，就像一块没有边界的红布，铺天盖地。直到现在我似乎还能闻到那时的血腥味。颉晴，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不吃牛排的原因吗？这就是原因。”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像她那样抱我。我总是觉得冷，很冷。”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即使是回忆，还是觉得心疼，痛得快要窒息。

“优。我的优。”颉晴紧紧抱住我。

我抬起手，轻轻拭去颉晴的泪水，“傻瓜，哭什么呢。”

“我会永远陪着优！会永远保护你！就算我不能得到幸福，我也要你得到幸福！”颉晴的眼中闪着温柔而坚定的光芒。

我没有意想到颉晴这句话的深远含义。颉晴，你总是太过于善良。

“小晴，我也想让你得到幸福。”颉晴，你知道吗？你身上也有柠檬的香味，是清新的除尽悲伤的香气。也许，只有你才能给我一片安心，一份平静，永远不会背叛我。

“小晴，等会儿吃完饭就送你回家吧。”我说。

颉晴一听到这话，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盯着我说：“为什么？”

“说什么傻话呢？程伯父那么心疼你，要是你不回家他们该多着急啊。”我理所当然地回答。

“可是……”颉晴看着我的眼神里都是痛苦和绝望。

“拜托。”我看着颉晴那变化极快的眼神，噗哧一笑，“你那是什么眼神啊。只是让你先回家。晚上我会和程伯父商量好订婚的日子的。傻丫头。”

“你故意逗我的！”颉晴作势挥舞着小拳头，“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笨蛋优。”

“以前我听说那个超级无敌大帅哥优超级迷人，为此经常欺骗女孩子的感情。我那时就想啊，我要是逮到他一定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一个臭男人长得好就以为自己可以生产花蜜了吗！？在蜂巢中也不过是个被用完了丢掉的公蜂！’”颉晴听了我的话似乎很兴奋，连话都多了起来，小女孩的活泼天性展露无遗。“不过现在我要跟优说，就算你被踢出蜂巢，被人吃干抹尽了，我还是会要你的。”颉晴学的可是动物学，经常有些可爱的比喻。

“多谢大小姐荣恩。我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大小姐。”边说，还边装出擦眼泪的样子。

“嘻嘻。”

“快吃。吃完了，好回家考虑要哪种款式的婚纱。”

“我才不要嫁给笨蛋优呢！”

“那算了。我正愁以后要怎么忍心拒绝门外的一大片森林，又怎么甘心家里的小树苗呢！”我逗着这个单纯的小猫咪。

“喂。笨蛋优。难道痞子蔡没告诉过你在吃西餐的时候不能惹恼坐在你对面的女人吗？！”

“我坚决请求亲爱的伐木工人协助我把门外的森林给砍掉！”我信誓旦旦的保证着。每个男人在说甜言蜜语上的能力都是天生的。

……

第N次来到颉晴家的城堡，感觉还是很陌生。

事先通知了颉晴父母，我和颉晴要回去的消息。一进门就看到，颉晴的父亲程钢和颉晴的母亲坐在沙发上。我没想到的是，宫清则居然也在。我们一家人要谈婚事，难道一个外人还不晓得避开吗？他也太登堂入室了。

“程伯父，我送小晴回来了。”很简短的开场白，就像说惯了似的。

颉晴也挺聪明的，马上接着说到：“爸妈，我今天和优在外头玩得挺累的，先上楼换衣服了。”

程伯父明显被我们俩这种自然的口吻给搞蒙了。难道小晴早上不是离家出走了，只是出去玩了一趟？他皱着的眉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伯父伯母，我有些事情想私下和你们谈一谈。”我这是在做清场的工作。但明显的，某人愣是装成听不懂。我只好用眼神向程伯父示意。可惜，程伯父也是一副处之泰然的表情。

好吧。我在心里暗叹一口气。不是我不给你们两个人面子。“伯父，伯母。”我笑得牙齿长满了脸，因为据我观察，我这样笑着的时候最讨长辈欢心。果然，程伯母立刻也看着我笑得眯起了眼，而程伯父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我想娶颉晴为妻。并保证竭尽全力为她带去幸福。”我听着自己的声音，突然发现声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这种陌生的

这句话还没讲全就在这三个人之间炸开了雷。程伯母的笑容更深，而程伯父一副既是惊讶又是了然的表情，宫清则则是一副又不可思议又愤怒不已的表情。

“不过我想小晴的年纪还小，可以先举行订婚仪式。等小晴大学毕业了，再结婚。”程伯母听了这个计划点头再点头。程伯父有点困惑地直盯着我。我适时地停下来，等着他们的发问。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某只可爱得化身为“喷火龙”的家伙：“你真的爱小晴吗？！作为小晴的哥哥，我很怀疑你对小晴的感情。”

“我对小晴的感情的真诚与否小晴比任何人都更有发言权，无论是他的哥哥还是他的仰慕者都没有权力替她质疑。但是，我可以很坦率地告诉你，我爱小晴。”这一番话毫无漏洞，但是我的心里并不好受。或许，以后我可以把自己发展成双性恋？我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可能性，而忽视了某只“喷火龙”那格外阴沉的脸色。

“那么你打算在你养父的公司里上班了？”程伯父是对我进行了一番相当细致的调查。是一只老狐狸了。

“程伯父也不是外人，我不如就直接说了。的确。我和弟弟相处得不是太好，所以有他在公司里我不愿意有太多的接触或者说不想有太多的冲突。之前我一直在做的是股票投机之类不上流的事情，赚的钱不太多就刚好够买“狮子星号”和“玛丽安娜皇后号”。近来主要是靠两艘油轮的客人们给点小钱花花。（“狮子星号”是往返于香港和东京的超豪华邮轮，载客量为3000人/次；而“玛丽安娜皇后号”则是往返于新加坡和台北。）我想程伯父在这件事情上可能不太了解。小晴和我订婚之后，“狮子星号”将作为我送给小晴的首份订婚礼物，转到小晴名下。而我也将重新回到父亲的公司里。我父亲是明理大肚的，他会很乐意看到从小最令他满意的儿子重回他的身边。另外，”我稍微停顿了一下，并再次示意了程伯父。还沉浸于兴奋中的程钢，接受了我的示意，赶紧回头对那个现在变成呆头鹅的某人说：“时间也晚了，清则先回去吧。”

呆头鹅总算哭丧着脸离开了。临走还不忘瞥我一眼。

这一眼有多么不甘，难以形容。

我垂着头，低声叨念了句：“演技多么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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