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魔窟

《食人魔窟》

第7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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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穿着雨衣的人从那边的通道里走入雨中,没等走近干活的劳工跟前,他就喊着人的名字:“陆祥、陈瑞喜、万天宝……”十二个名字喊完,他才说出目的:“你们几个跟我到里面去卸车。”华龙听出那是他的表哥李耀祖。

十一个人站到李耀祖的面前,其中一个人哆哆嗦嗦地走出队列,谨慎地说:“万天宝烧得下不来炕,即使来了里面的重活恐怕也干不了。”

听完这些李耀祖生气的骂道:“回去告诉他只要能喘气就得来为皇军出力,妈的,想钻我的空子。

说完,李耀祖的目光在劳工的身上转来转去,人们有的把头低下,有的背过身去,所有得人都害怕李耀祖喊到自己的名字。

华龙觉得老天给他送来了机会,他感到身上的血都在沸腾。机不可失,他必须行动,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讨好般地说:“表哥,万天宝确实病得不轻,派别人去万一出点什么事,不是给你添麻烦吗,你看我能不能替他去干活?”

其余的劳工用不可琢磨得目光看着华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躲还躲不及呢,他倒自告奋勇地要到鬼门关去,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真是出人意料,李耀祖看看华龙,问道:“为什么你要去那,那可不是什么天堂。”

华龙避开李耀祖得目光,话里透出无知和奉承:“能为皇军出力,能为表哥解难,这是我的福分。”

李耀祖突然感到一丝的不自在,说道:“那好,你去吧。”

华龙有一种优势,一种视死如归的优势。他可以用生命的代价去撞开那道坚不可破的围墙,也可以用生命的代价去揭开萦绕在脑海中的那个谜。当然,他要付出代价,这代价也许是永久的痛苦,也许是真的会把生命搭进去,既然他选择了,有了拼搏的机会,他就决不犹豫,也决不后悔。

十二个人的头部都被戴上了柳条编的斗,斗如同打水用的柳桶一样,如同铁面人似的,只不过那是铁的,可以透出眼睛的帽子,而他们这些人戴的却是连一条缝隙也没有,又不敢摘下来的帽子。

一开始戴上,华龙感到特别的别扭,可是没有办法。他知道,进到里边干活的人,无论谁都必须戴上这样的行头,这是不准改变的。

华龙的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模糊,只有一道微弱的光让他感觉到是在白天里,周围的一切什么也看不到。他试着用眼的余光扫视脚下,却怎么也看不到那片泥泞的土地,而柳条斗沿压在肩上似两条毒蛇在爬行似的,他想用手扶正还不稳定的柳斗,一声大喝后接着一阵剧痛在腰间,他分辨出那是枪托的杰作,只得老老实实地等着。大概是要进去了,一根的木棍塞到他手里,接着他的衣角被后面的人拽住。他听到了移动的脚步声,一个人在他的右边停了下来,恶狠狠地说:“你们记住,哪儿也不许看,否则杀了你们。”他听出这是日军小队长铃木的声音。华龙不敢再试探,对方的灵敏警觉打消了他侥幸的念头,只有默默地忍受着。这种神秘的举动和反常的规矩使人产生一种被愚弄、被鄙视的感觉,同时也使他一探究竟的念头更强烈了。

四周的黑暗和雨敲打柳斗的声响产生出一种恐惧感,华龙的思路飞快地运转着,他不停地在告诫自己:“一定要谨慎,一有机会就果断地抓住它,决不放弃。”

“走。“铃木小队长喊了一声,接着华龙手里的木棍在往前拽他,他明白,前头的人在往前走,他也该迈步前行了,重要的是他就要进入到食人魔窟的核心了。

华龙以及那十一个人像睁眼瞎子一样,一个拽着一个的衣角,在鬼子的引领下向鬼门关走去。泥泞的路很难行,这样的行路方式也是有生以来头一回遇到,甚至有一次后面的人踩了他的脚后跟,脚上的鞋差一点就被踩掉了。他心里盘算着路程的长短和走向,他甚至想在进入里面后搞下头上的柳条斗见识一下周围的情景,但理智没有让他冒这个风险。

华龙被引领着机械般地前行,两者的距离不到一米,在这样的距离内,他跟本看不到鬼子的身影,只能听到吧哒吧哒的脚步声。

干活的时候能不能让摘下柳条斗呢?如果能的话也就没有戴它的必要。那么,这样是无法获知任何信息的,正确地说,日本士兵是不会给他任何机会的,机会得靠自己去创造。

又是几分钟的路程,黑暗和恐惧,还有神圣的责任感巨浪般地涌动着。他判断着,或许很快就走到尽头了。

果然,他听到了说话声,但他仍处在黑暗之中。

引领的鬼子停了下来,接着他听到了一声鬼魅一样的嚎叫:“你们要轻拿轻放,不许看,违者格杀勿论。”

华龙的手首先触到一只大木箱,里面发出吱吱的叫声,就和他刚才听到的声音一样,现在他听得非常真切,那是很多很多的老鼠合成的噪音。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荒诞事,而令人怀疑的是运来这些老鼠的目的何在。根据这些尖利的叫声,华龙猜想,这里绝不会单纯地是一座令人生畏的大狱,或许还有着更为恐怖的,出人意料的阴谋、残忍与不人道。

吱吱的声音在箱子里的笼子里,华龙想双手抓住老鼠的感觉更加强烈——令人恶心的动物,十几只箱子的老鼠到底有多少只,他不想去猜测,反正那种极不舒服的感觉离他而远去了。

黑暗中,华龙的手又被引到另一辆汽车的木箱旁,他知道,经他手和另一个劳工已经卸了一汽车的老鼠,这一点他推算得很正确,他不知道,其他的劳工卸了几汽车,卸的又是什么?还好,手边的木箱里没有动静,也不重,遗憾的是却不清楚里面装的又是些什么东西。

在黑暗的摸索中,在鬼子不断的引领下,他先后又搬了四只木箱。他清楚,再这样搬下去,他什么也不会看到,什么也不会知道,当然,什么也不会清楚。这就是说,他白白地混了进来,白白地为日本人出了力,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也就白白地丧失掉了。

“决不能这样无功而返。”突然,华龙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他明白这样干的危险,但他宁可玉碎,也不求瓦全。

手上的木箱在他与劳工的合作下,在鬼子的引领下,正在往屋里行进:这也许是最后一只,再不行动就……

有人在撬开木箱,有人在指指点点,现在,华龙又辨出了他正接近的房子——他用心测量过。他咬紧牙,心一横,左手用力往高一抬,右手松开,同时身体往右一探,脚下一滑,只听啪嗒,哗啦两声。啪嗒是华龙重重摔倒在地上的声音,哗啦是箱子摔裂的声音,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当鬼子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华龙头上的柳条盔滚出一米多远,木箱里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

“八格,你们的良心通通的坏了。”日本兵一起把猜疑、怨恨和惊慌的目光投向华龙和与他一同抬一只木箱的劳工,并且分别奔向两人,拳脚枪托等劈头盖脸地朝两人击去。

一个士兵在问其他劳工:“你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劳工据实回答:“头上扣着柳条盔,这样子能看到什么?”

这个士兵又转回身,问摔倒的那个劳工:“你呢?”

那个劳工被这意外的事情吓得直哆嗦:“我只看到一些玻璃管,其他的什么也没看到。”

又是这个士兵指着华龙问:“你呢?”

华龙也装出惊慌的样子,话却很平静:“一些没用的碎玻璃。”

这个士兵像获取了极有价值的信息,脸上透出得意的神色,幸灾乐祸地说:“因为你们看到了这些特殊的玻璃,只能留在这里了。”

那个劳工呻吟着,哀求地申诉着:“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啊。”

鬼子兵却不听这些,恨不得把两人活活打死。这个阴雨淋漓的日子,留下的是这般凄惨的景象。

华龙在摔倒,柳条盔离开头部的那一刻,双眼就迅速地把木箱里露出的一切,以及四周的情形看了个够。他看到,木箱里装的全是一些玻璃制品,有的已经破裂,看不出它们的形状,而那些还完整的都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这是一些形状各异的玻璃器皿——大肚小脖子的玻璃瓶,还有十几厘米长,直径在三厘米的长筒玻璃管……这些只有在医院的化验室和专门搞生物化学实验室才能见到的东西,可它们却在这里出现了。这第三道围墙围起的院落,大约有近六七十间分四处连结的房屋,他不知道日本人运来这么多器皿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在这最小的院落里,为什么要修建如此之多的房屋。更可疑的是很多房间的门窗都安上了加固的铁筋,他猜想那里面不是装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就一定是人们所说的关押犯人的牢房。一座花坛在两栋房后面中间的开阔地处,那里鲜花拥簇,几棵观赏树栽在两旁,一条甬道是用五颜六色的小石块铺成。在雨中,那花显得更加鲜艳夺目,那树也更加清翠欲滴——而在花坛的尽头,却是一排十字架,它们紧靠在围墙下,宛如一处神圣的,不伦不类的刑场。这些谜一样的物件,怪异的设计形成一个可怕的镜头刻印在他的脑海里。

在华龙看完这些,现在依旧在看的时候,他的头上,身上正经历着的痛苦。他用手护着脸,目光从指缝里穿出来,借着不断的翻滚,变动的角度把所能看到的一切全部都录了下来。

华龙也在大声地呻吟着,他必须这样,同时,的痛楚也在这样的喊叫声中起到了缓解疼痛的效果。

无休止的殴打,让他变成了泥人,血人,他强忍着,吸足一口气,任凭鬼子肆无忌惮地施暴,他想到也许死到临头了,只要不死就有希望。

这样的折磨持续了足有三十分钟,一直在旁边的李耀祖始终沉默着。

“表哥,救救我呀,我不是故意的。”华龙的声音有些刺耳。

李耀祖依旧沉默不语,他不想背这黑锅,更不敢因为这从未谋过面的表弟的过失而影响到自己。

这时,一个日本军官穿着雨衣走了过来,华龙听劳工说过,他是这里的最高长官仲马大尉。

“不要打了。”仲马制止了暴行。

“干爹。”李耀祖像狗一样迎上去,用日语把事情的经过述说了一遍。

仲马没等李耀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在屋里我都看到了,他就是你的表弟,对吧?”

“是,是。”李耀祖不情愿地回答,同时补充说:“为了皇军的利益,请干爹不要徇私情。”

“嗯。”仲马用不可琢磨的目光扫了一眼李耀祖,沉思了一会儿,作出了一个不可琢磨的决定:“按我的性格,他该被杀头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暂且饶了他。不过,他不能再离开这里,我会好吃好喝地招待他。”

李耀祖当然猜得透仲马的用意,可是他从不放过任何巴结仲马的机会,他用脚踢了华龙一下,奴才似地说:“仲马大尉是很仁慈的,还不快谢谢仲马大尉,他给了你一条活路,他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仲马的话无疑让华龙看到了希望,他的危险的举动,他的孤注一掷的选择,终于有了回报,他说:“谢谢太君,今后我一定注意。”

仲马没有理睬华龙的表白,冲着李耀祖说:“把他和那些犯人关到一起。”

“是!”

对于这种绝处逢生的结局,不但华龙没有想到,就是李耀祖和那些鬼子兵也感到意外。在这里,不管任何劳工,只要窥视到这里哪怕一点点的秘密,都会被处以极刑,而华龙却幸运地逃过了这一劫,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然而,谁能知道他以后还会这样幸运吗?或许更加危险的处境正等着他,仲马绝不会仁慈到,让一个他不了解的,正在被怀疑的人从他手边轻易地逃过。

对于这样的处置李耀祖表现出异常的兴奋,他认为仲马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华龙才会捡回了一条命。仲马的命令就是圣旨,李耀祖必须执行,其实,以他的本意,仲马就是把华龙杀了,他也不会反对,因为他没有这个胆。此时,华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副委屈的样子,他品得出华龙正和他同时抬木箱的劳工正陷入于恐惧之中,现在该由他扮演仁慈的角色了。

“今天仲马大尉心情好,没有杀头算你运气好。”李耀祖的话不知是祝福,还是讥讽。只听他接着说:“这里头比外面强,不用没黑没白地干活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表弟,别哭丧着脸像死了爹似的,你应该感谢仲马大尉才对。”

华龙注视着李耀祖嘴的蠕动,他发现,他的这位表哥好像是一条变色龙,但不管怎样,他向这个神秘的核心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总之,在某种程度上,他是感谢李耀祖的,如果没有他,很可能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刚刚破釜沉舟的努力也会毁于一旦。等李耀祖停下来的时候,他说:“感谢老天,感谢表哥,我知道,如果没有你,仲马绝不会放过我。其实,刚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怪只怪路太滑,该死的天气,下起雨来没完没了。唉,只是苦了这位大哥,是我连累了他呀。”

受牵连的劳工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东西,此时他正用手按住柳条盔,生怕它飞跳下来而招来杀身之祸。他看上去浑身发抖,似乎是在忍受着上的痛苦和心灵上的创伤。听到华龙歉意的话,无奈地说:“命里该着的事,怨不得谁、”

华龙听出这声音里的凄凉,他知道被他连累的人心在流泪,是他把这不幸的人带到了悬崖上,他心里说:“我一定把他拉回来,送到一个光明的地方。”

“走吧,把你们送过去我也好交差。”李耀祖的话听似很无奈,但眼中却射出一种令人发怵的光:如命令,似威吓。

在外边,看不出牢房和房间有什么区别,清一色的规格,清一色的墙面,清一色的式样。但是,所谓犯人住的都是清一色的石头墙体,水泥抹缝,坚固而保险,门是铁门,就是窗户也是用铁筋焊上的防护罩。

看守为他们打开了牢房。

李耀祖对华龙说:“表弟,难为你了,我会照顾你的,怎么说咱们也是兄弟,我怎么会看着你在这里受苦呢?”

华龙往牢房里望了一眼,然后回过头看着李耀祖,在对所有的一切进行合乎逻辑的推理之后,他有一种自然的反应,这里绝非一般的监狱,这样的机会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陷阱,他有一种被骗的感觉。但是,他却用一种气恼的神情和话语同样麻痹着对方,长叹了口气,这才说:“该死的烂泥,要不是它怎么会碰上这种倒霉的事?表哥,这回我的整个性命可都交给你啦。”

李耀祖也朝牢房看了一眼,用嘲弄的语调说:“好呀,进去吧,这里会使你的生活充满想象不到的色彩。”

华龙以一种无奈的神情迈进了牢房的门槛,内心里却洋溢着别样的喜悦,他的破釜沉舟的决心,将在这里得到进一步的验证。

那个叫邓昆的劳工,这时候的情绪非常糟糕,好像预感到只要一迈进牢房,他就踏入了地狱的门槛,所以,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敞开的铁门,由于所有的力都集中在双手上,以至于手指都要陷进铁门里了。李耀祖和日本兵又拽又打,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他的双手,但他仍像一个面临死亡的人,拼命地挣扎着。

拼命的反抗并没有阻挡住那扇铁门的关闭。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邓昆抓住铁门通风口的铁筋,那些看守装作没有听到似的。

“别喊了,不等你喊哑嗓子,你就会从这里消失。”一个看似并不令人讨厌的中年人靠在里面的墙壁边,显得很平静,语气也很平和,就像他在讲一件看似很平常的事情,他叫隋风清。

“消……消失是什么意思?”邓昆的两眼惊异地望着隋风清,不解地问。

隋风清头也没抬,好像是自言自语。“在这儿待几天什么都会明白的,有人不会让你在这儿长久住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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