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悠悠眼睛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她走过去，轻轻地用手臂圈住顾乔木的头，低声说，“别难过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的……”

下一秒，她被顾乔木紧紧地抱住。

此时，他像个孩子一样在她怀里呜咽，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说，“我爸死了。”

陆悠悠闻言心脏猛地一抽，原来如此……

通常情况下，任何事都不能影响顾乔木在手术中的专注度，原来他在手术台旁接的电话，是他父亲的死讯。

想到这儿，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仿佛淋了一场大雨，压抑的闷痛。

她如鲠在喉，说不出安慰的话来，眼泪犹如脱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夺眶而出。

——

忽然，“嘭”的一声巨响。

有人闯进了办公室。

陆悠悠吓了一跳，并连忙松开了顾乔木。

她转过头，看到顾乔一。

此时，顾乔一披头散发，双眼通红，犹如一只愤怒的小母豹子。

“乔一……”陆悠悠张了张嘴，想阻止接下来的一场兄妹相杀。

“悠悠，这里没你的事，你最好先出去。”顾乔木在她身后用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说。

此时，他腥红的眸子笔直地盯着顾乔一，无惧，且犀利。

陆悠悠心里慌乱。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昔日每天和睦相处的兄妹，有朝一日会红着眼睛仇视对方。

仇视？！

没错。陆悠悠发现，不光是顾乔一的眼睛里有火一样的仇恨，就连顾乔木的眼睛里，也是怒火熊熊。

顾乔一将她父亲死在手术台上的责任归咎于顾乔木，陆悠悠能够理解，毕竟身为病人家属，在亲人没有得到理想的医治时，都会冲医生发火泄愤。

但顾乔木眼睛里的仇恨又是从何而来呢？

陆悠悠忽然感到看不懂。

这时候，她心里想:能平息一方就先平息一方。

于是，陆悠悠向顾乔一解释，“乔一，你先别发这么大的火，你听我跟你讲，顾伯伯他本身就患有扩张性心脏病，他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意识，不光是乔木，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医生都不可能讲顾伯伯从死神的手里将他抢回来……”

顾乔一仿佛没听到陆悠悠的话一般，通红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瞪着顾乔木。

她哆嗦着嘴唇，但就是说不出话来。她心脏胀痛，仿佛就要裂开了似的。

她想知道顾乔木是不是真的全力以赴了？

她想知道顾乔木是不是故意眼睁睁看顾志山死在手术台上。

其实，她会这样想，就说明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只是，她不愿承认，不愿面对。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恨他。

她为自己如此优柔寡断，不够干脆而憋屈难过。于是，身体慢慢地蹲下去，坐在地上，手臂抱着双膝，痛哭流涕。

此时，她的脑袋里有个意识在说，“你这个样子，可真像个窝囊废。顾乔一，不应该是这样的。”

可她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完全振作不起来。

她无法像一只凶猛的野兽一样扑到顾乔木的身上打他，咬他，或者是杀了他。

她还记得，不久前，他曾为了她和墨肆城，被秦立擎带着人打成重伤，险些丧命。

她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他是二哥，他为了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父亲的死跟他没有关系。

——

“乔一。”

顾严岂快步走进办公室。他去办了点事，回来就发现顾乔一不见了。他焦灼地四处找她，忽然听到了从办公室传来的哭声。

此时，他看到顾乔一可怜得坐在地上，身影狼狈得一塌糊涂，一个女医生蹲在她身边安慰。而顾乔木则颓废得靠着办公桌，垂着眸子，神情麻木，脸上也有泪。

这世上忽然又多了两个没有父亲的可怜人。

顾严岂呆呆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回过神后，走到顾乔一身旁，俯身，径自将她打横抱起。

顾乔一哭得脸色苍白透明，睁不开眼，无力挣扎，仿佛快要晕过去。

顾乔木没有急着离开。他顿了顿脚步，转头看向顾乔木。

顾乔木依旧一言不发。

顾严岂唇瓣翕动，对他说了两个字，“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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