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闪耀时》

文/明月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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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事情发生的时候，乔闪闪正在看手机。

抖音总热榜前十，陆星耀一人就占了四个。

#陆星耀关山月

#陆星耀现身首都国际机场

#陆星耀裴昭

#陆星耀演技

乔闪闪最近天天熬夜加班，拿命007。

头发一把把地掉，上次月经还是两个月前，要不是母胎solo，高低得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怀孕了。

因此这会儿，看到害自己加班的罪魁祸首就忍不住心烦。

面无表情的划拉两下屏幕，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幸福安康，互联网上充斥着诸如“猫主子的迷惑行为”、“南疆的秋天有多美”的小确幸。

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鲜咨询。

乔闪闪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正准备退出，没留意点进热榜第一的话题——

#内娱第一alpha#

得益于这些年国家对5g的大力发展，没等她反应，视频已经无比丝滑的开始自动播放。

汹涌人潮中，男人身形高大挺拔，清瘦，但并不单薄，有种鹤立鸡群的出挑。

他穿一身黑，黑色工装裤，黑色背心，黑色墨镜，两手插兜，一件黑色夹克松垮的挂在肩上，脖子上戴了条银光闪闪的铂金链子，肩臂胸口处的肌肉线条清晰深刻，墨镜下半张脸冷淡不逊，自人群中远远走来时有种目中无人的狂傲。

乱世巨星的bgm慷慨激昂的响起，密密麻麻的人群如退潮的海浪般一分为二，自动自发的为来人让出一条通路。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拍，男人蓦地转头看来，冷淡唇角扯出个放荡不羁的弧度，蓬勃的荷尔蒙几乎要从屏幕中喷涌而出。

拍摄角度原因，视频不算清晰。

乔闪闪一时没有认出这人是谁，猜想着是不是新近火起来的某位流量——

乔闪闪的朋友圈最近被一部悬疑剧刷了屏，连圈外朋友都跑来私信安利和她讨论剧情，饰演男主角的演员更是因一张湿身照爆火，成为互联网上的新晋老公。

……叫什么来着？

乔闪闪脑子慢半拍的还在想，手已经颇有自主意识的先一步点开评论区。

【陆星耀，内娱第一alpha[赞][赞][赞]】

【www.youxs.org】

乔闪闪表情凝固，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刺耳尖锐的嚎叫，一个热烘烘的重物自高处重重砸在她肩上，乔闪闪猛地往前扑倒，手机连同提在另只手里的外卖一同飞了出去。

一只橘色肥猫在地上打个滚，丝毫不顾被它砸个半死的乔闪闪，一头扎向外卖袋，一只黑色八字开脸肥猫紧随其后，俩猫围着散落一地的外卖呲牙哈气，骂骂咧咧。

“哎呦，没事儿吧丫头？”

门卫大爷老张正端着保温杯四处溜达巡视，见乔闪闪趴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忙上前将人搀了起来。

扶着人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坐下，张大爷操着一口京片子热络问道：“能行吗？不行大爷送你去医院。”

乔闪闪试着活动肩膀抻抻腿。

还行，没脱臼没骨折，就膝盖上蹭破点皮，小伤。

乔闪闪：“不用了，谢谢大爷。”

两只猫还在为香酥排骨的所有权嗷嗷呜呜争执不休，张大爷骂了句小畜生，作势要去撵，乔闪闪自认倒霉地叹了口气：“算了吧大爷，反正也不能吃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包里拿出消毒湿巾清洁伤口。张大爷溜达着去旁边给她捡手机，一回头，见她呲牙咧嘴的直抽气，只觉好笑又心疼，将手机塞她怀里：“等着，大爷去给你拿药。”

乔闪闪想说不用，一抬头见大爷已经走远，只好把喉咙口的话又咽回去，远远冲着大爷的背影道了声谢。

八月中旬的北京，秋意寥寥，溽暑未消，即便是到了傍晚，气温依然居高不下。天气预报夜间有暴雨，这会空气沉闷黏腻，厚重的云层坠在空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乔闪闪把消毒湿巾团了团，扔进旁边垃圾桶，重新拿起手机。

好消息，屏幕没碎。

坏消息，她为某顶流的热搜事业添砖加瓦，摔倒时不慎点了个赞。

就说和“陆星耀”三个字扯上关系准没好事，看一眼自己遭受无妄之灾的膝盖，乔闪闪默默在心中腹诽一句，取消了点赞，摁灭手机。

乔闪闪大学学的临床心理学专业，毕业后没有选择考研，短暂的在某所中学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老师。

奈何她实在不是当老师的那块料，恰逢那段时间好友周佳怡准备转行做编剧，希望她能过去帮忙。

乔闪闪从小就有个编剧梦，初中时就无师自通的对着电影电视剧拉片，但可惜家人反对，没能参加艺考，上大学后，她开始自娱自乐的在网上写小说和同人文，虽然在小圈子里有点名气，但始终不温不火。

因此周佳怡一提，她就立刻答应下来，果断辞职来了北京。

头一年还不错，虽然辛苦，钱也不多，但是创作相对自由，和制片导演的理念也合拍，项目推进很快，看着自己的文字拍摄落地播出的成就感比什么都值。

后来，乔闪闪更是在比稿过程中打败一众大编剧，成功接下知名大ip《关山月》，那时她还做着剧播出以后自己一夜成名的美梦，却不知道自己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光是改剧本就从头到尾大改了三次，要不是三稿剧本都叫关山月，估计还以为是三个项目。

接着遇到个审美不和的制片，天天被骂得狗血淋头不说，还被克扣剧本费，动不动就威胁要换编剧。

好不容易熬到项目对接演员，准备开机了，又一个晴天霹雳——

片方找了陆星耀来演男主角裴昭！

陆星耀，内娱顶流，人气高不假，长得帅也是真的，但这哥出道十几年，风评就没好过，黑粉数快和粉丝一样庞大，所到之处无不是腥风血雨。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演技实在太差，上限极低，下线负无穷，但凡他担主的剧没一部是豆瓣评分过五的。

而更过分的是，为了向下兼容这位的演技，制片再次要求改剧本，原本好好的家国天下权谋剧，硬生生被改成脑残狗血玛丽苏工业糖精剧，不能说和原著有什么区别，只能说是毫不相关。

乔闪闪为关山月这个项目付出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和数不清的心血，她不仅是编剧还是原著粉，只要想到剧播出后编剧被骂上热搜的场景，她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小姑娘家家的，整天唉声叹气的像什么话。”张大爷拿着碘酒和棉签回来，老远就看见乔闪闪蔫头耷脑的丧气样，热心市民张大爷对此很不赞同，“年纪轻轻的，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有活力。”

两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达成协议，这会儿已经化干戈为玉帛，脑袋贴着脑袋，亲昵地凑在一起埋头干饭。

乔闪闪拿纸巾垫着踩在长椅边缘，用蘸了碘酒的棉签清理伤口上的小沙粒。

小区里的路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昏黄柔和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将她单薄的身影在脚边拢做小小一团。

张大爷瞅她两眼，试探问道：“遇到事儿了？来给大爷说说看。”

“没。”乔闪闪摇头，换了根棉签，“就是最近工作有点儿累。”

“要我说啊，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拼。”张大爷就着保温杯喝了两口茶，老气横秋道，“人啊，还是得信命，命里没有的东西，你再努力也没用。”

乔闪闪叹了口气，什么命不命的，她不清楚，但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越努力越不幸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要不是当初努力拿下这个项目，现在也不至于操着卖白-粉的心，挣着卖白菜的钱。

偶尔朋友们开玩笑会不无羡慕地调侃一句，乔老师马上就是大编剧了哦！可只有乔闪闪自己清楚，她拿的那点儿剧本费连饭都快要吃不起了。

张大爷：“来丫头，手给我。”

乔闪闪：“干什么？”

嘴上这样问，手已经递了出去。

乔闪闪在这个小区住了两年多快三年，和这位热心的保安张大爷也算是老熟人了，平时买糕点水果什么的都会给张大爷分点，张大爷对她也挺照顾，逢年过节看她一个小姑娘在外漂泊怪可怜，还会喊她去家里面吃饭。

这会儿，见张大爷就着不甚明亮的路灯一脸严肃的盯着她掌心看，乔闪闪忍不住调侃：“大爷，您还会看手相？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一般人我可不给看。”

“那您看出什么了？”

张大爷摸着下巴沉吟半晌，搞得乔闪闪都有些紧张了，才郑重其事道：“看出你这丫头有福气，将来必定大富大贵，爱情-事业双丰收！”

别说大富大贵了，下个月的房租要从哪出还不知道呢。

爱情就更别提了，她天天不是在工作室写稿，就是在家写稿，出门机会寥寥无几，身边不说异性，连个公的都少有。

知道张大爷是在安慰她，乔闪闪也十分捧场：“行，那我就等着，看等退休前能不能实现。”

“你别不信。”张大爷很不高兴，“你的真命天子很快就会出现了。”

乔闪闪被那跨时代的“真命天子”逗得不行，蔫了吧唧的一张脸都神采飞扬起来：“好好，承您吉言，回头我们结婚了肯定给您包个大大大红包！”

说话时，手机在一旁震了两下，乔闪闪拿起看了眼，是周佳怡的微信。

怡宝：「闪宝，你前三集剧本改完没有啊，发给我」

怡宝：「顶不住了，制片又在催了」

怡宝：「快快快」

乔闪闪脸上刚浮起的一点笑意又缓缓落下，她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拧上碘酒瓶盖子，和没用过的棉签一起递还给张大爷。

“要回去了？”张大爷很有眼力见儿，摆摆手道，“行了，拿回去用吧，你那伤还得恢复几天。”

乔闪闪到家已经是十分钟后。

她租住的这个小区建于奥运会前后，最初的那批业主大多都搬走了，如今百分之七十都是外地来京的租户。

今天楼上似乎是有人搬家，两个电梯都占着，停在28层半天不动一下，乔闪闪在楼下等了近三分钟，电梯没等来，先等来周佳怡的催稿夺命连环call。

电梯估计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动静，周佳怡那边又催得厉害，她选择了走楼梯。

乔闪闪住17层，不算高也不算低，但对于她这种常年伏案缺乏运动的人来说，几乎要了半条命，等到进门时，她满头满脸都是汗，腿上的伤也再次渗出血丝。

乔闪闪顾不上换衣服处理伤口，先打开电脑给周佳怡传文件，前两集是早已经改好的，第三集还差两场戏的收尾，她加了会儿班，半小时后发给周佳怡才去换衣服洗澡包扎伤口。

一切打理妥当从卫生间出来已经快九点半，乔闪闪给自己点了份外卖，一边等小哥上门，一边找了部下饭综艺抱着电脑窝在懒人沙发上放松心情。

看了没两分钟，周佳怡的消息又叮叮叮响个不停。

怡宝：「闪宝，你今晚再加一下班，把四五集改出来，制片明天约了导演和演员见面，需要前五集剧本」

怡宝：「制片觉得剧本后面的问题还是比较大，希望明天能当面交流一下，我今晚飞机飞巴厘岛，大概要呆一个星期，明天你替我过去一下，我一会儿把制片助理的微信推给你」

乔闪闪盯着对话框，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沉甸甸的压在那儿，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和抗拒。

对话框里，信息还在一句句冒出来。

怡宝：「[个人名片]ann」

怡宝：「你等会忙完了记得加一下，我已经和制片那边打过招呼了，她到时候会把时间地点发你」

怡宝：「收到回复一下」

隔了好久，乔闪闪才努力把那翻涌的负面情绪压下去，她斟酌着措辞，尽量让自己的文字显得理智客观。

闪宝：「怡宝，我最近真的很累，这段时间的工作强度你也清楚，我不是不愿意加班，但你下次安排工作的时候能不能也考虑一下我的承受能力？」

乔闪闪顿了顿，一字一句的在对话框里打：“你要出去旅游应该提前安排好工作说一声，而且最近大家都很忙，我觉得这个时间其实不太合适……”

没等她打完，周佳怡先回了消息。

怡宝：「[转账]5000」

怡宝：「剧本费制片那边一直卡着不给批，呜呜我最近好穷啊，猫粮都买不起，问男朋友借了钱先打给你」

乔闪闪：“……”

怡宝：「辛苦啦」

怡宝：「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亲亲]」

乔闪闪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她看着对话框里没来得及发出去的对话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回她一个“ok”的表情符号。

正好外卖到了，不知道是饿过劲儿还是压力上来紧张反胃，明明刚刚还觉得能吞下一头牛，这会儿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乔闪闪随便吃了两口就坐回书桌前，打开电脑，给自己滴了两滴眼药水，揉揉僵硬的脖子，开始新一轮的加班。

暖色灯光将她伏案工作的身影投在窗户上，窗外是北京夜晚的万家灯火，以及千千万万和她一样的追梦人。

凌晨一点四十二分，乔闪闪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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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自己坐到发麻的双腿，直到这时才想起来去拉窗帘，她走到窗边，一道闪电划破寂静夜空，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哗啦啦的雨水敲打在窗户上。

雷鸣伴着暴雨如期而至。

今秋的第一场雨，终于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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