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友材化不对劲。
这一点毫无疑问。
小川和子的邀约，林友敬人的出现，还有那一场意料之外的狙击，这些东西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天然的联系——
但就像松田阵平无法当场扣留林友敬人一样，没有任何人能证明，林友材化与这一系列的事件有关系。
事情似乎变得非常麻烦，所以小川和子会采取那些反常的行动，所以松田阵平会在一瞬间变了表情。
但星泽津纪并不想思考那么复杂的东西，她也没兴趣就着这样的线索去深入。
她不是寻求真相的侦探，没兴趣抽丝剥茧地去将那些她不感兴趣的事情一一理清。
她也不是正义的警察，不需要将犯人一一逮捕归案。
她是个研究员，是个社长。
那么她就不会忘记，自己现在正在追逐的目标是什么。
从结论来说——
林友材化，必须得消失。
这和他们做过什么没有关系。
对于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就像是实验里的先行研究一样，不管是成功也好，失败也好，既然成了纸面上的论文，就没有再更改的可能。
它只能做一个参考，不管结果是什么样，星泽津纪都不会为它们纠结。
重要的是接下来的行动。
林友材化想要强迫她入职，为此不惜买通小川和子，不惜花大手笔搞垮星川科技。如果不打消他们这样的荒唐念头，毫无疑问，不管她重复几次，都一定还会受到他们的影响。
放着已经知道的问题不管，重复实验也不会得到更好的结果，所以她有必要先把自己的实验环境清理干净。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清理？
和子还在急救室里躺着，生死未卜。
她对林友材化的事情一无所知，系统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多给她一点关于接下来的任务提示。
更不用说，她根本就不懂该怎么和人打交道。
就算是做实验，也得先了解各种材料的性质，才能有针对性地调整实验方案。
可她不了解商战这样一个反应的内在原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对林友材化的特攻武器。
“你这家伙，绝对又是在走神吧！”
松田阵平的气息再次压了下来，打破了空气的安静。
男人双手抄着口袋，视线拉到与星泽津纪平齐。
视线缓缓地聚焦，星泽津纪看着松田阵平那对深沉的黑眼睛里倒映着的那对浅浅的影子。
她看到自己的脸上，好像透出了一点松了口气一样的笑意。
“松田警官，我刚刚想起一件事。”
“我下午看杂志的时候，看到林友材化准备举办一次创新比赛，主题和我们之前合作的项目是一致的。”
“哦？”松田阵平扬了扬眉毛，脸上的表情有些了然。
“看来这个林友材化背后的水
也挺深的嘛。”
话音落下，他的视线却并没从星泽津纪的面孔上挪开。
如果说林友是在背后搅弄浑水的黑手，那么她呢？星泽津纪，她在这起错综复杂的案件当中又处在什么样的位置？
她是受害者，她几次险些被剥夺了性命，可即使到了这一步，她看起来，好像依然对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松田阵平搞不懂。
要怎么，才能更了解她一点呢？
他收回了视线，侧身坐在了星泽津纪身边的长椅上。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时，视线又不自觉地往她的方向飘去。
从这个角度看，目光会不自觉地被她肩头披着的那件宽大的外套吸引。
也是这个时候，松田阵平才想起问上一句：“Hagi呢？”
“去买这个了。”
熟悉的声音在走廊的另一头响了起来，随着脚步声一点点地靠近。
萩原研二扬了扬手里便利店的购物袋。
“星泽酱今天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刚刚你们搜一的同事在这里做笔录，我就顺便去楼下买了点东西。”
说着，他从购物袋里摸出了一盒惠方卷，递给星泽津纪：
“喏，这个时间便利店剩下的货也不多了，这个姑且比较容易入口，虽然和晚上那桌大餐没法比，不过也可以拿来将就一下吧。”
星泽津纪缓缓抬头，看着萩原研二，半晌才慢吞吞地接过对方递来的东西：
“……谢谢。”
今天晚上果然还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她险些忘了一日三餐和日常起居的限制。
所以晚上在餐厅里的时候，她就应该先把饭吃了。
可那个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那个时候，因为小川和子的话，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当中。
那样的情绪在身体里疯狂膨大，仿佛如果不把它们彻底理清，她就没有余力去思考别的事。
“你这家伙！到这种时候还不忘了讨好女孩子啊！”
松田阵平在旁边没好气地吐槽。
萩原研二又从购物袋里拎出了一只咖喱面包，随手扔向松田。
“小阵平的份也准备了哦？这个一百六十円，等会儿记得还我。”
“喂！”
松田阵平抬手接住萩原研二扔过来的东西。
“到我这里你就这么小气吗！”
“诶——小阵平好过分，明明我昨天才请你吃过饭。”
“我才不管呢。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
松田阵平反手撕开了面包的包装纸就往嘴里送。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时候，一旁的星泽津纪难得转过头，安静地看着。
她平素很少会关注人和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但在看着这两个吵闹如呼吸一样自然的青年之后，没来由的，她又想起了之前跟和子一起读书时的事。
她总是习惯性地忽略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总是习惯性地屏蔽周围绝大多数人的信号，即使是一直离她很近的和子，她好像也从来都没有真正去关注或者了解过。
她为什么靠近，为什么远离，为什么做出那些选择，为什么在刚刚的那个瞬间会选择冲出来，这些星泽津纪统统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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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同样不知道，在刚刚的那个瞬间，填满自己身体的那种东西到底叫什么。
只是在看着萩原和松田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或许自己之前有些地方处理得的确太过粗糙，或许她在小川和子面前，有很多事原本应该更多关注一点，原本应该做得更好一点的。
或许如果她那么做了，和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过去既然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她能做的，只是在未来把以前没做好的事情都做好。
所以……
“萩原警官。”
星泽津纪抬手，轻轻捏着披在自己肩头那件衣服的衣角。
那是萩原研二先前陪她坐在这里的时候自然而然披上来的。
萩原研二大概也是一个很擅长和人相处的人，无论是说话也好，做事也好，他总能轻易地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既然要学习，那么萩原研二很显然就是一个非常好的范本。
星泽津纪这样想着，认真对着眼前的青年开口：
“萩原警官能不能教我——”
“该怎么和人相处这件事呢？”
萩原研二被她问得一怔，接着，温柔的眼梢漾开一层笑意。
“难得星泽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这是我的荣幸。”
经过一整晚的抢救之后，小川和子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只是因为伤情着实有些危险，意识暂时还没有恢复的迹象。
考虑到与案件的关系，加上出于安全考虑，小川和子被暂时安顿在了警视厅下辖的警察医院。
餐厅狙击的案子调查并不太顺利。
虽然警方顺利锁定了狙击点，但是在人员赶到的时候，狙击点已经被熊熊烈焰吞噬。
大火被扑灭之后，警察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武器的残骸，还有，一具被完全烧焦的尸体。
尸检结果显示，死者在起火前就已经饮弹身亡，结合现场情况来看，似乎应该是畏罪自尽，并且为了掩盖现场的证据，在死前蓄意纵火。
没过多久，审讯室一案的专案组方面也传来了消息。
在审讯室的监控被恢复之后，专案组通过分析录像画面，比对时间信息，很快锁定了嫌疑人的身份——一个隶属于搜查一课的巡查部长。
而这个嫌疑人刚好在案发之后就仿佛人间蒸发一样地消失了。
专案组整理了证据，向上提交，很快得到了批示下来的搜查令。
但在通缉行动开始之前，科搜研通过比对餐厅狙击案里那具烧尸体的齿痕信息和那个巡查部长留下的齿科记录，确认两者是同一个人。
线索，断了。
“那个人的死明显就很蹊跷，他没有理由选择在这个时候自杀，而且自杀的人也没有道理非得通过纵火的方式来毁灭证据！这根本不合常理！他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真凶！”
松田阵平拍着桌子，对着对面膀大腰圆的中年刑警吼道。
“案件明显还没有结束，那家伙也还没脱离危险的处境！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撤出来！”
目暮十三沉着脸：
“我们能调查的部分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这是上面的意思。”
“你之前拟定的那份临时保护计划原本就是为了这起案件存在的，现在案件结束，保护计划作废，你也必须给我撤出来。”
“目暮警部，你的意思是让我眼睁睁地放着可疑的地方不查，看着被害人身处在危险当中却不管吗！”
松田阵平丝毫不退：“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松田！”
目暮十三的气性也上来了，声音也跟着拔高：
“给我适可而止。”
“我才不管。”
松田阵平冷嗤了一声。
“案件是我接的手，我肯定要查到底！”
说着，他也不管目暮十三在背后是什么反应，径自转身便朝办公室的大门走去。
临时保护计划虽然已经终止，但事情显然还没有结束。
就算没有上头的命令和支持，他也要想办法留在星泽津纪的周边，把一切问题都弄清楚。
反正星泽津纪家隔壁那栋房子还是空的，只要他找管理会社把房子租下来，就能名正言顺地调查接下来的事。
松田阵平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
“什么！房子已经租出去了？”
“……是的，松田先生，今天上午，警视厅把钥匙还回来之后，我们就把租房信息重新公开了，结果刚发出去，就有人来询问。”
“对方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说是加价也没关系，他希望能立刻入住。”
“所以你就把房子租给他了？”松田阵平的嘴角有些抽搐。
管理会社的员工罕见地露出心虚的表情。
“……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我也想着嘛，既然这个房子你们警察之前征用过，说不定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对方租的又这么急，我应该和你们报备一下。”
“刚好您就来了。”
“就是这样。”
松田阵平磨着牙。
他非常想把这个坏事的管理会社掀个底朝天。
但现在显然不是这样做的时候。
星泽津纪隔壁的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租出去显然不会是偶然。
更不用说对面还那么着急，甚至还动用了钞能力。
说对方毫无目的，任谁也不会相信。
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开车去了星泽津纪的家。
他得去看看，那个租房的混蛋到底是什么人。
他得弄清楚，那家伙到底对星泽津纪有什么企图。
来到楼门口的时候，搬家公司的车正停在楼下。
看起来，对方简直一刻也不想等，他这边前脚刚搬出去，这个混蛋后脚就往里搬。
松田阵平顺着安全楼梯来到了星泽津纪住的楼层。
果然，星泽津纪家隔壁的那扇房门开着，新任屋主人似乎就在里面。
松田阵平捏了捏拳头，气势汹汹地朝着那个方向走。
恰在这个时候，敞开的房门口忽然闪出了一个非常眼熟的身影。
金发，黑皮，娃娃脸，紫灰色的眼睛抬起，朝他这边望了过来。
松田阵平的脚步猛地一顿。
……不是，安室透！降谷零！金发混蛋！
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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