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贴贴第二十一天
“哇，她是真的不怕冷咩？”
于晚吃惊道，她看着女生到大腿的裙子替她发抖，不由裹紧自己的校服。
通向校门口的路上残留昨日暴风雨的痕迹，学生们小心躲避水坑，走进校园。
耀眼夺目的女生，只是路过的水花，很快被他们抛之脑后。
只有学校大门，银色的电动轨门上方红灯依旧闪烁，枫林校训日夜不休，在屏幕上缓缓飘过。
唐年年收回目光，清澈的眸子如雨后的池塘，平淡无波。
于晚往前走，她正牵着唐年年的手，刚走两步发现身后传来阻力，不禁疑惑转身。
“糖糖？”
唐年年垂着眼，表情有些冷淡，声音温柔，“你先走，我处理点事情。”
说完，她转身，大步像身后走去。陆家那名年轻的司机还没走，见唐年年过来，明显是找他，有些吃惊，随即开门下车。
“你……”
“您好，请问满心什么时候来学校？”她在司机开口前问。
司机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笑道：“今天小姐没有上学的计划。”
唐年年怔住，脸上多了几丝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在说学生怎么可以不上学。她疑惑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司机笑了笑，没说话。
唐年年见他不打算告诉自己原因，她不再追问，从背后退下书包，将放在书包最里层的东西拿出来。
“这个，请你帮我还给满心吧。”她轻声道。
司机伸手，接过。
男人掌心躺着一方白色手帕，手帕一角掉落，饱满的糖果上，钻石闪烁明亮光芒。
“谢谢你。”唐年年说完，跟他道别，又跑向马路对面，找到挂着诚信牌子的修车铺。
铺子里有个学生正在给自行车打气，他抬头看了眼唐年年，目露惊艳，打气的动作比之前慢了许多。
“叔叔早上好。”唐年年礼貌地跟门里背着身子的男人道。
听到她的声音，男人转过身来，笑道：“小唐啊，你车子出问题啦？不是吧，这才刚修好！”
他从铺子里走出来，往唐年年身后张望，“要我说，你可终于舍得修理你那辆‘宝贝’车了，我在这开了十多年铺子，从来没见过这么破的车子！”
要不是这辆破到惨不忍睹的车子，他也不会记住唐年年。
唐年年不好意思轻笑，旁边打气的男生的动作停下，眼直勾勾落在她身上。
“叔叔，我想问你，修车费一共是多少？”唐年年问。
“修车费……”老板摸了下头发，想了想，说：“好像是五百多，五百八，你那车，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换了一遍，跟新买的差不多！要我说你有这些钱，还不如直接买辆新的！对了，你问修车费做什么，钱不是付了吗？”
得到想要的答案，唐年年笑着摇摇头。
“没事，叔叔，我去上课了，再见！”
她转身向学校跑去，身后马尾一甩一甩，蓝白色校服像张开的翅膀，在蓝天的映衬下，她离去的背影像一副油画。
终于舍得放开打气筒的男生咽下口水，笑眯眯的对修车铺老板道：“叔，那女孩你认识啊？高几的？叫什么？”
修车铺老板斜眤了他眼，挥挥手，“去去去，打完气赶紧走，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才多大，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男生无语地撇了下嘴，嘟囔着“我就问问”，又追问两句，见老板坚决不告诉自己女生名字，嘴里叹着气，恋恋不舍地离开。
一大清早，陆满心被季松钰吵醒，一脸困倦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目光乏味。
“姐！你老实交代，你昨天干嘛去了！”季松钰抱着手臂，眯着眼，柱子般杵在陆满心前面。
“唔。”陆满心还没睡醒，怀里抱着沙发上的抱枕，懵懂的眼缓慢眨了下，渐渐清明。
“没去哪啊。”她懒懒地说，从佣人手中接过温热的牛奶。
女佣将季松钰要的果汁放在桌上。
季松钰瞪大眼，捂着胸口，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她垂下头，倒在沙发上，含泪控诉，“敷衍，呜呜呜，好生敷衍！你都不愿意告诉我，你昨天去了哪里！”
没有人挡亮，陆满心舒服的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找了个电影播放。
“哼！”季松钰掏出手机，长长的缀满饰品的指甲在屏幕上撞出“哒哒哒”声，她找到自己想要的，“唰”爬过来，屏幕挡在陆满心面前。
“啥啊？”
陆满心头往后靠靠，探究的目光落在她屏幕中。
丰园赵绒绒：在银河偶遇陆大小姐，谁能告诉我，陆满心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妹妹？？？
这条朋友圈下，还跟着一张面容惊恐的猫猫头表情包。
陆满心歪歪脑袋，身体悠悠滑落，躲开挡着视线的手机，重新看向电视。
“你还认识毛绒绒。”她懒洋洋地说。
“人家叫赵绒绒！你怎么跟她一起去银河！你现在跟她一个班级是不是，你什么时候跟她关系这么好了，呜呜呜，你还跟她一起去银河，一起密室逃脱！你都不跟我去银河，不跟我密室逃脱！我再也不是你的最好的松钰妹妹了！”
季松钰的魔音杀伤力极大。
陆满心捂着耳朵爬起来，端起季松钰的果汁按在她脸上，“闭嘴，你吵到我耳朵了！”
“呜呜呜。”季松钰眼泪汪汪，捧着果汁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不是她，没密室逃脱。”陆满心见她不要答案不死心的样子，无奈解释，“我不是告诉你了，我找了个新朋友。”
她身上还穿着真丝吊带睡衣，深色柔软布料包裹着她饱满修长的身体，像一朵以绸缎装裹，含露绽放的玫瑰。她靠在沙发上，金发散漫落下，落在她雪白的颈间。
陆满心手指漫不经心点在沙发上，指尖接近扶手尽头时停下动作，长长的眼睫轻抬，深邃的眼睛落在季松钰身上。
被她这么看着的季松钰身体一紧，下意识挺直身体。以前的陆满心她怕，怕她毫无理由地指使，被当做随意的出气筒。现在的陆满心跟她的关系，比以前亲近，可以像真正的朋友那般开玩笑打闹，但是如今被陆满心冷静的眼睛看着时，她发现自己心里，依旧残存惧怕。
她躲闪的移开眼，抓着透明水杯咽下一口果汁，掩饰自己的不安，小声道：“你交了新朋友，就不要我了嘛？”
陆满心听她抱怨似的不满，轻笑，她脸贴在扶手上靠着，声音轻缓：“不，你当然还是我的好朋友，不过，她跟你不一样。”
“她会是我很好的朋友。”陆满心喃喃。
很好很好。
“什么不一样的？”没有听到她自言的季松钰不满的噘嘴，将只喝了一口的果汁放在桌上。
“我不管，反正你今天要陪我出去玩！我也要去银河玩密室逃脱！”
“哦。”陆满心答应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银河是你家的？”
季松钰点点头，“是啊。”
“那星河也是你家的品牌，你吐槽自家品牌的时候可不像啊。”她笑道。
没想到她刚说完，旁边的季松钰吓了一跳，瞪大眼，惊讶道：“什么，星河珠宝是我家的？”
“……”
陆满心脑门上飘出问号。
季松钰连忙打了个电话，她妈妈告诉她星河珠宝是季家新成立的项目，问她怎么想到问这个。
“没什么啦，是满心姐跟我提的嘛。”她说。
“陆小姐？”电话那头女人声音正经起来，“是星河送个陆小姐的生日礼物不和她心意嘛，既然这样，我重新让人准备。”
电话中传来她起身的动静。
陆满心竖起食指，挡在唇边。
“没有啦，妈！满心姐就是随口说的，你不要乱想，挂啦，我今天还要跟满心姐去银河玩呢！”季松钰连忙道，聊了两句，连忙挂掉电话。
她尴尬的对着陆满心笑，“满心姐，你知道的嘛，我不关心这些的！既然这样，我们今天去银河，顺便去星河逛逛啊~你喜欢的就打包带走！”
她拍着自己胸膛，口气豪迈，“我买单！”
陆满心摇头轻笑。
“小姐，司机回来了，有东西转交给您。”穿着西装的管家走进客厅，对陆满心道，她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系着彩带。
“另外，厉夫人让人送了礼物过来，人就在门口，小姐要见吗？”管家声音和缓，见陆满心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语气不变，“小姐不想见，我让他离开。”
“等等。”陆满心抬手。
旁边季松钰警惕地坐起来，看着她。
厉夫人，厉炎的妈妈？
想到昨天见到的厉母和厉炎，陆满心无语凝噎，她昨天说的还不够明白？
“人不见，东西也让他拿回去，顺便给厉夫人带句话，就说我跟厉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以后再遇到，只当陌生人。”从前原主追求厉炎是事实，她无法掩盖，但是从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夜晚开始，陆满心再也不想跟厉家扯上关系。
管家点头，将盒子递给旁边的女佣。
既然小姐摆出态度，传话这种工作，就不用她来了。
“这是司机带回来的东西。”她走上前，将鼓鼓的手帕放在桌上，带着手套的指节捏开手帕，让陆满心看到里面的东西。
圆滚滚的糖果无辜地躺在白色手帕中央，灿烂的星河在糖果中央闪烁缤纷光芒。
看清手帕包裹的东西那刻，陆满心抿直唇角，垂眼。
屋里的温度突然下降，季松钰捂住嘴，小心翼翼地僵在原地。
管家一言不发。
屋内空气十分安静，陆满心没有动作，许久后从宽大的扶手上起身，纤长手指抬着侧脸，手肘搭在扶手上，金发瀑布般垂落，浓密的眼睫下，眸光流转，她抬起手。
管家上前，将发绳放在她手中。
“哒。”
水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满心五指撑开发绳，将它套在干净光滑的手腕处，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现在还不能送这些。”
她昨天找到糖糖时，她正站在星月珠宝外，散下头发。陆满心猜测她去珠宝店内询问过价格。糖糖不愿意平白无故接受贵重的礼物。
“真是个好孩子。”
她抬起手腕，在晨光中欣赏水晶折射出来的光芒。
见她心情恢复，屋里的温度跟着上升。
季松钰吐出一口气，笑道：“姐，你是把它送给咱们的‘新朋友’了吗，哎呀，她怎么可以把你精心挑选的礼物退回来呢！”
她大剌剌地挑拨，“还是咱们‘新朋友’嫌弃觉得这个东西太幼稚啊，她是不是觉得满心姐你的眼光不好呀！哎呀，这样可不好。我跟她就不一样了，满心姐给我什么，我都喜欢！”
季茶茶哪里都不错，就是茶了点。
身为原著里的恶毒炮灰，跟原主炮灰女配狼狈为奸是有理由的。
不过现在的季松钰，只是一朵单纯的低级小茶花而已。
“季小茶，把你的果汁喝光。”陆满心站起来，居高临下扫过她，手指点点桌上的果汁，“浪费可耻。”
“呜……会胖——我喝！”季松钰在陆满心斜眤过来前抓起杯子堵住嘴。
“嗝！”她吨吨吨干完果汁，看到陆满心起身往电梯走，连忙跟上，“姐你要去哪里呀？”
“等着，我换衣服，不是去银河吗？”
陆满心说完，看到季松钰亮起的眼睛。
她摸摸下巴，没有进电梯，“银河有做蛋糕的店吧？”
季松钰连忙点头，只要可以跟陆满心一起玩，他爸能把商场周围所有的蛋糕店搬到银河！
“既然如此，季茶茶同学，考验你的时候到了。”陆满心慵懒的声线带起笑意，“我今天就送你个礼物，不难，做三十个蛋糕，可？”
季松钰脸上的笑慢慢消失，化为惊恐。
“不是说我给的礼物都喜欢嘛？”陆满心走进电梯，在关门前轻笑道，“请你手脚麻利点，明天之前，这三十个蛋糕必须做好。”
毕竟过生日，怎么可以没有生日蛋糕呢。
第22章 贴贴第二十二天
造型流畅的汽车驶过柏油马路，宝蓝色车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行人惊羡的目光中，优雅停靠在银河商场大门前。
商场门口站着几人，西装革履，脸上带笑，为首的那人不等司机下车，率先上前，拉开后面车门。
“陆小姐，您好，我是这座商场总经理，我姓何。”何经理语气中带着几分恭维，笑意连连，“于董交代我，务必让您在银河体验到宾至如归的服务，陆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他手里捏着一张名片，看看陆满心，又看看在对面下车的季松钰，停顿一秒转身将名片双手递给从驾驶座下车的，陆满心的生活助理。
“……谢谢。”陆满心微微皱眉，有些不适应这种被人捧着的感觉，她看了眼季松钰。
季松钰来银河就像回到自己家，她跑到陆满心身边，问他：“我妈让你来的？都说了不用她了！烦不烦啊！”
何经理听到她不满的声音，心里尴尬，脸上赔笑。
“好了，阿姨是好心，不可以这么说自己的妈妈。”陆满心拍了下季松钰的脑袋，对何经理笑道，“不用管我们，您去忙就好，劳烦您了。”
季松钰吐了下舌头，心道：“满心姐真的变了好多，她以前不是很烦自己的父母吗，现在竟然还会教育我了。”
“不劳烦不劳烦，五楼的蛋糕店已经为陆小姐准备好了，我带您过去。”何经理态度对着身边的人挥挥手，让他们离开，自己在前面带路。
陆满心见他执着，耸了下肩，跟在他身后，一行人坐商场内部电梯，来到五楼。
“叮。”
电梯门打开，香甜的气味飘来，萦绕鼻尖。
陆满心抬头，看到不远处明亮的蛋糕坊，透明的橱窗内摆放着造型华丽的多层蛋糕，纱幔点缀在蛋糕后，像一片甜美的梦境。
有路过的少女站在橱窗前，摆出可爱的造型自拍。
“初恋。”陆满心看着蛋糕房的名字，眼睛一亮。
见何经理过来，在门前等候的蛋糕店的员工连忙撤下挡着大门的隔离带，两排年轻的员工穿着白色厨师服，带着帽子和透明口罩，动作整齐划一的鞠躬。
“欢迎光临初恋蛋糕坊！”
“……”
陆满心表情有些木然，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尴尬。
原主以前过的就是这种生活嘛……好玛丽苏！
原来，这就是古早文的世界，抓地了抓地了，脚趾抠出城堡了！
在蛋糕坊的员工分工合作，小心翼翼给她穿围裙，带帽子和其他装备时，陆满心忽然有些感谢何经理，没有让人夹道站在大门口，鞠躬高喊：“欢迎陆小姐莅临银河！”
“嘶——”
陆满心打了个颤，伸出手按住围巾的带子，在员工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沉声道：“谢谢，我自己来。”
修长的指节熟练的在身后打结，陆满心转过身，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店内摆放在货架中的甜品，不期然与橱窗外的少女对视。
——少女正是之前自拍的那位。
陆满心今日出门穿着宽松的白衬衫，下摆盖在米色休闲裤外。此时黑色的围裙系在腰间，将原本宽松的白色布料束在围裙内，纤细的腰肢完完整整展露在众人面前。
她松散蓬松的金色卷发此刻束在脑后，扣上干净的帽子，五官尽情展露在灯光下，无瑕的皮肤在白光中闪耀透明光泽。尽态极妍，妍丽清冷。此刻的陆满心，美丽中带着英气。
“满心姐，我真的要做三十个蛋糕啊。”
季松钰嘴里哼哼唧唧着凑过来，打断二人不足三秒的对视。
陆满心收回目光，对上季松钰可怜兮兮的表情，挑起眉头，眼里闪过一丝坏笑。
“我不是你亲爱的满心姐嘛，这点‘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她故意道。
“嗷呜呜呜！三十个啊！我会累死在这里的！”季松钰两只手往前一伸，趴在柜台上装死，“我死了，满心姐去哪里找我这么可爱的朋友！”
“呜呜呜……”
“呜呜！”
“呜？”
趴在桌子上假哭的季松钰闭上嘴巴，竖起耳朵。她身旁毫无声响，只有蛋糕店内播放的音乐欢快飘荡。她悄咪咪抬起头，却见陆满心早就走远了，正跟蛋糕店的店长说话。
“明天七点左右，请将这三十个蛋糕送到枫林高中高三教学楼，每个班级各送一个。”陆满心手指勾着笔，在单子上签下名字，嘴里淡声道，“所有的蛋糕都要你们店里最大的款式，至于蛋糕的花样……”
“都按这个。”她交代完，问了句，“三十个，可以吗？”
店长收回册子，笑道：“放心吧陆小姐，我们初恋是连锁的蛋糕坊，别说三十个，您就是让我们做三百个，我们晚上不休息，也给您做好！”
陆满心轻笑，将笔放回笔筒内，重新戴上手套。
“多谢。”
“嘿嘿嘿，满心姐，我就知道你疼我，不会让我辛苦的！”季松钰手捧在脸下扮可爱，涂着睫毛膏的大眼睛眨啊眨。
陆满心露出嫌弃的表情，摇摇头跟她拉开距离。
“我要做蛋糕了，你一边玩去。”
“啊？满心姐，你真要自己做啊！你给谁做嘛！”季松钰跟过去，喋喋不休。
“哇——”
宿思林拍拍“砰砰”跳的胸膛，吸了一口气，连忙打开手机，刚点开微信，就有人给她发信息。
“林崽，你什么时候回来？”
宿思林手指如飞，想了想文字无法描述自己的兴奋，按下麦克风一边跑一边说：“我跟你讲！我不是趁现在体育课，溜出来给赵土豪买甜点赚跑腿费嘛！结果我在甜品店遇到一个超级超级大美女！哇，真的好好看！”
“而且她好有钱，把银河的初恋包场！店长不给我进！有钱都不赚的！我只能拍个照片发给赵土豪，让她看在我辛苦的份上能打赏我点小费！”
对面人停顿片刻，听完她语音后，同样发一段语音过来。
“所以你没赚到跑腿费，还这么兴奋？”
“嘿嘿，我不是跟赵土豪说人家大美女包场嘛，她不信，我就拍了张照片给她，然后她竟然转给我一百块！一百块！这不比跑腿费来的快？”
她兴奋半晌，却见对面人没了动静，她一腔兴奋憋在半空，疯狂拍对面的头像。
“回来了，我刚问赵土豪，她说她认识这个大美女，不过她没说这人是谁，只说她是枫林高中的！”
说到枫林高中，宿思林想起她那天放学，给人送自行车时，枫林门口停着的一排豪车。
“枫林高中啊……有钱的很！”宿思林立马提下脚步，登上贴吧。
放学的钢琴曲响起，老师悠悠喊了“下课”，食堂大军发起冲锋，教学楼里外都是“轰隆隆”脚步声。
高三九班教室只剩下两人。
于晚伸了个懒腰，走到唐年年身边，看到她走神的目光，忍不住使坏。
“哇——”
“啊！”
唐年年抬手挡在面前，听到于晚“哈哈”大笑后，她眼里闪过无奈，放下手，站起身，手指抵住于晚的额头，用力往后戳。
“还笑！”
“嘿嘿嘿，谁让你不认真来着！”于晚目光狡黠，故意道，“有的人不好好学习，上课还在胡思乱想，我不说是谁，只能告诉你她姓唐~”
唐年年耳根微热，背起书包，反驳道：“我可没有胡思乱想。”
“诶！打住，我可没有说你哦，你不要自我承认，自己代入哟！”
于晚嘚瑟的大笑，跑到前面，扭过头来对着唐年年做鬼脸。
唐年年原地站住，眯眼。
于晚还在嘚瑟，甚至还抬起手快乐的跳舞。
“……”唐年年撸起袖子。
气氛一触即发，于晚瞪大眼，下一秒扭头就跑。
“呜哇哇哇，救命呀！糖糖打人啦！”于晚叫唤着往前跑，跑下楼梯后发现后面静悄悄的，她小心的从楼梯探出小脑袋，只听身后传来关门声，过了一会儿唐年年才背着书包，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怎么不跑了？”她温声问。
于晚鼓起嘴，嘴巴里“咘咘”漏气，等唐年年走下来后，挽住她的手臂，开心道：“我错啦！”
她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太阳，带着唐年年心情好了许多。
“教学楼内禁止乱跑，摔伤怎么办。”唐年年轻声道。
于晚点点头，“我知道啦，我可不能摔倒，我可没有女神会给我送药哦~”
某人的语气又坏起来。
唐年年手指痒痒的，带着羞恼的情绪，不轻不重的拍在她脑袋上。
“胡闹。”
“嘿嘿嘿……”于晚摸摸头，紧紧揽着唐年年的手臂，“你抓好我哦，我要偷偷玩会手机！”
她扭过头来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主要是没有老师，嘴里“哼哼”着掏出手机，熟练的点开贴吧。
唐年年眼睛不轻不重的扫过她兴奋的神情，想到明天月考，想到于晚上次的考试成绩，想到……59——打住！不要想59！
“咳！小碗，你上次数学是不是没有及格，这次数学再不及格的话，老师会找你的哟~”唐年年学着于晚平时说话的语气，凑在她耳边悄悄的说。
魔鬼！
魔鬼的声音！
于晚打了个大大的寒颤，想到数学老师不苟言笑的脸，滑动手机的手指沉下来。
“……反正都是死，那就让我被数学虐亡之前，在快乐的世界遨游片刻吧！”于晚捧起手机，用咏叹调说完，立马低头滑手机，沉重的手指点屏幕的速度极快。
“手机，这么好玩吗？”没有手机的唐年年不懂，叹了口气。
“诶！刚刚有人发了个帖子诶，叫《枫林高中绝美女生，点击就看独家美照！》，标题党！我不信枫林还有比我陆女神，对了，还有糖糖更美的女生！”糖糖哼了声，拇指点进去，她偏要看看谁能比陆女神还有糖糖更好看！
唐年年歪歪脑袋，心里有只猫爪轻轻踩过，她也有些好奇。
是比满心还好看吗？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屏幕上。
只见顶楼照片上，女生高挑的身体沐浴在洁白的灯光下，周遭橱窗擦得闪亮，不需要品尝就知香甜的蛋糕甜品装点在她周围。
照片微微模糊，但是女生美丽的外表毫不含糊，极具攻击的美貌在模糊下，增添几分朦胧之美。
“哇，是陆女神！”于晚两眼闪闪发亮。
“满心？”唐年年皱眉，抓住于晚的手，不死心的确认，她看到发帖时间，清楚的写着十一点五十，就是不久前的事情。
周三，上课的时候，有的人不来学校，竟然在蛋糕店做蛋糕！
唐年年脑海里飘出59、59、59……密密麻麻的59堵在脑海中。她不自觉的垂下眼，抓着于晚的手微微用力。
不是说要好好学习吗？
“怎么看，这个？”她语气不太好。
于晚心里“唔”了声，捏着她的手指往下滑，“这样看哦。”
“嗯。”唐年年生疏的滑动屏幕，看下面人的回复。
“方灿粉怒气冲冲点进来，灰头土脸滚出去，滚出去前偷摸摸保存女神照片。”
“方灿是校花，陆满心是女神，不冲突吧？”
“笑死，校花？笑话吧！”
“不要吵，美丽的小姐姐是人类瑰宝！大家欣赏就好，不要吵架！”
唐年年手指“唰唰”下滑，不知不觉，于晚的手机被她抓在手里，她站在路边，聚精会神看起帖子。于晚站在旁边的路坛上，踮起脚尖，按着唐年年的肩膀，努力在她快速滑动的手指间看清字。
帖子里除了毫无意义的吵架，就是各种惊叹捧场，还有人科普陆满心和厉炎的爱恨情仇以及她以前的霸道史，唐年年看到这些“造谣”，心里不满，直到看到自己想要的回复，方才停下手。
承接跑腿表白递情书业务：楼楼现在就在银河哟，手机里还有好多美照，想要的请加我联系方式，注意！有偿有偿！一张照片五十块！
“嘶，抢钱呀！”于晚惊呼道。
唐年年看到这个人还在下面回复别人，“她叫陆满心啊~你们的陆女神还在蛋糕店哦，如果想要其他角度的照片，我可以立马回去拍哦！”
“不会有人真的花钱买陆女神的照片吧？她现在就在枫林上——啊，还真有？”于晚一副发现财富密码的表情。
她惊讶的挠头，从唐年年手里接过手机。
“你联系这个人。”唐年年语气硬硬的，她抿直嘴，清澈的杏眸中好像有火焰在烧。
“私自偷摄别人照片，并售卖，是不对的！”她握紧书包带，漂亮的脸上十分严肃，“我们要制止这种行为！”
“她现在不是在银河吗，你让她去跟满心道歉，还有，告诉满心。”
唐年年微微撅了下嘴，沉声道：“不是要补课吗？她不来学校，怎么补课！”
第23章 贴贴第二十三天
于晚听唐年年的话，去加这人的好友。
微信很快通过，只是当于晚说出自己的要求时，昵称顶着“承接跑腿表白递情书业务”的人发来一串“……”，随后说了个对不起，然后删除好友。
于晚气的瞪大眼。
“她说什么？”唐年年轻声问。
“她把我删掉了！”于晚气呼呼地回到贴吧，发现帖子也被删了。
唐年年知道后，沉默片刻，忽然从口袋里拿出纸笔。笔是一根圆珠笔芯，用写满的草稿纸卷起来，只有食指大小，纸上则是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
看到唐年年随身携带的“装备”，于晚露出痛苦的表情。
“糖糖，你写什么呀？”于晚小声问。
唐年年头也不抬，在纸的最上方写下一串字母。
“是她的联系方式，我记住了，等见到满心，我会告诉她这件事。”唐年年认真道。
于晚咽下口水，“糖糖，你就看了一眼，记住啦？”
那串乱打的字母不是很长来着嘛。
唐年年疑惑地看着于晚，一脸“这难道很难吗？”的表情。
于晚冷漠地闭上嘴。
“走吧，我们去吃饭！”
空空的头盖骨下面可以没有脑子，空空的胃里不能没有饭！
下午上课，唐年年依旧有些走神，她等到第三节课下课，低着头上楼，来到十班门前。十班教室比起其他班级稍微安静些，站在门前，可以闻到令人神经舒缓的淡香。
她掐了下手指，鼓起勇气，抬头望向十班里面。
在一群各做各事的人中，并没有金色头发的陆满心。
唐年年失望的抿唇。
“看什么呢！”坐在门口的汪乐不乐意地喊道，“你谁啊？”
他一嗓子，惹来十班众人目光。
唐年年瑟缩着退后一步，轻声道：“我找满心，陆满心，她下午来上课了吗？”
她话落下，刚刚斜着眼看她的汪乐愣住，眼睛一转，坐直身体，不耐烦的脸上顿时挂上一抹笑：“哦，你找她呀，她今天没来上学，请假了。”
“嗯。”唐年年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见她想走，汪乐身体往前探了下，眼神八卦，问道：“你是陆满心什么人，找她有事？着急的话跟我说，明天我帮你传话。”
唐年年侧眸，看了他一眼，目光淡淡。
“不用了，谢谢。”
“我是她的……朋友。”
女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十班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望向汪乐。
“陆满心刚来，交到朋友了？还是其他班的？”
“不是吧，怎么说，也得我们先搞好关系啊，竟然被别人捷足先登！是吧，绒绒？”说话的人看向前排，穿黑裙的少女。
赵绒绒理了下盖在腿上的毯子，摇摇头，“别问我，我可不知道。”
现在的陆满心，跟她听说的陆满心性格差了不是一星半点，难道真是某些人想的那样，受了情伤，性情大变？
她把玩着指甲，下意识扭头看向后排，厉炎的位置上，有个男生在收拾东西。
“诶，戴宁，陆满心现在不追着厉炎跑，跟其他班的女生交朋友了，你怎么看？”
戴宁无语地看着她，问：“我还能管人家交朋友？”
“也是。”赵绒绒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傻，她捏了下指甲，笑嘻嘻地问，“陆满心现在根本不理厉炎的，戴宁，她不会真的不喜欢厉炎了吧？”
“怎么可能不喜欢！”戴宁想也不想道。
陆满心要是不喜欢厉炎，他们的计划不是无用功！而且陆满心怎么可能不喜欢厉炎！
戴宁的心急促跳动，无法想象陆满心不喜欢厉炎如果是事实，厉炎那边……虽然厉炎一直不喜欢陆满心，反感她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可是厉家从来没有拒绝过陆家的好处。
何况他那五十万还是厉炎出的，陆满心已经给厉炎下了面子，如果她不喜欢厉炎成为事实——现在不管认不认识厉炎的人到现在都认为陆满心对厉炎穷追不舍，到时厉炎里外面子丢光，必然大为光火，那么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最接近厉炎的人！
想到厉炎的脾气，戴宁脸色发白，抓着篮球的手用力，只听“砰”一声，篮球从他手间掉落，砸在地上，如他的心跳般震动。
“别瞎说，陆满心现在就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她以前什么样，你们不比我清楚？”也不知是安慰谁，戴宁大喊道，他弯腰，将卡在凳子里的篮球抱在怀里。
弯腰的动作挡住他低沉的眼睛，他眯了下眼，心里突然飘过一个想法——就算陆满心真不喜欢厉炎，也不能让他们来承担厉炎的怒火吧。
戴宁舔了下后槽牙，眼里闪过一抹阴狠。
陆满心虽然是陆家大小姐，但是陆家在京城，而现在的A省，是厉家的天下，如果厉炎在陆满心身上发泄怒火，那不就牵扯不到他身上来了？
谁让陆满心，喜欢过厉炎呢。
想到此，戴宁忽然笑起来，他抬起头，将篮球砸向最前排。
“咚”。
汪乐抱着头哀嚎。
“狗子，刚刚说是陆满心朋友的女的，你看清她什么样了吗？”
周四的清晨，是不怎么明媚的清晨——对于枫林高中的学生来讲。
他们抬起头看向窗外，太阳徐徐爬上枝头，碧空万里，万里无云，无云——就意味着不会下雨！不下雨就不会停电！不停电就会正常上课，也就意味着要考试！
虽然双子楼的电路经过一整天修整，维修部表示绝对不会再发生停电情况，但是学生们并不相信！
早读上，他们的声音有气无力，藏在书洞里的手合十，祈求老天爷怜爱，来场狂风暴雨，最好把教学楼刮走那种！
学校外，陆满心坐在车内，面无表情看向旁边的人。
“你为什么在这？”她质问。
“哼，我今天就是要看看，你亲手做的蛋糕，究竟是给谁的！”季松钰盯着蛋糕盒子的样子，仿佛要扯烂它，把蛋糕一口吞下去。
这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满心姐这辈子做的第一个蛋糕！
第一个！
不是给她的！
自认为是她最好朋友的季松钰坐得笔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用恶婆婆的语气说：“满心姐的朋友，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我倒要看看，把你心勾搭走的小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
她说完，高高抬起下巴。
今天她特意早早起床，叫化妆师和造型师，细心打扮，就为了到时候把满心姐的“新朋友”比下去！
想到这，她忽然捧起脸，笑道：“姐，你今天怎么穿这么好看啊，当然满心姐平时就很好看啦，但是今天最最好看！”
呵呵，这么好看的满心姐身边，必须有好看的季松钰搭配才行！
别的穿着灰扑扑校服的小丫头，走开！
陆满心抬起手，按在额角。
“行吧，一会你老实点，不然我以后再也不带你，知不知道？”陆满心眯眼。
这个威胁十分有效，季松钰连忙点头。
老实，当然老实，她只是来“拆散”满心姐和“新朋友”的，又不会干其他事情。
季松钰用无辜的表情，对陆满心露出甜甜的笑容。
陆满心无语凝噎，心道可能脑子不好使的人真的以为自己的表情不会挂在脸上。
校门口，一辆车身喷涂甜品图画，用花体字写着“初恋”两字的货车停在校门口。季松钰昨晚跟牛校长联系过，货车很快被放行。
“行了，我们也进去吧。”
陆满心说完，打开车门，还不等她身后拎蛋糕。季松钰一把捧起，嘴里说着“我来，满心姐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砰。”
教室前门被踢开，穿着牛仔服，脸上写着“不爽”两字的宁晓走进来。屋里读书声一静，后排的几个女生眼里露出兴奋表情。
“晓姐，你今天怎么来上课啊？”
宁晓抓了把头发，面色烦躁，往后面走，毫不顾忌这是晨读时间。
“别提了，我爸开完会回来了，我这几天不老实点，能有我好日子过么？”
她说完，余光忽然看到老老实实坐在桌前的唐年年。
宁晓的眉头狠狠皱起来。
“啪！”
她摁下唐年年的书，咬牙切齿地盯着唐年年的脸，冷声道：“好啊，我以为孙琪说的是骗我的，你还真敢露出你这张狐媚子脸！你是知道叶许今天比赛回来，所以好好打扮，想勾引他是不是？”
唐年年看着她手底下的书，眼里看不出表情。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让开，我要学习。”她冷静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教室内回荡，隔壁班级的读书声组成背景曲。
“装傻？你他妈给叶许写情书，故意在他放学的路上等他，三番两次跟踪他，这些不都是你做的？”宁晓脸黑沉一片，脸因为愤怒看上去有些扭曲。
她一脚踹开唐年年的书桌，骂道：“怎么着，我的警告没用是不是！从高一刚入学，我就恶心你，怎么会有你这种虚伪奸诈，自以为是的女人！当初你抢我对象，事后装无辜，现在又来这一套？我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她抓着唐年年的衣领，把她拉到面前。
“你那个见钱眼开的爹，是我在网吧找到的，你跟你爹真是一模一样的，又脏又臭，人见了眼睛都能烂掉！”她越说越过分，周围人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唐年年面无表情，眼眶微红，瞪大眼睛，紧紧看着她。
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眼角滑落。
“看我？”宁晓冷笑，“我说错了？哭，诶，对，你不就是会哭，你们小白莲就喜欢装柔弱是吧。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最厉害辣手摧花！”
宁晓眼神阴冷，抬起手掌。
一直在书桌后发抖的于晚瞪大眼，慌忙站起身。
“住手！你不许打她！这里是学校！”
宁晓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凶恶的表情吓得于晚后退，靠在墙上。
“学校？”她勾起唇角，手掌拍拍唐年年的脸，“学校怎么了，我怕谁？你敢告状？”
她瞪了眼于晚，低下头，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与唐年年对视，“我告诉你，在枫林，在这个班，我！宁晓，就是横着走！就是飞扬跋扈！”
“谁不服，给我憋着！”
“哦，那你还真是厉害。”冰冷的声音在门口说道，屋内陡然静默，隔壁班级的读书声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宁晓松开抓着唐年年的手，不满看去，“你谁啊，谁让你——”
“闭嘴！”跟在陆满心身后，穿着粉裙的女生叉着腰大喊道，“你算个蛋糕渣渣！敢这么跟我满心姐说话，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满心姐才能横着走！只有我满心姐最飞扬跋扈！”
陆满心面容冷漠，锐利的眼眸冷冷地看着宁晓。
宁晓手微僵，气势突然间被比下去，下意识后退一步。
“哒、哒。”
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渐渐与唐年年的心跳融合，她眨了下眼，泪水掉落，潋滟的泪眼茫然地看向走来的人。
黑色长裙似黑夜剪下的帷幕，晶莹钻石点缀其间，光滑的肩膀似初冬白雪，笔直锁骨盛着傲慢不屑。她妆容精致，金色长发慵懒坠落，亲吻光洁的脸庞，嫣红的唇角勾起冷漠的笑，长睫抬起，怒火无法融化眼中寒冰。
九班的学生震惊地看着这位冷艳逼人的女生，他们知道陆满心好看，时常被她容貌惊艳，但是他们见过的，是慵懒的，总是漫不经心地陆满心。
如今她盛装而来，满身星光，仿若中世纪宝座上高傲的女王，足以目空一切。
只会叫骂，口吐成章，不知在哪里窝了一晚的宁晓在她面前，像一只低贱到尘埃里的小丑。
“呵，真厉害，叫我大、开、眼、界。”
陆满心轻声道，将精心装扮过的蛋糕礼盒放在唐年年面前歪歪的桌子上。
“这就是你的好同学？”她压下的眼睫，与唐年年对视。
“别哭，是我来晚了，以后不会了。”她微微弯腰，抬手拭去唐年年眼尾的泪珠，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轻声道，“生日快乐。”
第24章 贴贴第二十四天
温热的指尖滑过眼角，被触及的肌肤刹那间浮起一层粉色。
唐年年用力眨了下眼睛，氤氲在眼底的水雾粘在眼睫，世界拂去迷蒙纱帘，目之所及，清晰落在微红的眼中。她看到像从童话舞会中抽身的公主，不，是掌控一切的女王。
她看到陆满心俯身时，侧脸垂下的黑宝石耳链轻轻摇曳，映在雪白肌肤上，黑白分明；她看到陆满心颈间，缠绕修长脖颈的项链熠熠生辉，拱卫着锁骨间，黑色的糖果造型的装饰；她看到陆满心眉毛修长，高高挑起，纤长浓密的眼睫下勾勒深色眼线，在眼尾处挑出高傲弧度。
像是一场恶作剧，高贵的女王来到大雪纷飞的街头，握住卖火柴女孩的手。
“这里是九班，谁让你们进来的！”
纠缠不休的质问打断二人对视，将唐年年的思绪从脑海拉回。宁晓梗着脖子，瞪向陆满心。
“你敢用这种语气跟我姐说话！”
不等陆满心开口，季松钰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跑过来，挡在陆满心身前。她叉着腰，语气比宁晓还要霸道。
“我告诉你，得罪我姐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唐年年侧头，看到扬着下巴的女生盛装打扮，美丽的侧脸带着倨傲，不屑地盯着宁晓。她手指轻颤，将拇指握进掌心，回眸，看着自己宽大的校服袖子。
“呵。”
陆满心抬手，勾起唐年年的下巴，把她皱成一团的衣领拉好，随后捏着季松钰的后领把人拽到身后，“不用你。”
说的我可怕的好像能毁灭世界一样。
她站直身体，手轻轻在唐年年头上按了下，走向宁晓。
世界不能毁灭，欺负人的坏东西不能放过。
“你别过来啊！”宁晓抬起手，指着陆满心声音发颤。
陆满心垂着眼睫，声音淡淡：“怎么，你觉得我会打你？”
宁晓舔了下唇角，看着一袭华裙跟教室格格不入的陆满心，冷笑：“就你，还想打我？”
“当然不想。”陆满心挑了下眉，似乎疑惑她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为什么要跟垃圾动手，脏了我的手。”
她对着气的面容扭曲的宁晓轻笑，抬起手指，打了个响指。
抱着手臂装厉害的季松钰立马按下手机屏幕上的播放键。
“怎么着，我的警告没用是不是……”尖锐的女声从扬声器里传出，清楚地落在众人耳中。
陆满心脸色冷淡，目光一一扫过安静坐在位置上的学生，提起声音。
“这个女生，经常做这种事？”
被她看着的学生耸着肩膀垂下头，他们惧于宁晓威风，不敢开口说话。
宁晓得意的对着陆满心笑，眼神猖狂，“劝你别多管闲事，我只是跟我们班同学考试前聊聊天，你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威胁人，就算班主任在这，也是我有理！”
陆满心表情不变，斜眤着她。
这时，靠在墙上的于晚擦掉脸上泪珠，握着拳头恨恨地说：“她就是经常欺负人！高一的时候把糖糖关在厕所里！还在她宿舍的床上浇冷水，糖糖才不住校的！还撕坏糖糖的课本，带头孤立糖糖！”
“当时我跟糖糖玩得好，她还想欺负我呢！”
她后来跟老师反映，搬到其他班级的宿舍，聊得来的朋友都在其他班级。
于晚每说一句，陆满心的眼睛冷一分，直到于晚话落，陆满心眼神仿佛深海下的冰山。
她抬起手，手掌不轻不重拍了两下，语气淡淡：“厉害啊，上个学让你上出本事来了。”
“还有吗？”她轻声问。
“于晚脑子有病，你听她放屁，我警告你，赶紧从这里滚出去，不然我——”
“谁揭发一件，我给一万。”陆满心轻飘飘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惊起滔天巨浪。
什么一万？
瞪大眼睛的众人呆呆地看着陆满心，宁晓的话卡在嗓子眼。
一直低着头的唐年年倏地抬起头，皱紧眉。
“不够？那两万、三万……”陆满心对着宁晓露出和善微笑，“只要你们如实地告诉我这位了不起的同学欺凌别人的事情，我保证钱货两讫，绝不赊账。”
陆满心淡淡的声音宛若平地惊雷，炸得这些普通学生久久无法反应。
“四万，”陆满心还在数，“五万。”
“我，我知道！”
忽然，一个学生举起手，他咽下口水，站起身。凳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嗤”一声响，众人纷纷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
“宁晓她不止欺负我们班的同学，还带人欺负低年级的学生，我那天放学，看到她带人——就是这几个，在后门的巷子里问高一的学生要钱来着！”
男生指着后排的几个女生说，她们都是宁晓身边的跟班。
“你！你胡说八道！”被指着的女生满脸通红，瞪着他喊道，“谁他妈要钱，我们是借！”
教室里顿时传来阵阵“切”声。
宁晓不敢置信地怒视她，恨不得大巴掌扇过去，你反驳就反驳，说这些不打自招的话干什么！蠢不蠢！
“很好。”
陆满心对着男生一笑，那男生红着脸，挠挠头。
“我，我不要钱，我就是看不惯她们，维，维护正义！”
陆满心对他迟来的正义心不置可否，淡声道：“正义也需要奖励，还有人吗？”
有人开头，九班的教室沉默两秒，突然像开了水的锅，沸腾着顶起锅盖，平日深受孙琪之害，对她积怨已久的学生一个个站起身，大声告诉陆满心她以前做的坏事。
宁晓扯着嗓子叫骂，甚至还想动手，被她旁边的人团团按住，她的跟班们此刻缩着脑袋躲在书桌后，捂着脸一声不敢坑。
就在此刻，九班的学生发现，平日里看起来耀武扬威，威风八面的宁晓也不过如此，被钳制住后也只会红着脸骂不堪入耳的话，威胁人在枫林过不下去。
陆满心抬起手，扶着下巴，若有所思。
“哦，原来枫林是你们家开的，您就是枫林小公主啊。”
“枫林有你了不起。”陆满心轻笑。
“滚！我日你￥……*&*……￥￥……”
恶心的令人蹙眉的话不要钱的从她嘴里说出来，有人听得大为光火，抓起她的校服塞进她嘴里。
“唔翁洗腻！”宁晓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这人。
“干什么呢！”
教室外传来一声暴喝，熟悉的身影从前门走进来，九班班主任眉头紧皱，看着杂乱的教室。
按着宁晓的学生连忙收手，慌张地回到座位。
“今天就考试，你们一个个干什么！书也不读了是不是！闹什么东西！”班主任桌子拍得震天响，她眼睛瞪向穿着华丽的陆满心和季松钰，能夹死苍蝇的眉头紧皱，“你们俩谁啊，几班的，校服都不穿，谁让你们进来的！”
“老师，她们来班里找事！还欺负我！”宁晓恶人先告状，指着季松钰跟班主任说。
陆满心手指托着下巴，转身看向面容严厉的班主任，问：“您是九班的班主任？”
“我不是你是，赶紧出去，别在这打扰我们班学生学习。”班主任气冲冲的说，“你们俩几班的，我非要找你们班主任聊聊，像什么样子！”
宁晓自以为找到大腿，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服，冷笑：“就是，把她们开除！”
“还有你，整天逃课，我看你这次考几分！”班主任瞪着宁晓说。
陆满心没有回答九班班主任的问话，她慢悠悠地走到唐年年身边，拉过她的桌子，靠在桌上。唐年年双手按在桌子上，垂眸看着她裙边褶皱。
“既然您是九班老师，我想向您请教，这位同学不学无术，搞校园欺凌的手段欺负同学，您身为班主任，难道一点不知情？”陆满心质问。
班主任皱着眉头，说：“宁晓她冲动，我警告过她，让她跟其他人道歉，她现在不是很老实了嘛。”
“警告？警告有用的话，还要法律做什么。”陆满心眼睛紧紧盯着九班班主任，问道，“我可没看到这位同学老实，我只看到她一而再再而三欺负人！”
班主任眼里闪过一分不耐，她狠狠拍了下桌子，气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做，我通知过宁晓家长，也让她写了检讨，她要是还欺负人，怎么没人告诉我啊！”
“现在是高三，是高考的紧要关头，大家都忙着学习，谁闲着没事欺负人！说别人欺负你，也要看看你自己干了什么事！”
她目光扫向九班的学生，不期然与唐年年对视，她愣住。
唐年年面无表情，嘴唇紧抿，明亮的眼睛内怒火灼烧。
“老师，宁晓从高一开始，以我勾引她男朋友为由欺负我，直到现在，造谣我喜欢他班学生，多次口头甚至以武力威胁。”
她用冷静的声音不紧不慢说：“我以前跟您说过，但是您让宁晓写检讨后不了了之，后来我向您求助，您听信宁晓和她朋友“学习好瞧不起人”的言论，以为是我故意惹事，对同学吹毛求疵，告诫我人无完人，让我把学校生活的重心放在学习上，让我坚强。”
“其间，也有其他同学向您说过宁晓的恶行，您不痛不痒地惩罚她后，全部不了了之。”
她打开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正字。
“这是宁晓欺负我的次数，请问我是干了什么事，让宁晓同学念念不忘，非要执着于我？”唐年年手指紧紧握着本子，指骨发白。
陆满心皱眉，心疼地看着她，抬手，紧紧握着她的手。
九班班主任愣住，惊愕的张大嘴，她环顾周围，见学生脸上同样义愤填膺，看样子积怨已久，她下意识解释：“我不是不想管，我跟她父亲交流过，我管过啊！我也请她父亲管教过啊！”
陆满心抬手，按住唐年年的肩膀，冷声道：“就管出来这种下场？”
“你懂什么，宁晓她——”她爸也是学校的老师，级别比她高，还是个领导，她不给她爸面子，以后在学校怎么上课！
班主任咬住牙，不好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而且，她是真的以为宁晓现在除了不爱学习整天逃课，不像以前一样爱欺负人。
“叮咚咚咚……”
下课铃响起，学校教学楼震动，准备考试的学生们纷纷涌出教室，拿着笔袋走向考场。
九班的学生仍然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老师，既然您管不了，那我只能请能做主的人出面，请您谅解。”陆满心微微一笑，九班班主任心里飘起不祥的预感。
就在此时，走廊里传来一声“校长来了！”，两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率先走进教室，身后还跟着另一名男老师。
宁晓看到男老师，呆呆喊了声：“爸？”
“宁晓！”
见到她，宁老师大步流星走过来，撸起袖子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你可真是厉害，我看这个学校装不下你了！”
最前方的中年男子背着手，沉声道：“宁老师，好好说话，不要动手，言传身教的道理，我想你身为老师，还是懂的。”
宁老师脸上一白，听校长的意思，宁晓以暴力欺负学生的手段，是从他这里学的？
宁晓捂着脸，在众人讥讽的目光中咬紧牙，她从小学到现在，都是她欺负别人，竟然在今天翻车！她心头怒火暴起，口不择言，“你就知道打我，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整天说给我撑腰，别人欺负不了我！”
宁老师面色青白，气得差点没喘过气。
“我不让别人欺负你！不是让你欺负别人！你的脑子装的是屎吗！”
“那也是你生的！谁让你还没评上特级教师，没当上校长，你要是当上校长，她敢这么跟我说话？”宁晓指着陆满心，对着宁老师大喊大叫。
“完了……”宁老师心里咯噔一声，这一刻恨不得穿回十八年前，把生下来的宁晓掐死！也比她在这里胡言乱语的好！
“嗯，宁老师志向远大。”陆满心轻笑，对面前脸色发黑的两位中年男子说，“原来当上校长后，家里孩子就能横行无忌，为所欲为了呢，我琢磨着现在不是法治社会吗？校长的——”
唐年年抬手，戳戳她的后腰。
陆满心嘲讽的话咽回肚子里。
“怎么会，陆小姐说笑了。”最前面的中年男子讪笑。
牛老师笑眯眯的跟陆满心介绍，“这位是张校长，今天刚从省里回来主持学校工作。陆小姐，感谢你为学校揭发这种恶劣的事件，您放心，我们一定从严处理！”
“对，从严处理！”张校长对着宁老师怒斥道，“宁老师，把她带到校长室去，叫教导主任，还有高三的主任，九班各科老师都开会！”
“你也去！”张校长对九班班主任说。
“那今天的监考……哦哦。”九班班主任看着校长望来的目光，心慌意乱的点头。
等几位老师带着不服气的宁晓走出教室，等在九班考场的学生们手捂着嘴小声嘀咕。
“诶，那不是宁晓嘛，厉炎之下，枫林第二啊！”
“她算什么第二，你问问厉炎后面那群小弟答不答应。”
“啧，她不是很厉害吗，整天欺负这个教训那个，牛得很，怎么被老师带走了？”
“那不是校长吗！”
学生嘀嘀咕咕的声音传入老师们耳中，宁老师的脸越来越白，额上留下冷汗。而原本以为她爸爸在，自己顶多吃教训，写检讨的宁晓看着众人脸色，瞳孔放大，心跳加速。
不会吧，不会有事吧……她以前都没事的啊！
宁晓下意识追寻她爸爸的目光，却见他后背的衬衫被冷汗打湿，小声地跟校长解释事情不是他想象得那样。而校长冷哼一声，甩开宁老师的袖子，大步往前走。
“咕咚。”
宁晓咽下口水，突然感受到，这次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九班教室里，学生们脸上露出茫然神色，校长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季松钰哼了声，翻了个白眼，对着靠在陆满心身上的季松钰扬扬手机，里面的聊天记录都是语音，接收对象写着“枫林-牛校长”。
“好了，结束了。”陆满心从季松钰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说道。
“结束了？”
唐年年怔然，傻傻的看着陆满心。
一直压在她头上的乌云，就这么……散了？
“请让一让！”
嘹亮的声音从门里挤进来，一名穿着蛋糕坊工作服的男生两只手举着巨大的蛋糕，小心翼翼从门口挤进来。
“嘶，我以为只有我们班才有，到底是谁送的蛋糕啊！”刚走进教室的学生喊道。
蛋糕坊员工将蛋糕放在讲台上，拍拍手掌，大声道：“我们的客户，陆小姐定制了三十个蛋糕，送给高三全体学生。今天是陆小姐朋友的生日，她希望大家可以祝她的朋友生日快乐！”
他说完，其他班的学生不由发出“哇”的声音，连忙鼓掌。而九班的学生经历过宁晓的事，还没从班霸被校长带走的事情中反应回来，此刻被讲台上两只手臂长的蛋糕吓了一跳。
等等，陆小姐的朋友……陆小姐？
九班学生不约而同看向陆满心，却见她一手拎着小巧的蛋糕盒，一手牵着唐年年的手，往教室外走。
唐年年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只有露在外面的两只耳朵红彤彤一片。
“你在哪个考场，我送你过去。”陆满心轻声道。
“不，不用了……”
唐年年手捏着笔袋，挡在脸上，晕晕乎乎地被她带出门来。
来往的学生目光明晃晃的落在她二人身上，惊艳而好奇。
“祝糖糖生日快乐！谢谢陆女神的蛋糕！”
育才楼的三层，忽然传来某人的大喊。
接着，其他班级的学生跟风般涌到走廊上，嘴里大喊大叫，都是“祝糖糖生日快乐”的祝福，以及“陆女神牛啊”“感谢陆女神投喂”的吼叫声。
与育才楼对着的成才楼的学生们不甘示弱，跟着趴到窗户边，双手做喇叭。一时间校园内飘荡着学生的叫喊，好像现在不是考试前，而是高考已经结束。
陆满心在心里感叹了句“青春啊”，这时牵着唐年年的那只手传来抵抗。
她回过头，见唐年年蹲在两条楼梯连接的平台上，缩在角落里，头埋进膝盖，蓝白色校服衣领下，白的近乎透明的脖子上染上厚厚的红色。
或许，某人的全身上下，都像煮熟的虾子般。
陆满心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季松钰摆摆手，季松钰站在台阶上，哼了声，抱着手臂转过身去。
抒发完热情的学生们回到考场，楼梯中只剩下她们三人。
“怎么了，嗯？”陆满心轻笑着摸摸她脑袋，提着裙子，蹲在她身边，手指挠挠她的耳朵。
“他……他们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从来低调的唐年年，一夕之间，昵称火遍枫林高中。
她羞耻极了。
要求将“糖糖生日快乐”写在蛋糕上，并用许多糖果装饰的陆满心摸摸鼻子，眨眨眼睛。
不用说就知道是谁的手笔，唐年年头塞在衣袖中，手指轻颤，忽然抬手，轻轻抓住陆满心的裙摆。柔软的布料云朵般亲吻她的指尖，她没有抬头，手掌向上，抓住陆满心搭在膝盖上的手指。
瘦弱的指节轻轻捏着她食指无名指指尖。
陆满心的眸光闪烁，像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水波荡漾。她垂下头，金色发丝垂落，落在蓝白色校服上，她的额头抵着唐年年的小脑袋。
“我想让你拥有许多人的祝福，希望你开心快乐。”
低低的呢喃在发丝组成的空间内回荡，唐年年耳朵更红，脸在衣服上蹭来蹭去。
半晌后，她微微抬起头，粉嫩的唇微张，轻轻喘息。
陆满心看着她涂满胭脂的脸，伸出另一只手托着脸，歪歪头，专心致志地看着她。
“我……”唐年年抬眸，眼里水光潋滟，目光闪躲，最后落在陆满心的嘴巴上，“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谢谢你。”
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平台外的阳光洒落，包裹着二人的身影，温柔的光芒落在她光洁的脸庞，陆满心看着她羞涩干净的微笑，忍不住抬手，食指点点她的鼻尖。
唐年年没有逃避。
她眨了下眼睛，在考试铃声中站起身。
“迟到了，不要紧吗？”陆满心关切道。
唐年年摇摇头，轻声道：“你不要送我，你去考试。”
她踏下一阶楼梯，马尾甩动，对一直看着她的陆满心道：“等中午考试结束，你再把蛋糕给我好不好，我有话跟你说。”
陆满心挑起眉，笑容深沉。
“好啊。”
第25章 贴贴第二十五天
唐年年不要陆满心送，她便不去。
她目送穿着身材纤瘦的女生走下楼梯，楼梯间内回荡轻轻的脚步声。
唐年年考试的教室在对面育才楼的一层，十六班，她走到育才楼大门时，忽然回头，看向陆满心坐在的楼梯间。
陆满心站在打开的窗后跟她招手，两人距离较远，彼此看不清表情。唐年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她摆手，然后举起手里的笔袋，另一只手指指，随后握起拳头做了个打气的手势。
要考试去呀，加油哦！
秒懂的陆满心：“……”
她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手机，一盒蛋糕。陆满心拍拍腰侧的衣服，笑道：“没带考试用品，应该不用去考试吧。”
“啊？满心姐，你要去考试？不要啊，那就剩我了！”季松钰“哒哒哒”从楼梯上跑下来，身手灵活，虚虚抱住陆满心的手臂。
“再说了，考试没意思啊，要坐那么久，现在距离中午还有时间，我们去玩吧！市中心的游乐园的高空蹦极，据说是A省最高的蹦极地，满心姐你带我去吧！”她晃着季松钰的手臂说，“我们班那几个女生，前几天去伦拜海上跳伞来着，回来就跟我嘚瑟，有什么了不起的嘛！等过几天有空，我们也去啊！”
季松钰跟同学们关系算不上好，所以喜欢追在陆满心后面。
“……”陆满心思考片刻，问：“蹦极跟跳伞为什么能扯上关系。”
“哎呀，都是一样往下跳嘛，我们先体验体验，就当试用装喽~”季松钰眨着眼跟陆满心央求。
好一个试用装。
陆满心沉默片刻，将手臂从季松钰胳膊里□□。
“不了，我要去考试。”她拒绝道。
季松钰不敢置信的瞪圆眼睛，镶嵌着水晶的粉色指甲搭在嘴上，用那种做作的语气说道：“呜呜呜，满心姐！在你眼里，考试比我重要嘛！”
你当着我的面跟那朵小白花卿卿我我！我还在生气呢！
陆满心立马给生活助理打电话，让她带一份考试用品过来，她低着头，手机屏幕倒映出她长长的眼睫，女生眼里闪过一丝坏笑，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对，没错，是这样。”
“啊——”
季松钰夸张地往墙上一靠，手抬起，捂住自己的胸膛，瞪圆眼，张大嘴，用夸张的表情和语调对着陆满心伸出一只手。
“不，不要离开我！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是跟我走！还是去考试！”
季松钰戏精上身，陆满心十分配合。
她故作冷酷地走到台阶上，面容冷峻，冷冷回眸，“我选择考试。”
“不——”
“哼，季茶茶，我要让你知道，”陆满心提起裙子，走下楼梯。
“我陆满心，没有心！”
“啊——”
季松钰低低惨叫，泫然欲泣盯着陆满心的背影。
就在这时，刚走到楼梯口的某人停下脚步。
赵绒绒一脸疑惑地盯着季松钰，脑袋上缓缓飘起问号。
继陆家大小姐后，季家小姐也不正常了？
不是吧，这玩意会传染？
她吸了口气，连忙退后一步。
季松钰像一根风化的木头，稍不留神“咔嚓”断掉般，她手忙脚乱地站起身，两只手交叉抱在胸前，仰起下巴，轻咳一声：“咳，我刚刚是跟满心姐胡闹，你什么都没看到，知不知道？”
她挑起眼尾，恶狠狠地瞪了下赵绒绒。
季松钰长相甜美，平日里总是盛气凌人模样，但是无法忽视她娇怒气势下，漂亮的脸蛋。
赵绒绒看了眼她身上贴身的粉色长裙，松软笔直的黑发，因为被人撞破尴尬场面，瞪得溜圆的眼睛，和嫣红高挑的眼尾。她心中轻笑，脸上挂上礼貌的微笑。
“好的，季小姐，我什么都没看到。”
“哼，算你识相。”季松钰对她露出满意的表情，像被顺毛的猫咪，挑高下巴，迈着骄傲的步伐，走下楼梯。
在离开赵绒绒视线范围后，季松钰惊恐地瞪大眼，脸上通红，放下手，提着裙子“唰唰唰”往外跑，离开成才楼大门，风一般往校门口跑。
然而她不知道，这一切都被站在楼梯上的赵绒绒，通过窗户看得一清二楚。
等到粉色的影子消失在窗边，赵绒绒忽然抬起手，放在唇边。
“噗！”
她笑起来。
好傻。
早读下课后，距离考试的时间比较紧，迟到后老师不会责备，只是让学生抓紧时间考试。
但是老师没有想到会有人，迟到半个小时。
陆满心抬起手指，敲敲教师门，看了眼门上贴着的“第三十考场”五个字，眼里闪过笑意。
还是第一次沦落到这个考场，有趣的体验。
考场内，托着脸百无聊赖的尾气考生们不约而同抬起头，看着高挑的，仿佛是参加颁奖典礼盛装出席的女生，有一瞬间时空错乱。
有人低下头，揉揉眼睛，低头看向空白的试卷。
嗯，没错，是在考试啊！
“迟到太久了！”监考的老师皱眉道，“要是高考，迟到十五分钟就不允许进考场了！”
这是非常严肃的问题！
考场内顿时传来嗤笑声，进考场又如何，他们考不考都一样，大家一样烂，还在乎迟不迟到？
他们能来考试就够给面子的了！
考场内有人认识陆满心，眼神戏谑地盯着他，只等她下一秒发怒，摔门而去。毕竟以前的陆满心就是这样，除了厉炎，从不将人放在眼里，更别提对她指手画脚。
徐成江淡淡的想，默不作声地看戏。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被老师教育时间问题的陆满心微微一笑，说了声“抱歉”。
陆满心，说抱歉？
徐成江脸上笑容僵住，他坐起身，疑惑地看着陆满心。
“以后不会了。”陆满心态度端正地跟监考老师说。
“行，以后注意，快去考试吧。”考试时间，监考老师不好多说，摆摆手，让她进去。
陆满心手里拿着透明笔袋，里面放着准考证和文具，是生活助理用最快速度给她准备齐全，送过来的。她看了眼准考证上的考号后面的1119四个数字，在一片好奇的目光中，走向倒数第二的位置。
“行吧，好歹不是倒数第一。”陆满心心里安慰自己。
她看向倒数第一。
一个模样清秀的男生，笑吟吟地看着他，目光十分……耐人寻味。
“陆小姐。”徐成江抬起手，递到陆满心面前，“没想到陆小姐竟然来考试，真让人意外。”
你谁啊？
陆满心目光淡淡扫过他，忽视他的手，把凳子往前一勾，提着裙子缓缓坐下。
“不许说话。”监考老师冷声道。
徐成江见陆满心无视自己，耸了下肩，十分习惯。这样才对嘛，这才是陆满心对他人的态度。徐成江轻笑，重新拾起笔考试。
“嗤——”
笔袋拉开，陆满心手指勾了只黑笔出来，在试卷密封线外写下“陆满心”。
原主虽然成绩不好，但是小时候学了一段时间书法，练得是瘦金体。
好巧不巧，陆满心她平日用的，正是瘦金体。
原主学校没去过几次，一个月写不了一个字，陆满心不用担心字迹暴露身份。当然，也暴露不了身份。
毕竟，她现在，就是陆满心。
黑色中性笔在她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笔尖落在纯白的试卷上，毫不犹豫勾出答案。
“不能考太好……要比59多几分呢？”陆满心纠结的皱了下眉，不多时将语文的选择题勾好，只是在涂答题卡时，涂了几道正确答案。
“原主之前语文考多少来着？对了，三分……嘶，语文能考三分，原主也是一代奇才！”陆满心摇摇头，算着在答题纸上写了几道题，凑到三十分左右停手，其他的答案写在试卷上。
考场内，四十个考试趴下去三十个补觉的，两个人正在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四个人正在纸上画画，还有一个拿着胶布往答题纸上贴钞票，还有一个正在叠飞机。
整个考场上，竟然只有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笔直坐着，认真答题！
监考老师目光呆滞，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太阳。
太久没有回到校园，陆满心难得感受到充实，她还根据作文题目以“我最亲近的朋友”为题，在草稿纸空白的地方写了篇小短文，重点描绘某糖的美丽，可爱，坚强，着重描写自己被退回礼物时的心碎，并且展望未来，期待二人关系能够实现巨大进步。
考试铃声响起，陆满心意犹未尽，在小作文的最后画了个小心心。
“呵……”她背后传来男生的轻笑，好像有人正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动作。
陆满心脸上的微笑倏然消失，将草稿纸连同试卷卷起，转头看向从刚见面就奇奇怪怪的男生。
“有事？”她挑眉道。
徐成江伸出手，放在两边，示意自己无恶意，他笑道：“陆小姐，是在给炎哥写情书吗？”
陆满心脸上顿时露出吃到苦瓜的表情，嫌弃道：“别说了，要吐了。”
“……？”
徐成江愣住。
“你谁啊？”既然叫厉炎炎哥，估计又是他身边的跟班，陆满心对他们没有好脸色。
徐成江有些奇怪道：“我你都不认识了？”
陆满心心跳快了两分，面上不动声色，用原主从前高傲的语气嗤笑道：“我该认识你？”
“当然不，陆小姐身份高贵，自然不用记得我。”徐成江看上去彬彬有礼，语气不变，“请容我第五次向您介绍自己，我姓徐，徐成江，是炎哥的朋友。”
徐成江？
陆满心眨了下眼睛，那不是厉氏集团未来的副董，厉炎身边的头号小弟吗！她记得书里的徐成江为人冷静，善于谋略，但是心狠手辣，在男主与女主大学毕业时，他们的爱情发展到你追我逃时，徐成江还建议男主囚禁女主，细心精养，将女主养成娇弱的金丝雀，除了男主，再也无法依靠任何人。
嗯，是个狗东西。
陆满心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故意低下头，目光落在桌角贴着的考试信息上。
“哦，你啊，倒数第一？”倒数第二语气十分嫌弃。
徐成江没想到陆满心说不认识他，竟然是真的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他哭笑不得，解释道：“陆小姐误会了，上次考试，我因病缺考，所以没有成绩。”
其实他上次被厉炎的敌人堵在路上，来不了学校，厉炎为了救他，考试考到一半，从学校赶来。
想到厉炎，徐成江对着陆满心微笑，“炎哥现在正在前面的考场考试。”
三十前面二十九，厉炎果然是学渣。
现倒数第二不屑一笑。
没有女主激励，男主现在就是个只会惹是生非，易怒易爆的废物罢了，好好的女孩子，帮助男主上进考上名牌大学，还要跟他虐恋情深，真是傻透了！
“他在哪考试关我屁事，管好你自己吧，倒数第一。”陆满心表情不屑，转过身子。
徐成江看着她灿烂的金色长发，眯起眼，瞳孔里满是怒火。
果然是陆家小姐，永远都是这么高傲，自以为是，令人厌恶！
“啪。”他狠狠捏住笔，瘦弱的笔身在他的力量中断裂，黑色笔芯弯成两截。
徐成江提高嗓音，“陆小姐既然看不起我，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哦，实话实说就是看不起你了，说得好像你现在不是倒数第一似的。
陆满心微微侧脸，竖起耳朵。
“如果这次考试，我的分数在你之上，就算我赢，反过来则是你赢，赌注是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如何？”
徐成江旁边座位上的那人听到，哈哈大笑，“江哥，你可真有意思，你以前都是在第三考场的，跟她比？”
那人目光看向陆满心，脸上写着“她也配跟你比”的表情。
陆满心手臂交叉，抬手摸了下耳边宝石耳链，嘴角露出讥讽笑容。
考场内的学生看好戏般望过来，先是看向徐成江，最后落在陆满心身上。
“怎么，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敢赌？”
“就是，你是陆满心吧，就追炎哥追的死皮不要脸的那女的，这都不敢赌，还想追炎哥？”
“怕了吧，怕了就跟江哥道歉！”
拱火的声音，起哄的声音在考场内嗷嗷大叫。
陆满心抬了下手，刚刚大叫的人看着她冰冷的面容，下意识闭上嘴巴。
她在静默中站起身，华丽的长裙轻摆，往徐成江方向靠近一步。
“你好像，很看得起自己。”陆满心抬手点点红唇，歪着脑袋不解道，“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赌这个不公平的赌约？难道我输了，你让我把陆家拱手相送，我就要给你，那我赢了，我让你捐出我家千分之一的资产，你有吗？”
陆满心的话落，就见徐成江僵在原地。
他喉结起伏，咽下口水，别说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他家也没有啊。
许久未见，陆满心怎会这么强势，还长了脑子？
“自然不会比钱方面的东西，这是违法的吧。”他想起陆满心威胁戴宁他们报警的事，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赌约，不涉及家族。”
听到他的话，陆满心脸上笑意更深，带着几分嘲弄，徐成江脸上的笑缓缓消失。
“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你赌，还是那句话，你谁啊？”
“那你就跟我赌。”低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陆满心挑眉，看到厉炎双手插兜，站在窗外。
“拿徐成江的成绩跟你赌，就是欺负你，我平时成绩二百分左右，下次考试就是期中，只要你能考过我，就算你赢，如何？”厉炎高大的身体阴影般映在窗上。
陆满心皱眉，心道我跟你又有什么好赌，然而下一秒，她听到厉炎讥讽的声音。
“如果我赢了，你就把三年来，你对我穷追不舍的倒贴一字一句写下来，还有被你屏蔽的三年来的朋友圈，打印下来，贴在枫林校门口！我可记得，你每天都会在朋友圈里跟我表白吧。”
“呵。”陆满心冷笑，站直身体，“好，既然这样，那如果你输了，期中考试后，你厉炎从十班滚出去，从此以后再也不出现在我面前，十米以内，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你——”厉炎以为她会提出让自己做她男朋友这种赌约，没想到，竟然是让他，滚？
他嗤笑一声，“你这是提前认输？”
想在枫林对他告白？
“我是不是该换个赌约。”
陆满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厉同学，这边建议挂脑科，最好拍个片子。”
是不是脑子少长了块。
厉炎脸上的讥讽僵住，两人隔窗对视，眼中皆是愤怒的火焰。
旁观的徐成江看着陆满心，她身上的嫌恶宛若实质。他缓缓皱眉，陆满心放弃厉炎这事，难道是真的？
第26章 贴贴第二十六天
陆满心与厉炎的赌约不消片刻被人传播开来，班级群，学校群，枫林贴吧校园墙等等，就连枫林表白墙都在考试结束后悠悠发表信息。
“厉校霸和陆女神的期中决战，你站谁？”
刚从考场出来的学生看到这条信息，微微一笑。
“陆女神人美多金，蛋糕也好吃，所以我站厉校霸。我听人说过，陆满心高中从来不听课，基本不见人影，比起她，厉校霸好歹给老师面子。”
“校霸加一，友情提示，陆满心考场号是三十，座位号是三十九，她后面那位是上次缺考，年级前一百的徐成江，她前面那位我兄弟，总分六十。”
“……六十？”
“牛啊！不愧是我女神，总分跟我的十位差不多了，我女神真棒！”
看好戏的学生纷纷涌来，有好事者在微博上开了投票和抽奖，十分钟后，陆满心和厉炎的支持率大概是一比九，半小时后，支持率零点五比九点五。
唐年年坐在窗边，低着头，按着涂卡笔的末端，抽出笔芯检查长度。
金色阳光漫无目的洒下，靠窗的座椅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热。透明的光芒勾勒少女单薄身姿，她坐得笔直，耳畔微黄的碎发温柔抚摸她的脸颊。
叶许抓着笔袋，踌躇半晌，从她后面靠近，扬起微笑跟她打招呼。
“嗨，唐同学，好久不见。”
唐年年动作停顿下，眼睫稍稍抬起，复而落下，将扁长的笔芯推进涂卡笔内。
她没有说话。
叶许挠了下头，喉结上下滑动，声音紧张：“我前几天比赛，昨天才回来。”
唐年年将桌上的文具收进笔袋内。
“这次比赛的试卷还挺难，我记了几道题回来，等考试结束，我抄给你做下？”他笑着说。
唐年年摇摇头，从座椅上站起身，轻声道：“不用了，谢谢。”
她避开叶许，从他身侧走出去。
叶许眼神挫败，忽然想起什么般，他转头，喊道：“那个，宁晓还在纠缠你吗？”
唐年年停住脚步，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叶许眼睛一亮，继续道：“我打算跟她说清楚，我根本对她没有任何意思，也会跟班主任说清楚，让他好好管教宁晓。”
“唐同学，我想帮助你。”
唐年年皱了下眉，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叶许，“谢谢，不必。”
两人一人站在门口，一人站在窗边，阳光将教室分成黑白两部分，唐年年与叶许站在各自空间，彼此泾渭分明。
“宁晓与我之间的事，跟你没有关系。虽然不知道你听谁说了些什么，但那不是真的。”唐年年声音冷淡，对着叶许说道，“我并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希望你不要产生多余的误会。”
叶许还是第一次听到唐年年跟他说这么多话，只是她话中的意思让他皱紧眉头。
“不是真的？误会？”他睁大眼，高声道，“或许，是唐同学对我有误会！高三开学那天下雨，迟到的我们俩在学校外的站牌下车。那天雨很大，打湿你的头发，你穿着校服，浑身湿哒哒地看着大雨，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枫林竟然有你这么可爱的女生……我当时就知道，这是上天安排的，最美好的相遇！”
最美好的，相遇？
太阳升至最高处，阳光落在唐年年脚边，她的身体仍然站在阴影中。
她听到叶许的话，不期然想起高三开学那天，叶许嘴里所谓的美好相遇。
A省今年夏天格外多雨，尤其是开学那天，老天爷不知受了什么委屈，滂沱大雨咆哮倾落，在宣泄一夜后，仍不停歇。
她推开门时，雨水已经蔓延到脚踝，院子的水盆翻着身子，在水面飘荡，雨滴打在盆地，吵得人耳朵疼。
唐年年穿着廉价雨衣，艰难的将破旧的车子从水中推出门去。天地间茫茫皆是雨，水滴无孔不入，从帽檐中挤进头发，冲湿脸颊；从衣摆处钻进衣服，黏在校服上，沉重憋闷。
然而更难受的是通往学校的路，被大水泡了一夜的土地变成沼泽，腿陷进去半天拔不出来，她只能站起来蹬车子，让破旧的自行车在这条仿若永远到不了头的路上艰难前进。
她脸上都是水，雨水，可能也搀着泪水，等她终于踏出泥地，眼看拐弯就到大路时，她耳边“啪”一声响，脚下一空，整个车子摔在地上，人也跟着倒在水中。
自行车的车链受不住折磨，断成两截，唐年年没办法，红着眼眶将车子放在一家商店门口请人看顾，花费两块钱坐公交车——她上学以来，还从来没有做过公交。
怕身上雨水沾湿座椅，她一路是站着的，直到终于来到校园门口。
她一路饱受折磨，心情压抑到极点，在叶许眼中，竟然是美好相遇的开端。
唐年年心中只觉可笑，仿佛又来到那天早上，冰冷潮湿的雨水和黏腻的泥土粘在身上，冷彻心扉的感觉直到今天回想起来，依旧让她颤抖。那天她走到班级时，同学躲避的身体和目光，以及宁晓孙琪的嘲笑回荡在耳边。
“……好可笑。”唐年年摇摇头，心里喃喃道。
她避之不及的痛苦，竟然是别人心中美好的憧憬。
“不要再说了，同学，好好学习吧。”唐年年眼神渐渐恢复平静，看着叶许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当然，在她心里，这个男生本来就是陌生人。
“以后不要找我了。”
她说完，不等叶许反应，转身就走。
门口处，刚刚走到的一个男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蓦然睁大眼睛，“这不是我在修车铺见到的妹子吗！诶，叶许，她超好看的！诶，叶许，你咋了，这个脸色，没考好？”
唐年年回到阳光中，教学楼前空空荡荡，她弯下腰，手掌撑着膝盖，难过地吐出口气。
“哒。”
黑色的裙摆摇晃着停在她身前，闪烁的薄纱落在她眼中。
陆满心伸出手，指尖托着她的下巴将唐年年的脸抬起来，看着她微红的眼尾，疑惑道：“这次考试的题这么难？”
都把人难哭了？
唐年年的心像是被手掌捏了下，她瘪了下嘴，站起身，“没有啦。”
“真的？”
陆满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真的呀。”唐年年弯起嘴角，对着陆满心轻笑。
陆满心摸摸下巴，想起她高考的时候，就有刚考完的学生趴在墙上嗷嗷大哭，不过一般这么做的都是学习好自认为没发挥好的学生。
“糖糖学习好，有学霸的自尊心，作为贴心的满心心，我不能揭穿她。”陆满心自以为发现真相，伸手将唐年年往自己身边拽拽，拍拍她的肩膀，“考试嘛，不怕题难，就怕题简单，大家都不会才有意思嘛。”
“……？”
唐年年茫然地看着她，嘴唇微张，清澈的杏眸愣愣地与她对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陆满心瞧着她可爱的表现，手掌痒痒，又抬起手，再拍拍她的肩膀。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一时的大意可以原谅，只要是高考发挥正常就好啦。”她语气飞扬，耳朵上的宝石闪闪发亮。
“……”
“扑哧。”发现她在安慰自己的唐年年抬起手掌，拳头挡在唇边轻笑，杏眸弯起，无奈的说“那你这次发挥怎么样？”
想到自己算计着分数答题的陆满心“额”了声。
唐年年眯了下眼睛，凑近她，轻声道：“你不会没有去考试吧？”
声音中有一点点点威胁的意味。
陆满心瞪大眼，无辜道：“怎么没有去！我当然去啦，我答应你要去考试！”
“我陆满心，言出必行！”
她对着唐年年挑挑眉毛，神情略带得意。
唐年年眼睫相碰，一触即离，她背着手，冷不丁问道：“语文第一道选择选什么？”
陆满心想也不想道：“都考完了，我怎么会记——我记得！选C！”
她在唐年年盯着自己的目光中瞬间想起试卷的答案。
“对了？”唐年年惊喜道，“一道题选择题五分，你语文比上次多两分，太棒了吧！”
她用鼓励的语气说，好像陆满心是小学中需要鼓励的小学生一样。
说完，她不等陆满心反应，开心地问：“那你还记得其他的答案吗，你说出来我看看对了几道呀，你卷子呢？”
她背着手，踮起脚尖，凑到陆满心面前。蓝白色校服与黑色华裙轻撞，她眼底像落满星星的银河。
“你还记得我语文的成绩？”陆满心想起原主的成绩单，微微头痛，但看着唐年年开心的表情，不由笑起来，“你好像我以前考完对答案的同学，糖糖同学，我们要考一门忘一门，专注备考下一门。”
然而总分五十九的人没有资格在糖糖同学面前这么说，糖糖背着手围着陆满心转了一圈，没看到她身上有口袋可以放试卷。
她轻轻鼓了下脸。
写满答案，已经被陆满心毁尸灭迹的试卷只剩下作文的部分，陆满心在唐年年搜寻的目光中坦然地伸出手，最后从手机壳子里将剩下的手掌大小的纸抽出来。
“看，我有写作文哦~”她语气得意。
“你要写答题纸上的呀！”
写了就会给分的呀！这样语文就能考两位数没准更高呢！
唐年年蹙眉，嘴巴下意识撅起，纤瘦的手指捏着薄薄的试卷残片，。
“好漂亮的字啊。”她内心惊讶，轻声念道，“《我最亲近的朋友》”
“我最亲近的朋友是一颗糖果，如果加了牛奶就是奶糖，加了果汁就是水果糖。可是我的朋友是一颗瘦瘦的糖果，作为一张可爱的糖纸，我送给她一根糖绳，然而她拒绝了我，这是为什么呢，难道糖果不喜欢糖纸嘛……”
唐年年的声音越来越低，捏着纸叶的手指用力。
“要写议论文，你，你这……是童话。”她红着脸，弱声弱气道。
陆满心抱着手，眼神戏谑。
被她这么看着的唐年年咬了下唇，垂下眼睛。
“对不起。”
“为什么抱歉。”陆满心轻声问道。
“那根头绳……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唐年年轻声道，“还有修车的费用，等周末我去银河取钱，要还给你。”
“就算是朋友，也要分得清楚。”她眼神飘了下，不敢看陆满心，却用镇定的语气说。
“就按你想的做吧。”陆满心轻笑，语气包容，“我没有生气。”
唐年年听到后，心里倏然松了口气，她看向陆满心，弯起眼睛。
“不过，既然要算得清楚一点，有件事先说清楚。”陆满心忽然走进唐年年，手臂揽住她的肩膀，低头，嘴唇凑在她耳边，“还记得我的请求吗？”
还带着笑意的眼里顿时水光潋滟，唐年年缩了下肩膀，右手抬起，放在左唇角，眼神闪烁，被陆满心呼吸亲吻的左耳红彤彤一片。
“记，记得。”她喃喃道。
陆满心眼里闪过一抹坏笑，故意道：“怎么这么害羞，不过是请你‘假扮’我女朋友，又不是真的。”
唐年年抿了下唇，苍白的手背摩挲脸庞，声音弱不可闻。
“哪有害羞。”
“哼。”陆满心轻笑，放过她，低声道，“既然是假扮，需要你的帮助，而且这件事对你的名声……有影响，还要占用你的时间，我自然不会让你无功而返。”
“嗯？”唐年年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我是说，假扮女朋友的费用，还有对这件事情的保密费用，我会一分不差提供给你。”陆满心认真道。
将她的话一字不差听进耳中的唐年年皱眉，“我不会要你的钱。”
“别拒绝，这是我应当给的，就事论事不论人。”陆满心说，“就算是其他人花费心力帮我，我也该感谢啊。”
唐年年的脑海中忽然想到昨日清晨，校园门口漂亮性感，手里提着陆满心外套的女生，还有今天一直对陆满心喊“姐姐”，容貌甜美，衣着华丽，看上去就是跟她一个世界的女生。
她心倏然一空，手指蜷起，捏住背后的校服，在掌心攥紧。
“我今天想找你，就是想问你。”她低下头，咬着嘴唇。
“如果我不答应，那你会找其他人假，假装女朋友吗？”
鼓足勇气问完这句话，她抬起头，明亮的杏眸对上陆满心的眼睛，目光认真，一错不错看着她的表情。
陆满心先是惊讶，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到这个，继而轻笑。
“笑什么。”唐年年捏紧衣服，刚刚提问的勇气离家出走大半，有些泄气。
“没事，只是意外，而且很开心。”金色长发下，陆满心精致的眉眼落下几许温柔，“看来糖糖很认真思考过我的请求。我很开心，各种层面上。”
唐年年不懂她口中“各种层面”是什么意思，见陆满心看上去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生气，刚刚离家出走的勇气又跑回来，手扒着门框，一只脚在门槛上跃跃欲试。
“那，你说嘛。”她轻声道。
软软的声音低低的传进陆满心耳中，她瞳孔微怔，挑起唇角，“撒娇？”
唐年年吓得差点掐到自己的肉，眼睛瞪得大大的，反驳道：“我怎么会撒娇啊！”
她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
“哦~真的吗？”陆满心语气轻佻，一副“你就这么说吧，反正我不信”的表情。
不等唐年年生气，她立马转移话题。
“我的想法是，不会。”陆满心眼神淡淡，嘴角依旧噙着笑意，但是唐年年感觉到，此刻的陆满心格外认真。
“我找你，是因为我知道只有糖糖才适合帮我，也许你觉得我这么说有些敷衍，然而这就是我的心里话，别人的话……”她想到目前来讲跟她关系最好的季松钰，脸不自觉皱起，吐出渣女语录。
“她只是我的妹妹！”
“……”
“噗！”
唐年年看着她脸上奇奇怪怪的表情，忍不住轻笑。陆满心无奈地看着她，摇摇头。
“好，不过我不会收你的钱的，一分也不要！”唐年年认真道。
陆满心眼睛顿时亮起，像漫天长夜突如其来的流星雨，久久不散，“这么说你答——”
“糖糖！”
远处于晚一嗓子惊起树上的鸟。
“糖糖糖糖！出事啦！陆女神疯啦！”于晚两只手支棱在身旁，“突突突”跑过来，转眼冲到二人面前。她身后，还跟着提着裙子，穿着高跟鞋的季松钰。
季松钰跑得慢，面色惊恐，被陆满心的助理姐姐扶着走过来。
“疯了，我姐疯了！”季松钰捂着胸口，眼神发直。
被打断好事的陆满心皱眉，抬手放在鼻翼下，目光不善。
“呜呜呜，糖糖，陆女神她真的疯球了嗷——嗷！”拽着唐年年胳膊的于晚脑袋上一痛，被唐年年弹了个脑瓜崩。
“说什么傻话呢！”唐年年皱眉，捏着她圆滚滚的脸蛋，把她皱成一团的脸对向陆满心，“满心在这啊？”
陆满心挑眉，看了眼唐年年。
唐年年没有注意她的目光。
“呜呜，满心姐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于晚举起手机，指着屏幕道，“你怎么想到跟厉炎打赌的！你忘了你的五十九了吗！”
五十九这梗过不去了是吧。
陆满心“啧”了声，脑壳痛。
不明所以的唐年年疑惑道：“什么打赌，厉炎？”
又是厉炎？
她看向陆满心。
“咳，就，我跟他打赌，一个月后的期中考试，看谁分高，我要分数比他高，他就离开十班。”陆满心摸摸鼻子说。
唐年年皱眉，按住她的手腕，“要是你输了呢？”
陆满心舔了下唇，这时喘过气来的季松钰哭嚎道：“我姐要是输了，就要把她三年来追求厉炎的每件事写下来，再把她三年来的朋友圈一条条打印下来贴在你们高中门口！”
她狠狠喘了口气，颤抖的眼无神的扫过枫林高中。
“就你们学校外面这圈墙，不知道够不够地方。”
“……”
唐年年松开陆满心的手腕，垂下眼睫。
“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输！”感受到危险气息的陆满心连忙道，“我这不是有糖糖吗！”
她牵住唐年年的手，笑嘻嘻道。
“呜……可是厉炎有徐成江辅导啊，徐成江跟糖糖的成绩差不了多少，而且厉炎他平时能考二百多分，好的时候能上三百啊！”
“才三百。”陆满心不屑一笑，顿时，唐年年，于晚，季松钰，包括沉默寡言的助理不约而同看向她，目光沉重。
陆五十九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呜呜，怎么办嘛！我都相信满心姐不喜欢厉炎了，要是满心姐输了！那你之前对他的喜欢不就坐实了吗！”知道陆满心喜欢女孩子，还找唐年年假扮女朋友的于晚捧着脸叹息。
“厉炎会得意死！姐，你以后还怎么在枫林上学！”季松钰摇摇头，然后想起什么，“哦——没事，我姐的脸皮厚的很，不在乎别人——”
陆满心眼刀横过去，季松钰的手“啪”按在嘴上。
“唔缩哦。”
“你们对我有点信心，不会输得。”陆满心镇定道，“真的，我陆满心，从不骗人。”
季松钰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白眼，心里告诫自己，这是她姐，这是她姐，翻白眼会挨揍！
气氛非常沉默，大家对陆满心自信的话语没有任何表示。
“要是，”沉默中，唐年年开口，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看着陆满心，“一个月后，要是你赢了的话，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只要你考试赢过厉炎，我就假扮你女朋友。
明明刚刚就会答应的请求，瞬间拖到一个月后。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陆满心冷静片刻，只恨没有时光机，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她举起手。
“一言为定。”
唐年年抬手，手掌按在陆满心温热掌心。
“一言为定。”
容貌姣好的少女许久对视，十指相贴，感受到气氛微妙的其余三人下意识撇开眼。
“小姐，先去吃饭吧，蛋糕还在车上。”助理温柔的提醒。
唐年年“唰”的收回手指，按在校服上，努力忽视脸上的热意，“对，我们先去吃饭，下午还有考试，满心你今天和明天要努力，拿出所有实力！”
她看着脚尖认真说：“等考试结束后，我们在查缺补漏！”
陆满心看着她的头顶，笑着点头，“好。”
周四下午，陆氏集团的掌门人陆恒，携妻子满意，与何氏集团于东方大酒店签订合作协议，签订仪式全程直播，被京城各大家族看在眼中，不知多少人红了眼。
“该死！究竟怎么回事！到嘴的鸭子怎么就飞了！”厉氏办公楼内，厉父眼睛猩红，恶狠狠地盯着电脑屏幕，“给厉炎打电话，让他明天来京城见我！”
他声音尖利，秘书擦着额头上的汗，颤巍巍地拿起手机。
“喂？”容貌昳丽的陆母身姿优雅，在宴会安静的角落倾听对面人的说话，她眼神温柔，不时惊叹道，“真的吗，心心这么乖了嘛？心心好棒！”
“什么，心心竟然参加考试，还很认真，不像以前那样坐半个小时就出来？好乖啊心心！”
陆母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提着裙子激动地走来走去。忽然，她想到什么，让电话那头的人等等。
她提着裙子快步走到正在与何家掌门人交谈的陆父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对何家掌门人礼貌微笑，“不好意思，借陆先生一用。”
何家掌门人立马笑道：“自然，夫人请。”
陆母连忙拽着他回到角落，将窗帘拉上，激动地指指手机，打开扬声器，“你快听，现在的心心可好了！”
陆父从她嘴里听过这段时间陆满心的转变，而且他宝贝女儿竟然让他看朋友圈了！他兴奋的一晚上没睡！不过因为以前心心不喜欢他这个父亲，见了他就要生气，大吵大闹，他便不敢接近自己的女儿。
上一次满心叫他爸爸，还是在半年前，因为厉家想要一份合作。
想到厉家，陆父眼里闪过不满，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你别急，我们慢慢听。”陆父揽住陆母的腰，温柔道。
助理连忙将跟陆母说的话重复一遍，陆母抓住陆父的手，激动的晃晃。
“好，心心长大了！”高大英俊的男人轻叹，用力楼了下陆母的腰。
“夫人，先生，有一件事，我要跟二位汇报。”助理的声音从电话中清晰落入二人耳中，她将陆满心与厉炎打赌的事情告诉陆父陆母。
“小姐再三强调，她绝对可以赢过厉炎。”
陆母抓着陆父的手一紧，眉头皱紧，“心心这是什么意思？”
她已将陆满心不喜欢厉炎的事情告诉陆父，这次与何家签约，也是陆父的意思，一来比起厉家，何家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二来签约后，能了解陆满心的话的真实性。
贸然去问，引起宝贝女儿的怒气，可不值得。
陆父眯了下眼睛，轻轻笑起来。
“你还笑！”陆母责怪地看着他。
“别急，我觉得心心自有打算。”他拍拍陆母的后背，温柔道。
“我当然知道，心心可是我女儿。”陆母骄傲地说。
心心也是我女儿啊！
陆父轻笑，握住陆母的手。
“既然心心跟厉家那小子打了赌，我们就看看，一个月后，若是心心输了，我们便把此事压下去，给厉家些好处，让他儿子闭嘴，别做些没用的事。”陆父眼里闪过深沉的光，语气沉沉，“若是心心赢了……那看来，我们的宝贝女儿，真的把心从厉家那小子身上收了回来。既然这样，我们当初怎么养肥的厉家，也当让他们把肉割回来。”
“生意场上，哪有只一方得利的道理。”
陆父语气悠悠，“倒是你，别怪我心狠。”
陆母嗔怪地看着他，勾起唇角，扯住他的领带。
“我只怕你动手太轻，以前都是为了我的宝贝女儿。现在终于等到她清醒，自当快刀斩乱麻，让他们滚得越远越好。”
第27章 贴贴第二十七天
老郝面馆。
两层的店铺摆放着扁长的桌子，距离放学已过去半小时左右，饭馆内坐着寥寥无几的学生。店内墙上挂着电视，正在播放家长里短的电视剧，上了年纪的奶奶坐在马扎上，边看电视剧边刷碗。
发黄的透明门映出纤瘦的影子，苍白的手抓着把手，轻轻推开门，唐年年转身，抬起头温柔道：“就是这里了。”
站在最后面的于晚海豹拍手，开心地说：“这家面超超超好吃得！我跟糖糖都可喜欢啦！”
她前面，站着季松钰。季松钰抬手托着下巴，看着门房上灰扑扑的牌子，眉皱起，嘴往两边撇，露出非常明显且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是吃饭的地方？”她声音有些大，屋里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目光打量，在看到这奇怪的组合和某些人身上过于华丽的服装时，惊讶地转过头跟身边的朋友嘀咕。
季松钰不在意这些目光，只想抓着陆满心离开这里，她站在陆满心身后，踮起脚来探头探脑。
“嗯……”唐年年仰着头，看向陆满心。
“看我做什么？”陆满心轻笑，抬起手按在她肩膀上带着她往里走，另一只手按着门，用簇拥的姿势带着唐年年走进面馆。
唐年年与她贴的极近，面馆内的饭香顿时被好闻的香水替代，紧紧将她包围，她整个人仿佛坠入柔软的绒布中。陆满心今天用的香水不是从前的日常香，浓密孤高，不经意间透出丝丝妩媚。
像日夜轮替时，蓝夜朦胧的河畔，红裙似火的女子倚栏独望，她神情散漫，任凭手间烟圈蒸腾，消融在河水升起的白雾中。
她隔着漫长蓝夜望去，与恰好回眸的女子对视。那分明是陆满心的容貌，散落的发下双眸冷漠，在与她目光交接时勾起深邃笑容，与烟雾一起映在蓝色的夜晚，如色彩浓稠的油画。
“你根本不是我妈妈！”
骤然尖锐的哭嚎声将唐年年吓了一跳，她的思绪从幻想中拉回来。洗碗的奶奶看着电视里推搡的两名演员，长长叹了口气。
烟火重回世界。
唐年年靠在陆满心身上，耳根浮起一层红色。
不久前，她还在琢磨陆许应该参加作文比赛，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只会胡思乱想胡言乱语的人。
“因为是生日，所以要吃面吗？”陆满心的下巴搭在唐年年头顶，嘟着嘴看着挂在柜台上的菜单，“好饿。”
“你想吃什么呀？”唐年年被她靠着，红着耳朵问，“我们这边是谁的生日谁请客，所以我只能带你来吃面啦。”
“好哦。”陆满心声音沉沉，像是困了，喃喃道，“那我跟你要一样的。”
她们两个嘀嘀咕咕，于晚熟练地说：“我要一份拉面！要加鸡蛋还有豆腐！”
声音十分洪亮。
“她家的面超好吃！是细细的那种，黄色的，辣椒多多的，好棒哒！”一切烦恼在吃得面前都不算什么，于晚点完饭，找了空闲的桌子坐下来，对着季松钰拍拍凳子，脸上写着，“快来啊，你还在等什么！”
季松钰面色犹豫，看向陆满心，然而陆满心背对着她，等唐年年点好面后一前一后走到于晚对面，这才磨磨唧唧走过来。
“我减肥，不能吃太多面食。”季松钰用那种矫揉造作的声线抱怨道，“会影响我完美的身材。”
她挺胸抬头，翘起兰花指弹弹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得意地说。
于晚张着嘴震惊地看着她。
“劳烦，给她一碗拉面。”陆满心头也不抬，懒洋洋地说。
季松钰撅了下嘴，心道“好吧”，晃着肩膀开开心心坐下，两只手交叠放在大腿上，仿佛在高级餐厅一般优雅坐着。
“等一下。”
在坐下之前，唐年年忽然拉住陆满心的手腕，她站在陆满心旁边，手指放在胸口的拉链上。
“呲——”
她对着陆满心拉下拉链，利索地脱下校服外袍。她没看到陆满心忽然紧缩的瞳孔，和倏然移开的眼神。
陆满心就跟她隔了一个拳头远，她咽下口水，咬着唇下软肉，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脱下校服的唐年年弯下腰，捏着校服的袖子，绕到陆满心的身后。她搬过凳子坐下，正对着陆满心腰部。
紧致纤细的腰身包裹在黑色的布料下，没有一丝赘肉的腹部缓缓起伏，因动作贴过来的柔软发丝在衣服上浅浅摩挲，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的腹部肌肉轻颤，僵硬不动。
陆满心屏住呼吸，看着唐年年将她的校服环在自己裙子后面，袖子在腰部打了个结。
“好了，你这样坐。”唐年年抬眸，清澈的眼睛弯起，眸光温柔。
褪去校服，她里面穿着件米白色的毛衣，毛衣有些大，有一层绒绒，衣料摩擦地方有细小的毛球。唐年年不等陆满心坐下，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纸巾，将陆满心面前的桌子反复擦拭。
“嗯……”她眨了下眼，又看了眼陆满心身上的衣服，干脆在桌上铺上两张纸巾让陆满心放手臂。
陆满心被她如此照顾，托着下巴轻笑，唐年年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假装看电视。陆满心对面，将她俩动作看在眼里的季松钰眯起眼睛，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她缓缓转头，对上扭着头看电视的于晚。
电视剧已经发展到一群人打在一起，于晚吃惊的张大嘴，正震惊于这些人做什么呀的时候，回神发现季松钰紧紧盯着她的……校服？
“……”
于晚小心翼翼靠后，脑袋往后缩，一脸疑惑，脸上写着“做咩呀？”
“算了。”
没眼色的小东西！
季松钰心里冷哼，抱着手臂撇开头，心道：“看来我姐新找的这个小跟——新朋友，还是挺好用的，行吧，毕竟满心姐在枫林上学，是需要一个帮她拎包倒水的，我暂时勉为其难，先同意她加入我们这个家吧。”
她点着手指，自认为自己做出巨大牺牲，眯着眼盯着唐年年。
“好好掂量掂量，要是你伺候不好我满心姐，可别怪我不客气！”
老板将两碗面端上来，加辣的放在唐年年面前。
唐年年正在擦筷子，见季松钰抿着唇盯着自己，动作不禁顿住。
“你先吃。”她将碗往季松钰那边推。
季松钰十分受用，抱在胸前的手还没放下，横过来的手掌挡在碗前。
“别管她，她吃不了辣。”陆满心将唐年年的面放到她面前，将店家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碗推到于晚面前。
于晚开心地道谢：“谢谢满心姐姐！”
“满心姐姐，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妖精！”没被陆满心差别对待生气，反倒因为于晚叫陆满心姐姐怒火中烧的季松钰翻了个白眼。
“陆满心，只能有我这一个妹妹！”
“行了，表演变脸呢，赶紧吃饭。”陆满心将骨汤的碗放在季松钰面前。
自己跟自己生气的季松钰立马坐直身体，声音甜甜，“谢谢姐姐~”
给自己碗里加辣椒的陆满心一个手抖，差点将整瓶辣椒磕进碗里的陆满心表情木然，声音冷峻，“好好说话。”
“好哦。”
季松钰讨好的用手帕捏着醋瓶子放在陆满心旁边。
陆满心瞥了眼，嘟囔道:”我陆满心，从不吃醋。”
说完，把醋瓶推给唐年年，唐年年顺手放到不碍事的地方。
季松钰想起她姐以前是喜欢辣不喜欢酸来着，没拍对马屁的她抓起一次性筷子，小心翼翼夹起一根面条，试探性放进嘴里。
“唔！”
筋道的面条带着浓郁的骨香，在味蕾爆发美妙感觉，季松钰瞪大眼，眼神放光，没想到这种小地方卖的食物竟然不错。
于晚被辣的流汗，转过头来跟这张桌子上格格不入的骨汤选手说话。
“我没骗你！好吃吧！”
季松钰矜持的点头，“还行。”
单纯的于晚以为她嘴里的还行，是真的还行，连忙将辣椒罐子放在她面前。
“你放他们家的辣椒试试呀！辣椒是老板娘自己炒的，超级香的，不算很辣，要放很多很多才辣！一点的话你应该没问题吧？”于晚给她看自己通红的面碗。
听不得别人怀疑自己的季松钰信了，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嘴里的不辣，跟她世界里的不辣，不是一个级别。
她放了一小勺在自己碗中，只喝了一口汤，倏然间，她整张脸泛红，剧烈咳嗽。
“哎哟，这是怎么啦。”来送小菜的老板娘见了，连忙拿了瓶豆奶给她。
季松钰眼睛通红，可怜的跟陆满心说，“姐，她骗我，她说得不辣的！”
陆满心乐不可支，被季松钰蠢哭了，见她可怜兮兮地耸着肩嗦豆奶，脸和嘴唇通红的模样，跟老板摆手，再给她新做一碗面。
“这碗，让她自己付钱。”陆满心笑着说。
“哼，我不要！我不吃了！”季松钰不乐意被陆满心以外的人瞧到自己笑话，她扭过头来瞪了眼跟着笑的于晚，“都怪你！”
于晚眨眨圆溜溜的眼睛，无奈道：“他家辣椒是真的不辣嘛，我三岁的表弟都能吃这么一大勺的！”
她见季松钰瞪着自己，立马改口，“那这样，我请你吃其他的好不好？”
“我不要！”季松钰看向唐年年，“喂，你的生日蛋糕呢，我要吃你的生日蛋糕！那可是满心姐亲手做的！我还没有吃过满心姐亲手做的蛋糕呢！”
“嗯？”唐年年惊讶的看向陆满心。
陆满心摸了下鼻子，不好意思道：“第一次做，做得不好。”
她给助理打电话，不多时，助理带着蛋糕走进面馆。
在于晚催促声中，唐年年面带羞涩，拆开蛋糕盒子，这个蛋糕还没有小臂长，蛋糕上方堆积着巧克力做成的糖果，绵软的棉花糖点缀其间，一个可爱的娃娃站在糖果旁，举着牌子。
“糖糖十八岁生日快乐，祝你平安顺遂，健康快乐。”
是她今天见到的，陆满心的字迹。
季松钰向面馆老板借火，点燃数字蜡烛。
“快许愿吧。”陆满心声音温柔。
唐年年红了眼眶，闭上眼睛，许下三个愿望，吹灭蜡烛。
“好耶，恭喜糖糖长大一岁，成年快乐！”于晚开心得鼓掌。
“谢谢。”唐年年轻笑，看向陆满心，郑重道，“谢谢。”
“哼。”陆满心轻笑，没有问她许了什么愿。
“切蛋糕前，要拍照的！”于晚转过身，举起手机，“快来快来，看我嗷！”
陆满心将皇冠扣在唐年年头上，头搭在唐年年身上，看向镜头，季松钰露出优雅的微笑，摆出淑女姿势，于晚举手比耶。
时光在此时定格，四位少女的笑容留在照片中。
于晚放下手机，检查照片，忽然笑起来，原来柜台后，入境的面馆老板跟着竖起大拇指，笑得开心。
发现有人在这里过生日，老板还煮了荷包蛋，送给小寿星。
“长寿面配长寿蛋，幸福长寿到永远。”面馆老板笑呵呵地说。
唐年年不好意思地跟老板道谢，将蛋糕分给大家一起吃。
松软的蛋糕送入口中，香甜的奶油在味蕾跳舞。唐年年和陆满心已经吃了大半碗面，便分吃一块蛋糕。
“今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次生日。”她轻声在陆满心耳边道。
陆满心颔首，目光含笑，“往后还有许多次，每次都会比之前更开心。”
唐年年眼睛微怔，笑起来。
“好。”
等蛋糕吃完，桌上还有一盘唐年年额外点的东西，有卤鸡腿，鸡爪鸭脖之类的，堆在盘子里。唐年年看了没怎么动的食物，咬了下唇，靠近陆满心，轻声道：“其实……”
“我给你点了一只鸭头，还有一只兔头。”
陆满心立马露出“什么，什么东西？”的震惊表情。
“因为有句老话不是说……”吃什么补什么，当然不是说陆满心那个什么的意思，只是希望，就突然显灵那种，帮她考试加油。
唐年年脸微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点这些，现在跟陆满心解释，又好像再说她怎么了一样。
“嗯？”陆满心怀疑地看着她。
“不，就是想问问你吃不吃。”唐年年故作镇定地坐起来，换了双筷子将兔头和鸭头从盘子里找出来。
“咦——”季松钰立马换上嫌弃表情，拉着凳子往后坐坐，“我和我姐都不喜欢吃这些，看了都难受！”
这样啊。
唐年年咬了下唇。
于晚瞪大眼，开心道，“那糖糖是给我的嘛？你不是也不喜欢吃咩！”
唐年年筷子立马转移方向，几乎是用掷的，丢进于晚碗里。
“对，是给你的，你还能吃下吗？”唐年年看着她干净的面碗和同样干净的蛋糕盘。
于晚打了个嗝，眼神坚定。
“我虽然吃饱了！但是我知道肚子还给它们留着位置！我可以解决哒！”她豪迈地说，夹起鸭头，毫不犹豫地咬下。
陆满心和唐年年不禁同时瞳孔震惊，动作整齐划一地转头看向一旁，季松钰早就拉着凳子躲一边去了。
桌子上只剩下于晚“咯吱咯吱”嚼骨头的声音。
唐年年打了个颤。
半晌后，托着下巴的陆满心突然轻笑，她抬起手，没有回头，指尖顺着唐年年的脊椎向上巡游，不多时来到她颈间，纤长的手指在她苍白的皮肤上轻轻一捏。
“傻瓜。”
她喟叹道，声音清淡，却让“傻瓜”抬手捂住脸。
指缝泄露的部位，点点红晕荡开，像万物复苏时，漫山遍野盛开的桃花。
那是空气与手指的秘密。
第28章 贴贴第二十八天
陆满心站在面馆门口，瞳距缓慢地落在前方。
行道树上叶子枯黄，轻飘飘落下，她的目光跟着树叶飘动，慢悠悠，轻飘飘在空中打转，缓缓落地。
季松钰看着呆滞不动的陆满心，伸过头来，觑着她脸色，问道：“姐，你困了啊？”
陆满心耷拉下来的眼皮艰难抬起，沉声道：“秋乏食困，我想躺下。”
她的话不巧落在刚结完账，正巧推门出来的唐年年耳中，她警惕的竖起耳朵，大步走过来，绕到陆满心面前，抬头，也不说话，默默地看着她。
唐年年：(个_个)。
陆满心眼皮轻跳，艰难地眨了下眼睛，咽下嘴里的哈欠，眼角微微湿润，她懒声道：“这么盯着我？”
“你平时几点睡呀？”唐年年轻声询问。
“唔。”陆满心浆糊般的脑子勉为其难的转动，回忆昨晚睡觉的时间，声音沉沉，“平常都是九点多，昨天晚了点，十点半吧……哈啊。”
她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一直看着她的季松钰跟着打了个哈欠，于晚看看陆满心，望望季松钰，没控制住，“啊——哈！”
“满心姐姐，你睡这么早还困吗，十点半诶，我们才刚下晚自习！”于晚揉着眼控诉道。
季松钰骄傲道：“那是，我姐以前能熬一宿不睡！现在不但能从晚上九点睡到早上九点，中午还要再睡两个小时的午觉！”
她一脸我姐是不是超级厉害的表情。
“……”唐年年眨了下眼睛，抬手抓住陆满心的手腕，小声道：“跟我来。”
“怎么了？”陆满心听话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一甩一甩的马尾，眼皮又沉下来。
“还有二十分钟就考试，现在让你午睡来不及了。”唐年年轻声道，“你一会去教学楼，先去洗把脸——”
她忽然抬头，看了眼陆满心脸上精致的妆容。
“算了。”她无奈地说，放下陆满心的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唐年年将陆满心放在超市门口，自己转身走进超市。陆满心舔了下唇，看向她站着的旁边，半米远，放着两辆投币摇摇车，就在超市门口的一侧。
一只褪色的红衣喜洋洋，还有大头儿子一家三口。
有位奶奶抱着孙女，把她放在大头儿子那辆摇摇车上，投入硬币。顿时音乐声起，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围裙妈妈三人，六双眼睛亮起光芒，红蓝闪烁，大头儿子张大的嘴巴也在闪闪发光。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妈妈的爸爸叫外公……”
陆满心吓醒了，猛然睁大眼睛。
她莫名想到晚上的时候，三双眼睛在夜色中闪烁光芒，随着座椅缓缓摇动的场面……
“太诡异了。”陆满心小心翼翼退后一步。
摇椅上，还穿着纸尿裤的小孩，不知是不是同样觉得不对劲，张大嘴哇哇大哭，陆满心又退后两步，躲在冰柜后面。
唐年年走出门后，凝视三秒，终于找到冰柜旁露出的黑色裙子。
“你怎么站在这里啊。”她哭笑不得道，“不冷吗？”
她把陆满心拉到太阳下。
暖烘烘的阳光落在黑色裙摆上，陆满心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用余光看向摇摇椅。那位奶奶抱着孙女进超市买东西去了，摇椅的音乐来到尾声，大头儿子眼里的光缓缓消失。
“……”
陆满心立马收回目光，低着头委屈道：“我不困了。”
“怎么了？”唐年年撕开清凉油的塑料袋，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神采奕奕，只是眼神飘忽，瞳孔略显呆滞。
漂亮女生呆呆的样子，美丽中带了几分可爱，非常难得的模样让唐年年多看两眼。
她眼睛弯弯，两只手拇指掐住清凉油的盒身，抠了两下，将盖子取下来。盒身中是清新的薄荷香气，颜色淡绿。唐年年举起小小的盒子，温声道：“你取一些，涂在太阳穴上，揉开，考试的时候如果犯困，还有上课时，可以抹一些。”
“给。”
陆满心鼻尖动了下，对这个味道熟悉得很，她垂下头，声音懒懒，“你帮我涂。”
唐年年垂下的那只手食指微颤，她垂下眼睫，笑着说：“我吃完饭后没有洗手呢。”
陆满心不听，陆满心闭上眼睛装睡。
“你呀。”唐年年声音浅淡，似乎还没有开口，声音已然消失在空气中。她伸出纤瘦的手指，带着浅粉的指尖勾起一点绿色的油膏，点在陆满心太阳穴旁，直接轻轻揉动。
清凉的气味混杂着香水味落在鼻尖，唐年年手托起陆满心的下巴，让她站好。
“好啦，下午要好好考试，不会也没有关系，能写多少写多少，知不知道？”唐年年将清凉油的盒子盖好，放在她手心，看着陆满心浅笑，跟着勾起嘴角，她轻声道，“如果实在是困了，也要等做完试卷在睡哦。”
“好哦。”陆满心说完，顶着清凉油辣乎乎的感觉，在阳光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声音含混，“糖老师。”
唐年年看着她湿润的眼睫，无奈地笑起来。
下午考试只有一门，陆满心转着笔，挑了几道简单的题答了答，算够分数。不过有些题目她看着熟悉，但是真做起来才发现，许多公式早已忘记。
“还是很需要糖老师的细心教导的。”她托着下巴昏昏欲睡，半垂着眼，忽然笑起来。
中午她听于晚说，枫林大半的人都参与到她跟厉炎的赌约中来，局势一边倒，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一个月后，她会狠狠输给厉炎，被厉炎嘲笑。
“嗯……吓唬他们一下，一边倒有什么意思。”陆满心说完，将答题卡涂好，身体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
徐成江冷漠地看着陆满心的背影，眼神探究。
他心中有几分相信，陆满心不喜欢厉炎的说法，只是他没敢跟厉炎讲。中午吃饭的时候，厉家下人找到学校，把厉炎叫走，到现在都没回来。
考试前，他收到厉炎的消息，厉炎说他爸让他去京城，肯定又是去挨教训，他发过来的文字都藏不住暴戾语气。
厉家这几年蒸蒸日上，连带厉炎的脾气日渐嚣张。不过厉炎从小就无法无天，带着他们到处闯祸，长大后的厉炎在厉家的支撑下，依然是他们中的头领般的存在，放眼A省，众多家族继承人中，厉炎是名头最大的那位。
与之而来，是他骄傲的脾气，用外人话说，未尝不是自大。
三年来，陆满心追求厉炎的样子他看在眼里，那不要名声，非君不嫁的架势，让人看好戏的同时，心里难免感叹，若不是厉炎，换其他人来，也许A省就不是厉家独大。
徐成江跟厉炎关系最好，他有时候带着几分真意开玩笑，让厉炎试试跟陆满心，毕竟没坏处，不过厉炎只是冷笑，他是真心看不上陆满心，久而久之他也不说了。
要是陆满心真的放弃厉炎，厉炎应该开心，现在他愤怒的点，不过是陆满心不给他面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争执，偏偏，厉炎争不过她。
想到陆满心背后的陆家，徐成江叹了口气，厉炎这次被叫回京城，他心里有猜测，只看这次厉炎回来，是什么反应吧。
“啪！”
厉氏集团办公楼，第五个玻璃杯惨烈牺牲。
厉炎双手插兜，咬着后槽牙，面无表情站在宽大办公桌前。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谁都比不上你！”厉父手狠狠拍着桌子，双目猩红。他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现眼下青黑，眼皮肿起，看着实在不像一位集团董事长。
“我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他嗓音嘶哑，将报纸摔在厉炎身上。
厉炎弯腰，捡起报纸，没理会从他身旁甩过去的杯子，将报纸从玻璃渣中捡起来，冷眼看去，“陆氏集团与何氏集团合作，厉家已不再是陆家合作首选？”
“京城天将变！厉氏初来京，恐不久后打道回‘府’！”
硕大的标题生怕别人看不清楚，厉炎皱眉，弹弹报纸，“就这？”
厉父好像没听清他话中的意思，冷冷抬眸。
“爸，你好歹掌控这么大的集团，做了这么多年生意，难道不跟陆家合作，厉家就活不下去了？”厉炎将报纸丢回桌上，声音嘲弄，“你何必一直纠结跟陆家合作，你要想的，是摆脱陆家，抢过陆家的资源，另辟蹊径，比陆家做得更大更强！”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厉父捂着脑门笑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生动形象演绎皮笑肉不笑，他似乎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瘫在椅子上，喃喃地跟沙发上的女人说，“看看你的好儿子，我记得他上次考试只有二百，二百五十多分？真厉害！一个大学都不一定考上的人，整天跟我说超过陆家。”
厉母靠在沙发上，脸上没有以往淡定的笑容，她沉着脸，抬手按住太阳穴，“小炎比你有志气，你只会打击他罢了。大学考不上又如何，我们家小炎聪明，等高考结束后，我打算让他出国，找最好的老师教育，大学才是真正学东西的地方。”
“等大学课程结束，再让他来公司，你亲自带他，你怎么知道，小炎嘴里的话不会变成现实？”
厉父狠狠皱起眉头，看着女人，“你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厉母脸色低沉，端起茶杯，“我发现以前想错了，厉家走到现在足够了，接下来几年，你只需要好好守住厉家，等我们亲爱的儿子学成归来，到时候就是各家族继承人的比试，你不会觉得，就陆满心那个不中用的，能比得上小炎吧？”
厉父气的胸口痛，只是看厉母脸色认真，眼中的讥讽渐渐消失，化为质问，“你真这么想？”
厉母给了他坚定的眼神。
她这次回A省，被陆满心狠狠下了面子，商场那次不提也罢，她给陆满心送礼物那天，偏生是她看着许久未回A省，以厉家名义组织舞会。她在舞会上告诉A省豪门诸位夫人，自己送给陆满心生日礼物的事情。
众人笑容各有深意，都知道陆家小姐对厉炎的执念，她们当然也有心思与陆家结交，只是陆家根基在京城，陆母还是满意集团的董事长，日理万机，无法接近，想以陆满心成年为由送礼，都因没有关系不敢冒昧。
而厉母的行为，展示厉家背后有陆家牢牢支持，说不得不久后两位继承人百年好合，而且这些豪门谁人不知陆满心不中用，没准陆氏，满氏，最后都挂上厉氏的名字。
她们按下心中酸意，在舞会上百般恭维厉母，不料晚上就传出陆满心拒绝厉母礼物的消息，礼物还是被下人退回来的，据说下人交代了，陆满心跟厉炎没有关系，只是陌生人呢~
也不知道她们从哪听来的，总之消息绘声绘色在豪门圈传播，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特意”，“好心”的关怀厉母，问她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需不需要她们帮忙？
气的厉母无比羞恼，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在嘲笑她，还是白天恭维她，对她彬彬有礼，仰仗她的众人！她实在受不了这种落差，连夜飞回京城。
这件事后，原本只因为陆满心背后陆家，对她还算满意的厉母瞬间恨上她，感觉这女生冲动无脑，绝对配不上厉炎！真叫厉炎跟她在一起，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丢脸几次！她细细想过，发现厉炎说得对，唯有厉家踩在陆家之上，这些人才不敢欺辱她！
厉炎和厉母一唱一和，将厉父胸中怒火平息大半。
厉炎得意得看着他，笑道：“爸，一个月后就是我跟陆满心的第一次比试，你就看好吧。这一次我会击败她，让她颜面无存，下次，下下次，永永远远，她都无法赢过我！而未来，我将带领厉氏集团，取代陆氏。”
听到他豪言壮语，厉父想要嘲讽他不切实际，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本事！但他突然想到自己，他曾经不也只是默默无闻的小老板，后来依靠妻子家族的照拂，和自己努力，立下厉氏庞大家业。
厉炎是他亲生儿子，理当继承他的魄力。
不过他们有一点说得对，厉氏这几年发展速度太快，还将总部从A省搬到京城，惹来许多红眼，现在的厉氏，是从前十多倍，他是时候停下来，好好整顿家族，稳定根基。
想到陆氏，他不由哂笑，陆家现在再大，也不至于不顾“江湖道义”，搞死他吧？而且，现在的厉家，岂有他说灭就灭！
厉父环望自己宽敞的顶层办公室，忽然吐出一口气。
他看够陆恒的眼色，以后就算了吧！
“别说大话了，先多读几本书，别走出去，让人家笑话，厉氏太子爷，连大学都没考上。”厉父从椅子上坐起身，语气沉沉，言语中的意思算是应下厉母的话。
“哼，等着吧。”
陆满心从考场走出来，白皙的脸上还带着睡觉时留下的印子。
她离开教室，在三十考场门口站了半晌。两座教学楼内的学生乌泱泱往外走，回自己教室。说来也有意思，考场按上次成绩排名划分，高三学习最好的三个考场在育才楼的第一层，而最差的三个考场则在成才楼的第一层。
学霸组学渣组相对着，不知道是不是老师们无意的还是恶趣味。
学校一楼的窗户上装着防盗窗，窗外是一丛到人小腿的灌木，每从灌木间留着缝隙，从缝隙里穿过，正好可以到达成才楼侧开的后门。
唐年年嘴里“嘿咻”一声，跳过灌木，站在窗前，跟陆满心摆手。
“蹭——”
“刚刚就看到你了。”陆满心轻笑，声音慵懒，隔着防盗窗跟唐年年说话，“这么多人，就你最瘦。”
“要是来阵风，会不会把你吹跑啊。”她歪着头坏笑。
唐年年抬手将散碎的头发捋到耳后，闻言反驳道：“怎么会！”
她还特意将手臂伸到防盗窗内，放在陆满心眼前。
“你看！”
细细白白的手臂直直的撑着蓝白色校服，空荡荡的袖子估计能装下一只橘猫。陆满心挑眉，伸出手，掐住她的手腕。纤长的手指环住手腕后，还留有一指节的空余。
唐年年眨了下眼睛，有些心虚，想把手臂收回来。
“跑什么。”
陆满心懒洋洋得说，扣紧她的手腕，往自己胸膛方向轻轻拽了下，扣着人的手指转为按在她手指上，另一只手挑起手腕上的东西。
唐年年只觉手部肌肤一紧，有奇怪的东西顺着两人相交的地方快速滚到手臂上。
陆满心的动作行云流水，唐年年还在想她套了个什么东西在自己手腕上，突然发现窗户那边的人手指突然钻进自己的袖子，温热的指尖使坏的在她手臂上连串轻点，继续向上。
宽大的袖子震动，唐年年惊呼一声，“唰”抽回手臂，另一只手隔着袖子揉揉手臂。
“好痒啊……”她眼里浮出一层水雾，带着几分控诉意味，嗔嗔地瞪了下陆满心。
“嘿嘿。”陆满心不怀好意的笑，仗着有防盗窗在，对着她挑了下眉头，神情，得意，又坏坏的。
唐年年鼓了下脸，拉下校服袖子，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根发绳，很普通的，黑色的线圈发绳。
“生日礼物，虽然今天说过了，但还是要再说一次，生日快乐。”陆满心笑着说。
唐年年眼底晕出笑意，她看着这条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发绳，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她对着陆满心甜甜一笑，抬手将自己头发上的黄色皮套取下来。
“我来！我来！”陆满心站直身体。
“可以吗，我进去找你？”唐年年握着头发说。
“你要抓着头发进来吗？”陆满心轻笑，让唐年年靠近，转过身子。
等一下还要上课，陆满心五指做梳，温柔地在她头发上梳弄，给她扎好马尾。
“好了。”她松开手。
此刻学生们大多回到教室，一班的教室里不时有人自以为隐蔽的转过头，偷偷打量走廊上的两人。
唐年年有些耳红，故意转过头不看他们，轻声问陆满心：“早上考试的卷子老师已经改出来了，下午讲完后就放学啦。明天早上还有一门外语考试，考完后老师会讲今天下午考试的卷子。”
“嗯……然后就会放学，住宿的学生会回家。”唐年年语气温柔，声音清浅，像冬季午时，大雪纷飞中的窗内，温热茶盏中飘起的热气。
“我今晚回家后整理一下以前的笔记，明天下午，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来我家，或者是其他的地方，我给你补课吧。”唐年年看着陆满心，询问道。
陆满心垂下眼睫，深邃的眼里满是笑意，她背着手，弯下腰，轻声道：“哦~你想拐走我哦？”
“什么呀！”
唐年年忽然抬手，捏了下她的脸，虎声虎气道：“还记得你要好好学习，考过那个谁嘛！”
她的表情凶凶的，难得活泼。陆满心忍住胸膛里的笑意，不过忍得不好，被唐年年看出来了。她眯了下眼睛。
陆满心一秒正经，点头。
“好！既然如此，那就来我家吧，我家地方大。”陆满心被捏了脸，非常有报复心地伸出手，抓住唐年年的下巴晃晃，“明天中午放学，你就跟我走。”
“看来最后，还是我把你拐回家哦~”
唐年年一路红着脸回到教室。
距离上课还有一会儿，教室里声音嘈杂，对答案的，打闹的，吃东西的……没有人注意到红着脸的唐年年。
“糖糖~”于晚蹦蹦跳跳跑过来，蹲在她桌子旁边，“你考的怎么样呀！快把你卷子给我！我看一下答案！”
唐年年忽然愣住，拍了下额头。
“哎呀，忘记问满心数学考得怎么样了！”她原本找陆满心，是想看她卷子的！
“不要打自己嘛，这次考不好也不要有压力，要学习陆女神，风再大雨再大，也要笑对人生！”于晚拿着卷子翻看，嘴里的话一套一套，然后她看到唐年年的选择答案，脸色陡然大变。
“什么，这个选A！这个怎么会是C！呜呜呜我好像就只有五个选择跟你答案是一样的呜呜呜呜！”于晚哭唧唧道。
这种事，每月发生一次，唐年年非常习惯了。她将自己的卷子从于晚手中救下来，安慰道：“没关系，风再大雨再大，也要笑对人生。”
“数学不会淋湿你的，加油哦碗碗同学。”
“呜呜呜……糖糖学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于晚嘟起嘴巴，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长方体的盒子放在她桌下，“喏，这是陆女神的助理姐姐让我交给你的，我看了，是除疤的药膏。糖糖你的伤口很严重吗，还要除疤的？”
唐年年怔住，手指捏着白色的盒子，想到自己腿上开始掉疤，隐隐发痒的伤口。
“没有很严重。”她低声道，将药膏放进笔袋里，弯起嘴角。
唐年年看着她藏不住得开心，哼了声，笑嘻嘻道：“果然陆女神就是好贴心嗷~怪不得某糖考完试不马上回来做题，要在‘别人家’的教室门口，跟人家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哦！”
她口中“别人家”三个字，语气又重又长。
“嘿嘿嘿嘿嘿嘿……”
她说完，自己耸着肩膀笑起来。
听到她的话，唐年年心“咚咚”狂跳两下，手下意识收拾起桌面，语气微微结巴，“什，什么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哼，你还想瞒过我手眼通天小碗碗！”于晚得意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从相册里把自己的截图翻给唐年年看，“你瞧！人家都拍下来！发到表白墙啦！下面有好多人说你们好磕的！当然，目前支持‘新年’的人数远远比不上“心火”的支持人数，但是我相信！只要你跟陆女神继续下去，坚持给我们发糖，新年早晚能够一飞冲天！新年冲鸭！”
她举起拳头，激动道。
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唐年年满头雾水，她张大嘴巴，小心翼翼地看着于晚，“你，你想放寒假了？”
磕，磕什么？瓜子？
“嗨！你什么都不懂，我不跟你说了！”于晚撅起小嘴，装好手机——因为老师就快来了，临走前，还一脸兴奋地转头，再次举起拳头做打气动作。
“加油哦！”
“加，加油……”唐年年呆呆地看着她离开，握手回应。
“是叫我考试加油吧。”她自言自语，想从桌洞里掏课本，手指突然碰到坚硬的东西。她惊讶地伸手，将一个用包装纸装饰的长盒子拉出来。
“祝我们家亲爱的糖糖生日快乐，希望糖糖越来越好看！学习棒棒棒！考上理想的大学！毕业后赚大钱！带着我吃吃吃！来自你最喜欢的小碗！”
唐年年内心感动，看向于晚，然而靠墙坐的于晚正趴在桌子上，一脸神秘笑容，自以为隐蔽的刷手机，不时嘿嘿笑，吓得她同桌目光谨慎地看着她。
“……”
“明天补习的话，问问小碗要不要一起吧。”唐年年无奈地摇头，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纸，将没有损坏的包装纸叠好放进桌洞后，方才拆开礼物。
于晚送她的是一个保暖水杯，粉色水杯上画着捧着大碗的卡通少女，唐年年喝水的时候绝对不会忘记这是谁送的。
“嗯！后天补习，也带着小碗吧！”唐年年轻笑道。
季松钰站在校门口，手挡着下半张脸，看向手机。
“都这个时间了，我姐怎么还不出来。”她不开心地说。她今天吵着闹着跟陆满心上学，可是陆满心考试时，她只能坐在车里刷手机，十分无聊。好在她姐答应了，考完最后一场后，陪她去看音乐剧，这是让她安静在车上坐着的动力！
她捂着脸，哼哼唧唧，这时，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
季松钰眼睛亮起，“唰”放下手，转过身。
“姐——诶！”
校园门口传来嘹亮的尖叫，保安亭的大爷快步冲出来。
“怎么了，出啥事了？”
季松钰捂着脸，眼冒泪花，呜呜地哭，“怎么是你啊！”
“……”
为什么不能是我。
赵绒绒沉默半晌，指着校园的方向，“我刚刚看到陆小姐在教学楼那边，大概还有一会过来，跟你说一下。”
要你说哦！多管闲事！哼！
生气的季松钰心里小人咆哮，她噘嘴，撇过脸，“哦。”
好心告诉她结果热脸贴冷屁股的赵绒绒高高挑起眉毛，礼貌微笑。
“季小姐，痘痘很可爱。”
她说完，举起手，手指摆摆，面带微笑的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红色汽车。
“啊啊啊啊啊！”
季松钰头上冒火，恶狠狠盯着赵绒绒的背影，直到她坐上车，扬长而去。她越想越上火，气哄哄地拍车盖。车内的助理跟司机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季松钰，你干嘛呢？”
陆满心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季松钰对车子撒气的模样。
听到陆满心的声音，季松钰“唰”转过身，眼角含泪，委委屈屈跑过来，张开手要抱抱。
“姐！赵绒绒欺负我！”
陆满心“咻”伸手，抵在她额头上，把季松钰定在半米远的地方，“她跟你不熟，怎么会欺负你——你鼻尖上这个痘是怎么回事？”
只见季松钰漂亮的小脸上，高挺的鼻尖，鼓起一个又红又大的痘痘，明显嚣张的长在她鼻头上，连带她整个鼻头都肿肿的，红红的。
只要有人跟季松钰碰面，率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个大痘痘。
季松钰被中午那口辣椒辣到后，没多久鼻子上鼓起这个痘，痛得很，关键是丑！她已经躲在车上哭了好半会了，陆满心的助理给她买了药跟口罩，可是痘痘不会一下子消下去，戴口罩磨得痘痘痛！
还被人看到了！嘲笑了！
眼眶红红的季松钰又开始掉泪珠。
“好了，别哭别哭，不就是一个痘痘嘛。”陆满心拍拍着季松钰的背，安慰道，“咱们松钰这么好看，一个痘痘不影响的！”
别人的话都不信，但是陆满心的话就是真理的季松钰半信半疑，擦掉脸上泪珠，抬起头，打了个嗝，目光希冀，边哭边道：“真的吗？”
陆满心的良心隐隐作痛，她咬住牙，重重点头。
“对！”
“你看这痘，长得就很别致，跟你一样独特！非常夺目！非常耀眼！非常……额，惊鸿一瞥！”
陆满心郑重其事，等季松钰笑出来后，实在忍不住低头，手按在唇边。
“噗——”
第29章 贴贴第二十九天
深蓝色的车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
后座的柜子上放着时尚杂志，陆满心随手抽出一本，搭在膝盖上翻看。
“呜……”
她旁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陆满心面不改色，目光在模特秋冬搭配的米白色毛衣图片处停留片刻，手指缓慢翻到下一页。
“呜呜呜……”
旁边的呜咽声越来越大，陆满心手指夹着坚硬的书页，无奈地转过头看向季松钰。
季松钰缩在车座中，蜷缩着肩膀，额头抵着车窗，张着嘴“呜呜”地哭，半晌后眼角流下一滴泪珠，她手指捏着手帕，非常小心的擦拭后，还特地看看手帕上浸湿的地方。她越想自己越可怜，对着沾着泪珠的手帕提高声音，随即举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张大自己红彤彤的眼睛，可怜兮兮的自拍。
随后她低下头，噼里啪啦捣鼓半晌，拇指狠狠在屏幕上一点，丢下手机，自己抱着自己，重新靠在窗畔，望着玻璃倒映出来的自己顾影自怜。
陆满心：“……”
她眨了下眼睛，将杂志放回柜子上，找到手机，打开微信，点进朋友圈。
季茶茶：“A省的今天没有雨，可我的心在聚起潮气，或许是秋天即将过去，初雪预告，要招惹我的心”
这三个点就很灵性。
陆满心想笑不敢笑，看着照片中双指横在鼻前，眼神忧伤，嘴角垂落的自拍，轻咳一声，笑道：“别哭了，回去让医生给你开药，明天痘痘就消下去了。”
季松钰撅起嘴，扭着身子，把自己缩成团。
“你不是想去蹦极吗，等我期中考试结束，带你去蹦极？”陆满心提议。
还在泪珠的季松钰眼睛亮起，大眼睛转了一圈，哼哼唧唧道：“那你还说要跟我一起玩密室呢，你那天光知道做蛋糕，也没带我去！”
“……行，都玩。”陆满心包容道。
听到她的话，粉色的影子“咻”弹起来，季松钰眼角泪痕还没消失，瞬间开心地拿起自己的小包包，摸出粉底补妆。
“……”
陆满心摇摇头，对她这变脸的能力大为惊叹，不过她不再迫害她跟司机助理的耳朵，就是好事！
她心里想着，随手给季松钰的朋友圈点赞，将中午拍的照片发出去。
糖纸：有人十八岁啦~但是她总是不叫姐姐，这不可以！
配图上，除了她们四人的自拍，还有她和唐年年两人低着头，分吃一块蛋糕的照片。
季松钰要陆满心陪她看的音乐剧晚上七点半开始，两人在附近的餐厅简单地吃了顿饭碗，其间季松钰疯狂拍拍拍，不仅自己拍，还要拉着陆满心拍，发的朋友圈句句不离陆满心，就差把“这是我姐！”四个字写在脸上。
比起清理过好友的陆满心，季松钰的微信好友濒临上限，凡是A省有名有姓的家族家的孩子，基本上都能在她微信列表找到。
这条朋友圈刚发没多久，季松钰的手机开始叮叮当当，无数点赞评论奔涌而来。
季松钰刻意地翘着手指，长长镶钻的指甲闪闪发亮，她滑动评论，开心又得意地看评论中夸她和她姐好看的赞美，忽视其后跟着的想跟陆满心认识，能不能推送联系方式的请求，偶尔跟她母亲交代过，要打好关系的人的孩子互动几句。
就在她沉迷在自己的受欢迎中时，忽然又是一声叮咚，新的评论到达。
丰园赵绒绒：痘痘好了？
“！！！”
“她有完没完啊！”都把自己鼻子上长痘痘的事情忘了的季松钰尖叫道，愤怒的回复，“你好烦！！”
陆满心被她吓了一跳，战略性后仰。
“谁烦？”
“就是那个赵绒绒啊！她好坏啊！一直说我的痘痘！”季松钰气的头上冒烟，跟陆满心告状。
陆满心第一反应：毛绒绒？
然而她刚说完话，手机又是叮咚，微信响起，不过这次来的是微信信息。
丰园赵绒绒：哟。
丰园赵绒绒：我很坏吗？
丰园赵绒绒：声音可以再大一些，天花板就可以飞走喽~
后面还跟着个呲牙笑。
季松钰眼睛一点点睁大，好像看到有鬼从手机里爬出来，不过她终于聪明了一回，“噔”从凳子上站起身，咬牙切齿的左右张望。
她们这张桌子后面半米处，穿着紧身黑裙的女生托着脸，嘴角带着深沉笑意，对着季松钰眨了下左眼，然后另一只手的手指在红唇上点了下，隔着半米远的距离将飞吻送给季松钰。
“嘶——她好恶心！她对着我抛媚眼！”季松钰生气的跟陆满心说。
陆满心拉住季松钰的手，懒懒地转头看去。
前不久她在商场里见过的女生今天依旧很有风度，黑裙堪堪越过大腿几分，修长笔直的腿交叠，在光线微暗的餐厅中格外引人注意。
若说陆满心的美丽，是上帝精心打磨后，独一无二无与伦比的昳丽，那赵绒绒的美则是陈年酿酒，带着醉人芳香。前者的美高贵凌人，不敢让人过于接近，后者熟知自己的妩媚，并毫不吝啬性感，大大方方展示给众人。
陆满心与赵绒绒，一个是保存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层层骑士护卫，巧夺天工的王冠，一个是在无尽森林中，曼妙生长，于秋季生长成熟，快要爆浆的野果。
两种截然不同的诱惑与风情。
“陆小姐，谢谢你之前的帮助。”迈着优雅步子走过来的赵绒绒对着陆满心浅笑，她身材饱满，靠近季松钰时将头发撩在耳后，声线与她本人一样性感。
“季小姐，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白皙的手指搭在季松钰旁边的凳子上，指甲涂着成熟的红色。
季松钰看着她傲人的身材，下意识挺起胸膛，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恨恨道：“粉色红色不共戴天，你不许坐在这里！”
“坐就坐，我拦你了？”她嘴上不情不愿道，将凳子往陆满心的方向拉拉，故意背对着她坐下。
“季小姐，你不敢看我？”赵绒绒轻笑着问，饶有兴趣瞧着她这幅假强实怂的模样。
谁不敢看你！
季松钰“哼”了声，不理她，手里抓着手机“啪嗒嗒”打字。
“叮”
陆满心手机响了下，她的目光与赵绒绒一起落在高脚杯下的手机上。
“啪嗒，啪嗒嗒啪哒哒哒哒哒”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见笑了。”陆满心的手盖在手机上，在赵绒绒意味不明的笑容中面不改色，“我先处理些事情。”
桌布下，陆满心的脚不轻不重踩在季松钰镶嵌着粉钻的高跟鞋上。
“姐！！！”
“你看她！！！”
“这个人好得意的！她在我面前得意也就算了！她竟然跟你也这幅样子！”
“你什么时候帮过她！你说！你怎么可以帮助我们的敌人！”
因为被嘲笑过两次痘痘就晋升为敌人，季茶茶疯狂对陆满心输出，“她还瞧不起我！姐，我可是你的人！她瞧不起我，不就是瞧不起你吗！”
陆满心眼皮跳了两下，回复。
“闭嘴，吃饭。”
季松钰的手机叮咚一声，她瞪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满心的消息，高高撅起嘴巴，磨叽地转过身子，抓起餐刀。
修长的银刃在西餐厅昏暗的灯光中折射出一抹冷光。
季松钰坐得笔直，恶狠狠落下刀刃，然后从小养大的教养逼着她切牛排时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阿和，这里。”
赵绒绒抬起手，对着刚进门的男生招招手指，随后与陆满心笑道：“请容我与陆小姐介绍，这位是天和集团家的二少爷，也是我们十班的班长邵和。”
陆满心想起厉炎的跟班一直以天和集团公子的生日为由，邀请她前去，不知搞了什么花样，没想到她今天在这里遇到正主了。
她挑起眉，看向邵和。
“陆小姐好，季小姐好。”身高中等，身材文弱，看上去文质彬彬，带着几分书卷气的清秀男生不好意思笑道，他局促地拉了下领带，跟赵绒绒道歉，“不好意思，我在学校处理些事情，来晚了。”
赵绒绒摆摆手，不介意道：“你刚比赛回来，好久不在学校，能理解。”
她拉开椅子，让邵和坐下，笑道：“还不谢谢陆小姐，给我们拼桌的机会，所以这顿饭，就让阿和请吧。”
“应该的。”邵和腼腆道。
一旁眯着眼观察他俩互动的季松钰忽然挑起眉头，不怀好意道：“哦，我知道了，赵绒绒，这位是你的未婚夫吧？你们丰园要跟天和联姻啊！卖快餐的竟然跟做钢材的联姻，卖铁包子给人吃？”
“噗咳咳咳——”喝水的邵和瞬间呛得满脸通红。
“季松钰。”陆满心沉下脸，手指点着桌子，“太无礼了，道歉！”
她声音带着一丝怒气，看着季松钰的眼神充满责备。还在得意的季松钰心里慌张，吓得放下餐具，低着头连忙道：“对不起，我，我就是开玩笑的。”
“没，没事。”邵和擦掉身上的水渍，小声道。
赵绒绒放下酒杯，眼里笑意散了两分，轻声道：“季小姐说笑了，我跟阿和的关系——就像您与陆小姐的关系，身为姐姐的，带弟弟出来玩罢了。”
季家是陆家的很远的一支亲戚，赵家跟邵家的亲属关系比她们紧密。
季松钰瘪着嘴巴，揪着衣服上的带子讷讷地说：“对不起嘛……”
她像一棵蔫头蔫脑的小草，有气无力地坐在凳子上，垂下的头颅看不见眼睛，只能看见小巧高挺的鼻子，和鼻尖上硕大通红的痘痘。
想到校门口瞪圆眼睛顶着红痘痘的季松钰，赵绒绒心中的刚飘起的一丝怒气倏然被风卷走，她笑道：“没关系，解释清楚就好了。”
季松钰刚刚还在跟她生气，现在听到她包容的声音，忽然感觉到这个人还可以嘛！没有那么坏！
她抬起头，感激地看着赵绒绒。
赵绒绒礼貌微笑，轻声道：“毕竟季小姐这里长了这么大的痘痘，放在谁身上都不舒服，容易上火，可以理解。”
“……”
她收回刚刚的话！赵绒绒就是坏蛋！里面黑透外面长毛毛的坏蛋！
季松钰水汪汪的眼睛瞪着赵绒绒。
陆满心觉得这顿饭不早点结束，季松钰怕是要跟赵绒绒打起来，她将腿上的餐巾拿起。放回餐桌，对着赵绒绒和邵和两人微笑。
“我们吃好了，不打扰二位了。”
季松钰跟着站起身，黏在陆满心身后。
“对了，”陆满心忽然对邵和道，“过几天是邵同学的生日？”
邵和受宠若惊的点头，在赵绒绒的目光示意下连忙道：“对，不知可有荣幸，邀请陆小姐前来鄙人的生日宴会。”
陆满心勾起嘴角，声音淡淡，她不紧不慢道：“有件奇怪的事，虽然是邵同学的生日宴会，但有人比邵同学更加热心，请柬在邵同学邀请前，早已送到我手上。”
虽然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垃圾场里。
邵和的眼里露出疑惑。
“不过，我不喜欢送请柬的人，也不喜欢跟某些人出现在一个地点，所以不好意思，在这里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她对邵和点了下头，转身，金发划出优美弧线，背影曼妙。
“姐，陆小姐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谁闲着没事替我送请柬啊！”邵和挠着头说，“我准备好的请柬数量是正好的啊，都送出去了——姐，你看啥呢？”
“看一只追在妈妈屁股后面的鸡崽崽。”赵绒绒收回目光，笑得几分狡猾，在邵和摸不着头脑的目光中举起酒杯，轻晃。
“送出去又怎样，又不是不可以伪造。”赵绒绒饮了口红酒，在浓醇的液体中舒服地眯了下眼睛，“至于是谁……我只能告诉你，这几天厉炎手底下的人，好像在找陆小姐的麻烦。”
“炎哥？”跟厉炎关系还算不错的邵和张大嘴，奇怪道，“他们找陆小姐麻烦干嘛，陆小姐不是喜欢炎哥吗？”
“嘘——你刚回来，许多事情跟以前不一样了，包括陆小姐和你的炎哥，对了，为了你和家族好，炎哥这个称呼，以后就免了吧。”
赵绒绒脸上的笑不变，将杯中剩余酒液一饮而下，神情越发妩媚。
“姐，你还给她们付饭钱！”季松钰哼哼唧唧道。
“你再嘟囔，我就丢下你，回家睡觉去。”陆满心威胁道。
季松钰连忙举手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讨好的抱住陆满心的手臂。
“我错了嘛，我以后说话一定过脑子，争取不给满心姐惹麻烦。”
陆满心对她口里的保证不置可否，她拍拍季松钰的脑袋，带着她走进剧场。
“叮铃铃。”
车铃声传入巷口，正在开门的孙父下意识转过头来，见唐年年面带浅笑，拐进巷子。
“孙叔叔，你下班了啊？”
以往都是孙父跟她打招呼，今天第一次被唐年年率先问好的孙父愣了下，脸色尴尬，“回来了哈哈，那什么，我先回家了，赶着做饭。”
唐年年从自行车上下来，笑容不变，“我在李婶那还冻着之前剩的菜，没坏呢，热热就能吃，我给叔拿点过来？”
听到唐年年的话，孙父的心里突然漫起无限歉意，他看着唐年年干净的脸庞，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家的闺女好歹也是跟她一起长大的，怎么就狠下心欺负人家呢！
“不了，孩子，你跟你奶奶吃，叔叔不要。”因为孙琪的事，孙父最近觉得自己的面子都丢尽了，他摆着手，连连后退往家走，直到走进家门，忽然想起什么，没有转身。
“那什么，年年啊，我代我家不成器的东西，跟你说声对不起哈，我保证她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提到孙琪，唐年年笑容浅下来，不过她忽然想起宁晓，声音平静道：“孙叔叔，孙琪知错就好，现在是高三，最关键的时候，您还是让她回来上学吧。”
“诶，诶，谢谢你，谢谢你哈。”
孙父感觉自己在小辈面前抬不起头来，等他插上门，走进屋，越想越气，一脚踢在孙琪门上。
躺在床上无聊看的孙琪“唰”坐起身，对着孙父大喊大叫，“谁让你不敲门进来的！”
“敲门！这个家都是我的，我给你脸了敲门！我让你在家反省，你在干什么！看！你都高三了就知道玩，我让你玩！”孙父随手操起地上的扫帚，追着孙琪满屋子跑。
孙琪嗷嗷的哭，疼在身上才知道认错。
教训完她，孙父恨恨地丢下扫帚，冷笑，“我跟你老师请假请到周五，周天你就上课去，到时我跟着你一起去，给你办理住宿！你以后给我住校，上晚自习！我要跟你老师说，让她看紧你，再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乱跑！你以后就别回来了！”
听到自己周天就能回去，孙琪的眼睛立马亮起。她的手机被孙父摔碎了，不能联系外界，她的那群姐妹现在根本找不到！
等她周末回校，一定要把唐年年的所作所为告诉宁晓，让宁晓狠狠教训她！她现在挨得揍，到时候都让唐年年一笔一笔还回来！
“你孙叔家这两天吵闹，那小琪琪怎么每天晚上都哭呀。”唐奶奶坐在矮凳上跟唐年年说。
唐年年正在菜园子里摘小白菜，听到奶奶的话后没有抬头，熟练地抖落菜根上的土，回道：“吵到奶奶睡觉了吗？”
唐奶奶摇摇头，“我就是跟你说说。”
唐年年笑着站起身，将菜装进筐子里，拿到水龙头下清洗。
“哎呀，你那个姐姐怎么送那么多菜给咱啊，还有这些个保温桶，一个不少钱的吧，我都洗好了，你有时间给人家送过去。”唐奶奶温声细语，跟唐年年说话，“还有那些菜啊，咱也吃不了，让你李婶拿着吃啊，咱不能白用人家冰箱。”
“我都知道的，奶奶，您放心。”唐年年转过头，对着奶奶甜甜一笑。
“不过满心就比我大几天呀，我想叫她满心！”说道陆满心，唐年年开心的弯起眼睛，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将晾在衣绳下的毛巾拿下来擦干净手，跑进屋里。
“干嘛去呀？”唐奶奶目光追着她，不紧不慢地问。
“我找我以前的笔记，我记得都放在箱子里了！”
唐年年跑进自己房间，干净的房间内摆着一张床，一套桌椅和一只柜子。唐奶奶蹲在地上，掀起床单，她窗下放着许多纸箱子，她伸手，用力地把箱子一个个拖出来。
“放床底下这么久，太脏了，你捂好脸啊。”唐奶奶站在门口，老人家平时一个人在家，孙女回来时话多些，“这些本子不是要留着一起卖钱吗，你拿它们做什么啊？”
唐奶奶下意识问，“你缺钱了？”
“没有，我上个学期的奖学金还没有花完呢，我是要帮满心补课，找找以前的笔记。”唐年年捂着嘴，将一摞摞书本搬出来。
唐奶奶低声道：“大几天也是你姐姐，对待朋友要有礼貌，知道吗？”
唐年年鼓着脸，对唐奶奶耸了下鼻子，她低头在箱子里翻了翻，忽然发现一个木制的盒子。
“咦，这是什么？”
她举起盒子，吹落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打开。
唐奶奶背着手走过来，见到盒子里面的东西，笑起来，“哎呀，这不是你一周岁的时候，你爸爸给你做的银铃铛吗，原来在这啊，我以为掉了呢。”
木制的盒子内放着一层绒布，常年与空气隔离，盒子里的红线半新不旧，系着两只铃铛。银铃铛保存完好，边角处微微发黑，只有指甲盖大小。
唐年年勾起红线，铃铛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是爸爸给我的啊。”唐年年目光怅然，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照片，神情温柔的男人揽着娇美的妻子，另一只手抱着不到两岁的孩子，与唐年年对视。
可惜，她的记忆里没有跟父母相处的记忆，他们走得太早了……
“叮铃。”
唐年年低头，拨弄了下铃铛。她小心翼翼地将红线解开，让铃铛躺在手心中央。
“拿牙膏洗洗，就亮了。”唐奶奶说，“奶奶去给你找红线，系好带上。”
“奶奶。”唐年年抬起眼眸，对唐奶奶笑着说，“你可不可以给我两根红线啊，我想将铃铛分成一对，一个自己带，一个给我的朋友。”
唐奶奶惊讶道：“你要把铃铛送人？这可是你爸爸留给你的东西啊。”
“你要送的人一定是你很重要的朋友。”唐奶奶轻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是不是小碗？哎呀，小碗这孩子，心眼干净，是个好孩子。”
唐奶奶知道唐年年心思细腻，她要将铃铛赠送的人，对她来说一定有重要的意义。
然而她没发现，当她转身离开去找红线时，蹲在地上的唐年年突然睁大眼睛，随即伸出拳头抵在额头上，嘴里喃喃。
“小碗……我怎么把小碗忘了，这，哎呀！”
第30章 贴贴第三十天
考试前十分钟。
第三十考场内热闹非凡，对自己水平早有了解已然放弃的学渣们聚在一起，抱起手机打游戏，还有人在走道间追逐打闹，整个教室内沸反盈天，没有半分考试气氛。
就在这时，一道奶白色的影子走进侧门，路过窗前，云般轻飘飘往前门走。
几个正对着窗户站着的男生脸色一变，连忙道：“陆满心来了！”
说完后，他张腿就跑，神情慌乱，回到自己位置安静坐好，一脸认真的从抽屉里摸出本书看。
跟他玩笑的另外几人下意识回头看向门口，嘴里不满道：“她来就来，又不是老师，看你吓的！”说完，这几个人收手机的收手机，从桌子上跳下来的拉过椅子坐下，拿起纸笔装模作样学习，要让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自己走错考场。
教室内突然比上课时还要安静。
陆满心一脸低气压走进来。
她出于不好言说的目的，这两天的衣服都是让造型师搭配。今天她身上穿着件白色一字肩长裙，细长的吊带坠在纤瘦的锁骨两侧，长袖袖口与裙肩相连，与肩膀足有一指多长的距离，露出优美的直角肩与胸前大片雪白皮肤。
白裙颜色较深，透着几分老电影风格的典雅，腰线紧细，将胯部优美弧线一一描绘，裙摆往下微微收拢，又在小腿处叠开褶皱裙尾——像宽松版的人鱼裙。
行动间，白皙的小腿在裙摆中若隐若现，与精致的脚踝交接。
陆满心身材高挑，从父母身上继承的良好基因完美在这具身体上展现，温和的颜色与她出彩的外貌搭配，此刻她虽然表情低沉，但其他人难以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教室中不知多少人悄悄咽下口水，慌乱垂下眼后，又不甘心地偷偷描过去，看一眼，再看一眼……
陆满心今天换上裙子前，非常认真地问过造型师，有没有考虑过现在的季节。造型师姐姐思考两秒后，拿出一条乳白色的毛绒披肩。这条披肩现在就在她手中，汽车暖气打得太足，她在车里又热又困，从校门口往教室走的路上干脆取下来，在冷风中清醒片刻。
“有机会要向毛绒绒请教下，如何在磨人的温度中保持风度。”陆满心漫不经心的想着，将披肩围在肩上，感觉身上隐隐发冷。
徐成江冷眼看着陆满心走进教室，面容冷漠地坐在位置上。他余光看向教室内的其他人，这些人中不乏有跟他们这帮朋友认识的，甚至有几个就是厉炎跟班中的人。昨天他们还对陆满心冷嘲热讽，今天对陆满心屁都不敢放一个！
炎哥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
他心中升起怒火，眼里浮现怒气，他捏着中性笔，冷声道：“陆小姐好大的手笔，几十万现金，说给就给？”
陆满心脑子昏昏沉沉，没有反应过来徐成江在跟她说话，闭着眼捏捏鼻梁。
“我不会感冒了吧？”她蹙眉，不安的想。不是吧，今天还要跟糖老师玩耍呢！
徐成江被陆满心无视，咬了下后槽牙，在某些瞧好戏的目光中提高嗓音，“陆小姐，昨天警察来枫林调查，带走了一个学生，我听说跟你有关。”
什么东西？
陆满心疑惑地转过身，看着徐成江的表情，头顶冒出问号。
“大家都是学生，陆小姐也太狠了吧，让同学年纪轻轻坐牢，毁人前程？”徐成江讥讽道。
熟料陆满心听到后，沉默半晌，绞尽脑汁回忆，忽然惊喜地睁大眼睛，“厉炎被抓了？”
徐成江：“……”
其他学生：“……”
“你想什么呢！”徐成江气急败坏道，“是九班的宁晓！”
“哦。”陆满心脸上瞬间露出失望，垂下嘴角，慢吞吞道：“你觉得她不该被警察带走，该去跟警察叔叔讲，还是说，你觉得警察叔叔误会了她，宁晓其实是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陆满心感觉自己头开始痛，眼里露出抹烦躁，语气急速道：“我支持你维护宁晓同学名誉的行为，鼓励你捍卫宁晓同学的声誉，鼓励你向警察提供证据，将正义还给这位善良无辜的同学，也欢迎你就我让同学坐牢，毁人前程的行为像警察叔叔举报。”
“我甚至可以现在就帮你联系警察叔叔，问就是乐于助人。”陆满心掏出手机，快速的点开通讯录。
徐成江瞳孔猛然放大，被她这一言不合报警的行为吓到了，想也不想大喊道：“住手！”
陆满心眼里划过讥讽，挑起唇角，冷冷地看着他。
徐成江身上惊出一身冷汗，他脸色发白，眼睛死死盯着陆满心落在屏幕上的拇指，艰难地咽下口水，小声道：“我就是问问……陆小姐，高抬贵手，我跟您道歉，对不起。”
“哼。”陆满心放下手机，看着徐成江惊慌失措的模样，冷笑道，“这位同学，无聊的话多看几本书，别整天闲着没事找事做。哦，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造谣也是违法的哦~”
陆满心说完，转过身去，抱起手臂，悠悠的环视过周围。
刚刚还沉浸在她的美貌中的众人不约而同低下头，他们中，不乏聚众斗殴经验者，一言不合带着兄弟们围这个，堵那个，自以为英俊帅气，天下无敌。
谁知道这里偏生来了位说报警就报警的大小姐，关键是人家还有钱！能用钞能力发动“群众”提供证据！
其中有人低下头，隐蔽地打开手机，跟兄弟们取消这几日的“对抗”行动，甚至有胆小的人，直接从群里退出来，被人追问，连忙道：“别问了，风紧，扯呼！保命要紧！”
总之从此后这段时间，枫林风气为之一肃，连周遭的高中气氛跟着干净许多。
陆满心并不知道自己为维护唐年年的举动造成的影响，她趴在桌子上，看着试卷上的英文字母站起来跟自己跳舞。
“完了。”陆满心头痛欲裂，手背摸摸自己的额头，只可惜她身上同样发热，感受不出额头的热度。
试卷中的字母人越发放肆，手拉手一会跳草裙一会扭秧歌，陆满心眯眼，快速的勾画，迅速涂完答题卡，站起身。
“这么早交卷？”监考老师看了眼时间，但是见陆满心脸红的不正常，没有多少什么，毕竟三十考场的学生，怎么答也都是那样。
坐在陆满心后面的徐成江抬头，正好看到她干净的答题卷，陆满心的二卷包括作文，一个字没写。
“呵，要不是炎哥去了京城，只凭英语的成绩，足以碾碎你。”徐成江在心里冷笑，“真当他学习很差？要不是他总是睡觉交白卷，哪能只考二百分。陆满心啊陆满心，你就等着丢人吧！”
“哒。”陆满心拉开车门，浑身无力地躺在后座。
前排的助理和司机吓了一跳，连忙查看她的状态。
“头疼，难受。”陆满心闭着眼，轻声道。
助理立马下车，从后备箱拿出毛毯和药品，自从之前陆满心问过后，陆家的所有车上都备上这些东西，还有备用的衣物。
助理将毛毯盖在她身上，测量陆满心的体温，看着仪器上的三十八度紧紧皱眉，气愤道：“今天我看小姐穿裙子出来就知道不对！这几天明明降温，朱妮想什么呢，这么薄的衣服也敢往小姐身上穿！她是不想干了吧！”
她一边发火，一边让司机去医院，好在附近有个诊所，距离学校不到千米。
“是我让她给我穿的，不怪她。”陆满心烧得晕乎乎，喃喃道。
助理将摊子拉到她下巴处，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已经决定回去跟造型师开会了，她又不是不知道陆满心现在还是学生，在学校上课，不能仗着小姐现在脾气好了，人变乖了，还由着她性子胡来！
“先在诊所拿点退烧药，我们直接去青山医院。”青山医院是陆家入股的私立医院，环境好收费高，在A省有分院。
休息片刻，感觉自己好了一些的陆满心皱眉，她抬手抓住助理的衣服，不满道：“小感冒，不去医院。”
“我吃点药，休息会就好了，不要小题大做。”她裹着毯子，被助理扶下车，往诊所走，边走边道，“而且我今天，还跟人有约定，言而无信可不行。”
“什么事都比不上你的身体重要。”助理劝道。
“我知道，所以呢，希望郝姐帮我个忙。”陆满心微微一笑，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枫林高中的月考一般安排在周四周五，周五中午放学，周日中午前回校，下午继续上课。
此刻，学校大门外，挤挤攘攘全是来接学生的车，公交车上挤满学生，像一个塞得满满的，快要爆炸的罐头。
唐年年将书包背在前面，微微低着下巴，一脸防备地看着往来人群，每当有人想要靠近她时，她紧张地往树后一躲，将书包藏在树后。
于晚身上背着书包，脚边放着行李箱，护卫般守在她旁边。
“大糖大糖，呼叫大糖，有没有看到目标方向！”她举着手严肃道。
唐年年目光再次环顾周围，未看到熟悉的人影，摇摇头，“没有。”
“小碗收到，小碗收到！注意警戒！”于晚抬起手，抓住唐年年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看着唐年年书包，这里面，可是装着四十万现金啊！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这些钱是昨晚上晚自习时，陆家的一名助理送来的，说是按照陆满心的吩咐，发给九班“见义勇为”的六位学生。
于晚住校生，晚自习自然在，她亲眼看着这位穿着西装的助理，像电影里的那样打开黑色的保险箱，那里面成排的钞票像是自带金光，将整个教室人吓得鸦雀无声。
而助理比着名单念人名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一个人五万，这是陆满心答应他们的条件，没想到，还真给啊！
给也不敢要啊！
学校的校园群，贴吧等当晚流量爆炸，都在讨论这件事的真实性，并对陆小姐土豪的程度有了清晰的认知。
四十万，说给就给，也太顶了吧！
这么多的现金，吓得值班老师叫来主任，主任叫来校长，几位老师问过学生的意见，原封不动的要助理带回去。
助理听陆满心的，绝对不带走，让学校自行安排。
安排着安排着，就安排到唐年年手里。
脸上还带着疤印的教导主任亲切地跟唐年年说话，对唐年年的遭遇感到愤怒，会让欺负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还会找心理老师帮她走出阴影，希望她能理解学校，还有就是让她务必把这些钱交还陆满心。
唐年年觉得什么代价阴影，都没有这一书包现金让她觉得沉重。
她生怕有人知道这里有这么多钱，图谋不轨！
不远处，教导主任带着保安站在学校门口，不时看向她们两个。
低调的车驶入车流，路上的司机们看到车身上不低调的车标，谨慎地降低车速。司机看着藏在树后的小脑袋，表情疑惑，走下车，对着她招手。
“糖糖，这里。”
唐年年眼睛一亮，连蹦带跳跑过来。
司机给她打开后车门，她弯腰，并没有在后座找到那个人。
“小姐生病了，现在在诊所里挂点滴。”司机轻声道，“你要去看她吗？”
唐年年睁大眼睛，连忙坐上车，着急道：“她怎么会生病，昨天还是好好的呀？”
她皱紧眉，紧紧盯着司机。
司机将前因后果告诉她，唐年年不发一言，紧紧抿住唇角。
诊所里带着药剂的味道，陆满心坐在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助理扶着她的肩膀，让她不要倒下去。
唐年年拉开门，一眼看到陆满心，她大步走过去，手按在陆满心额头上。
“用了两瓶药，烧已经退了，等这瓶打完，就可以走了。”助理轻声道。
唐年年眼里的焦急缓缓退下，她轻声道：“怎么在这里坐着，里面不是有床吗？”
助理眼里露出无奈，指着里面道：“你看看？”
唐年年侧身，透过窗户，看到诊疗室内放着三张床，都躺着人。
“其实，陆家也有家庭医生，我想劝小姐回家，可是小姐说要等你，就在这里挂点滴了。”
听到助理的话，唐年年怔住，她低下头，心里酸酸的，她拉过另一只凳子，坐在陆满心身前，让她头靠在自己肩上，手托着她扎着针头的手掌。
陆满心注射药剂的手冰冰凉，唐年年拉起袖子，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里，轻声道：“傻，都生病了，补课有你健康重要吗？”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本以为靠在她身上的人没有听到，熟料她刚说完，有人轻笑，热热的呼吸打在她颈间。
“要是找不到我的话，你不会着急吗？”
陆满心额头在唐年年肩上蹭来蹭去，她身上有股干净的清香，陆满心很喜欢，她抬起手揽住她的腰，扎着针的手不老实地往人家袖子里钻。
“小心呀！”
唐年年着急地看着她的手，将宽松的袖子拉开，直到她手全部钻进袖子里，贴着自己的手臂安放后，才吐出一口气。
“抓住一只又香又甜软乎乎热腾腾的糖！”陆满心闭上眼睛，在她耳边低喃。
“满心心生病了，需要人安慰。”
她搂着唐年年的微紧，轻笑道：“就让我怀里这人来吧~”
“甜糖糖，心疼心疼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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