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攻略男主,我死了一百遍

《为了攻略男主,我死了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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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几个人看着她手中的簪子, 是炎远冬特意交代属下给?她采买的,因此不可谓不精致。但若说上面带着什么高?超的机关和见血封喉的毒药,那是没?有的。

“护法, 您看……”

几个属下接过簪子, 不敢擅自做主。

应夏红皱了一下眉。

“让你拿着就拿着。怎么, 不相信我的厉害?总比你们非死即伤打草惊蛇要厉害得多吧。万一你们把少林寺的惹怒了,逃跑的时候你们倒是跑得快,吃亏受苦的还不是我?!”

应夏红顿了一下,只得同意。

去往教外的路上,米丘被蒙上了黑布, 塞进了轿子里。说来也?好笑,她现在是焚天教的“少主”, 但?是一不能出山, 二?不能驱使属下,三?吃喝拉撒处处受制。就算是能出去也?要被蒙住眼睛,与其说是少主,不如说是囚犯。

偏偏他们互相还要装作岁月静好的样子, 实在无聊。

她坐在轿子里,眼前一片漆黑。几个魔教手下的轻功如鱼游水, 丝毫感受不到颠簸。就是旁边坐着的人让人浑身不适。

米丘双手被缚,她干脆向后一倚:“应护法,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我蒙起来。是为了不让我看到下山的路吧。但?也?不至于把我的手也?绑上吧。我这?个人还算是听话,只要你不让我看的,我绝对不会看, 何必这?么‘赶尽杀绝’呢?”

应夏红双手抱臂, 闻言掀开?上扬的眼尾:“教主曾经说过,少主心思玲珑, 对教内没?有归属感,且对江冽余情未了。为免横生枝节,只要带你出去,能束手绝不单独覆面,能覆面决不能敞口。”

米丘瞬间闭上嘴巴。

好啊,原来给?她蒙上眼睛又束缚双手,已经算是对她法外开?恩了。她可以不看不动,但?不让她说话是万万不行的。

只是她虽然默不作声了,却在安静之中更加让人难以忽视。应夏红皱眉看去,米丘倚在车厢上,白皙的脸被黑布蒙去了一大半,只留下挺翘的鼻尖,还有尖细的下巴。

微白的唇瓣勾着,带着松弛随意的弧度,却比她阴阳怪气的话来得更让人直冒火。

应夏红忍不住皱眉问:“你笑什么呢?”

米丘侧了侧头:“是在和我说话吗?我看不见。”

应夏红顿了顿,咬牙挤出一个笑:“少主,请问您在笑什么?”

米丘这?才让胸膛放肆地震动出声:“我没?有在笑什么。只是奇怪你们真?的对炎远冬十分信任。连对我这?个半路回家?的女儿?也?礼遇有加。但?是你们眼睁睁看着他‘后继有人’,自己却还要学着绝后的武功……”

应夏红面色一变:“你是什么意思?”。她下意识地看向车外的属下。

米丘缓缓直起身:“放心,这?并非我刺探来的。这?很好猜……你应该就是正心宗那个大弟子司徒礼心心念念的那个‘红儿?’吧……他从你这?里偷学来的魔道武功,后来亲口承认无法拥有子嗣。后又是你的师姐阮秋白,在魏家?十多年无后。当然,我不是说小孩子很好啊……我可是最讨厌小孩子了。但?是某种?程度上也?能说明问题……你们练的功法都有问题,而你们甘之如饴。”

应夏红眯眼道:“如果少主以为用?这?些人尽皆知的事情用?来分离教众,那您就错了。我们生下来就属于焚天教,不,属于教主。无论是父母还是子嗣,全都是身外之物。本来就不需要的,又何需要有呢?”

但?是可以有和不能有是两个概念。炎远冬现在学的功法可以吸取江冽的焚炎神功,而他教给?教众的功法却需要断绝亲情。到底血缘关系对功法有什么影响?

想到炎远冬看自己那么热切的目光,事关自身米丘不得不多一些防备。

“好吧。”她怂了一下肩。

“是我小瞧你们的忠心了。”

应夏红盯着米丘嘴角的笑,有些僵硬地坐了回去。她双手放在小腹之上,眉心微锁。

————

到了少林寺所在的善德城,还未靠近就能嗅到檀香袅袅。

几个人找到一处破庙,此时天色渐晚。米丘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开?始埋炸药、放毒药老一套。有些无奈了。这?些人虽然知道江冽不好对付,但?是还是逃不开?魔教的傲慢和愚钝,他们根本没?有想过江冽就算被炸个半死也?能一掌带走他们。

不过这?也?说明,待她来找江冽是顺带的,炎远冬很早就想再对江冽下手了。

她微微向后退一步,期待他们一会打起来血不要飙到她身上。

许是看出她的退意,应夏红上来就要点她哑穴。米丘一惊,幸亏早有准备:“护法,我可什么都没?做呢?!”

应夏红道:“稍后若是少主出了声……”

“我是必须要出声的。”迎着应夏红惊讶的目光,她无辜道:“要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看戏吗?我肯定要问他还记不记得明德湖畔的米丘啊?他若是记得,我就得问他为什么不找我,他若是说不记得,你们也?就不用?看我了,直接把他杀了就得了。”

应夏红:“……”

米丘双手抱胸:“难道你的教主没?有和你说起我为什么到他身边吗?我本来就是有私心的。况且,这?种?扰他心智的事还用?我向你们交代?”

应夏红想了想,决定按照教主的指示,如果米丘执意做什么先按兵不动再说。

“好,先听少主的。”

米丘得意地一勾嘴角,她正正好好坐在高?位之上,黑裙迤逦,披风大敞,月光照在了她的眉眼。

“我是焚天教的少主,不听我的,听谁的?”

月朗星稀,一个黑影缓缓敲开?了少林寺的大门。

门口的小和尚谨慎地一探头,看见一老者模样的男子也?未放松警惕。

“阿弥陀佛,施主。我们寺内已经到了休息……”

“小师父。”

那人声音沙哑,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是我们主人送给?江公?子的物件,还请江公?子到城外一叙。”

小和尚有些谨慎地接过,他不敢打开?,想来想去只好一溜烟地跑向了了怨。

木鱼声声,檀香袅袅。江冽缓缓睁眼,身后,了怨念了一声佛号。

“江施主,非贫僧打扰你清修,而是有一物要送你,来人神秘,手法并不像魔教中人。还请你亲自定夺。”

江冽眸光未掀。

“不看。”

了怨一愣,见他意志坚定不好再劝,正想离开?,突然听到一声清脆响声。

低头一看,原来是布袋开?了一角,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带着莹润的弧度,滚到了奖励的脚底。

原来是一颗珍珠。

江冽骤然抬眼。

第 62 章

那粒珍珠色泽光滑, 莹润生?辉,看起来绝非凡品。然而即便它是东海的龙珠,对江冽来说也无甚分别, 但是他却?缓缓捡起, 目光闪烁。

“它是从什么上掉下来的?”

江冽突然开口, 声音像是被灌了铅粉一般的沙哑。

了怨一愣,赶紧从袖口里拿出?布袋。一根掉了珍珠的簪子半遮半掩从布料里探出?头来。只是露出?的一瞬间,就被江冽捏在手中。

这在旁人来看只是一枚有些贵重的珍珠簪子而已,然而江冽却?眉目一变,指尖缓缓划过上面的一枚小月牙。

珍珠簪子不?是普通的簪子, 上面的月牙代表着?月秋节的月亮。这个秘密只有他和米丘知道。不?,也许现在是“见过米丘最后一面”的人才知道。

江冽缓缓转过头, 视线一寸寸地?划过对方:“是谁, 送过来的?”

了怨赶紧叫小和尚进来,小和尚一五一十说了。

“对方只说,江公子若是想再见到故人,就到城外一叙。”

江冽没说话, 只有长睫在烛光的映衬下?闪烁地?跳,虽毫无声响, 但周围的烛火瞬间动荡,像是被涌动推远的水波。

了怨察觉出?什么:“江施主?是要追查来源?贫僧本以为这本是一件普通之物,但若能引你出?寺,那对方绝非等闲之辈。很有可能是魔教卷土重来,江施主?莫要冲动。”

然而江冽不?动如山, 和尚如何能看出?他冲动?

他只是缓缓站起身, 周围的烛光瞬间一晃,如同刀光剑影无声斩杀, 烛火一灭光亮成空。只有墙角的烛光在苟延残喘,从黑暗中?拽着?唯一一丝暖光。

“他向哪里走了?”

小和尚打了个冷颤:“对方说完就没了身影,只道、只道如果您有心相见的话,一定能找到……”

话音未落,原地?已没了江冽的身影。

了怨一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

月朗星稀。

米丘和众人等在寺庙后方,看着?远处少林寺里一点动静都没传来,不?由得抽了一下?眼角。

狗崽子不?会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吧……那可是她?特意选的簪子,难道他就没有觉得眼熟吗?她?的“尸体?”还在济世堂下?面当灰尘呢,他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当初的情分了?

爹的,她?那“骨灰”就算没进他肚子里也算是进他肺里了吧,打个喷嚏也能想到她?啊,怎么那么大的“定情信物”送进去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要不?然是不?是小和尚没送到,或者?太晚他睡着?了?

应夏红也狐疑地?看向米丘。她?想的是更深的一层,她?怕米丘送进去的珍珠簪子是暗号,是为了通知江冽逃跑的信物。

现在江冽这么久没动静,是因为他早就偷跑了。

崩管她?想的是什么,这种质疑的目光对米丘来说就是对她?专业的一种侮辱!

她?冷下?脸色来:“只是让你们送个簪子而已,这点事都办不?好!”

应夏红一噎,她?许是已经知道米丘是什么德行了,直接问属下?:“有没有看见人影从少林周围逃跑?”

属下?赶紧回:“回护法,自从来到少林寺周围,我们就严密控制了周围,保管没有一只苍蝇飞出?少林寺!”

应夏红:“那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她?隐晦地?看了一眼米丘,皱眉道:“你们去,揪出?一个和尚杀了,扔到寺里,就不?信江冽不?出?来!”

“一个和尚有什么用。”米丘坐在椅子上,和众人的着?急相比老神?在在,“江冽曾经可是屠门客,即便现在住在少林,恐怕也是权宜之计。你们可别忘了当初了恨可是把他关起来过的。莫说是一个和尚,就算是你们把所有和尚都杀了,他都不?可能会理会。”

应夏红皱眉:“那么以少主?的意思是,他不?可能出?来了?”

米丘耸了一下?肩头:“我可没这么说。”

应夏红眯起眼:“依属下?看,不?是他不?愿出?来。是得了消息不?敢出?来吧。”

米丘眉心一动,“红护法以为我刚才是给?他递消息?”

“少主?对引江冽出?来如此积极,属下?不?得不?多想……”

米丘微微扬起眼角,遮在面纱之下?的面庞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胸膛都在震荡。应夏红变了脸色:“少主?!”

米丘按了按眉梢:“失礼了。我只是笑你们这些魔教的人,宁愿相信江冽是个缩头乌龟,都不?愿相信他是个冷情冷性,看到定情信物都不?愿出?来的人。”

说是嘲讽,最后几个字却?只有她?自己能听出?来的咬牙切齿和憋屈意味。

“也不?知道到底谁和他是站在一边儿的……”

应夏红深吸一口气:“属下?也愿意相信少主?不?是不?顾大局的人,只是……”

话音未落,一股血腥气缓缓飘了过来。这血腥的气息无声无息,如同这夜色缓缓侵袭每个人的周边。应夏红面色一变,周围的属下?根本没有减少,这血腥气是从远处传来的,既然是远处传来,就说明那边手下?们已经出?事很久,而等血腥气都飘过来了她?都没有丝毫察觉到!

“谁?!”

乌云辗转,月色若霜华流溢。

一道黑影静静地?出?现破庙外的枯树下?,黑鸦悲鸣,不?安地?颤动翅膀,似是感受到了杀意,仓促地?冲向云霄。

所有人像是瞬间被掐住了嗓子,眼睁睁地?看着?江冽走进了破庙。其手边的那把黑刀,好似也割在了所有人的喉咙上,只要擅动一下?,就会血溅当场。

米丘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江冽。

“上一次”见他,还是在明德城。然而当时两个人离得远,米丘和他没有沟通半个字就到了魔教。真要算上“见面”,恐怕也就只有在存档覆盖前的永乐村了。

当时的他满目猩红,情绪不?稳,和现在气息冷冽,情绪稳定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现在的江冽许是以为自己“失踪”了不?过七天,但是在米丘看来恍如隔世。

江冽的视线一寸寸地?划过幽暗的寺庙,让所有躲在暗处的魔教人胆战心惊。他们没想到前一刻还在说没有人能从少林寺毫无声息地?出?来,然而下?一刻就眼睁睁看着?对方不?仅杀了同伴还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将?人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们全尸。”

江冽突然开口,声音像是割破夜色的霜刀,锋利毫无波动。

应夏红皱了一下?眉,她?不?知道江冽要什么,但为今之计只能先?站出?来。

“江冽,你既然找到这里,就应该知道自己死到临头!”

话音刚落,应夏红瞬间挥手。藏在暗处的几十个魔教弟子咬牙,一拥而上。然而即便江冽重伤未愈,对付这些魔教弟子也根本无需出?刀。

他将?一个教众死死踩在脚下?,看向浑身是血,眼含不?甘的应夏红:

“我再问一遍,人被你们藏到哪里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无尽的霜色,应夏红还没反应过来,“谁?”

江冽举起手,一枚簪子熠熠生?辉。

“米丘……的尸体?。”

第 63 章

一听到对方要自己的“尸体”, 米丘的?指尖一颤,就像是?心?脏被人混着沙土搓了一把,酸麻胀痛还未品味出来, 眼?底就感受到了胀热。

她刚想说什么, 应夏红就看了她一眼?, 意味深长地说:“原来你还念着那个女子。当初就是?因为她你杀死了我的?师姐,这?个账我们还没跟你算呢,你反倒向我们要人来了。”

江冽仔细观察她的眉眼?,寻找一丝一毫的?破绽。

“这?枚簪子,只有见过她最后一面的人知道。米丘, 在哪里?”

应夏红刚想否认,然?而却不知想到了什么, 瞬间改了口风:

“这?枚簪子确实是?我们送出去的?, 人……也确实在我们这?里。”

江冽的?气息瞬间一变。

“把她交出来。”

应夏红眸光流转,捂着胸口直起了胸膛。

“你刚才杀了我们这?么多的?手下,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就告诉你米丘的?下落?除非……你先把刀放下。”

江冽缓缓握紧簪子,眉眼?沉沉。

寺庙外?的?黑鸦回?旋到了枯枝之上, 猩红的?眼?睛一偏,沉默而又诡异地看着这?一切。

应夏红莫名地开始不寒而栗, 她看着满地的?尸体,挤出一个嘲讽的?笑:“怎么,只是?让你放下刀而已,你就不愿意了?江冽,我可是?听说那个米丘为了帮你找秘籍, 连自身的?安危都不顾了。还是?说你表现出来的?深情也不过如此??也对, 如果你心?里真的?有米丘,怎么可能在这?几天里毫无动静?我们可是?在覆水崖里等你好久了。”

江冽手边的?黑刀嗡鸣作响, 枯树上的?黑鸦不安地颤动着翅膀。

米丘站在阴影后,缓缓缩紧了瞳孔。

“砰”的?一声?,黑刀落了地。

“米丘,在哪里?”

江冽从来不是?讨价还价的?性格,能让他多费唇舌再问一遍,若是?熟知他的?人来看定然?知道他已经破了多大的?例,如同野兽在最后一次收敛它的?爪牙。

然?而应夏红不知道。

她对江冽的?所有信息全都来源于教主口述,以及师姐属下的?只言片语。

在她的?情报里,江冽只是?被教主玩弄于股掌之中,武功高一些的?丧家之犬罢了。即便师姐死在他的?手上,也并非师姐技不如人,而是?江冽运气好而已。

如今见江冽甚至能为米丘放弃武器,她顿时像是?踩中束缚野狗的?锁链,兴奋得浑身都颤栗起来。

“这?么着急做什么?你若是?早束手就擒,米丘的?尸体恐怕早就被放在你的?脚边了。”

她向剩下的?弟子示意,找准机会一拥而上。一边不动声?色地向其?靠近。

江冽道:

“你们将米丘的?尸体带走,可有好好善待……她?”

应夏红斜睨了一眼?米丘,意味深长地一笑:“当然?有好好善待。我保证,等你看到米姑娘时,她一定完好无损……”

米丘的?眼?角骤然?一抽,啧。

江冽瞬间抬眼?,如同鬼魅般跃起,猛然?掐住应夏红的?脖颈。 寺外?黑鸦悲鸣,霜色斜射,衬出他眼?底的?猩红,若银汁红墨,迸溅出无边的?冷冽来。

所有人大吃一惊,应夏红面色涨红,指尖无力地抓挠江冽的?手腕。

“江、江冽,放手!你、你不想看、看见米丘了吗?”

江冽缓缓低头,眼?底的?红光似乎是?溢出的?实质:“她走之前,留在济世堂无数的?血痕……你们魔教根本没有带她走。”

还是?……还是?只剩下了灰尘……

应夏红的?瞳孔缩成一个点,她的?嗓子里发出“赫赫”的?声?响,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江冽会注意到这?一点!本打算用假消息逼他就范,哪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直到呼吸开始变得稀薄,看到江冽毫无波动的?瞳孔,她才明白师姐当初的?警告是?什么意思。

江冽绝对不是?被拔去獠牙的?野狗,而是?一条随时能撕开别人胸膛的?狼!

躲在暗处的?教众们看得心?惊肉跳,眼?看应夏红就要没命,几个人面面相觑,想到了本来的?计划:用毒。

这?次的?毒是?专门用来对付江冽的?,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让其?全身无力,陷入昏厥。

几个人正?要吞下解药释放毒气,突然?手背一凉。

转头一看,米丘按住他们,缓缓从月色下露出半张脸。长睫微颤,眼?底带着月色的?凉,还有一层隐隐约约说不清楚的?朦胧幽深。

“江冽,”米丘突然?出声?:“你这?么着急想要杀死我的?护法?,是?因为被她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吗?”

她的?声?音不大,在所有人都咬牙屏息之时,如同清泉不断在古井般逼仄的?寺庙里回?荡。

米丘的?声?音也不特别,只是?较之前的?绵软温和,多了一层月色般的?微凉。

然?而在她的?最后一个字落地的?一瞬间,江冽的?瞳孔剧烈一颤,像是?古井坠入了巨石,猩红加着霜寒层层叠叠无边无际地在双眸中动荡震颤着。

应夏红胸膛一震,猛地大口吸一口凉气,掉在地上疯狂咳嗽起来。

江冽的?指尖颤了颤,接着瞬间抬起头,径直看向米丘所在的?方向。

月色下,黑色的?长裙发出细碎的?声?响。米丘自暗处走来,黑纱覆面,只留下光洁的?额头和眉宇间的?冷然?。

她不躲不避地看向江冽,眸光古井无波。

所有人莫名屏息,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地上的?应夏红沙哑地笑出声?:

“您终于舍得出来了,我的?……少?主。”

少?主……

江冽的?眸光骤然?一颤,死死地看向米丘。猩红的?视线若冰下火焰,径直烧穿米丘面上那一层薄薄的?面纱。

米丘的?喉咙一动,她微吸一口气走向江冽:“如果我再不出来,让他杀死我的?属下该怎么办?”

应夏红捂着喉咙咳嗽,她搞不准米丘的?用意,但见她语气冷然?,话里话外?都对江冽有敌意,暗道难道米丘真的?被教主感化了所以选择站咋焚天教的?一边?

然?而转念一想,这?根本不可能。米丘这?么说,还是?因为她对江冽余情未了,心?怀怨怼。不过无论米丘到底怎么想的?,只要她能牵制住江冽就好。

江冽的?眼?睛一刻不错地看向米丘,看她老神在在地坐在属下准备好的?椅子上,然?后冲自己抬起下巴:“忘了和你自我介绍,我就是?焚天教的?少?主,也是?炎远冬的?女儿。”

只一瞬间,江冽就像是?被夜色禁锢住了所有的?行动,毫无声?息,就连呼吸都化作夜风,融入霜寒里。

米丘被他看得仿佛面上的?纱巾若无实物,脸颊一时火辣辣地疼,一时又阵阵发着冷。她挺起胸膛,故意冷笑一声?:“怎么,不相信?我可是?应夏红应护法?亲口承认,如假包换的?少?主。我身上还有焚天教的?胎记呢。”

如同冰层乍裂,江冽微微启唇:

“少?主……炎远冬的?女儿……”

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下意识的?麻木的?重复。

米丘的?嗓子有些哑:“对,都是?我。那簪子是?我送给你的?,怎么样?,看到以前的?东西,有没有很?怀念?”

江冽的?眼?底突然?颤动,如同冰河迸裂,江水汹涌,庞大的?情绪再也无法?隐藏,全部化作冰棱溢出,若破碎的?冰层挂在眼?底。

他瞬间上前,将米丘桎梏到佛像之下。谁也没能看清他的?动作,待只听一声?惊叫之后,就看到他死死地握住米丘的?腰,气息凌乱得如同寺外?黑鸦急促留下的?羽毛。

“怎么,可能……”

他咬着牙,“怎么会是?炎远冬的?女儿,怎么会是?魔教的?少?主……”

“怎么不可能?!”米丘的?腰好似马上就要被掐断,她又惊又怒,对着江冽猩红的?眼?底不躲不避:“有些人可以对着所谓的?‘朋友’的?死无动于衷,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是?炎远冬的?女儿?”

系统:“……”

卧槽宿主你倒打一耙!!它本来猜米丘主动化作魔教少?主,是?为了不破不立刺激江冽,让他达到“脱敏”。没想到她还站在更高的?一层:明明是?她骗人在先,现在反倒指责江冽伤心?得不够明显!

她明明、明明是?知道江冽曾经是?怎么为她发疯的?啊……

江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侧着头,似乎能随时咬断米丘的?喉咙,又似乎能看透这?一层面纱,直看到她的?心?里去。

“不可以、不能……”

他反复地呢喃着这?两句话,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眼?底的?猩红几乎爬满了整个眼?眶。米丘现在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好感度变化,然?而江冽此?时凌乱的?气息让她下意识地想起在永乐村那间小屋的?混乱。

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咬着牙道:“无论你是?否承认,我就是?魔教的?少?主。从一开始就是?,如假包换、童叟无欺!如果不是?的?话,我怎么会轻易指使这?些魔教的?手下?如果不是?,魔教的?护法?又怎么会对我毕恭毕敬?”

江冽的?气息如同野兽撕咬猎物般的?低沉混乱,他紧盯着米丘的?脖颈,似乎在思考是?先咬断她的?喉咙,还是?先撕扯她的?唇瓣,才能……听不到任何如同毒药般的?话。

“你这?样?伤心?给谁看,江冽,你真的?在乎谁是?魔教的?少?主吗?你不是?连好朋友死了都当做没有事?发生吗?!你不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过吗?!”

江冽闷哼一声?,他抬起手就要摘下米丘的?面纱,想要看看藏在面纱之下的?,是?否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然?而却在碰到她的?脸颊时突然?一顿。仿佛他摘下的?不仅是?一张面纱,而是?两人自欺欺人不用面对面目全非的?借口。

米丘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故意将手放在自己脸侧:“怎么,你要看这?张脸吗?又为何不动了?你是?怕看到的?是?一张幽魂的?脸,还是?一张日后会让你憎恶的?脸?江冽,你要放了我,还是?要……杀了我?”

米丘紧紧盯着他,仿佛要将一个悬崖边的?人彻底逼到万丈深渊里去。

系统有些看不下去了:“宿主,你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一出现就告诉对方自己是?他的?杀父仇人之女,谁都受不了。”

米丘冷哼。

“他当初逼我的?时候可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他不是?不敢承认吗,不是?愤怒吗?那就把我掳走啊,我们两个去没人的?地方慢慢说。”

江冽的?瞳孔剧烈闪烁,突然?面色一变,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第 64 章

江冽一口?血吐了出来, 米丘的瞳孔一缩,就像是被他的血钉在了地上,准备的满肚子讽刺话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江冽倒下去?, 这狗崽子就像是被困住四肢的野兽, 即便鲜血淋漓也不打算松开她的这个“饵”。一双大手死死桎梏住她的腰, 带着她一起跌到了地上。

米丘的呼吸屏住了,她怔怔地看着江冽闭着眼。对方即便是昏睡过?去?,眉心也拧成了一团。鲜血残留在苍白的唇瓣中间,没了刚才的戾气就像是被冰封住的白玉,安静得很。

直到一声得意的笑声让她彻底回神, 她的胸膛深沉地起伏,呼吸才恢复了正常。

应夏红倒在地上, 看着江冽笑得面色狰狞:“江冽竟然倒了?!这条野狗刚才不还是嚣张至极, 一副咬死所有人?的架势吗?怎么这个时候就倒下了?”

如?果不是现在根本站不起来,她恨不得再上去?补两?脚。

应夏红咳嗽两?声,看向米丘的目光灼热晶亮:“少主,刚才是我误会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计策, 恐怕我们还要再折损几名手下。我、我这次回去?,定?然会向教主秉明一切!”

米丘:“……”

她闭了闭眼, 一瞬间面上恢复平静。

“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这只?是意外而已……”

应夏红也顾不得别的,赶紧让手下扶她起来,再把江冽绑起来。这一次的任务虽然出了一些波折,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米丘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江冽绑起来,对方的手还在牢牢勒住她的腰, 还是她一根一根地掰开才重得自由。

“宿主, 怎么办?”系统开始为她发愁。本以为能?和?江冽独处,再慢慢解开误会。现在话只?说到一半江冽就倒下了, 而且还要被带回魔教里,这两?个人?之间岂不是更加说不清了?

“慌什么。”米丘咬了一下唇瓣,眉目里满是晦暗。“既然要让他脱敏,就要下最猛的药。他不是最愤怒我是炎远冬的女儿吗?那我就天天提醒他这一点,每天都不得不让他面对这个现实!”

“嘶……”系统不寒而栗。

回到覆水崖还是一样的流程,只?是这次许是见米丘“立了功”,并?没有束缚住她的手,米丘此时倒不在意这个了。她倚靠在车厢上,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江冽在另一个车厢里。

狗崽子,本来能?两?个人?勇闯天涯的,是他不争气晕过?去?了。这次要是回到魔教受罪,可不怪她……

知道这一次顺利地将江冽带了回来,炎远冬大喜过?望,主动?出门迎接。应夏红虽然差点没了命,但此次顺利完成任务,脸色看起来比米丘还要好。

待应夏红对炎远冬“述职”之后,米丘被请了进去?。她面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偏偏炎远冬就像是能?看出什么一样,未语先叹了一口?气。

“你和?江冽发生的事,夏红已经先和?本座说了。”

米丘搞不清楚这老王八的意思?,唇瓣抿得笔直没有搭话。

“本座理解你对他余情未了,但听到夏红说你能?鄙弃情感,激他吐血,这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米丘的眸光微闪:“那只?是……意外而已。”

“不论是故意还是意外,你将他带回来是不争的事实。你向他表明的身份?怎么样,他是不是无法接受?”

米丘皱了一下眉,无法回答。

“他当然无法接受。当初我自秋白那里收到消息后,就知道江家将焚炎神功藏至永乐村。为了拿回属于焚天教先祖的东西,我不得不对他的爹娘下手。看在和?他爹打交道这么多年的份上,本座本可以留他们一命,但是江家的人?实在太?过?贪心,即便送了命也不愿将秘籍交出来,没办法,本座只?好送他们下地府。”

炎远冬双手背负,声音平淡,说杀两?个人?如?同?杀两?条鱼一般轻松。

“因此,江冽成了丧家之犬,也视我为他的杀父仇人?。而你身为我唯一的女儿,受他怨恨也是情有可原。”

米丘的呼吸变得急促,她低声道:“我和?他本不会走到这一地步。”

炎远冬轻叹口?气:“你是我的女儿,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如?果他有心的话,大可以先放下这一段仇恨……”

炎远冬的声音轻了下去?,像是地府里最魔幻的低语:“毕竟你们有感情在先,他若是能?体?谅你,也不枉你对他的付出。毕竟当初你为了替他找秘籍,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不是吗?”

米丘的神色陷入迷茫,她摇了一下头像是甩去?所有不该有的想法:“感情不是这么算的……”

炎远冬微微一笑:“感情当然可以这么算。夏红说你对他在你失踪后无动?于衷一事耿耿于怀,就说明你心中并?非全无计较。我炎远冬的女儿怎么能?在感情上吃亏?”

米丘深吸一口?气:“你到底……要说什么?”

炎远冬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次能?顺利将他带回来,多亏了你。本座本可以直接取他的性命,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暂留他七天的性命。这七天是给你的机会,让你理清和?他的关系。最后是杀是留,全都看你。”

米丘一愣,接着下意识地道:

“你要和?我打赌?”

炎远冬哈哈大笑:“就算是吧。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能?为你退让多少。”

米丘压抑住激动?,“好,那我有一个要求。这七天,江冽要任我处置!”

“这是自然。”炎远冬眯起眼,“他的一切本座都交给你。但是有一个前提:江冽虽然昏迷,但他醒来定?然会伤到你。因此他不能?离开焚天教的水牢,也不能?断了让他虚弱的药。”

米丘咬牙:“好。”

待她的身影出了门之后,应夏红从屏风之后走出来:“教主,真的要放手吗?万一少主她……余情未了,将江冽放走该如?何?”

炎远冬坐回椅子上,看起来胸有成竹:“她本就余情未了,何须用猜?”

应夏红捂着胸口?一愣。不理解教主既然知道米丘对江冽还有情分,为何还要让她看管江冽。

炎远冬微微一笑:“但是对方对她可就不一定?了。‘杀父之仇’岂是那么容易忘记的?一旦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由爱转恨也是一瞬间的事。我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虽对男人?情根深种,但也并?非是个全心全意付出的性子……她骨子里留的,还是炎家的血。”

应夏红松了一口?气:“只?是……真的要给少主七天的时间吗?”

炎远冬眯起眼:“不是给她七天的时间,是给‘醉梦’七天的时间。时间一到,就可以动?手了。”

“是。”

米丘走出房门的一瞬间,面色就紧绷起来。

“宿主,炎远冬为了你这个女儿退让很多。你可以试试继续利用这个身份替江冽脱身呢?”

米丘冷笑道:“他说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杀江冽,你还真信?唯一的可能?就是现在还不到杀江冽的时候,他卖我个人?情罢了。至于他为什么会看在我这个半路回家的女儿的面子……”

她眯了眯眼,“信他是有父爱,不如?信我是秦始皇转生。只?有一种可能?:他要在我身上谋求更大的利益,现在只?是拉拢我,我和?江冽一样,都没有到被宰的时候。”

系统有些害怕:“所以你要想办法尽快救江冽出来吗?”

“急什么,这不还没到时间吗?他既然想要利用我,就说明我暂时是安全的。他利用我、我利用他,演戏而已。况且现在还不能?走,毕竟江冽他身上的……”

米丘马上住嘴,摸了摸眉梢:“毕竟江冽刚知道我的身份,要是这么容易就放他走岂不是便宜了他。”

系统叹了一口?气。

她问了一下焚天教的水牢在哪里。那些弟子许是被炎远冬交代过?,很是顺从地带她去?往一处暗室。水牢在焚天教的地下,米丘沿着隧道一层一层地向下走,越是向下,就越是潮湿阴寒,前方的教众小心地举着蜡烛,直到蜡烛开始不安地跳跃,终于来到了最底层。

米丘先是听到了一滴水坠入水面的声音。

然后一转眼,就看到楼梯尽头,偌大的水池,一个黑影被锁链束缚着正在水池中央。双手被缚,微微低着头,若不是胸膛微微起伏着,毫无声息。

米丘看到那锁链,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她下意识地举着蜡烛上前,直到那个弟子提醒:

“少主,小心!再上前就是水了!”

水面湿了米丘的鞋袜,米丘毫不在意,直到走得进了,这才看清那铁链是锁在江冽手臂上的,并?不是从肩胛骨穿过?去?的。

她的胸膛绵长地一起伏,转过?头后没有露出半点异样:“这里的水这么多,我怎么审问他?你去?把他的锁链打开,将他带上来。”

属下面露为难:“回少主,锁住江冽的钥匙在应护法的手里,我们这些属下是没有资格打开的。”

米丘神色一戾:“那还不快去?找?难道我爹没有通知你们,以后江冽的所有事都由我负责吗?!”

属下面色一变,连滚带爬地向上跑了。一瞬间,这里只?能?听到她和?江冽的气息以及水滴声。

这狗崽子微低着头,领口?松散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如?果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好似没了气息一般。

她知道为了让江冽不逃走,没有穿他的琵琶骨,但是定?然给他下了大量的迷药。在如?何对付江冽这件事上,有时候魔教比药王谷更有心得。

她垂下目光,试探地下水。这水无比冰凉,湿了鞋袜的一瞬间就让她打了个冷颤。她咬着牙,缓缓走到江冽的身边。

“狗崽子。”

她仗着他听不见低声地骂,刚想探探他颈侧的脉搏,突然察觉不对劲。

虽然对方没有半点破绽,但是米丘在永乐村里和?他近距离纠缠了不知有多久,对他的气息和?脉搏无比熟悉。

只?一瞬间,她就察觉到对方早就醒了。

想来也知道能?药倒大象的迷药估计也药不倒他。

为何还没有声响,可能?是因为……狗崽子不想理她。

第 65 章

江冽的双手似被蟒蛇一般的锁链束缚着, 肩膀如同起伏的山峦。

他静静地垂着头,身形若被淹没的古树在水池里笔直地伫立,如果不是胸口微微起伏, 好似没了半点气息般。

米丘调整了一下?呼吸, 视线从他的肩膀来到脖颈。

许是因为被?人锁住双臂, 领口有些松散,露出胸膛前薄薄的肌肉。被?浸湿的黑袍紧紧贴在胸口,濡湿出饱满的弧度,一滴水顺着沟壑缓缓融入了腰际。

米丘看着他缓缓起伏的胸膛,咬了一下?唇瓣, 冷哼。

这个?狗崽子,明明已经醒来了还装作昏迷, 就这么不想?看见她吗?

她咬牙切齿, 故意上前一步,将手?贴在他的颈侧:“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和我了。莫要装了,我知道你早已经醒来了, 这点迷药还迷不倒你。”

锁链一阵晃动,江冽缓缓睁开眼。

昏暗的地下?, 他的瞳孔像是一弯井中动荡的明月,回?荡终止只?留下?死寂般的霜华。

米丘顿了顿,“你刚才为什么装昏迷不想?看我?”

江冽没有说话,只?有睫毛微微垂着,眼底不见有她半点身影。他越是沉默, 米丘的怒气值就越高。好啊, 臭小子,和她玩上冷战了?!

“我就那么面目可憎吗?”米丘的胸膛快速起伏着, “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米丘将手?收回?来,这里阴冷潮湿,她不自?觉打着哆嗦,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你不愿看我,到底是因为我是焚天教的少主,还是因为……不想?面对我这张脸?”

她主动揭下?面纱,缓缓靠近对方:

“江冽,你好好地看着我,我难道变了吗?”

江冽缓缓抬眼,即便眼底有了米丘,也?似视她于无物。米丘的指尖一颤,她深吸一口气捧起他的脸颊,和他对视:“你现在看清楚,这是一张陪着你走过正心宗、药王谷、济世堂的脸!这是和你出生入死了三个?月的脸。这是一张为了你找秘籍,差点失去性命,但你却无动于衷的一张脸。还是当初的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你为什么就不敢看我?”

江冽垂下?目光,似乎连听她说话都不愿。

米丘怒极反笑:“好,也?许在很早以前你就不愿看见我了。听说我失踪后,你没有丝毫的反应……”说到这里,她的喉咙一动,“也?许马儿?和小骡失踪,你都会为他们立个?坟,但是我消失后,却连一滴眼泪一培土都得不到。从始至终,是我自?以为是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顿时一变:

“不过。我现在都是焚天教的少主了。一句话就能决定你的生死。以后这里就只?剩下?你和我,你就算再厌恶我,也?只?能看着我!”

米丘的声?音像是寒泉一般在地下?回?荡,自?从和江冽认识的第一天起,她的声?音永远是温温柔柔的,如今这般冷硬还是第一次。好似一朵白?莲终于露出自?己瓣叶下?的尖刺来。

然而这刺,也?带着能刺伤自?身的颤抖。

江冽毫无波动,只?是在听到“少主”两个?字之时,长睫若有似无地一动。

她松开手?,刚缓缓后退一步,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少主,钥匙拿来了。只?是应护法说……江冽即便身中迷药,也?难保不会暴起伤人。少主还是、还是小心为好。”

“你跟她说多谢她的好意,我觉得她说得对。”米丘的胸膛微微起伏,“咬人的野兽是不能被?放出来的。”

她将钥匙拿过来,用力向墙角一扔,转头就走了出去。

“哎?!”小弟子一惊,看着毫无反应的江冽,一瞬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他挠了挠头,也?不敢捡墙角的钥匙,只?能连滚带爬地跟上。

“少主,您慢点!”

米丘走得怒气冲冲,系统小心问她:“宿主,虽然你打算用你的身份给江冽‘脱敏’,但是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还把他扔在水牢里……”

米丘看起来还没有恢复冷静:“又泡不死他,这只?是刚开始而已!”

米丘一开始没有用冷言冷语刺激他,还稍稍透露出自?己的“余情未了”、“旧怨难消”,就是为了用以前的纠葛化解一点仇怨,要不然一开始下?药下?得太狠,那就不是“脱敏”,而是“结仇”了。

没想?到她都后退一步了,这狗崽子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特别是她提到自?己出生入死地为他找秘籍,他连个?坟也?不给她立一个?,他大?爷的他的眼珠子都不会动一下?,难道他就不会愧疚吗?

她本来用他的冷漠作为借口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如今也?不知道是否“假戏真做”,先把自?己气到了。

“宿主莫急,也?许江冽是还在气头上。毕竟一个?陪伴了他那么久的红颜知己,转瞬之间就成为了自?己杀父仇人之女,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当初他成为我的‘杀父仇人’时,我不也?总给他找借口屡次救他吗?”

米丘下?意识地反驳,话说完,她也?察觉到自?己不对。毕竟她本来的身份也?是假的,用别有用心的谎言去要求江冽马上放下?仇恨,确实有些不切实际。

更何?况江冽对炎远冬的恨,她是最清楚明白?的。

“算了。”她摸了摸眉梢,低声?嘀咕:“狗崽子反应慢,我就原谅他这一次。反正时间多得很,我和他慢慢磨。我就不信他永远都不对我说话。”

现在可不是在永乐村她不能动的时候了,他们的情况完全调转,现在是她为刀俎,他为鱼肉。是她为所?欲为的时候了。

转头,她对跟上来的弟子说:“江冽现在是我的囚犯,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任何?人不许靠近他。还有……好饭好菜地招待着,要是他中途饿死了,我拿你们试问!”

教众点头如捣蒜。暗道这个?新少主说话语气和教主如出一辙,谁敢怠慢?

夜晚,一滴水缓缓从顶层落下?,落在江冽的手?心,径直掉入了水池里。

外面有层层守卫把守,即便隔着水牢,也?能听到混乱的呼吸声?。

铁链毫无声?响,却出现了细密的裂纹。江冽缓缓抬眼,眸光比这月色还要寒凉。

他的视线划过地面上的钥匙,眸中古井无波。铁链连接山壁处突然一响,有灰尘落了下?来——这些迷药确实十分霸道,然而他永远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强上一层。

铁链正要断开,外面突然传来铁门开启的声?音。

江冽的眉心一动,正要垂下?目光,突然察觉到不对。

不是米丘。

轻浮的脚步声?缓缓落下?,守门的弟子战战兢兢:“应护法,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怎么,这里除了少主,别人就不能来吗?”

“不,只?是……只?是太晚了。属下?们也?怕您深夜前来有什么要紧事,我们这些人领会不到耽误了您的大?事。”

“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完成教主布置下?的任务罢了。”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应夏红走到水池前,看到江冽毫无声?息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快意。然而脖颈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狰狞了面目。

“嘶……”

她摸了摸脖颈,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正要倒进?水池里,突然察觉到一丝寒意。然而抬眼,周围并没有异样。

“应护法,这是……”

“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多问。”应夏红面无表情地吩咐,“还有……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少主。”

手?下?顿了一下?,低声?应是。

直到整瓶“水”都倒了进?去,而江冽还没有清醒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教里的迷药有用,应夏红冷笑一声?。

再凶恶的野兽只?要进?了覆水崖也?会变成任人宰割的猎物。

只?要七天,七天之后就能完成教主的夙愿了。

手?下?点头哈腰地跟在应夏红身后,恭敬地将她送出去。临走之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冽,见他真的没有动静这才放松地关上门。

看来刚才的冷意只?是错觉罢了。

墙上的锁链停止了颤动,江冽的呼吸变得十分地清浅,甚至若有似无。

他知道应夏红在水池里放的是什么,恐怕就是阮秋白?所?说的能让人陷入幻境入魔的“醉梦”。

他本可以一掌打死对方,然而在毒水进?入水池的那一刹那。熟悉的汹涌和魔气侵入了脑海,他知道接下?来会被?幻觉占据心神?,因此并不恐慌。

直到他的眼前猛然闪回?了一个?画面。

漆黑的破庙,微笑的佛像。好像是他屠杀沧澜派的那一晚。在他的眼前,是一道白?色的身影,白?裙似月光般皎洁。

江冽的呼吸变慢了,他瞬间就认出了对方,是米丘。

然而对方并没有他记忆中一般温柔微笑,也?没有靠在他身边温声?软语。而是倒在残枝落叶里,鲜红的血顺着脖颈溢了出来,染红了半边裙摆。

只?一眼,他就猛然睁开眼呛咳出声?。

第 66 章

江冽骤然?醒来, 亮如月光的双眸像是猩红的月,红云翻涌混沌地遮住所有的光亮。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半晌终于随着平静的水面恢复安静。

只是醉梦带来的幻觉而已……他平静下呼吸, 却不知为?何想到那近乎真实的画面, 眼底的红光始终没有消散下去?。

今夜睡不着的不止是水牢里的“囚犯”, 还有米丘。

她坐在窗边看着山里的的树影,影影绰绰,沉默摇曳,像是一只只虎视眈眈的鬼魅。

也不知道死在覆水崖的冤魂有多?少,米丘收回视线, 捏了捏眉心。

“系统,你?那个好?感度系统到底什么时候修好??”

现在看着灰扑扑的面板, 她心里没底总有种不安全感。

“回宿主。全部门上下加班加点修复, 不超过?五天。”

“五天?!”米丘咬牙切齿,“五天过?后江冽的尸体都凉了!”

“之?前你?和江冽造成的破坏太大,再加上存档覆盖消耗了一些能量……”

米丘的胸膛微一起伏,“不要让我察觉到你?是在敷衍我!”

系统道:“事关数据安全, 这一点上我们是不会欺骗宿主的。”

米丘冷笑:“那就是说?除了数据安全之?外,你?很有可能骗过?我?”

系统:“……临近结局, 各项功能检查中,系统下线。”

米丘:“……”

竟然?遁了,她怒极反笑,不过?现在系统逃避总好?过?和她打太极。这就代表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帮王八蛋不知道为?了所谓的“任务”, 又偷偷地坑了她很多?次。想起几次所谓的“系统故障”, 她眉眼晦暗。

不过?好?在马上就能结局了,只要不耽误她回家, 他们做什么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米丘摸了摸眉梢,如果?真的耽误她回去?,她不介意鱼死网破,反正她的父母也是……

突然?,她的眉心一拧。她的父母琴瑟和鸣,那么温柔慈爱,她刚刚怎么能那么想……

米丘叹口气?,许是临近结局她的精神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了。

看着窗外的月色,她似乎也能感受到凉水没过?双脚的冰凉。然?而她没有选择回到床上,只是倚在窗口发?呆。

以往这个时候狗崽子?总会坐在房顶,两人虽不出声?但也心照不宣。

现在……她垂下目光,沉默不语。

第二日,米丘特意选在中午去?看江冽。狗崽子?被她晾了一上午,此时肯定抓心挠肝了吧。

站在门口,她一个眼神就让属下毕恭毕敬开了门。只是昨天对她笑脸相迎的手下今日却目光躲闪,一直不敢抬头。

米丘内心一沉:“你?为?何不敢看我?”

那个手下并非无名无姓,本是应夏红的手下,名叫狼牙,因为?犯了错被罚到地牢守门。他对米丘并不熟悉,但也知道这个新认回的少主格外受教主重视,总想着能有一天重回上层,因此谁都不敢得罪。

一听米丘冷然?的声?音,冷汗顿时下来了。

“回、回少主的话,少主艳丽逼人,属下不敢直视。”

米丘没有管他的马屁,不知道想到什么脚步顿时快了许多?。本就不短的楼梯,此时却仿佛没有尽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水牢里的水都在无声?地震动。

终于,看到那道瘦削的身?影好?好?地站在水牢里,且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后,她闭了闭眼,狠狠瞪了一眼大惊小怪的狼牙。

“我不喜欢拍马屁,下一次有事直说?就好?!”

狼牙松了一口气?,赶紧道:“少主秉性高洁,自然?看不惯这些虚头巴脑,属下记住了……”他点头哈腰:“少主,您刚才走得那么急,是不是有些口渴。”

米丘咳了一声?,斜了一眼毫无声?响的江冽,“为?了监管犯人的情?况,我当然?要走得急一些。我现在还不渴,一会我要亲自、单独审问江冽,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都不许进来。”

狼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大声?应了一句,马上跑出去?了。

铁门一关,墙上的烛火瞬间一荡,映在江冽的脸上,如同起了明火的幽暗山峦。

米丘借着烛光,看他长睫一颤,缓缓睁开眼。烛火融不进半点暖意,反而映出一点流溢的红。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江冽似乎仔仔细细地看了她一眼,这才收束所有的眸光,化为?一汪死寂。

她微吸了一口气?,声?音故意变冷:

“过?了一晚,你?还是不想看到我。”她微微抬起头,“不过?无所谓。我说?过?我现在已?经是焚天教的少主了,我不会像以前的那样温柔地对你?,你?要是不说?话,我会让你?知道所有魔教的手段。”

烛光在她的脸上跳跃,那是从来都没有在“米丘”脸上出现过?的冷然?和讽刺,一席黑色长裙,仿佛是池塘里最阴冷缠人的浮萍。

江冽垂下目光,他终究立于假象之?上。

两人隔着水池,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水声?一响,米丘缓缓走向江冽,“你?现在动也不能动,只能任我处置了。反正魔教折磨人的方?法多?得很,我可以一个一个地试过?来。不过?在那之?前,我觉得咱们两个之?间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毕竟从我们重逢开始,你?只是知道了我真正的身?份,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冽这才抬眼,干裂的唇瓣一动,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偏移了一下目光。

米丘只好?道:“你?不问,我直接回答你?: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她仔仔细细地盯着江冽的眼睛,“从一开始我接近你?就是有所图谋,我想要你?的武功,想要借你?的手收集全部的秘籍。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我本来是想装作医女救你?,让你?对我感恩戴德的,只是没想到你?迟迟没有倒下,我就只好?装作你?的杀父仇人之?女获取你?的信任。”

米丘半真半假地说?着,江冽的眸光没有半点波动。直到她说?了下一句:

“沙如海当然?不是我爹,我用虚假的身?世获取你?的信任后,就把你?带到了破庙里,故意将修罗果?递给你?……”

江冽的长睫一颤,他瞬间转过?头看向米丘。冰冷的呼吸在米丘的指尖一扫。米丘以为?提起以前终于戳到了他的心,于是更加冷下声?音:

“我当然?不会只给你?一颗,那岂不是暴露了我假的医女身?份。”

江冽眼底的光亮又熄了下去?,他微微垂头,像是打算隔绝一切来自米丘的声?音。

米丘却不让他躲避,声?音更加清晰:

“然?后,我跟着你?去?正心宗,没想到你?中途入了魔。”她的眉梢隐约地一动,对这段含糊了过?去?,“我很顺利地就安抚住了你?。毕竟你?的入魔全都是魔教的手段,这点能耐不算什么。无论是在正心宗前,还是在药王谷里,每次你?的入魔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都是为?了让你?感激我。毕竟那只是……顺手而已?。”

米丘缓缓靠近,微微抬手揽下他的脖颈——像是压迫着一只猫科动物低下他的头。成为?魔教的少主后,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做这个动作。

唇瓣贴在他的耳侧:“所以,我对你?的一切心意都是假的。在正心宗里为?你?说?话,那只是为?了取信于你?。在药王谷陪你?出生入死,那只是权宜之?计。在济世堂,为?了你?深入火海找秘籍,那也是……逼你?入魔的手段。”

米丘轻轻笑出声?,像是冰凉的水在水牢里回荡。

“我说?过?的什么爱,什么喜欢,都是故意说?给你?听的。炎远冬的女儿?又怎么会有真心呢?那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锁链瞬间绷紧,发?出哗啦啦的响动。米丘的心脏提起,险些以为?下一秒江冽就会扯断锁链然?后捏死她,然?而那只是她的错觉。

江冽彻底闭上了眼,就连最基本的眼神交流都没有了。他像是封住了所有感官,将米丘视为?空气?。

米丘咬紧牙关,恨铁不成钢地在他的胸膛抓了一记,一瞬间,他的胸口出现了五道红痕。

狗崽子?,她都这么刺激了他还是没有反应,就不会红着眼眶质问她吗,一点点情?绪波动也好?啊,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和他哭诉,来一段爱恨纠葛的自白,逼他承认就算她是他的杀父仇人之?女他的心里也有她。

谁知道她技能都放了,他连个屁都不放!

“你?可以不说?话。”米丘咬牙,“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毕竟那个一言一行都为?了你?,什么都以你?为?标准的‘米丘’,根本就不存在!”

最后几个字久久地在水牢里回荡,像是冰棱不断地冲刷着心湖。

江冽的呼吸浅了些许,却还是没有说?话。米丘泄愤地捶打一下水面。

“你?就在这里黯然?神伤吧,明日我还会来。我会好?好?地帮你?回忆,那个‘米丘’是怎么骗你?的。”

她怒气?冲冲地走向台阶,没有看到身?后的江冽缓缓睁开眼。

出了门,门口的狼牙带着手下推来一个车子?,十分恭敬地等在原地。

“少主,您要拷问的问题得到答案了吗?”

米丘顿了一下,“我要问什么,还要向你?报告?”

狼牙马上道:“不敢、不敢。只是以属下多?年看守水牢的经验,但凡是被关进水牢里的犯人,全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没有非同一般的手段是撬不开他们的嘴的。为?了让您少受些累,属下特意找回了这些东西,请您过?目。”

狼牙掀开车上的黑布,一瞬间,米丘就被上面摆满的鞭子?炮烙等刑具吓得一怔。

狼牙讨好?地道:“您刚回到覆水崖没多?久。不了解咱们焚天教的手段,若是将这些东西都一一用在犯人身?上,不出一天包管您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就算是正心宗骨头最硬的弟子?也受不住。”

米丘捏了捏眉心:“拿走!都拿走!”

狼牙拍马屁又拍在了马腿上,不过?他见米丘的脸色不好?,暗道这些东西恐怕早晚都能用得上,干脆就给手下示意,暂时放到一边。

米丘心累地叹口气?。江冽那个狗崽子?无视她,魔教的这些手下还不听话,她这次选择回到魔教,真是自讨苦吃。

入夜,随着药水再次滴入水池。

江冽的眼前又是一变。这一次,是在山洞。他隐约记得在山洞里他入了魔,然?后是米丘安抚了他。在米丘的嘴里,这一夜不值一提,甚至是顺手为?之?。

然?而在这次的环境里,他再度看到了血光。

是米丘的血。

一次、两次、三次……不知多?少次,他看到自己如同野兽般一次次地了结米丘的性命。

他闭着眼,铁链开始不住地晃动。终于,不知道第多?少次,他看到了米丘的眼泪。

第 67 章

米丘咬住了他的喉咙, 像是孤兽的垂死挣扎,一瞬间,江冽在梦中感受到了濡湿和柔软, 他的喉咙轻颤, 像是被咬住了命门般的野兽无法动弹。

然?而他了解自己, 即便在梦里。一开始他根本就不会放任米丘如此靠近他。

然?后,他就看到米丘流着泪,缩进了他的怀里。明明浑身颤抖,也像是寻找庇护般想要融入他的胸膛。

江冽的指尖颤抖着,仿佛看到一头柔软的小兽在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他正要抬起手, 水声游荡,寒潮挤走所有的烛光。

江冽睁开眼, 看着波动的水面闭了闭眼, 只是梦罢了。

眸光清冽,他的眼前又浮现米丘在他掌心下逐渐死寂的双眼,还好……是梦。

米丘回到卧房后,待入夜的风吹在脸上, 这才恢复了冷静。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进到水牢之前都信心满满, 将自己变成不择手段的大魔头,然?而一见?到江冽就像是变成泄了气的皮球,只能无能狂怒。

这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米丘摸了摸眉梢。在她的设想里,她几次刺激江冽,让他彻底将对她的怒火和不甘发?泄出来, 然?后她再提一下以前, 两个人来一段天崩地裂的吵架,气消了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但是这狗崽子却始终一声不吭, 像是对她视而不见?,又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不知道痛一般……是她忘了,他本来就不知道痛。

舍弃接近六十的好感度选择重来,还是直接对立的立场,米丘是铤而走险,然?而现在好感度还没?有修好,她还摸不准江冽的心思?,一时间没?了安全感。

狗崽子是对她毫不在乎,还是对她的好感度已经跌到谷底了?

放在眉梢的手又挪到了紧拧的眉心上。

“怎么就和我计划中的不一样?”

她低声嘀咕着。

“宿主不是神仙,不能算无遗策。”

米丘冷笑:“功能修好了吗,你就敢对我泼冷水?”

“宿主,这是实话。回首攻略数据,从一开始宿主就没?算到江冽和别的男主不同,然?后失败了很多次。”

米丘一愣,面色有些古怪,许是想怒不能怒,因为系统说得对。她从进入这一个世界开始就频频遭受打击,不过靠着存档功能也算是取得阶段性成果。

说句没?出息的,走到这里即便江冽还对她心存怀疑也没?有下杀手。从济世堂开始到现在,虽然?好感度涨得慢,但一切都算是在她的掌控之中,但是这一次……

“我不是在质疑宿主的计划,只是有时候人心是最难揣测的。就像是宿主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炎远冬的女儿。”

“你错了。人心是最好揣测的,这是一开始我不知道如何攻略的时候,你交给?我的那?些‘学习资料’告诉我的。谎言欺骗、伏低做小、居高临下,善良邪恶,每一个人设和套路都能让我成功得到接近满分的好感度。所?以对我来说……”

米丘深吸一口气,“人心是可以搓圆捏扁的,爱是可以欺骗和占有的,这是我九十九个世界信奉的真理。你现在才和我讲什么大道理,晚了。”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一会。

“我给?宿主的学习资料,是为了让你体会情感,再用心攻略那?些男主,却没?想到……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

米丘拧眉,“你没?错,你做得很好。我也想通了,是我下的药不够猛,让江冽以为装死就能躲避我的欺骗,我对人心算无遗策,这一次也不会错。”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快:“宿主,你没?有算错人心,你只是低估了人心。你有没?有想过江冽如此沉默,是因为你低估了他的痛——”

突然?,一声嗡鸣射穿了米丘的脑袋,她面色一变捂住脑袋。

“系统,你在搞什么鬼?”

“临近结局,后台结算前九十九个世界的好感度中,突然?故障希望宿主谅解。”

米丘被震得头晕眼花,差点吐了出来:“……你们部?门最近的故障还真挺多。”她冷笑,“要是结局的时候少?我一个好感度,我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我们都知道。”此时系统的声音似乎又恢复了冷静,它轻轻地道:“临近结局,系统不能干涉半点剧情,我衷心希望宿主能够成功。”

“这还算是一句人话……”米丘松了一点眉心。

此时思?忖了到了半夜,她翻来覆去地根本无法入眠,想了想于?是干脆走出了房门。正走到半山腰的凉亭处,突然?看到远处一个黑色人影 ,仓促地走出来。看其方向,是从教主的卧房里出来的。

对方脚步一顿:“是你?”

米丘也面色古怪:“原来是应护法。”

应夏红整理了一下鬓发?,面上又恢复了风流散漫:“少?主晚上不在屋内歇息,又不在水牢里折磨江冽,怎么在这里吹冷风?”

米丘拢了拢身上的袍子,“白日折磨江冽折磨得累了,晚上出来松松筋骨。”

应夏红不知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一笑,上下掀动眼帘:“那?个属下送过去的东西,您一个都没?用上。与其说是折磨,不如说是叙旧吧……也亏得教主如此信任您,就把江冽这么直接交到您的手上。”

米丘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她深吸一口气:“这是炎远冬信任我,我如何折磨江冽是我自己的事,无需你的置喙。”

应夏红嘲讽地眯眼:“事到如今,你甚至都不愿叫一声教主‘爹’。”

谢谢他不是我亲爹也不是教父,她张不开这个嘴。

米丘坐在石凳上,忍着石板的冰凉,冷笑一声:

“那?又如何?我身上不还流着他的血吗?我终归甩不掉魔教少?主这个名头。”米丘的眼底有一丝嘲讽,她不躲不避地看向应夏红,“我和你不同,我是中途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的,如果我这个时候像是被下了蛊一般对魔教感恩戴德,你们恐怕也不会相信我。”

应夏红走到亭内,山风掀起她的长裙,像是燃烧的火焰。

“少?主这句话的意思?我却是不明白。焚天教众弟子对教主心悦诚服,一心一意为了教主的大业,难道此等?忠心志向在少?主的眼里,就如同被下了蛊吗?”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焚天教的人为了更少?的努力获得更厉害的武功选择归顺炎远冬可以理解。但是我不明白,既然?是各取所?需,你又为何如此忠心耿耿?难道阮护法不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吗?”

应夏红的面色变了:“这又关我师姐什么事?”

米丘倚在木柱上,长裙乖顺地堆叠在脚边,像是缠住夜色的黑色的荆棘。“我知道你一直在记恨是江冽杀了阮秋白,但是我也听说阮护法死之前身上并无多少?伤痕,与其说她是被江冽杀死的,不如说她早就存了死志。她身为魔教护法却选择坦然?赴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应夏红冷哼:“少?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何必对属下卖关子。”

米丘缓缓地道:“是因为魏钧死在她的前面。她为了脱身,也为了让江冽成为众矢之的,相当于?亲手将魏钧送到江冽的刀下。在面对江冽的刀时,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也为了抹去愧疚因此并不挣扎。”

应夏红顿了一下,接着发?出夸张的冷笑:“您又没?有在旁边,说的这些话都是臆想罢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为了焚天教的大业,为了教主的远志,我们连生命都能放弃,更何况是所?谓的情分?”

“那?阮秋白得到了什么?是从一开始就伤害自身的功法,还是和伴侣相伴近二?十年,又亲手送他去死,又或者是焚天教的虚名?目前为止,她有得到教主的悼念了吗?整个焚天教,如今念着她的,恐怕也就只有应护法一个人罢了。”

应夏红面色一变,“教主日理万机,又是抓住江冽的关键时刻,一时之间难以分身是情有可原。你如此说,就不怕我告诉教主?”

“随便你说。”米丘倚在柱子上轻轻一叹,“我不怕教主来找我,在没?有解决这些疑问前,我就永远都不是焚天教的人。”

应夏红顿了顿,“今晚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到。少?主,教主当初为了找到你费了不少?心思?,我永远相信教主的心中有我们。只要你在覆水崖待下去早晚会知道教主的苦心。至于?江冽……”

她眉目一冷,“如果您下不了手,耽误了教主的大计,属下即便拼了被教主厌弃的风险,也会出手的。”

米丘转过头,轻声道:“你放心,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应夏红深吸一口气,对米丘的软硬不吃咬牙。

“那?好,属下拭目以待。”

接下来的两日,米丘接着用冷言冷语刺激江冽,然?而除了得到更加沉默的回应以外?,没?得到半点想象中的反应。

只是狗崽子的目光似乎越来越深邃,每次被她抓到他泄出来的目光时,她总觉得对方似乎要看穿她的皮肉,看透她的骨头。然?而再等?她捕捉过去的时候,他又垂下眼帘,仿佛刚才的执着深邃都只是米丘的错觉。

眼看着狗崽子越来越沉默,眼底也愈发?猩红,她这日起得很早,来到水牢门口时,狼牙正在打瞌睡。

米丘叫醒他,他瞬间蹦直身体,看到米丘的一瞬间不由得一愣。

米丘皱眉:“怎么了,睡傻了吗?”

狼牙揉了揉眼睛,脸色有些红:“少?主突然?换了装束,属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米丘问:“这个时候,江冽吃过东西了吗?”

狼牙一顿,支支吾吾不敢说话。米丘面色微变:“到底怎么了赶紧说!”

狼牙瞬间单膝下跪:“回少?主的话,这几日江冽滴水未进,我们几个商量下去,觉得他有内力护体,暂时也饿不死他……于?是、于?是就顺水推舟没?告诉您……”

说完,半晌都没?有听见?回话,他和几个手下大着胆子抬头,却看米丘目光发?直,唇瓣白得像是夜里的霜。

“少?、少?主?”

米丘眨了一下眼。

“一点吃喝都没?给?吗?”

米丘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含了沙砾。

“也……给?了一点,但是他只在晚上刚点上烛火的时候喝了一些水,其余时间并不理人。”

刚点上烛火,那?不就是每次她去水牢之前?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看了狼牙一会,直到狼牙冷汗直冒,她这才开口:“很好,你做得不错。”

她竟然?微微笑起来,“给?我端来一碗白粥,我亲自送下去。”

“少?主……”

“如果他饿死了,耽误了教主的大事,你们拿什么赔?!”

米丘的声音近乎绷不住的凄厉,狼牙等?人连滚带爬地去要了一碗粥。

米丘闭了闭眼,已经四五天了,这个狗崽子真就一口不吃,他果真是恨极了这里,不,是恨极了她。只是要怪的不是狼牙,是她。

她虽总在夜里过来,却只关注他的沉默,每天只想着“攻略”、“攻略”、“攻略”,却连他最基本的身体问题都未注意到过。毕竟魔教的人在她的压制下没?有动刑,却从未想过会在最基本的吃食上苛待江冽。

几天的虚弱,他之前可是因为吐血昏迷才被抓到的……

恍然?间,她突然?想到系统曾说过的话:“人心是不可掌控的。”

她瞬间摇头,摇去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咬了一下唇瓣,她端着一碗粥缓缓走下去。那?粥是新盛出来的,狼牙端得呲牙咧嘴,看米丘面无表情地端着,不由得吓了一跳:“少?主,您、您小心!”

“留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来。记住,是任何人。”

米丘眸光清冽,带着冷然?。

狼牙打了个哆嗦,点头如捣蒜。

米丘提着裙子缓缓走下去,来到水牢时指尖已经被烫得发?红。然?而她似乎也染上了江冽的“毛病”,无知无觉。

昏黄的烛光落在她白色的裙角,给?她镀了一层梦幻的光,仿若坠入阴寒地府的小仙人。

江冽缓缓睁开眼,仔细看发?现他果真瘦了一圈,只是眼底猩红精神却没?有半分萎靡,反而有点混乱的亢奋。

米丘顿了一下,觉察出不对劲。

江冽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恍惚了一瞬。

然?后微微启唇:

“米丘……”

和她冷战了这么多天,在他以为以前的米丘回来之时,终于?开口了。

第 68 章

米丘一顿, 这声“米丘”仅仅只是四五天没有听到,却恍如隔世。

“是?我……”

她的声音格外轻柔,似乎生怕再大一点就扑灭蜡烛。

“你怎么来了。”他似乎陷入某种混沌, 分不?清今夕何夕。

米丘沉默一下, 含混地回答:“我来看看你……”

江冽似乎若有似无?地勾了一下嘴角, 身上?的锁链顿时一响。

她瞬间回神,看向对方被高高束起的双臂胸膛起伏了一下。想了想将粥放下,起身寻找被自己丢掉的钥匙。白裙在?潮湿阴冷的水牢里飘荡,期间江冽的视线一直粘在?她的身上?,似乎一刻都不?愿错过, 连眨眼都成了奢望。

只是?地牢昏暗,米丘举着烛台仔细寻找, 然?而不?知道是?否是?她扔得不?对, 还是?被别人踢到了别处,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不?由得有些?急躁。

烛火在?她的手上?颤抖,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怎么找不?到?”

“明明就在?这里的, 我明明就扔在?这里的!”

“不?可嫩找不?到,怎么可能找不?到?”

“米丘……”

米丘的手一停, 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江冽缓缓抬眼看她:“你在?找什么……”

许是?很久没有说话?,狗崽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也似藏着如烛光般的恍惚似幻。

她下意识地想说在?找铁链的钥匙,然?而看到他双臂上?如同蟒蛇一般吞噬骨肉的黑铁时,瞬间将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她摇了摇头:“没找什么, 你……饿不?饿?我带来了粥。”

她叹口气, 端着粥缓缓走?向江冽。江冽静静地看着她,在?幽深的眼底出现一个小小的白影, 直到其逐渐占据整个瞳孔。他垂下眸子,像是?拢着一盏忽明忽灭的烛火连呼吸都清浅了些?许。

米丘走?到他面?前?,小心地把勺子递到他的唇边 :“小心,烫。”

江冽乖乖地喝了,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米丘轻声问:“烫不?烫?”

江冽摇了摇头,抿了两口粥之后唇瓣有了一些?血色。米丘看他瞳孔都没有动?过,不?由得问:

“你看我做什么?”

江冽哑声道:“好像……好久都没有看到你了。”

勺子的速度慢了下去,“我也是?……好久都没有和你说话?了。”

江冽的长睫缓缓垂下,眼底的猩红若岩浆流溢,他仔仔细细地看着米丘:“你的伤好了吗?”

“什么伤?”米丘下意识地问,对上?江冽的视线,她突然?意识到对方的意识在?哪里,他以为……自己刚从济世堂死里逃生。

眼底有些?发热,她点了点头,“我没事。我,我自己从火海里逃出来了。”

江冽点了一下头,“我去找阮秋白,她说你被化骨散融掉了……我去济世堂找你,只找到了一枚簪子。”

他的声音低低的,断断续续若墙上?跳跃的烛火。

米丘在?他的怀里摸出了那枚簪子,上?面?的珍珠已经失去了光泽,可以想象得到在?他的手心里待了多久。这个时候,她本?该问他在?听到她的“死讯”之后到底在?想什么。

毕竟作为“攻略”的一环,掌握被攻略者的心理动?向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此时此刻,她看着簪子轻声道:“都是?骗人的,她说了假话?。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身前?吗?你呢,身上?有没有哪里感觉到痛?”

说完,她想起来江冽根本?不?会感受到疼痛,她换了个问法:“身上?哪里有不?舒服?”

江冽摇了摇头,米丘正?好放下勺子贴了贴他的脸颊,肌肤与?肌肤相贴,他像是?一只主?动?贴在?主?人掌心求顺毛的小兽,米丘刚想喊一声“狗崽子”,突然?想到他不?愿听到这个词于?是?咽下了这三个字。

“我知道这里很不?舒服,但快了,我很快就能救你出去。”米丘干脆抬起手,拢住他冰凉的脸颊,“一切都快结束了,结束之后你就再也不?会受到入魔的痛苦。”

江冽的视线有些?恍惚,“我感受不?到痛苦,只是?做了许多梦。”

“梦?”米丘内心一动?,顺着他的话?问:“你梦到什么了?”

江冽的眼底红光流溢,“似真似假,似梦似幻。我看到了以前?,在?庙里,在?客栈,在?药王谷……”

这两日他又做了梦,他看到了庙里的她身首分离,看到了客栈里的她倒在?他的怀里,看到了药王谷的她被蛊虫折磨,她的脸颊贴在?他的颈侧,唇瓣开合,似乎说了什么话?……

米丘以为是?自己的冷言冷语让他想起了以前?,于?是?低声道:“既然?分不?清真假就不?要想了。以前?…… 是?以前?,以后会好起来的。”

江冽意识到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手上?,想要偏离,然?而皮肤却像是?自动?追逐那点热源,久久都不?愿离去。他问:

“米丘,你是?真的吗?”

“我当然?是?真的。”米丘眨了眨眼,“我的身体是?温热的,像是?以前?一样和你说话?,如果我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她一笑,看着他的眼睛:“傻子。”

墙上?的烛光一晃,水面?似乎被无?形的内力推动?,无?声地反复回荡着。江冽的瞳孔像是?坍缩的星空,瞬间开始收缩。

流溢的猩红似是?血在?他眼前?铺成画卷:

米丘艰难地吐着气,眼底却带着强撑出来的笑意:“下次遇到他们你直接吹灭火把就好了,傻子。”

傻子——是?他从药王谷死里逃生前?听到的话?。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语气。

是?幻觉,还是?真实,是?米丘,还是?假象?

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锁链哗啦啦地做响。他面?色一变,瞬间打翻了碗。

半烫的粥就这么倒在?米丘的手上?,米丘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忍住痛哼声,然?而她一抬头看到江冽眼底的抵触,如同她是?洪水猛兽般地警惕,她的心脏一揪,怒火瞬间上?来了。

“狗崽子!”她咬牙切齿,“”你发什么疯?!”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根冰棱,瞬间刺入江冽的心脏,他猛然?看向米丘,猩红在?眼底流溢化作片刻的清醒:“米、丘……”

和刚才的温情恍惚不?同,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米丘深吸一口气:“是?、是?我,你粥也喝了,话?也说了,怎么现在?就认不?出来了?”

江冽偏了一下头,似乎不?想看见她:“走?、开!”

米丘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她将碗一扔,揪住他的领口:“怎么,是?醒过来了吗?是?认出我了吗,刚才不?是?还温柔软语和我互诉衷肠吗,怎么现在?就冷言冷语恨不?得我马上?消失?!是?因为认出你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小意、善良坚韧的米丘,而是?一个自私自利、娇纵暴躁,毫无?感情的魔头之女?!”

她越说声音越沙哑:“我本?以为你不?愿理我,是?不?愿接受现实,其实你根本?就是?嫌恶现在?的我!我告诉你江冽,你做梦!我不?仅要缠着你,还要让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清,我到底有多恶劣!”

她瞬间回头,对着门外喊:“狼牙!”

大门轰然?一声开启,日光耀眼灌了一室,狼牙连滚带爬地进来:“少主?,您、您有什么吩咐?”

米丘咬牙:“把你的那些?什么刑具都给我拿来!”

“……啊?”

“啊个屁啊,赶紧都给我搬过来!”

狼牙又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在?米丘的胸膛剧烈起伏的时候,狼牙带着一大堆叮叮咣咣的东西?跑了下来。一放在?地上?,地板都震了三下。

“少主?,您是?想通了是?吗?属下早就说过这个江冽冥顽不?灵,他既然?惹您生气,早就该拿这些?东西?教?训他了!您第一次接触这些?有些?不?熟悉,要不?要属下一个个地给您试验一遍?”

“滚。”

狼牙瞪大眼:“啊?”

米丘深吸一口气:“我说,滚!”

狼牙猛地打了个激灵,像是?被猛兽追赶般猛地向上?逃去。铁门再次关闭,刚才的那点温暖仿若是?错觉。米丘看着地面?上?的狼牙棒、铁烙等刑具,再看一眼又恢复麻木不?愿看她一眼的江冽,气得团团转,最后干脆找到一根鞭子,怒气冲冲地走?向对方。

她甩了一下鞭子,顿时溅起水花无?数。

“江冽。”她低低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看着我。”

江冽闭上?眼,像是?室内根本?没有她这个人。米丘道:“好好看看你眼前?这个人,我自始至终都是?如此,冷漠、无?情。为你做的一切的事都是?心怀不?轨,你就算再念着我以前?的好,那都是?假的,是?从来都不?存在?的!”

江冽的长睫一颤,终于?抬眼看向她。

此时那里不?是?虚无?,而是?汹涌如潮水一般的晦暗,在?烛火下明灭不?定,米丘冷笑:“你终于?肯看我了。”

江冽开口:“既然?是?假的,又何必再出现……”

米丘的胸膛剧烈起伏,“因为我、我……我恶毒,我想撕开假象,让你知道真正?的我,让你痛苦、难受!我更想让你知道,即便我欺骗了你又如何,即便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之女又如何?!你现在?根本?杀不?死我。”

江冽的瞳孔一颤。

米丘冷笑一声,“如果是?以前?的你,只要我有一点纰漏,你就会起了杀心,只要我有任何疏忽,你没有给半点解释的机会就会对我的印象一落千丈。现在?我甚至是?你的仇人,我从一开始就欺骗你。你是?不?是?很痛苦、很愤怒?”

江冽想要否认,然?而倏然?想到“梦中”的一切,喉咙顿时一紧,他呼吸急促地看着她,像是?有无?尽的暗流在?吞噬着所有的理智。

米丘伸出手,用鞭柄扯开他的衣领,露出还带着红痕的胸膛。

“是?不?是?还恨不?得马上?杀死我?”米丘勾了一下嘴角,“如果你现在?手里有刀的话?,恐怕恨不?得让我身首异处,如果你现在?能动?的话?,恐怕会将我桎梏住,一口一口地咬死我吧……”

江冽的额上?青筋突出,他咬牙闷哼一声。眼底的红印犹如实质,铁链在?他的手臂上?哗哗作响,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我……”

他想说什么,然?而神智再度陷入了迷乱。

“但是?现在?,你在?我手里。”

米丘在?他的胸膛抽了一鞭子,然?而不?知是?不?是?失去了准头,可以剥皮拆骨的鞭子却只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米丘恨铁不?成钢地将其甩掉,瞬间搂住他的脖颈咬住他的颈侧。

混乱且灼】热的气息扑在?皮肤上?,一瞬间江冽混沌的思绪似乎又被拽回那个山洞,他闷哼一声,只是?这一次,他似乎感受到了疼痛,带着绵延的钝痛从脖颈延伸到了胸口。

江冽喘了一口粗气,铁链哗啦啦作响,似乎要承受不?住在?山壁上?拽出裂缝。

他的脖颈青筋凸起,血液快速流动?。半晌,他像是?引颈就戮的野兽慢慢不?动?了,除了胸膛快速起伏外,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水滴从两人交叠的衣衫处落下,米丘缓缓松开了口。鲜红的血液沾在?她的唇角,她却并不?离开,而是?在?江冽的耳边咬牙切齿:“江冽,清楚你的处境了吗,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你心里如何恨我,不?想看到我,也要乖乖地任我在?你身上?留下伤口。这就是?真正?的米丘,你不?接受也要接受。”

被水牢润湿的冰冷的气息吐在?江冽的耳边,她搂住他的脖颈,濡湿的衣衫在?两人的身体中间轻若无?物,心脏贴得如此之近,然?而两人的神色恍惚,心思各异。

她松开他的脖颈,长裙缓缓脱离江冽的身体。

“今天只是?开始,从今天开始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米丘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水牢。

江冽在?她身后睁开了眼,看着寂静冰冷的水面?,还有飘在?旁边的那个碗,不?由得闷咳一声。

“不?会……”他的唇瓣动?了动?,补完了未尽的话?,“不?会再……”

——不?会再伤她。

米丘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出水牢,系统有些?担忧:“宿主?……

忆樺 ”

米丘摇了摇头,“我有些?累,不?想和你一起分析江冽的心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系统顿了一下,长长地叹口气。

她刚走?了两步,就看到狼牙期待地看着她:“少主?,那些?刑具怎么样?”

再看米丘一身的水,面?色苍白眼角带红,不?由得吓了一跳,“少主?,您……是?不?是?受伤了?这血是?怎么回事?”

米丘抹去嘴角的血,道:“是?江冽的血。”

“看来你终于?想通了。”

米丘一愣,看向远处一道红影缓缓走?来,“我还以为少主?会一直和他纠缠下去呢。”

米丘整理表情道:“应护法不?忙着教?内的事物,怎么有心情往水牢跑?”

应夏红一笑:“江冽的事可比教?内所有的事都重要多了。教?主?辛苦了十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米丘内心一动?,她让狼牙等人退下,低声问:“江冽的神智不?对劲,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对他做了什么?”

应夏红左右看了看,微微一笑:“本?以为你过几日才会发现,看来你还是?对那小子关心甚深。事关教?内机密,少主?还是?不?知道为好,趁着他还有命在?,好好和他玩一玩不?好吗?”

米丘面?色微变,眼底泄出一点红,“关心……只是?给瞎子看罢了。也许将他带到覆水崖,就是?上?天告诉我覆水难收……”

应夏红眸光一闪,“我看到你让狼牙将刑具送了进去,是?否是?因为他对你的身份心怀芥蒂,所以你们分道扬镳了?”

米丘的声音沙哑:“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只是?桥归桥、路归路罢了。”

应夏红脸上?这才有明显的笑意,“看来教?主?说得没错。少主?,您该听教?主?的话?的。”

米丘咬了一下唇瓣,“七天的时间还没有到,我和炎远冬的赌约就不?算输。”

应夏红没有揭穿她的逞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也罢,既然?你们都覆水难收了,我也就不?瞒着少主?。这一瓶名叫‘醉梦’,只要滴入水中一滴酒能让人神智昏聩——放心,只是?针对江冽一个人,您没事。”

瓶身一晃,对方接着说:“这几日我一直在?水牢里下这种药,它还有一个好处,能让人在?混乱之时说出实话?……如果少主?觉得他还在?最硬,或者我的药下得不?够重,你可以亲自下手。”

米丘的手一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原来他这几日神智混沌是?因为中了你们的毒?教?主?不?是?说过任他由我处置吗?”

“有何惊讶的?教?主?也没有说过不?处置他。少主?,教?主?能让他没有受刑,又不?用受穿肩胛之苦,那可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如今只是?加速这个过程罢了……七天一到,他的下场就连我也算不?准,少主?还是?抓紧时间,和他做个了断吧。”

米丘的呼吸有些?急促,面?上?似爱似恨,最后化作平静。

“好,我会抓紧时间。”

“那这毒……少主?还要不?要?”

米丘偏过头去,“既然?暂时不?会伤他性命,那你就继续吧。我……会当做看不?见。”

应夏红一笑,“有少主?这句话?,属下就放心了。”

————

回到卧房,米丘面?色瞬间恢复平静。她揉了揉眉心,看着烛光沉默不?语。

系统小心地开口:“宿主?,根据数据显示,明天一早就可以显示好感度了。”

“啊……”米丘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眨了眨眼,这本?来是?她梦寐以求的消息,如今却有些?神色恹恹。

恢复又有什么用,她猜现在?狗崽子的好感度能维持在?三十九就已经算是?他“心”下留情了。

看出米丘的低落,系统安慰:“宿主?,看过他因为你的真实身份崩溃的样子,这一次的好感度也许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乐观。”

米丘向后一倚,“上?一次,他虽然?好感度飙到了九十多,但那是?在?我还保持人设,他不?知道我的真实面?孔的前?提下。这一次……他已经完全看到了我的性格,然?而他根本?不?接受现在?的米丘。他心里只有那个虚假的米丘——我以为他还沉浸在?爱恨之中,但其实他早就没了和我纠缠的心思。”

“……宿主?。”

她长睫微颤,像是?在?扑向烛火的虫萤:“你不?用安慰我,我不?是?在?自怨自艾。只是?看到了他清醒一瞬间的眼神,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恨不?得我马上?消失。原来真正?的米丘……就是?遭他嫌恶。”

米丘闭了闭眼。

“系统,你从一开始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如此让人嫌恶吗?”

系统突然?沉默。

米丘失笑出声:“连一个数据都受不?了我,更何况是?疑心甚重的狗崽子呢。”

系统道:“人并非是?十全十美的,宿主?如果真的让人难以忍受,我不?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九十九个世界。”

米丘的脸色好了一些?:“算你说句人话?。不?是?说狗和人类看到的事物是?不?一样的吗,他若是?讨厌我现在?的性格……那是?他眼瞎。”

系统接着道:“也许只是?因为误会太深了。如果宿主?觉得现在?的路线错误,我们可以读档。这一次你可以选择陪在?江冽的身边,温柔地告诉他一切。我想他会理解的。”

米丘摇了摇头,“你以为我现在?敢碰你的读档功能?万一你再给我来个‘一千遍’我该怎么办?”

“我保证,这次不?会出错。”

“那也没必要了。我说过谎言带来的只有怀疑和毁灭。他早晚会知道温柔的‘米丘’面?具之下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与?其再一次与?他拉扯,还不?如现在?这样一步到位。待这一切尘埃落定,我就随便攻略出个及格线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

“宿主?还是?选择死遁吗?”

米丘懒洋洋地点了一下头。

“就算我是?仇人之女,我想再加上?点回忆buff,临死之前?他不?会连二十一个好感度都不?给我吧。”

系统欲言又止,只能长叹一声。

“想这些?做什么。”米丘打了个哈欠,“明天我休息一天,让他自己一个人在?水牢里咒骂我吧。”

月色如霜,水牢的门缓缓打开。

狼牙低着头,噤若寒蝉。

一道红影举着烛火缓缓下楼,看到被束在?铁链上?的人瞬间抬起头,不?由得一笑。

“看来我的药下得还不?够多,你还有力气动?。”

江冽垂下眼睫,脖颈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行血迹。手臂上?的铁链绷得笔直,没有人发现铁链的尽头已经快要崩裂。

应夏红缓缓走?到池边,从怀中掏出瓶子:“好在?,明日就是?最后一日了。过了明天,你就不?用受这种理智被吞噬的苦楚……当然?,也有可能永远都感受不?到痛苦了。”

她观察江冽的表情,对方垂着眼睫,却不?知为何不?寒而栗。

她顿了一下,故意大声说:“当然?,为了不?让你直面?痛苦,我今天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这是?少主?要求的,她亲口允诺这些?毒全部放进池子里。”

江冽的长睫一颤,缓缓抬眼看向应夏红。

应夏红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到当初脖颈上?的疼痛,面?色变了变:“怎么,不?相信?她今晚没来就是?最好的证明。你本?可以舒服地度过这几天,只可惜你没能审时度势,将她哄得开心——也许她一个糊涂,就能冒着风险将你放出来。不?过现在?说这一切都晚了。”

瓶口被打开,与?此同时铁链开始震动?。

应夏红尤未察觉:“她刚被教?主?认回来,自以为能用迟来的亲情保你一命,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应夏红低低地笑出声,“现在?的她终于?知道教?主?的良苦用心,对你死心了。”

刚被认回来……

江冽瞳孔瞬间一颤,水面?开始嗡鸣震动?,他刚要说什么醉梦尽数倒入池里。

一瞬间,眼前?的一切开始纠结、变换。

江冽的眼底被猩红占据,然?而在?他的眼前?,却是?一片柔和的白。

耳边传来树叶沙沙的声响,他惊愕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家里。

这是?永乐村。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虽然?很久都没有回去,然?而眼前?的一切真实得可怕,似乎他真的回到了村里。古树在?门口沉默伫立,树叶摇曳晃动?。

一抹白缓缓走?出家门,看到他顿时一愣。

“怎么才回来?练刀累了吗?”

对方僵硬地抱起一只兔子,“小永和小乐都想你了啊……”

“米丘……”

第 69 章

江冽一顿, 他像是走向一团即将消散的云层,怕慢一些?对?方就会消散,快一点就会扑个一场空。

对方听见他叫她的名字, 勾了一下嘴角。

“怎么犯傻了, 不认识我了?”

她笑意暖融, 带着放松下来后偷藏的狡黠。一只兔子乖巧地卧在她的怀里,另一只调皮地啃噬她的长裙,盈盈伫立,似梦似幻。

他?的喉咙一动:“你?怎么……在这?里?”

米丘放下兔子,“回来三天了, 我也不能每日都憋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吧。”

她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刀, “就等?着你?回来吃饭呢。今天的天气不错, 一会我们去钓鱼好不好。”

回来……

她的手柔软地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像是雨滴缓缓濡湿火焰,江冽的手一颤,握着黑刀的僵硬的手不自觉慢慢松开。米丘带着他?走进院子, 熟悉而又陌生的家映入眼帘。

本来荒芜的庭院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墙角肆意生长的花草都被?好好地移栽到窗口?, 像是幽静的窗花,江冽看得恍惚,更加确定这?里是梦。

“有什么好看的?”米丘一笑,“自从墙角的花都被?我挪到窗下后,你?每次回来都要看一眼。是不是想?起伯母了? ”

江冽的喉咙一动, 刚想?说话向前一迈, 眼前的一切开始幻化?。转眼之间他?坐在了江边,手里拿着鱼竿。背后温软, 带着轻缓的呼吸起伏。

他?微微回头,看到米丘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肩上,像是平静的水流。然而他?的指尖开始颤了。

水面开始不再平静,漩涡之后他?睁开眼,是在古树之下,雨声淅沥。树叶摇曳,米丘坐在摇椅上,偏过头对?他?一笑。

眼前恍惚,变换不定,他?看到她惊慌地跌到自己怀里,看到她满脸委屈,狼狈地坐在烛光下,最?后是她满脸酒气地和他?一起跌倒在床上……

七天,转瞬之间就是七天。

江冽竭力想?要清醒,然而他?的手却穿过炎远冬的胸膛,满眼是猩红之时,他?又回到了永乐村。眼前的景象摇摇晃晃,鲜血顺着眼帘落在脚下。

他?正要推门?,突然听到了讽刺的笑声:

“又是演戏又是弄虚,即便没有三分真?心也有一分感情?。”

“看一个男人像条狗一样被?你?搓圆捏扁,多有意思啊。”

即便在梦里,他?也能感受到锥心之痛。他?猛然踢开门?,看到米丘惊愕地看向他?,从此刻开始,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无法控制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她困于床榻,米丘说:“我是刚被?认回去的,只是误会,我根本就不是炎远冬的女儿!”

她又喘着粗气说:“江冽,你?可以看那个所谓的印记!”

他?的眼前猩红一片,感受到自己的唇齿碾磨她的伤疤。梦中的自己愤怒痛苦到不能自抑,然而此时的江冽勉强在一丝清醒中抽丝剥茧回想?米丘说过的话。

——刚被?认回……

所以,一开始她就不是以魔教少?主?的身份接近他?的吗?米丘、米丘,到底是谁……

灼热、相贴,亲吻,他?的灵魂在身体里若近若离,仿佛陷入一汪温热的流水,他?竭力将她融进怀里,却总怕下一刻她在手中逝去。

他?看着米丘潮红的脸,唇齿间的厮磨和血腥如此真?实,如果这?是梦,应该是仙人在他?临死之前编织的最?善意的梦。

他?放任自己沉浸一瞬,然而转眼间又站在了家门?口?。

“没有真?心……一分感情?。”

“……像条狗一样……”

他?的呼吸一窒,以为是自己重新进入同一幻觉。他?踉跄地走进去,看到米丘的面上毫无惊讶,语气急促:“我和魔教没有关系!”

江冽看着她的眼睛,有残余的惊慌,还有似预料到一切的无奈。他?又一次看到自己像是拘一捧随时流溢的水一般,将她困在怀里。

米丘,米丘……

他?的唇瓣啃噬她的皮肤,然而再次睁眼,还是站在家门?口?。窗台的花草沉默地等?着它,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回到这?里一般。江冽沉默地看着自己一次次地将米丘禁锢在黑暗里,他?本以为自己被?困于醉梦的毒性,直到第不知多少?次的重来。

米丘在他?的怀里再无灼热温度。

“还要重来多少?次……”她叹口?气,眼角猩红地看着他?,“狗崽子,我说了很多遍了,我真?的不是魔教的少?主?。我谁都不是……我只是、我只是……”

她红肿的唇瓣颤抖着,最?后化?作无奈的叹息,“算了,你?根本不会相信我。恐怕等?你?清醒之后,会气到直接杀了我吧……”

他?不知是该震惊,还是该揪心,只能怔怔地看着她疲惫的眼睛,想?要否认,想?要质问,然而他?根本控制不了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如同野兽一般,啃噬她的皮肤,吸吮她的鲜血。

米丘闷哼一声,长睫扑簌簌地垂落:“反正,你?也杀了那么多次,不差这?一次了……”

若一记洪钟猛然在他?的脑海中嗡鸣,瀚海翻腾、天旋地转不过如此。

——如果是以前的你?,只要我有一点纰漏,你?就会起了杀心,只要我有任何疏忽,你?没有给半点解释的机会就会对?我的印象一落千丈。

——如果你?现?在手里有刀的话,恐怕恨不得让我身首异处,如果你?现?在能动的话,恐怕会将我桎梏住,一口?一口?地咬死我吧……

不是,没有……他?的喉咙梗塞,像是有砂石在翻涌、推挤,直到磨出血腥才?舍得进入他?的血液,坠入他?的心脏,在心脉里若蛊虫般撕裂、研磨着。

他?想?要否认,然而梦境里一幕幕再度出现?在脑海,身首异处的米丘、被?他?吸干血液的米丘、躺在他?脖颈处的米丘、被?蛊虫折磨的米丘……每一张面孔,每一个死寂的气息都仿佛化?作重重魔影,侵入他?的心头。

即便是在幻境,他?也痛如刀绞。

是的,痛。

不同于父母逝去之前的迟钝麻木,他?终于感受到了痛。像是最?冰的冰棱刺入心脏,又像是最?毒的蛊虫啃噬心脉,潮水翻涌,反复冲刷着心口?不存在的伤疤,直到伤口?泛白,露出他?勉强跳动的心脏来。

他?真?的杀了她……

他?真?的杀过她……

这?也许是假的,并非是美梦,而是他?的恐惧化?作的噩梦。这?是地府里无数被?他?杀过的恶鬼降下的最?恶毒的诅咒,是他?造的杀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永远都循环在痛苦与血腥里!

他?不会、他?不可能杀过米丘。

然而,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他?真?的不会杀没米丘吗?

江冽在幻境里神?思迷茫,初见时他?的戒备,一路上的怀疑,交心后的谨慎,即便是、即便是早就把她藏在心底,在听到她“背叛”的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只有占有摧毁。

了恨说得对?,他?是天生的魔种,没有情?感,没有人性,终究要伤人伤己。

从沧澜派到济世堂,他?自以为的每一次的怀疑、谨慎、审视,也许已经在冥冥之中变成砍向米丘的刀……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接管这?具身体。心口?似乎还残留着被?欺骗的疼痛,然而此时此刻却化?作最?可笑的感受,他?搂紧米丘,想?让自己心脏的血回流到她的身体里,填补她的伤口?,抚平她的疲惫。

“多少?次……米丘,我究竟杀过你?多少?次……”

然而米丘不可能回答他?,她无法动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们走过这?一切,是你?在无数次地重来吗?我能报仇雪恨,重得清白,是你?一遍遍地重来吗?”

“米丘……米丘……”

“这?是假的,是假的……你?告诉我吧,这?都是假的。”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语调,缓缓抬起眼,眼底的猩红彻底被?浓墨占据,怀中的米丘终于动了,她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江冽。”

江冽浑身一颤,他?看到她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带着怒火和无奈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瓣。

血珠在两人的唇齿之间被?抚平,他?的心脏鼓动,有了不好的预感。

米丘眼含歉意,像是要深深地记住他?的此时此刻。

无声地说:下次见。

眼前的一切轰然倒塌,怀里的米丘,已经染上两人气息的家,窗台的花草以及窗外的白兔,全都化?为粉末被?搅碎在时光长河里。

江冽骇然地伸出手,徒劳地想?要留住这?一切。

不,他?们的回忆,米丘,别?走!

他?似乎听到古怪冰冷的一道声音:“存档覆盖完毕。”

江冽骤然睁开眼。

是梦?

……非梦。

————

米丘的左手垂在桌子上,还带着被?烫过之后的微红,她本以为自己这?一晚上睡不着,没想?到倒是迷迷糊糊到了天亮。

“叮!系统提示,好感度功能已修复。目前好感度发生变化?。好感度延迟接收中。”

“好感度加十。”

“好感度加一加一加一加一加一……”

米丘刚醒,就被?这?个“加十”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被?念经般的“加一”弄晕了。

“等?、等?一下怎么回事?!系统你?慢点!”

“根据计算,这?几天江冽的好感度共涨十六,目前好感度为六十五。”

六、六十五?这?么说她及格了?等?一下,米丘从浆糊般的脑袋里找回清醒,这?么算起来她和江冽刚一重逢,对?方在知道她是他?的杀父仇人之女后好感度竟然加了十,然后在魔教的这?几天,在她以为他?心如死灰,在被?她“虐待”的情?况下,他?还是一点点地增长了好感度?!

六十五,虽然不多。但是在这?种水火不容的情?况下,已经比那“七天”还要多了。

她的喉咙干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喜还是别?的情?绪,只是放在桌上的手有些?抖。

千言万语只能低声骂了一句:“狗崽子……”

这?么能装。

系统突然又开口?:“系统重要提醒:好感度再次变化?,好感度增加三十,目前为止好感度为九十五!”

米丘:“?!!”

第 70 章

三十好感度代表什么?

若是放在别的男主身上, 可能是一次假意的生死相托,也可能是一次虚幻的“时空跳跃”,然而在江冽身上, 米丘想象不出来。

毕竟当初自己假死, 再加上欲扬先抑让对方还误会她背叛的前提下, 死亡加上愧疚双重buff,也只是让对方增加了二十好感度。

当时的米丘感激涕零,如今看着这三十个好感度,她?直接宕机,毫无反应。

“宿主、宿主?米丘——”

米丘瞬间回神, 她?想要喝杯茶压压惊,然而手指颤抖茶水全都倒在了桌上。直到冰冷和濡湿落在腿上, 这才猛地蹦起来, 增长三十个好感度,九十五的最终好感度,她?、她?不是在做梦吧?!

难道今天?是愚人节,系统在骗她?玩?

一会看到那个大大的“三十”, 一会又看着那个更大的“九十五”,只觉得浑浑噩噩, 如坠云端,直落沧海。

“宿主,现在的好感度是九十五!”

系统再次提醒。

米丘差点控制不住五官,她?深吸一口气暗道自己没出息。以前有的男主一天?涨了五十个好感度她?也没这么失神过。收拾了身上的水渍后,她?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

“我?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 速速招来!”

她?微扬着下巴, 一脸肃然,然而却怎么也压不住上翘的嘴角。

“由于?系统的视角全程在宿主这边, 对江冽相关情况完全不知,这一点还需要宿主自己去问?。”

“就知道你一问?三不知。”米丘难得没有生气,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施施然地站起来:“这还不好猜,一定是他想通了,还是觉得现在的我?魅力十足,所以积攒很久的好感度瞬间爆发,冲破了九十!”

九十五个好感度,那已?经?是情根深种?了。狗崽子,之前还跟她?装心如死灰,私下里不还是偷偷地对她?情有独钟?

她?想要绷紧面容,却控制不住弯起的眼角。除了一点得意之外,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荡漾在心底,好像比“好感度”这三个字更深刻一些?,像是隐藏在“任务”之外,她?故意忽视很久的感情终于?浮出了水面。

她?走出门不自觉地走路发飘,清晨的凉风都吹不走脸上热意。

算了算了,她?这次就自己亲自去问?,这么历史性的一刻她?还要亲自见证才好。

走到水牢门口,狼牙对她?笑脸相迎,带着谄媚的讨好:“少主,您来得这么早。吃过早点没?”

米丘难得没有训斥他,而是抬起下巴:“把门打开?。”

狼牙点头哈腰,赶紧把铁门打开?:“看您今天?红光满面,定然是心情好。要不要试试新出来的刑具,包管一鞭子下去,江冽比狗还听话。”

米丘冷笑一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东西我?根本用不到,真正的高?手只要站在对方面前,就能收服人心。”

狼牙不明所以:“啊?”

米丘:“啊什么啊,把路让开?。把门给我?关紧,一个时辰之内,不,是两个时辰之内谁来都不许把门打开?,听到没有?!”

狼牙瞬间绷紧身体?:“是!”

米丘施施然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发髻,咳了一声才慢慢进入水牢。铁门在身后关闭,晨光被?夹成束,最后一丝消失在她?的脚下。

墙上的火把像是跳跃的鬼魅,明灭地照亮米丘脚下的路,她?莫名打了个冷颤,深吸一口气后,向下走了一步。

“系统,你说一会见到江冽,他会对我?说什么?会不会痛哭流涕地对我?表达爱意?以他的性格可能表现得不会那么明显……但是都九十五的好感度了,他也得表示一下吧……这个狗崽子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发疯的时候也就是知道‘啃啃啃’,他不知道唇齿是用来说话的吗?”

系统看米丘自问?自答,很明智地没有出声。

米丘接着向下走,脚步轻快得似乎马上就要踮起来。

“我?也不要求他说什么天?崩地裂的情话,说两句好听的话总行了吧。说他之前是被?猪油蒙了心,狗毛糊了眼,没看到我?的魅力。经?过一夜的反思,终于?承认他早已?经?对我?情根深种?,并且深深拜服在我?更强的魅力之中……”

米丘越说越兴奋,差点哼出歌来。

一滴水落入水面,在潮湿昏暗的地下回荡。米丘突然觉得今天?的水牢静得可怕,她?暗道是自己多想,来到最后一层。

墙上的烛火跳跃,水面像是海面升阳,金光澄澈。然而水面拍击墙壁产生不断回荡的空洞声响却在反复提醒,这里只是幽闭的水牢。

米丘抬眼望去,不由得一愣。

江冽竟然保持清醒,直勾勾地看着她?。

烛光明灭,他的眼底像是不断坍缩的黑洞,没能融入半点光亮。

米丘莫名地不寒而栗,然而她?想到那珍贵的九十五个好感度,立刻就挺直了胸膛。

“我?又来看你了。”

她?高?高?在上地,但还是在语气里泄露出一丝微妙和柔软。

江冽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米丘背着手走到水池边:“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宿,觉得有的时候你的脑袋太迟钝,感受不到真正的……美好,咳,在你眼前。我?可以原谅你一次。”

说完,看江冽没有回话,她?当然不恼,狗崽子爱她?在心口难开?九十五的好感度都有了,她?还差这点耐心?

“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锁链哗啦啦地响动,似乎还掺杂着砂石落下的声音。墙上的烛火骤然灭了一盏,米丘不适地眨了一下眼。

就听江冽道:“米……丘?”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迟疑和含混,像是分不清她?到底是真人还是幻影。

米丘想到水中的“醉梦”,心脏像是被?沙砾揉了一把,轻声道:“是我?,我?不是醉梦造成的幻觉。”

说完,她?试探地下了水。水波荡漾,不断地在他的腰际她?的胸膛下来回冲撞。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米丘感受到了潮湿的寒冷。

她?叹口气:“再忍两天?,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她?的手拢住他的脸颊,抹去上面的水痕,“我?昨天?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不过你确实惹我?生气了。我?告诉你,我?可是睚眦必报,比你还要恶劣的。现在趁着我?心情好,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她?屏住呼吸,抿着唇看着他。

江冽缓缓眨了一下眼,唇瓣微微开?合,在她?的手心下摩擦。

“米丘……”他又叫了一声,带着低低的颤意,然后皱起了眉头:

“以后,莫要在家里等?我?留灯了。”

家里?什么家里?

米丘陷入迷茫。

他的视线混沌,像是陷入了迷幻,又像是想要竭力透过迷障看清她?的脸。

“也不用……等?我?练刀回来,你只要和小永、小乐留在家里就好。”

米丘张了张嘴,半晌发不出声音。

他在说什么鬼话?什么留灯?!

这里是魔教,怎么会是家里?!

他都被?关在这里了,如何练刀?还有小永小乐,这里根本就没有那两只兔子!!

明明是冰冷的脸颊,米丘却像是被?他的脸烫到一般瞬间抽回手,她?目光闪烁,眼前的江冽仿佛变成了洪水猛兽,他随时都可以吞噬她?!

米丘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向后退。然而脚下失了方寸,瞬间向后倒去。千钧一发之际,墙上的烛火又灭了一盏,只听“砰”的一声,铁链崩裂,拍在水面激起层层浪。

江冽一只手就拉住了她?,米丘的腰身一扭,被?他牢牢地锁进了怀里。一瞬间,被?浸湿的衣服、剧烈的心跳都在两人之间被?碾压成混乱的一团,米丘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冰冷颤抖的身体?像是化?作一团冰,被?江冽麻木而又执拗地塞进他的胸膛。

她?大口呼吸着,看着墙上仅剩的烛火,感觉自己在黑暗中被?扒得只剩下一层皮,而困住她?的人,不,是野兽也许下一秒就能将她?啃噬殆尽。

米丘的唇瓣颤抖着:“你在……胡说什么?”

江冽的一条手臂带着被?铁链崩碎的血痕,像是一条更加冰冷粗壮的铁链牢牢锁住米丘的腰,他的额上青筋暴起,声音沙哑:

“米丘……”他不回答她?的话,只是反复念着她?的名字,“我?做了新的摇椅,我?在家里,等?你。等?你回来……”

米丘勉强一笑,装作听不懂一般道:“这里,就是我?的家。”

“不是!”他的眼中混沌骤然一动,像是星辰变换,碾压粉碎所有的光芒,“这里不是……你的家。你不是他的女儿!这是你在家里告诉我?的,米丘、米丘……选在这里重来,是不是因为你想要这个……”

他混沌的眸子里透出最直白?的疑惑,在米丘缩成一个点的视线中,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一瞬间真气灌注,鲜血迸溅出来,只要再一用力,就能摸到他跳动的心脏。

“我?能……感受到痛了。你可以将它挖出来。”

他眨着眼看着她?,“一次的痛比不上一百次……但你可以、一遍遍地重来。”

米丘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声音。在头皮发麻仿佛被?炸开?的一瞬间,她?猛地推开?他“砰”地一声落到了水里。

铁链哗啦啦地作响,米丘从水里冒出头:“你别过来!”

她?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猎物在临死之前发出的啸声,江冽一只手吊着,瞬间不动了。昏暗的水牢里,像是沉默伫立了千百年?的石像。

这里只能听到米丘剧烈的呼吸声,她?抖着唇,无比惊惧地看着江冽,然后缓缓地向后退。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她?眼底发红,色厉内荏之中带着竭力隐藏的祈求,冰冷的水珠顺着她?的脸颊缓缓落下,她?狼狈得如同水鬼,但此时已?顾不得许多了。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会知道的?!

他知道了那七天?里发生的事情,还知道了她?有重来的能力!

不不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米丘的鼻子发酸,像是最滚烫的水从她?的喉咙浇灌下去,沙哑她?的声音,灼热她?的血液,然后侵蚀她?的血肉,让她?在这个小小的水牢里无所遁形。

他还知道多少?知道她?狼狈地死在他面前吗?知道她?在他入魔的时候痛哭流涕过吗,知道她?为了让他手下留情,在客栈里反复讨好试探吗?

知道她?在药王谷痛得死去活来吗?知道她?在永乐村竭力祈求吗?

米丘看着他的眼睛,一瞬间冰锥入体?,打了个激灵。

他什么都知道。

她?盯着江冽,如同面对洪水猛兽般一步一步退回岸上。被?水流承载已?久的双腿瞬间一软,她?忍着不适倒在地上。此时正好看到角落里的一点晶莹。

竟然是打开?铁链的钥匙。

然而此时此刻,江冽根本就不需要这个东西。

米丘瞬间将其捡起来,然后用力扔到楼梯尽头。不能、不能让他跟上来,不能再让他知道一切!

一瞬间,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强迫自己站起来,她?的指尖抽动着,仿佛还能感受到对方心脏的跳动,浑身发冷不断颤抖,她?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既然你不肯对我?、服软。江冽,你就等?着我?的报复吧!”

她?瞬间回头,然而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

拖着满脑袋的混乱和一身的疲惫潮湿,她?狼狈地跑向铁门。

“开?门!”

“开?门!”

久久无人应声,米丘下意识地回头,仿佛尽头里有鬼魅在追逐,她?咬牙切齿地大喊:“狼牙,给我?开?门!”

外面,狼牙小心地回:“少主,您说不够两个时辰不能开?门……”

米丘崩溃地撑在上面:“赶紧给我?开?门!”

“好好好!”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阳光照在米丘的身上,她?打了个冷颤,看狼牙不明所以的目光,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滚!都给我?滚!”

狼牙倒在地上,敢怒不敢言,见米丘面色煞白?浑身狼狈,不敢再发一眼连滚带爬地跑了。

米丘忍着回头看一眼的冲动,踉跄地回到屋内。

关门的一瞬间,她?跌坐在地上,控制不住地摸着眉梢:“系统,系统你给我?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系统像是慌忙上线:“回宿主,我?这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去问?问?上级。但是我?敢保证,这绝对不是数据泄露!”

米丘无意识地咬着手关节:“不是数据泄露是什么,是我?半夜托梦给他,让他知道的吗?”

“……根据数据推测,也许是临近结局。江冽的意识太过强大,冲破了系统的数据保护屏障……不过宿主放心,这并非是你有意暴露身份,上面是不会判定任务失败的。”

米丘的眼睛发直:“你不懂,你不懂!即便对任务没有影响,但他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知道了我?最大的底牌。还知道……那些?心动,那些?意外,全都是我?有意为之。这和将我?扒光当街示众有什么分别?”

系统:“……宿主,冷静。”

“冷静?”米丘笑了一声,“我?怎么冷静?!我?最大的倚仗被?他知道了!一个攻略者,真实身份就相当于?她?最后的保障,把自己最大的秘密都暴露出去了,还有什么尊严可讲?”

“可是……他的好感度已?经?到了九十五,对宿主造不成威胁。”

米丘摇头,“那只是一时的错觉,他知道了那七天?的温情,和现在对比当然怀念那个不存在的以前。等?他反应过来后,就会更加厌恶现在的一切的。他很可能会避之不及,将我?视作最居心叵测的妖人。”

系统叹口气,见米丘还在颤抖,于?是安慰她?:“宿主,还没有结局,一切还没有向最坏的地步发展,你不要担心。”

米丘摇头,“对,还没有结局。我?现在如果继续待下去,恐怕上辈子的电脑密码都会被?他知道了。我?必须马上走,苟到结局的时候,也许还能让好感度保持在及格。那个时候你再提交任务,我?就没事了!”

系统赶紧道:“可是你救赎救到了一半,江冽怎么办?”

“他是男主,他根本死不了!”米丘胡乱地收拾衣物:“再说我?早就不救赎他了,我?已?经?转变路线好久了。退一万步说,‘救赎’只是我?的手段,又不是我?的‘目的’,我?只要好感度,如今好感度到手,我?管他去死!”

系统看着米丘慌乱地收拾东西,却不说话了。

半晌,米丘却总是不能把那件黑裙子好好塞进包袱里,她?恼怒地将所有东西都扔在地上,坐在床榻前红着眼睛问?:

“你怎么不说话了?”

“宿主。”系统先叹了一口气,“既然这么不想让江冽知道你的真实样子,又为什么在他对你的真实性格冷淡之后而恼怒呢,继续当做是假的,逢场作戏不行吗?”

米丘一愣,像是被?人钉在了地上久久说不出话。

半晌,她?哑声开?口:“我?心高?气傲,看不得别人对我?无动于?衷不行吗?至于?逢场作戏……他早就受不了欺骗了,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只是,宿主现在的‘身份’也是假的。只有让他知道一切,才不是欺骗。”

米丘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你在胡说什么?你不是我?的系统吗,到底站在哪一边的?你竟然让我?主动暴露身份?”

“我?只是……”系统又陷入沉默,“只是发现有些?路线,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宿主,我?不能干扰你的任何决定,但是你摸摸你的眼角,我?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米丘眨了一下眼,她?随意一抹,竟然抹到一点湿润。

这点湿润浸到指甲缝里的血迹,融为了一体?。

这只是在水牢里沾上的水而已?……

米丘这么想着,却看着这点湿润久久回不过神。

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它可以是武器,是工具,却不能成为攻略者软弱的证据。米丘的心慌了,她?使?劲揉搓眼角,直到眼角发红,似乎都抹不掉上面的凉意。

“怎么会这样……”

她?想问?江冽,更想问?自己。

突然,有人敲响房门。米丘猛然惊醒,门外,应夏红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少主,听闻您神色大变地从水牢里出来,教主猜中您是受了委屈,特意请您去书?房一聚。”

一听到是应夏红,她?瞬间打起精神。她?抹了把脸,故意将声音压得沙哑,然而一开?口,声音比她?想象中还要沙哑。

“好,我?马上去。”

应夏红一顿,低声道:“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米丘闭了闭眼,没说话。

待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看向窗外,来了,等?了六七天?,炎远冬果然忍不住了。

如果她?没猜错,对方一定要解开?她?身上最大的谜团——这两日就能做个了结。

江冽,送佛送到西,如果她?能让他摆脱入魔的辖制的话,希望她?的尸体?能随着所有的秘密一起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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