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体验生活
天落黑时，族长悠悠然地来到罗长生家里。罗长生见状，当即慌了手脚，起身让座：“族长，快请坐。”
族长捻了捻胡须，不紧不慢地说：“听说德生没有死？”
“阿丙说他又活过来了，也是这穷鬼命大。”
“长生啦，我听别人说，德生他确实为你家四小姐背了黑锅。”族长话中有话。罗长生心里一沉，着急说：“族长，这事是那穷鬼亲口说的。那天全族人都在场，现在已经了结了。族长，你就高抬贵手算了吧。”
“可我于心不忍呀。”族长捻着胡须说。
罗长生不知族长抬的什么竿：“族长的意思是？”
“如果德生真的是冤枉的，那他们一家就不能驱出族门。”
“那我派人去叫他回来吧。”罗长生说。
“可德生一家回来，那你们一家人就要驱除族门哦。”
罗长生听族长这么一说，双腿当即软了下去。跪在地上向族长求饶：“族长，你就放过我们吧，我罗长生向你磕头啦。”
“这事不能由我说了算呀。”
“族长！——”
族长起身说：“这事我回去考虑考虑，不过，你也要有个思想准备。
族长离开了罗长生的家。
罗长生送走族长，转回房里。哭丧着脸，忧虑地说：“这下可怎么办啦？”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老爷，这有什么难的？”巧云不屑地说。
罗长生听巧云这么一说，当即将巧云拉到身边询问：“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很简单，我们把四丫头交给族长处理就是了。”
翠云一听，惊叫：“那怎么行呢！我不想让孩子沉河而死。”
“对！这个妖女死了倒好，就这么办了！”罗长生豁然开朗。
“老爷，你千万不能这样的。”翠云急得大哭起来。
巧云见状，揶揄道：“翠云，四小姐生来就性格刚烈，什么事都爱逞强。自打她出生后，我们家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她沉了河，以后就会大吉大利的。”
“二姐，她可是我的心头肉呀！”
罗德生吃了四小姐给他买的跌打药后，伤势有了很大的好转。虽然不能干活，但可以下床走动了。德生妻子见丈夫死里逃生，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时辰过午，她见顺子和英子也差不多回家吃饭了，便匆忙做起蕨根粑粑来。
这时，罗四姐提着几升大米又来到了岩洞：“婶子，德生叔的伤好些了吗？”
罗德生见了四小姐，兴奋地说：“四小姐，你怎么又来了，要是你家里人知道了，你怎么办？”
“不怕，我偷偷来的。他们谁也不知道。”
“四小姐，我已经好多啦，以后你就别来了。”
罗四姐将大米交给德生妻子：“婶子，你收下吧。”
“四小姐，这怎么行呢？要是东家知道了，这可害了我们又害你呀。”
“婶子，他们不知道的，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好。那我就收下了，下次可别再送了。”
“婶子，顺子哥他们呢？”
“他们到山上挖蕨根去了。”
“那我也去看看他们怎么挖的。”
罗四姐走出岩洞，沿着山间小路向远处走去。转过山峰，一条山溪垂挂山峦，银丝白绸像野马抖着白鬃，群山起伏，百花竞秀，映山红开满山坡。罗四姐朝山坡下喊着：“顺子哥！——”
大山回响：“顺子哥！——”
罗四姐走到山溪边，一只山羊叫嚷着蹿出丛林。
罗四姐从没见过这种动物，吓得大声呼喊：“救命呀！——”
山羊奔到了罗四姐身边。罗四姐退到绝壁吓昏了过去。
顺子和英子兄妹俩听到呼救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即丢下了脚头奔下了山腰，却见罗四姐昏倒在绝壁边，一只山羊在她身边“咩咩”地叫着。
顺子当即抱起四姐：“四小姐，你怎么啦？”
英子也大声唤着：“四小姐，发生什么事啦？！”
罗四姐苏醒过来，见到顺子和英子兄妹俩，仍然恐惧着说：“顺子哥，我好怕呀。”
“你怕什么呢？那是山羊，是谁叫你来的呀？”顺子询问。
“山羊吃人么？”
“它挺温顺的。”英子告诉四姐。
罗四姐坐在山溪边的一石块上说：“吓死我了，我以为它会吃了我呢。”
“你又是送什么东西来了吧？”顺子问四姐。
英子说：“你可别再把我们家害了。”
“不会的。顺子哥，我想去跟族长说，把你们接回村里住。”罗四姐说。
“你爹他不会同意的。”顺子说。
“是呀！你爹的心好狠的，如果你去认了罪，那你们一家会受到族人惩罚的。”
“总而言之，这事是我自己犯下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让你们一家背黑锅。”
“那你爹他会把你整死的。”英子说。
顺子略有所思地说：“四小姐，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我们一家遭了大劫，也过来了，我劝你就别去做傻事了。你回去吧。”
“我去看看你们挖蕨根好吗？”罗四姐探问。
“那有什么好看的？”英子回答。
“我想看蕨根怎么也能吃？”
“你想看就跟我们去吧。”顺子起身，向山顶走去。
顺子、英子和罗四姐爬上山坡。罗四姐望着挖出来的蕨根长着黑糊糊的胡须，问道：“顺子哥，这东西也能吃？”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吃吗？”顺子反问。
英子解答说：“四小姐，这可还要很多工序的。这蕨根呀，拿回去要洗净泥巴，然后再把它捣碎。捣碎以后，再用清水把它过滤，过滤出去的蕨根汁沉淀以后，把水倒净。沉淀出来的蕨根汁就可以做蕨根粑粑了。这样的蕨根粑粑可是最好吃的粑粑了。可我们穷人家呢，为了填饱肚子连蕨根渣子也要吃完。蕨根渣可是最难咽的。但是一个人肚子饿了只要是能吃的就能吃下去。”
“你们吃得下的，我想我也能吃得下。”罗四姐做出一副很坚定的样子。
顺子揶揄道：“你也能吃得下？等下到我家吃两块试试就知道了。”
“你们能吃，我也肯定能吃的。”罗四姐说。
“这可与你们家的山珍海味差远咯！”顺子笑道。
罗四姐认真地说：“其实，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穷苦人家是怎么生活的。”
“你了解又有什么用呢？这都是命中注定的。”顺子沉吟说。
罗四姐不明白：“难道命就不能改变吗？”
“这怎么可能呢？先生八字后生命。我爹为你家做了二十年长工，现在他改变了吗？”顺子带着怨气回答地说。
“顺子哥，都是我不好，这全是我害的。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罗四姐说着也流下了泪。
顺子见状，说：“四小姐，这话应该是我说的，难为你对我们一片同情心。”
农历三月的阳光，照得人们舒服极了。连续的阴雨寒冷天气被阳光一照，全都萎缩下去了。顺子歇下手中的活，选了山坡一块石头坐下说：“四小姐，歇会儿吧。”
罗四姐将一把蕨根剥去泥巴，装进筐里，强撑说：“不累。”
“四小姐，看你都出汗了还说不累？哎，听说你的歌唱得好，能不能唱个给我听？”英子喜悦地问。
顺子听了不屑地说：“英子，她一个富家小姐会唱什么歌，还不如听哥唱一个给你听。”
“哥，你是吹牛吧？你一个鸭公声，能唱什么歌？”英子揶揄说。
“你不信？那我就开口啦。”顺子咳了一声，唱道：
高山岭上扯藤条，遇上一树好樱桃。
樱桃好吃树难栽，山歌好唱口难开！
“哥，想不到你也能唱歌呢！”英子兴奋地说。
“我唱不好呢。”顺子回答说。
罗四姐清了清嗓子，唱道：
镰刀打得弯弯的，山歌唱得欢欢的。
哥要唱歌唱好的，不唱稀奇古怪的。
顺子听了罗四姐的歌，心中生心的由衷的钦佩。英子说：“哥，你听见了吗？你可不许唱稀奇古怪的歌哟。”
“好哩，那我就唱个简单的歌吧。”顺子唱道：
妹唱山歌声音高，妹数山头几个包？
妹数山花有几朵？妹数牛羊几根毛？
“哥，你还说唱简单的，这个谁知道呀？”英子一脸愁容。
“英子，我来对。”罗四姐沉着冷静地唱道：
我唱山歌声不高，我数山头不数包。
我看山花不数朵，我数牛羊不数毛。
“四小姐，你对得真好！”英子拍手叫着，转而对顺子说：“哥，你还敢小看四小姐吗？”
顺子没有理会英子，唱道：
妹唱山歌爱转弯，什么弯弯对弯弯？
什么弯弯跟牛走，什么弯弯在天边？
“四小姐，这怎么对呀？”英子皱上眉头，转而对顺子生气道：“哥，你尽出难题。”
“英子，听我的。”罗四姐唱道：
我唱山歌不转弯，牛角弯弯对弯弯。
犁头弯弯跟牛走，月亮弯弯在天边。
“耶！四小姐你真棒呀！”英子欢呼雀跃。顺子真不敢相信一个富家小姐竟然知道这么多，他不得不称赞：“四小姐，我算服了你啦。”继而，他唱道：
山歌越唱越有情，铜锣越打越有音。
剃头刀子金钢打，刀子再利不伤人。
罗四姐唱道：
山歌越唱越开怀，哥妹情深离不开。
山中百花竞开放，山歌解忧愁不来。
“四小姐，你可真了不起呀！”英子喜不自禁。
顺子不好意思地说：“四小姐，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下次我们再切磋吧。”
“哥，时候不早啦，我们回家吧。”英子提醒说。
顺子抬头看了看日头说：“走吧。”
山中岩洞里，罗德生妻子爬在石灶旁，用嘴卖力向灶内吹着风儿。火苗呼呼，灶上的锅里熬着稀粥，腾腾热气沸盖而出。德生妻子拿了一双竹筷搅了搅粥。粥米是四小姐拿来的，她心里很感激。罗德生坐在床上，见妻子闷坐在灶旁不知在想什么，问：“你在发什么呆呀！粥沸啦。”
妻子一惊，揭开盖子，吹了两口气，将粥泡泡吹灭下去。说：“这顺子怎么这个时候也不回家。四小姐去看他们也有好些时候了。”
“爹，娘，我们回来啦。”英子听到母亲唠叨，进了岩洞便搭上了腔。
顺子挑着蕨根，罗四姐跟在后面。顺子进了岩洞便放下担子，罗四姐上前向罗德生辞别道：“德生叔，我回去啦。”
德生妻子赶紧拉住罗四姐：“四小姐，吃了饭再走吧。”
“四小姐，你不是要吃我家的蕨根吗？”顺子朝罗四姐揶揄。
罗四姐见顺子这么一说，当即到大锅里拿了两个烤得热烘烘的蕨根鲜粑粑，罗四姐拿着鲜粑粑当即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真的好可口。她边吃边说：“真的好香呢！”
罗四姐一会儿就把两个粑粑吃完了。她转身要和顺子去比，却见顺子拿着一把黑糊糊的毛刷往嘴里塞，她才明白自己吃的是上等的蕨根汁粑粑，而顺子哥吃的却是蕨根渣子。罗四姐瞅了瞅顺子，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即到大锅旁揭开锅盖，拿了一把蕨根渣子啃了一口。她一嚼竟不知是啥滋味。一时，她咽又咽不下，吐又不能吐，只好憋红了脸，望了望顺子和英子。可顺子和英子兄妹俩却吃得津津有味，像嚼山珍似的。罗四姐见状，咬紧牙关，猛嚼一阵后便强迫自己咽下了喉咙。不料，她还没有透过气来，悬在胃口的蕨根渣子竟呕吐出来了。
罗德生夫妻见了罗四姐的惨状，心里好不可怜，德生责骂顺子：“你小子算什么能耐？四小姐一个富家闺秀，她哪能吃得下这蕨根渣子？她娘，你赶快去为四小姐盛一碗粥。”
“爹，四小姐是想来了解一下我们的生活。”顺子认真地说。
罗德生生气说：“一派胡言，要这样话，世上哪还有什么贫贱之分。四小姐，你赶紧去把粥喝了吧。”
罗四姐望了望罗德生夫妻，又瞅了瞅顺子兄妹，见她们都没有揶揄的口气，惭愧地说：“叔、婶、顺子哥、英子，今天，我才明白，穷苦人家的日子是怎么熬的。你们保重吧！我回去啦。”
罗四姐辞别罗德生一家，走出了岩洞，德生夫妻也不好再留。吩咐顺子：“你去送送四小姐。”
“不用啦。”罗四姐便独自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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