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男人

《窝囊男人》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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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区里拉拉扯扯的不像样, 看宁望这么兴冲冲,还是自己拎着菜来的, 言惊蛰也狠不下心来撵人。

这么多东西拎着确实累人,他只好先跟在宁望身后上去,头疼地思索着该怎么处理。

然而从进电梯一直憋到家门口,他也没能想出个妥善的主意。

还是那句话,如果是言惊蛰自己真正的房子,哪怕还是“租”的段从家, 只要没和段从住一起,让宁望来吃顿饭都是小事。

就算抛开寄人篱下这点不管, 单就段从不喜欢家里来外人这一点,言惊蛰都没办法自作主张。

“一梯一户啊?这公摊多冤大头。”

宁望根本没把言惊蛰的愁眉苦脸当回事,走在楼道里,还有模有样地研究起来。

“是你什么朋友,黑着个脸去医院看你、然后一大早去买套儿那个?”

“小宁。”言惊蛰捂上言树苗的耳朵,停下来认真看着他。

“你朋友挺有钱啊,你怎么一天这么苦哈哈的。”宁望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开始说胡话, “去我那住得了, 每天做顿饭给我吃,也不收你房租。”

这小孩跟他说话越来越没溜儿, 言惊蛰头疼死了。

“我朋友今天不在家,我们折折腾腾的不合适。”他咬咬牙, “东西你拿回家,我请你去火锅店里吃,行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要是个有点儿社交礼仪的正常人, 肯定都不会再继续坚持。

而且明显这也是最恰当,对宁望来说毫无损失的方法。

偏偏宁望他就不是个正常人。

“不。”宁望简直是在挑衅,把两只大袋子直接往段从家门口一扔。

言惊蛰越这样,他就越想吃这顿饭,屁大点儿事搞这么严肃,他倒是想看看那个朋友能把言惊蛰怎么样。

“他不在家你还怕什么,有这墨迹的功夫都够我吃完走的了。神经。”

言惊蛰还想再提议要不然去宁望家给他煮,言树苗晃晃他的手,仰头说了句:“段叔叔很好,爸爸,不会生气的。”

“你看,小孩都知道。”宁望斜靠在墙上添油加醋。

“要是你带朋友回家吃个饭都跟你不高兴,我看也不算什么好兄弟。真不明白你在怂什么……你怕我偷东西?”

宁望眯了眯眼。

话题要往这个角度歪,那言惊蛰再拒绝就说不清了。

他和段从的关系更跟宁望说不着,也没必要让他明白。在心里叹了口气,言惊蛰只好开门,和宁望一起把东西拎进来。

火锅处理起来确实快,锅里接上水兑好煮料,配菜洗好摆盘就能等着吃。

汤底的香气逐渐飘散开来,言惊蛰灶台前犹豫不决。

段从每次去他妈妈那儿起码都得大半天,今天好像还来了亲戚,他十有八九晚上也得在家吃。

如果按宁望所说的,赶紧吃完赶紧走,不告诉段从也没什么问题。

可要真这样做,言惊蛰心里老觉得不得劲儿,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古怪得很。

宁望和言树苗闻着味儿都过来了,直喊饿,言惊蛰把炉子搬桌上让他们先下肉吃,自己拿着手机去阳台打电话,还是得跟段从说一声。

号码摁到一半,想想这会儿正是饭点,段从一家应该已经吃上了,他又退出拨号界面去发微信。

正打着字,家门口传来“嘀”的解锁声,段从拎着两只纸兜开门进来,在满屋子浓郁的的火锅味儿里,微微挑了下眉毛。

“段叔叔!”言树苗跑去迎人。

言惊蛰在阳台没听见门响,被言树苗这一嗓子吓一跳。

他赶紧从阳台出来,对上段从直视过来的眼神,忙举起手机跟他解释:“我正想给你发消息,小宁家里今天没人,他想吃火锅,就买了东西……”

“我自己过来的。”宁望打断言惊蛰的话,主动坦白。

他正往言树苗碗里舀肉,像个土匪,一勺子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兜满了就往人碗里磕。

“我不吃这个长长的脚……”言树苗赶紧护着自己的碗,端出去老远。

宁望不耐烦地把他拽回来,夹走他碗里的鱿鱼须,扔自己碗里。

“不好意思啊,哥。”宁望接着说,“等会儿桌上造的这些,我收拾。”

他也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这次没跟段从横鼻子竖眼的,虽然语气很生硬,喊“哥”时表情也别扭,好歹该打招呼打招呼了,该喊什么也喊什么。

“没事儿,吃你的。”段从无所谓地笑笑,

相比起言惊蛰的无措,和宁望的言不由衷,突然回家的段从才是真正的自然。

“小事儿,吃你的。”

他没管言惊蛰,向宁望抬了下嘴角,然后将提着的纸兜搁在桌上,指指言树苗,示意他过来。

“是什么?”言树苗知道肯定又给他带好吃的了。

“粥。腊八节喝腊八粥。”段从说,“你在那边另一个家见过的奶奶,她煮的,让我带给你喝。”

“哇。”言树苗很开心,也很懂事,立马弯起眼睛说:“谢谢奶奶。”

但小孩子的味蕾不会骗人,如果没有火锅,他一定立马要尝尝这个腊八粥的味道。

跟香香麻麻的火锅一比,粥的吸引力就实在太弱了。

“我在吃火锅,叔叔你吃饭了吗?”他热情地跑回去拿勺子,“我给你夹尿尿丸!”

宁望刚往嘴里塞一个撒尿牛丸,被呛得扭头冲墙直咳嗽。

段从也笑了笑,告诉言树苗“吃过了”,让言惊蛰想喝的话自己热一下,就先回卧室换衣服。

“我说什么来着。”

他前脚刚走,宁望就用气声对言惊蛰说,“哪有你想得那么夸张啊。”

言惊蛰这会儿完全没心思理他。

他觉得整个客厅混乱极了,简直有些想不通这场面到底如何形成的,自己夹在中间只有说不来的尴尬。

匆匆将纸兜拎去厨房,他发现袋子里除了盛粥的小保温桶,还有几个餐盒,里面装的一看就是专门拨出来的家常菜,言惊蛰心里顿时跟被拧了一把似的,说不来的难受。

段从掩上卧室门,先往嘴里衔了根烟。

家里住进来父子俩后,他在室内抽烟的频率减少很多,毕竟言树苗太小,小孩子闻多了二手烟肯定不好。

但火锅的味道实在是太冲了。

偏头嗅一下肩膀,他皱着眉头将外套脱下来,连带着里面贴身的毛衣衬衣一起甩进卫生间,随手拽了件睡衣套上,将窗户也一并推到最开。

老妈的电话正好打过来,问段从到哪了,家里多了对耳机,是不是他落下的。

“不知道。不是我。您收着吧。”

段从坐进沙发里,曲起一条腿踩着沙发边沿,虎口撑着额角,烦躁地揉了揉。

“谁少了东西,回到家想起来肯定得打电话问。”

“不是你那肯定是乐乐。”乐乐是段从三叔的儿子,“这小子回回来家里吃饭都得掉东西,挺大个人了天天毛手毛脚。还跟你学的臭毛病,饭没吃完就嚷嚷着‘有事有事’,你前脚刚走,他喝两口汤也跟着跑了……”

老妈在电话里碎碎念叨,段从配合着笑笑,说不出为自己辩驳的话来。

他们家亲戚多,姥姥家那波主要在乡下,奶奶家离得近,几个叔叔姑姑家相处得都很好,逢年过节总聚在一起吃饭。

老妈骨子里是个很注重家庭和节日仪式感的人,段从清楚自己这辈子是不能让她抱上孙子了,所以不管多忙,老妈喊他回去吃饭,他都尽量过去,当儿子该表现的地方,都把面子给她和老爸撑得足足的。

今天原本也该如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饭桌上坐不住。

早上出门前,言惊蛰和言树苗看他的眼神,一整个半天就在段从脑海里来回冒,到底闹得他找个理由提前离席,还装了一兜的菜。

结果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客厅那一幕。

段从仰头枕着靠背,眯眼望着缥缈的烟气,回想这些日子与言惊蛰的相处。

确实像韩野说的那样,挺没意思。

“……剩的菜还有一桌子,晚上我让他们继续来解决掉,你还过不过来了?”老妈在电话里问。

段从夹烟的手搭在膝盖上,往外弹了弹烟灰,正想“嗯”一声答应下来,门外传来“笃笃”两道敲门声,以及言惊蛰轻喊:“段从,我能进来吗?”

“再看吧,妈。”段从望着前方的门扉,烟蒂在指间轻轻转半圈,“有空我就过去。”

段从卧室的沙发在阳台的落地窗前,正对着房门,言惊蛰推开门一抬头,就与段从的视线碰个正着。

“你扣上扣子。”他忙反手把门扣上,“都快过年了,家里再暖和也别冻着肚子。”

段从没动,直到言惊蛰来到面前,能隐约闻到他身上散来的火锅味,才低声问:“吃饱了?”

“嗯。”言惊蛰不好意思地耷耷眼,很快又抬起来,向段从弯弯眼仁,“我喝了阿姨煮的粥,好喝。”

段从手里一直转动的手机停顿片刻,被他无所谓地丢到一旁:“给言树苗带的。”

“哦。”言惊蛰点点头,并不在意,自己拽过凳子坐下来,“宁望回去了,外面我也收拾完了。”

段从表情淡淡的,没说话。

“我确实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言惊蛰继续说,“也不知道他这么能想一出是一出,可能是觉得跟我熟起来了。其实小宁人挺好的,就是性格一阵阵的,让人……”

虽然段从没表现出什么,宁望也觉得他小题大做,言惊蛰还是想再好好解释解释。

不过话还没说完,段从就打断了他:“言惊蛰。”

言惊蛰闭上嘴。

“你知道我最烦这个。”段从说。

“嗯。”言惊蛰闷着嗓子。

他知道段从受不了自己家里染上陌生人的味道,厌恶自作主张的决定,甚至对宁望这个人本身就没好感。

结果今天一股脑儿全被他撞上了。

言惊蛰宁愿段从对他发火,冷嘲热讽也行,都比这样毫无情绪的对话让他好受。

段从一这样,他就觉得前阵子那些微妙的试探与接近,全成了无用功。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沉默,段从真的懒得再跟他发火,单手搓开烟盒,又咬上根烟。

见言惊蛰只盯着他看不开口,他终于透出淡淡的不耐,开口提醒:“还有事吗?”

没事就可以出去了。

言惊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张了张嘴,他突然道:“我请你吃饭吧。”

“什么?”段从都没弄明白他思路是怎么跳过来的。

“吃饭,你想吃什么?我请你。”言惊蛰像是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给启迪了,迷茫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后背也不自觉地挺直,“你中午是不是没吃好?晚上我请你去吃,好吗?”

言惊蛰最近攒了些钱,学生之家的工资不高,但他除了交房租,吃喝住行都花不了多少钱。

虽然都是托段从给他打得低到离谱的折,用这样存下来的钱要请段从吃饭,难免有点儿“羊毛出在羊身上”的羞耻感。

可他的心意是真的。

段从想吃龙虾也行,把他攒的那点儿积蓄一顿吃光也行,只要留够言树苗的花销,给段从花钱他完全不心疼。

他兴致勃勃地问段从想吃什么,段从看了他半天,问出来的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请?”

“就是想请你。”言惊蛰说,“也该请,你帮我和言树苗太多了,应该谢谢你。”

段从对这个答案没做出任何评价。

他静静地望着言惊蛰,许久,低头扯起一抹很嘲讽的笑。

也不知道是笑眼前人,还是笑自己。

段从答应了言惊蛰的请客,只是答应,对于要吃什么、去哪吃,既没提出想法也没有兴趣。

言惊蛰没注意这些,他在手机上很认真的查了一下午,恨不能拉出个单子,根据段从的喜好口味,将他经济允许范围内的饭店比了个遍。

最后他选中一家音乐餐厅,还狠狠心预约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比他的计划超标出二百多块。

正儿八经的西餐厅对着装有要求,不过言惊蛰选的这家还够不上那个档次——对他而言是超标,实际也就是个网红店,装修得花里胡哨,环境也就那回事,乱糟糟的什么人都有,靠窗的位置远没有想像中那么气派,也没有宣图上高级的夜景。

言惊蛰还认真给自己和言树苗捯饬了一番,来到店里落座后,难免有点儿失落。

好在段从没表现出什么,他好看,往那一坐自带气场,低声点餐的样子反倒把环境给衬托得高了个档次。

而且菜色还是不错的,段从吃东西不怎么挑食材,但挑口味,平时他自己吃饭时,不合口的说剩就剩着。今天倒是把自己的餐都吃了个七七八八,还手把手教言树苗切了牛排。

一顿饭吃到尾声,楼下嘈杂的音乐终于换成了舒缓的曲目。

言惊蛰听着音乐,坐在对面看段从逗着言树苗有说有笑,心里那点儿失落不知道什么时候荡然无存,只剩下近乎不真实的满足感。

三分牛排,一份汤,一份意面,一瓶言惊蛰喝不出好赖的葡萄酒,一小盘言树苗的酸奶甜点,总共一千三百块。

“段从,你开心一点了吗?”

回到家里,段从在前面开门,言惊蛰背着睡着的言树苗靠在墙上,突然问。

他声音已经飘起来了,又轻又黏,段从知道这是言惊蛰的酒劲上来了,回头看他。

楼道灯似乎出了问题,没亮,晾台处朦胧的夜色笼过来,言惊蛰歪斜着脑袋抵着墙面,很缓慢地眨眼睛,平日里照顾忙于生计的疲态被掩在黑暗中,乍一看像是回到了大学时的状态,被酒水浸亮的眼里只有段从。

段从也喝了酒,心口的神经一蹦,他忍了忍,没忍住,抬手刮刮言惊蛰的脸:“醉了?”

他是用指关节刮的,手背冲着言惊蛰,稍微碰一下就打算收回来。

可是没能收成功。

言惊蛰偏过下巴,熟练的将段从的手蹭得翻个面儿,让手心朝向自己,然后把滚烫的脸颊埋进去。

“我没有火锅味了。”

他在段从掌心里缓慢磨蹭,像呓语,鼻尖抵着掌纹,很贪心地深深一嗅:“你闻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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