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那女助理如释重负，以看待救命恩人的激动目光看向刘秘书的背影时，对方早已经脸色灰败胆怯地悄然推开门。
做足了被大少爷扔满身文件最后落得个“滚”的准备。
秦家大厅是说不上的凌乱，空气里是隐隐的血腥味，纵使女佣及时更换熏香，也仍旧能叫人惊骇得脸色苍白。
左手边的沙发上摆放着多个冒代码的电脑，电线杂乱，周围守着的，同时紧盯着刘秘书的是一圈冷着脸的黑衣保镖。
很明显不是秦家的人——腰间都别着枪。
刘秘书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规规矩矩地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被放行后才敢绕过两处，敲响一楼的会客室大门。
他对这条路是相当熟悉的，这段时间以前还能有闲心慢悠悠地欣赏墙壁上的挂画，或者是拐角摆着的瓷器花瓶。
现在却瑟然地垂着头，回忆起自己前几日亲眼见到的场景，小腿肚子都要开始克制不住地打哆嗦。
古钟指针指到了整点，开始“铛铛铛”的报点。
那扇紧闭的深色木质门才被人从里拉开。
刘秘书扫了一眼，就攥紧自己手中的报告，瓮声瓮气地说：
“大少爷，盛家公司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靠着椅背垂眼听秦老爷子吩咐的秦凌远没什么反应，将指尖的钢笔甩在了面前的电脑上，冷声：
“报告放下，你去监督最后的收尾工作。”
刘秘书差点没有咬掉舌头：“……啊？收……收尾？”
“你到左手边的第三个待客室，跟里面的人确认所有流程。”
秦凌远连头也没回，声音像是不带一丝感情的机器，寒意彻骨，给人无端的压抑与被动感。
高强度工作像是也没能完全压垮他。
刘秘书当然不敢质疑什么，自然也不敢问——这个“收尾工作”是不是就代表秦家因为大小姐被“请走”的风波终于结束。
待到室内重新恢复寂静，秦凌远才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
他神情阴鸷，压出褶皱的白衬衫扣子扭开了两粒，跟往日沉稳自持的形象差了几个维度。
坐在主位的秦老爷子没什么表情地仰头喝了口茶。
半晌才对着这个明显颓废且濒临崩溃的孙子说：
“你从来没有叫我失望，我当时指了你当接班人，就直接甩手当了幕后人……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情，你能干成这个样子。”
房内灯光泛着冷光，华丽的水晶折射，只给人一种虚而不实的华美跟无端的阴霾感。
秦凌远垂在身侧的手又虚虚地握了下。
秦老爷子目光放的很远，像是这么骤然卸了负担。
那股火气就随之转换为了空洞的麻木感。
“老二性子软，太随心也太狠不下心了……老三志不在此，我不能强求，更别说性子漂浮跳脱，当个逐梦的就算了。”
“老四也不合适，他天赋高，心狠，天性却凉薄待人，用的下属寒颤却惊惧。我这么挑来挑去，就中意小黎跟你。”
秦凌远知道这次谈话的重要性，提及“小黎”，他的眸子又暗了几个度，一边揉着钝痛的太阳穴，一边哑声：
“……爷爷，我错了。”
这几天，这句话他来来回回说了很多次。
秦老爷子暴怒打死那几个保镖，重罚秦以修，迁怒秦瑜白的时候，他都在一边机械性地处理公务，一边重复道歉。
还在连轴转之后，到父母的墓前跪了三两个小时。
“……秦家重情义啊，凌远。”
秦老爷子心痛，既是恼又是恨铁不成钢：
“这京都那些腌脏的事情还少吗？不顾手足残杀夺权的还少吗？书黎是你的妹妹，亲妹妹，骨子里流着的是一样的血。”
“你跟老四知道那个年轻人背景，就放任着他不管，想着万一他盛淮安不敢动小黎呢；安排的人手不够就算了，竟是连反抗都没有，由着盛家人把我的小黎送走……”
“出了事，第一时间也没救，转而搞压迫搞什么几个亿的合同……你想过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外甥女会有生命危险吗？”
说到最后，秦老爷子克制不住地连连拍桌子，“啪”的就把那价值不菲的茶杯给甩了出去，闷着气骂：
“你们真的就当我老头子死了啊！”
秦凌远也闭紧了眼，努力撑着头，手背上青筋暴起，话语里满是隐忍着的痛苦与愧疚：
“爷爷，我真的知错了……我真的不该赌那个万一，今天晚上我去亲自接小黎跟悦宝回家，家法等到明日就去领。”
秦老爷子默了两秒，也真的不愿太过怪责自己的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再怎么严加惩戒，也不能真的就逼得紧了啊。
他的声音颤了又颤：
“……我希望以后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叫你抉择，凌远，你能给我一个正确而且满意的处理结果。”
失去几个亿合同的后果公司能够承担。
可若是失去小黎的后果，你就能担得起吗。
老爷子这么一说，便是此事点到为止，暂时不愿意追究的意思。
“眼下有了我叫得那个人在，盛家那个小辈要是不给脸，你就带了拆了那里了事。”
秦凌远收回了所有表情：“是。”
他像是眼中又注入了什么活力般，勉强着说：
“那还需要遮掩吗？枪支这个话题到底还是不留人口舌为好。”
“留人口舌？”秦老爷子眼中冷笑意味更甚，又一拍桌子，怒声：
“他们盛家算是个什么货色，军区本来就跟我们秦家关系甚笃，他妈的就是太顾及这点虚头巴脑的名声，才能叫这种狗娘养的玩意都敢蹦跶到我们秦家脸上了！”
“更何况，你当他们盛家没跟军火这块勾结？”
这句话的意思就已经溢于言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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