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杳不知陈叔和小翠已经偷偷离开了南乡村。
每日里云烟阁三间铺子的事都够她忙碌了，直到发现宋言近来常常不在书院，也没有在哪里温书，甚至也没有回家，她觉得奇怪，上衙门找常进问了才知此事。
原来先前找到陈叔和小翠，他们并没有跟宋言道出实情，或者说实情不言而喻，只是他们不敢张口向他道明罢了。
得知宋言现今正在找越氏昔日仆从，沈云杳想帮忙，衙门有衙门的路数，她也有她的。
宋言不回来，她便没法跟他商量，就开始接了许多高门大院里修复字画的活儿。
每次必亲自携工具上门看画，让主家拨一处院子，在人家中吃住，花上个五六日给人修复字画。
期间便可跟各家府里院中的下人唠唠嗑什么的。
她相信这些人有自己的圈子，偶尔或许还会互相牵线搭桥给对方介绍去处，宋家的仆从悉数放出之后去了哪里，跟这些人闲聊时探听一二，总比县衙的官差问话来得容易些。
毕竟只是闲聊，很多人并没有那么大的抵触和戒心。
一家找不到，她就去下家，总会遇上几个知情的人。
近来她刚结束了为期近十日的修复工作，在姓吴的人家待得久了些。
不过也得到了些许消息。
吴夫人的三女儿，吴家三姑娘吴悠的身边，新来的一位粗使婆子，曾经是宋家厨房里负责采买的赖七娘。
吴三姑娘喜欢看她修复字画，她也想法子常去她院里，时不时的就能跟这赖七娘搭上话。
不过这赖七娘人精似的，每次话题要靠近宋家，她就不说了，直到她开始感慨从前二夫人掌家管事，手底下的人能干，如今她铺子开得多，想找能干的管事的人都不易。
赖七娘这才松了口，许是见有利可图，先是介绍了自己男人想去云烟阁做事，沈云杳应了，只说先来试试，若事情办得好就留下。
赖七娘尝到甜头，才告诉了沈云杳，往日二夫人院里伺候的听荷的相好，她的外甥，就在吴家二公子的院子里当小厮。
不过这小厮总归是伺候人的活儿太累太窝囊，若云烟阁需要伙计，她还想让她外甥也去试试。
沈云杳得着了这个消息，回家歇了两日，就又准备上吴家去，听说吴家二公子也喜欢藏字画。
她托人问好了，吴二公子手里有些年头旧了的字画状态都不太好，已经让吴三姑娘帮她推介，要去给吴家二公子修复旧画去。
至于赖七娘的外甥，要从吴家出来也不是易事，跟主家签的活契也得到了时候才能出来，若不然只能犯错挨罚被撵出来，赖七娘不会舍得她外甥挨打，这事暂不必理会。
沈云杳收拾好东西刚要出发去吴家，马车在玉阳东城门口就被拦住了。
竟是宋言掀了帘子上来。
他看着她手边的工具箱，和随身带的一个小包袱，“去哪儿？怎么最近都不回家了？”他刚刚从外边回来，回家见不着她，去铺子里也没人，在这儿逮着了。
“去吴家。”
“去吴家？”宋言略抬眉毛，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去吴家有何事。”
沈云杳近来也没见着宋言，还没跟他说过帮他找越氏院里人的事，“吴三公子还有些画要修复，我得去一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吴家二公子？”宋言皱眉，把她的工具箱拿开，坐到她身边来，“他修复字画怎么不让人送到云烟阁来。”
怎么还冒出一个吴二公子。
沈云杳听出他话里的不快，但顾不上多想，先把自己这段时间探听到的事说了。
“你去找了常进？”宋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本来不想把沈云杳搅和到宋家的事里来，她却还是私下里默默帮他去探听。
为此还频繁地到各家府中去修复画卷。
“怎么不先与我商量。”
他拉过沈云杳的手，频繁大量地修复字画，她原本莹润的手如今有些干燥，还有些细小的口子，看着就叫人心疼。
她见不着他，一定是着急了才去找的常进，又自己想出这样的方子去帮他找人。
“不必做这些，我已经有了些消息，不必担心。”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上一趟吴家，把要修复的画取来送到云烟阁。”
宋言不愿沈云杳单独住到吴家去，让马车夫掉转车头去云烟阁。
“你别怪常进，是我非要他告诉我的，我不回去云烟阁，我已经跟吴家的管家说好了，今天就过去的，而且他们给我留的屋子是在三姑娘院子旁，不碍事的。”
“我想帮你，你放心，我只是空闲的时候顺便打听，说到底还是去干活挣钱的。”
沈云杳想了想，又道：“我想让你安心温书。”
“我听高东立说，你已经许久不去书院了……”
她后面的话声音渐渐减小，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近来到处与人打听宋言在做什么，她怕宋言觉得冒犯，立即道：“我不是有意过问你的行踪，就是……就是……”
“就是有些担心。”
她越解释越发现有些解释不清，眉心都快打结了，“因为你既不在书院，也没回来，大家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我……”
宋言眉眼弯弯，眼中的光亮渐起，“嗯，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啥？她还没说完啊。
“嗯。”
“你担心我。”宋言笑了笑，忍不住又笑了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还拿着她的手，忍不住反扣下来，改成包住握在掌心，“我送你去吴家，把他家的字画修复好之后，就不要再去下家忙活了，有新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他顷刻间就改了主意，原本不想把她搅和进来，奈何她一蒙在鼓里就自己胡来，还不如他把事情都告诉她，然后让她安心地等着。
沈云杳总觉得他知道的和她要说的不太一样，不然为什么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还捉她的手。
她试着把手抽出来，宋言便松开了，正好路过胭脂铺子，他叫停了马车，“我去胭脂铺子买一些脂膏，你带着，不干活的时候记得抹手上。”
说着就下去给她买脂膏去了。
沈云杳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细口子，掀开帘子看着宋言坦然自若地进了胭脂铺子。
没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罐细白瓷盒出来，还有些旁的瓶瓶罐罐，看着像是胭脂口脂眉膏香膏之类的。
不是说买一瓶脂膏么，怎么买了这么多？
沈云杳这会儿说不要也不行了，她先前也没想过宋言还会给姑娘挑这些东西。
路边来逛胭脂铺子买东西的姑娘纷纷朝他投来好奇的目光，也不住地打量马车里的她，
而宋言始终看着马车里的她，目不斜视，看得她心跳渐渐加快，最后耳朵里都是砰砰砰的心跳声。
……
到了吴家，她下了马车，随身的小包袱里多了很多瓶瓶罐罐，平日她并不施妆，因为修复画是个细致活儿，若是脂粉落入画面上，会损毁剥去裱纸的画心。
不过她还是把他买的东西都带上了。
用不用再其次，她只是突然有些不忍心破坏他方才愉悦的心境，他乐呵呵地把东西都放她手里的模样，眼里的笑意都要满溢出来的样子，让沈云杳看了也不由得跟着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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