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妤吸了一口奶茶到嘴里。

很甜。

就是电影院里卖的那种奶茶，香芋味的，香精味很重。

喝下去会不会让人心情变好桑妤不知道。

但是对于现在浑身哪哪儿都痛的她来讲，确实会感觉舒服很多。

她慢吞吞将嘴里一颗黑糖珍珠嚼碎。

披在肩膀上的毛毯也为她挡去了大多数的空调的风。

心里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总觉得，盛洵突然跑出去买爆米花和奶茶，是不是其实本来就是为她买的。

思及此，她不由得转头看向他。

放映厅里光线很暗，从她的角度，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侧脸。

“怎么？”

桑妤正发呆，盛洵突然转眼看向她。

四目相对。

“没什么。”桑妤正经危坐。

黑暗里，耳根子却不自觉地有点红。

盛洵刚刚眺过来那一眼，恰好有一道暗蓝光线照向他，衬着他的眉眼，轻佻又深情。

她敛起思绪，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

这个电影前半段挺无聊的，看得出导演大概是想拍出一个很具文艺气息的恐怖片，前面用了大量的情节去铺垫。

奈何故事写得太平淡了，桑妤看得昏昏欲睡。

她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眼里沁出一点细细的泪花。

抬手正要擦拭。

突然，电影院里爆发出一声惊呼。

紧接着，她刚刚才抬起的手腕，蓦然被旁边的人攥紧。

桑妤愣了愣，看到漆黑的屏幕里，一个长发女鬼陡然从上面吊下来。

女鬼面庞苍白，妖冶诡异，两只眼睛黑洞洞地瞪过来。

就好像穿透了摄像机，在瞪向屏幕外的人。

桑妤不禁感觉脊背发麻。

她抿了抿唇，纵然早就被这种场面有所预料，心脏还是短暂停跳了半拍。

她的手指捏住奶茶杯沿，很快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却感觉，方才抬起的那只手，依然被人紧紧握着。

电影院里的空调打得实在低，盛洵的手指变得很凉。

他的指节修瘦，坚硬，紧紧圈住她的手腕。

桑妤还以为盛洵忘记了这茬，故意动了下手臂，试图提醒他。

但旁边的人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桑妤转头看过去。

少年从刚才起，脊背就一直绷得很紧，幽暗光线里，他整个人坐得直挺挺的，肩膀拉平，像是一座雕塑。

桑妤眨了下眼，能明显感觉到盛洵状态不太对。

“盛洵。”

她压低了声音，小声叫她，另只手将奶茶放下，温软的手指覆盖到他圈住她的冰凉的手背上。

她的手心很热，还黏着一点绵延汗意。

少年听见声音，终于有反应，转头看过来。

他的目光冷淡、凉薄，眼底压着淡淡戾气。

像是沉浸到了什么场景里，满身情绪还未来得及收去。

桑妤定定看了他片刻，小声道：“我有点害怕。”

因为怕打搅到旁边的人，她挨他极进，细软的气息抚着他侧颈。

盛洵喉结滚动了下，身体终于放松些许，看着她，像是笑了声：“都是假的，怕什么。”

桑妤没拆穿他刚刚僵硬的状态，只是继续说：“但我还是害怕。”

黑暗里，她白皙面庞更显软净羸弱，盛洵低头看了她两眼，忽然抬手，修长手指盖到她眼上。

他的手掌很宽，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点奶油的气息。

应该是爆米花的甜味，再底下，则是一点若有似无的薄荷香烟的气息。

桑妤本来想的是假装说自己害怕，这样他们两个就可以直接出去，不看这个电影了。

盛洵的动作弄得她一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长长的睫毛剐蹭着他的手心。

盛洵身子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懒散靠在椅背上，轻啧了声，声音听起来很无奈：“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害怕，还爱看。”

他皱着眉，漫不经心将隔在两人之间的拉杆推上去，按住她右脸，将她整个脑袋按到他肩膀上。

随即，语气淡淡地、极为勉强道：“你记着，又欠我一个人情。”

“……”

桑妤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的环境里睡过去。

醒来时，放映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里面的空调不知何时已经关掉了，四面都黑漆漆的。

桑妤摸出手机看了眼，已经凌晨五点多。

也不知道盛洵去了哪里。

她想了想，给盛洵发了条微信：【你已经走了吗？】

那边很快回了个语音过来：“醒了？”

桑妤攥紧手机，问他：【你在哪里？】

消息才刚发过去，放映厅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门外的光散进来一点。

凌晨的电影院，很安静。

盛洵径直走过来，问她：“还继续睡吗？”

这话听起来像讽刺，桑妤问：“你怎么不叫醒我？”

盛洵看着她没接茬。

桑妤想到什么，又问：“对了，电影院的人怎么会允许我在这里睡这么久的啊？”

这话说完，盛洵倒是笑了。

“人家没允许。”

“那——”

盛洵捏着手机在手上转了半圈，看着她，懒懒地撩了下眼皮：“桑妤，我发现你这睡一觉还挺费钱的。”

“……”

桑妤不解：“什么意思。”

盛洵长指捏住手机边缘，将屏幕对向她：“我把后面这几场电影都包场了。”

原来如此。

桑妤默了默，又听盛洵道：“包一场电影，三千三。”

“我一共包了三场。”他又补充，“所以你现在可以睡到九点。”

桑妤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三场电影一共多少钱。

算完，神情怔住。

她本来还打算赶紧离开的，现在突然觉得，如果离开，岂不是就亏了三千三？

她皱着眉，是真的很为难的样子。

虽然从小桑先生从来不会在金钱上特别苛待她。

但桑妤还是不习惯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

她一时间感觉压力好大。

抬头看了盛洵一眼，斟酌道：“要不，我们坐在这里把电影看完再走？”

“……”

没想到最后一场电影是个爱情片。

还是尺度超级大的那种。

电影才刚开始不到十分钟，两个主角就滚到了一起。

放映厅里音效巨大，弥漫着两人暧昧的喘息声。

桑妤完全没预料到会看到这种场面，整个人顿时怔住，如坐针毡。

她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耳垂，又低头去够自己的手机，假装自己没注意电影在演什么。

结果，手肘却不小心碰到盛洵搭在旁边的手肘。

肌肤相触。

两人过电一般躲开。

奇怪的氛围开始蔓延。

桑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现实不允许。

她只好硬着头皮假装无事发生。

余光里瞥见，盛洵的耳朵尖似也漫开一点红。

少年轻咳一声，若无其事从座位上站起来。

“好无聊的电影。”他说。

“我也觉得。”桑妤附和。

“那……不看了？”

“不看的话，岂不是亏了三千三？”

气氛凝住。

过了一会儿，盛洵挑眉：“那继续看？”

随他话音落下，屏幕里的那两个人又开始接吻。

桑妤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皱起眉，神情纠结。

盛洵打量了她两秒，像是觉得好笑。

“不看了。”他双手插兜，懒散道，“反正浪费的是我的钱，不是你的钱。”

“……”他说得也有道理，桑妤也跟着站起身，但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占这个便宜，“你算一下，我们两个AA吧。”

“噢。”盛洵垂眼，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你有钱给我？”

“啊？”

盛洵提醒：“你之前还欠我三千。”

“……”桑妤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们从电影院里出来时，外面的早市都已经开起了。

桑妤想了想，盛洵毕竟陪了她一夜，她决定请盛洵去吃个早饭。

只是，电影院附近的早餐店都比较简陋，她有点怕盛洵不习惯这样的环境。

正纠结，少年却随手指了下旁边一家包子店：“就这家吧。”

“行。”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

早餐店里人还挺多，桑妤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盛洵姿态惫懒地坐她对面。

他将椅子朝后拉了点，整个人极为懒散地靠上去。

过于修长的身形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稍显委屈。

桑妤将桌子上的菜单推给他，盛洵眼皮耷下来，不怎么感兴趣地看了两眼，问桑妤：“你吃什么？”

桑妤点了一份鸡蛋汤和两个生煎。

盛洵直接抬抬下巴：“我跟你一样。”

吃饭的过程很安静。

主要是早餐店太吵了，他们就算说话，彼此也听不清对方在讲什么。

吃完饭后，桑妤从包里翻出笔记本和一支圆珠笔，认真在上面写了个欠条。

桑妤欠盛洵7950元。

电影院包场的钱，以及上午给盛洵买项链的钱。

她写得认真，完事之后，又在底下认认真真签上自己的名字。

盛洵脊背顶着椅背，视线淡淡扫了眼她递过来的纸。

桑妤说：“虽然我可能一时半会没办法把钱还给你，但我一定会还的。”

她的语气也认真，清冷柔韧。

盛洵眉梢稍抬，语气懒懒怠怠的，像是觉得好笑：“分这么清楚？”

花一万块包个电影院，于他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之前说她欠他钱，也不过是跟她开玩笑。

在他以往与人交往的过程里，没人会把这种话当真。

但眼前的小姑娘神情却格外执拗认真：“是要分得清楚一点的，不然日后会变得很麻烦。”

她微微仰起头，门外熹微光线照得她一张脸柔软恬静。

盛洵静静看了她片刻，眼里意味不明。

“行。”半晌，他弓身，接过她递来的欠条，慢条斯理折成一个小方块，语调听起来比方才要冷淡些许。

桑妤低着头，没去在意他的变化。

吃完饭后，桑妤就直接让盛洵送她回家了。

快到家门口时，盛洵突然侧头问她：“桑妤，你还疼吗？”

桑妤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是问她哪里还疼。

盛洵将车子停在她上次让他停的那个路边，看着她，淡淡道：“肚子。”

“噢。”桑妤回神，“已经不疼了。”

她生理期的时候，通常都是第一天疼得比较厉害，后面就好多了。

盛洵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桑妤打开车门，准备下去，盛洵忽然又问：“之后还会疼吗？”

“嗯？”桑妤停顿了两秒。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盛洵话里有话。

停顿了一会儿，她说：“会吧。”

盛洵侧头，眉头稍稍一挑，手指点着方向盘，像是很随意地道：“桑妤。”

他抬眉看向她：“我有办法让你不疼，你跟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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