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行人便要启程离开南都,从山上下来,经过护城河,这里绕着一圈的小贩,热闹非凡,来时匆忙,白商竟未注意过。
而护城河旁的一角更是人多,似乎有人在从河中打捞什么,一群人在那里吵吵嚷嚷,交头接耳,甚是喧嚣。
白商撩开帘子,仍看得不够真切,索性伸出头去看。
马车行得很快,白商只看到人头攒动之间躺了一抹紫红。
并未看清那是何物,便出了城。
回了宫里,白廷便向白帝禀明了这件事,而白商则是带着沈瑞叶立马去找白昭。
三个人时隔一月有余未见,一路上所见所闻,皆是宫中没有的,免不了互相分享一番。
时光便在你一言我一语之中匆匆溜走。
一眨眼便入了秋,尚衣局给皇子公主们都裁制了新的衣裳,陪读的公子们连带着也有。
一大早便有许多姑姑们端着玉案来到公主府,彼时白商正犯着秋困。
丫鬟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白商睡眼惺忪,看着面前摆放的衣物,有些惊喜。
今年入秋的衣物,似乎比往年都要多很多,而且精致。
看着白商的表情,尚衣局的姑姑说道:“公主殿下,过段时日便是您的生辰,钰妃娘娘吩咐多给您制了两件衣裳。”
是这样吗,白商眸中的光暗了几分,让身旁丫鬟接过玉案,便打发尚衣局的人走了。
“今年也不办生日宴吗?”丫鬟默默念叨。
另一位丫鬟则是赶紧使了眼色让她闭嘴:“咱们这里许多年都是如此,殿下的生辰,赶到团圆节了呢。”
是啊,当年钰妃诞下白商之时,正是团圆之夜,原是阖家欢乐,幸福美满的日子。
可钰妃诞下她之后,便总忧虑,总觉得自己老了,总对她冷眼以待,更小一点的时候,甚至不准她唤她母妃,连带着白昭也受牵连。
所以白商的生日宴总是与团圆宴一起举办,礼物也少之又少,所有人都贪恋这一刻的团圆温暖,又有谁会在乎一个小公主的生辰呢?
白商穿上那身新装,却发现旁边还有一套白色男装,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姓:“沈”
大抵是尚衣局的姑姑们给他备下的,却落在这里了。
白商带着丫鬟,去找了白昭,又一同去找了沈瑞叶,才将这身衣裳给他。
三人一同叙话,说到团圆节的灯会,沈瑞叶有些兴奋:“往日里父亲母亲总要带我去逛的,日头将落的时候,街上的花灯全都亮起来了,各种小贩叫卖,各色糖果,点心,还有风筝,扇面,首饰,数不胜数!”
白商一脸艳羡,却只一会儿,又说:“那你明日是不是要回到宫外的家里去了?”
“我只早上和中午回去,晚上便会回来,到时候同你们一起赏月。”他道。
“那你能给我带些小玩意儿吗?就是你说的那些!”
白昭闻言,看了看白商,似是一瞬间终于明白为何沈瑞叶这小子总能吸引她。
她虽是公主,虽少年早熟,但始终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对待好吃的好玩的怎么样都会想要试一试。
而沈瑞叶便是宫墙外一缕自由的风,他身上太多的不羁奔放,热血热忱,而又克己守礼。
温润如斯,狂放如斯。
白昭忍不住笑出声来,沈瑞叶没好气地看着他:“说真的,你去不去?”
“去哪?”
“出宫看看呀,你到底有没有听我们讲话?”
“这…恐怕不好吧?”白昭犹豫。
“哥哥,咱们天亮坐着他回家的马车出发,待到傍晚看见了灯会就回去,今日团圆节,父皇母妃肯定都忙着呢,咱们回得来!”
白昭看着白商亮晶晶的眸子,一咬牙:“好!”
于是第二日,三个人穿着新衣齐齐坐进那个不怎么大的马车。
赶车的车夫还在感叹,为何沈公子重了不少。
沈瑞叶只能讪讪笑道:“长个子了,穿棉衣了,自然就重了。”
马车赶到了沈府才停下,沈瑞叶原想让车夫直接将马领进院里,却担心惊动了父母,就领着白昭和白商从后门进入。
沈瑞叶正猫着腰从墙边探出头来往里看,看见没人,就带着白昭和白商往里走去。
却不想沈父沈母正从后院的一间屋子里出来,恰巧撞见他们。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沈瑞叶挠了挠头,端正行礼:“父亲母亲。”
“瑞儿,你……这是……”沈母正纳闷,往白商和白昭身上看去,不知看出了什么,忙道:“见过二位殿下,有失远迎。”
白商拉了拉白昭的袖子,有些许局促。
“老臣拜见二位殿下。”
白商看去,沈父须发花白,沧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一双大手握着拐杖,用来支撑自己。
沈母面容亲和,虽上了年纪,却可见的年轻时的风采,大家温婉之气尽显。
“母亲,这是……五皇子和……六公主”沈瑞叶小心地说道,观察着母亲的神情,大气也不敢出。
“白商见过沈大人,沈夫人”白商微微福身,露出笑容。
白昭也随她行礼:“今日团圆节,特来祝贺沈大人,沈夫人阖家欢乐,团圆美满。”
沈夫人忙将他们扶起,带到正厅,问及缘由。
白昭只说是甚少出宫,不知宫外的团圆节是何模样,十分好奇,便乘了沈瑞叶的马车来的。
沈母面露疑色。
白商忙说:“是我们偷偷上了马车,沈瑞叶并不知情……还望沈夫人不要责骂他。”
“小儿顽劣,在宫中多有得罪,还望二位殿下包涵。”
白昭笑了笑,射箭骑马功课样样在他之上的人,怎么会顽劣?
“沈夫人放心,他在宫中十分克己守礼,对我和哥哥都多加照拂呢。”
“那便好。”
这时,下人往桌上布好了饭菜,沈母便让下人挨个给白商白昭夹了菜。
然后自己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沈瑞叶的碗中:“你都瘦了,得多吃点肉。”
“孩儿是长高了,还壮了呢。”
沈瑞叶与母亲说笑这一幕,落在白昭和白商的眼中,格外灼热,也不言语,默默地吃了饭菜。
待至傍晚,沈瑞叶就带着他们二人走街串巷,商贩已经出摊,各色吆喝声不绝于耳,花灯云集,映衬得格外敞亮。
买了几个小东西后,沈瑞叶又带着他们上了城墙,从高处俯瞰整个上京,俨然是一片花灯的海洋,气势磅礴。
白商看得惊了:“不虚此行。”
然而,一行人逛得太过欢乐,夜色逐渐晚了,宫门不多时就要关闭,再过一段时间宫中宴会也即将开始。
白昭拉着白商往城墙下走,不知撞到了何人,却无暇顾及,只说:“对不住对不住。”
便匆忙下了城墙,往马车里钻。车夫驾着马车一路疾行,才在宫门关闭之前将他们送进去。
三个人做贼似的往御宴走去,团圆佳节,席上不仅有各位皇子公主,还有大臣们,许多人坐在两侧,周边众多丫鬟侍奉,场上歌舞生平,想来混进去是不难的。
白商与白昭若无其事地入席,端起酒杯装作姗姗来迟的模样。
上座的钰妃目光淡淡地掠过他们:“白昭白商,为何来的如此之晚。”
白商方想开口,白昭摁住她的手:“回母妃的话,原本儿臣与妹妹一早便在来的路上,不巧撞翻了酒碗,撒了一身,回去沐浴换衣,方来迟了,扰了父皇和母妃的雅兴,儿臣知错。”
“儿臣知错。”白商附和。
钰妃便不再询问。白商狠狠松了一口气,端起一个杯子正要喝。
却被白昭拦下:“是酒。”
便又放下,手指捏着杯子微微泛红,依然十分紧张。
她如坐针毡一般,总觉得时时刻刻有人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若失了分毫,便会挨打……就像小时候那样。
白昭看出她紧张失措,拉着她离了席。
她捂着胸口,只是方一离开席便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我以为,自从他来了之后,你便会好很多”白昭喃喃道。
白商扯出一抹笑,喘着粗气:“他又不是药材。”
“走吧,该去赏月了。”
白昭带着她找到了沈瑞叶,那时沈瑞叶正躺在屋顶上,白昭旋即飞了上去,只留白商一个。
沈瑞叶看了他一眼,负手飞下,带着白商再飞上来,然后道:“你竟不管你的妹妹。”
白昭笑着:“怎会?我的轻功自然不如沈公子的好,还带不动人呢。”
“你明明……”
白商话说一半,住了口,脸上红了一片,转向别处。
自家哥哥虽武艺不如沈瑞叶那般好,却在皇子之中也是第一等了,前些日子还见他练轻功,抱着假人飞得轻巧。
如今却这般说辞……明显是有意让沈瑞叶带她上来。
想了想,脸红更甚,小声说道:“你就是故意的。”
白昭不说话,看着天上溶溶月色,美不胜收。
她顺着也看过去,一轮极大极圆的月亮挂在那里,好像距离他们很近,却触不可得。
耳畔两道声音响起:“商商,生辰快乐。”
白商吃惊地转过身去,看着他们,那二人神采奕奕,目光被月光照得发亮。
沈瑞叶不知从哪变出一只风筝:“送给你的生辰礼物”
那是一只画了红梅的风筝,风筝面做的极好,十分细致。
“我送你的生辰礼,等你回到寝宫便能看见了。”白昭靠在瓦片上,漫不经心地说。
可白商却品出许多得意来,忍不住笑了。
只一转眼的功夫,又到了冬天,算来算去,沈瑞叶已在宫中住了三个年头了,今年暮冬过完生辰,便是十六岁了。
虽十六,却已然长成成人模样,白帝多次问白昭的书,他也在旁。白帝曾无限感概,时光飞逝,少年成材,如今已然是参天之树了。
那时白帝说着,摇摇头,眼底情绪他尚不敢揣测,不知何意。
这个冬天出奇的冷,甫一入冬便下了鹅毛大雪,接连下了三天三夜,外头积雪足足到了小腿。
白商拉着丫鬟在外头堆雪人,才堆了一个身子,便累得气喘吁吁。
沈瑞叶穿了一身雪白的大氅,几乎要和这雪地融到一块去了,他走近了,白商竟也没发现。
“我来帮你”沈瑞叶知晓白商已无力气再堆,便上手去搓雪球,然后将雪球滚在地上,越滚越大。
就这样,滚好了一个大雪球,却比雪人的身子还要大。
白商被他逗得直笑,转着圈地笑话他,踩的地上的雪“咯吱”作响。
“不要笑我了。”沈瑞叶晓得自己帮了倒忙,站在原地看她这样欢乐,竟然觉得畅快。
“沈公子啊沈公子,我原以为你什么都会呢!没成想你脑子里的雪人,是个大头怪呀哈哈。”
白商笑得肚子痛,直喊哎呦。
沈瑞叶悄摸将手伸进雪地里,抓了一把雪,团成小球,趁她笑得正欢,往她身上砸去。
“哎呦!”白商一下子被砸中了额头,回过神来也从雪地里抓了一把雪。
还未来得及团成团,便往沈瑞叶身上洒:“叫你欺负我。”
两个人从堆雪人玩到了打雪仗,不亦乐乎,整个头上,靴子里,帽子里,大氅上全是雪渍。
两人玩得消停了,倒在雪地里,白商枕在他穿着金纹云袍的胸膛上,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
“沈瑞叶,我们一起过年吧,一起过个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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