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焰火

《雪山焰火》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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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颂深立在原地没动,眼底映着女人袅袅的影子,她始终微低垂着头,目光不肯多余望向身侧半分。

耳边高跟鞋清脆的声响在身后渐行渐远,他却总是克制不住地回头看了眼,温青唯在通道壁灯下裹着自己单薄的壳,只半年不见,她削瘦的背影如今仿佛蜕变出锋锐的棱角,长出看不见的软刺。

现在的温青唯,大抵再不可能对谁,捧出自己的一颗心。

也或许,两个人现在连陌生人都不如,至少彼此尚且陌生时,她对他说不出“百年好合”这样的话。

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陈颂深眸底沉沉的暗色,逐渐浓烈又最终归于平静。

他收回视线,提步从阴影里踏出来,头顶灯光照出幅冷淡的眉眼,正落到跟前几步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冯雪脸上,冯雪紧蹙的眉尖也还没来得及收回,陡然撞见他的目光,立时不由得想躲。

陈颂深脚步却没停留,只给她沉声留下句:“刚才那些话,别再开口第二次。”

嗓音很淡,淡得不留半点情面。

冯雪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也不习惯被教训,她从小到大都只习惯被人捧着对待,从家里人到身边人,哪有人会给她找气受,偏他陈颂深,从几年前重新回国,每次回来都能给她找到新的不痛快。

长辈们撮合,他充耳不闻教她不痛快,圈里常时聚会,他带着温青唯当场示众似得,教她不痛快。

如今都离了婚大半年,还要为个已经离婚的女人,当面不给她留情面。

明明她才是因为他受窝囊气的人!

冯雪心里原本没底地虚,倏地就被天大的闷气替代,忿忿抬眼,却只看着陈颂深早已离开的背影,他到桌边拿了外套,径直朝出口方向去了,她原先总觉他与旁的男人不同,现在看着,也没什么不同。

他也只是个俗人,也会对那种流水线式生产出的玩意儿,念念不忘。

否则那时候离开,分明说过不会再回来的人,如今却自己出尔反尔。

走出晚宴大厅,城市的霓虹灯火正在遥远的地面闪烁,陈颂深独自乘电梯下楼,径直来到停车场,刚坐上车,正要启动车辆,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通信人备注着:闵琳琳。

原不打算接听,抬眼却看见前方不远处的行道旁,正走下来一行人。

温青唯在其中已换了便服,身边跟着品牌负责人相送,几人一路笑语晏晏下楼,等司机开车过去的时间,就站在车道边谈笑,晚风里女人的裙角蹁跹,灯下有幅风情日渐浓盛的眉眼。

陈颂深忽然不着急开车,靠在座椅里静静望着片刻,任凭屏幕泛白的亮光照出片晦暗的眸底。

从盒子里抽了根烟点燃,电话自动挂断前一刻,终于按下了免提接听。

他不喜欢佩戴耳机的堵塞感。

“喂,哥。”听筒对面的闵琳琳,嗓音里带着点试探的停顿,“我怎么听朋友说,今儿在豪泰看见你了?”

陈颂深并没有打算瞒着谁,靠着椅背平淡应了声嗯。

“那你……”

闵琳琳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上回离开,一走十几年,全中国都找不出一项能令他留恋的事情,直等到老爷子人到临终才不得不回来露面,可这次呢,前后才不到短短半年,去而复返。

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回来的这几年,让他在这里有了牵挂,那像根风筝上无形的线,哪怕飞出去却还是牵着他想回来。

人有了牵挂本来算是件好事,但要是那份牵挂现在看得见,但摸不着了,可就不一定还是好事了。

“那你这次打算待多久,给个信儿吧,别等我得空再想找你,又找不到了。”

她从小在闵振鸿跟前小心翼翼,旁人跟前张扬大胆的闵大小姐,实际上总是习惯了把话绕着弯子说。

陈颂深听在耳朵里,朝窗外倾吐了口烟雾,再开口耐性很多,“现在还没数,怎么,又遇到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呢……”

闵琳琳被看穿地笑了笑,停了下总算接着说:“听说今天豪泰有晚宴,青唯也出席了,你看到她了吧?”

“看到了。”陈颂深平直应着声,幽深的目光就正落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左手搭在窗边,他指尖微动,烟灰便簌簌掉落,忽地冲对面问过去句:“后来这么久,她跟你联系过吗?”

闵琳琳心里噔地响了下,有些果不其然的抿唇,“没有,她自去年9月,就跟我断了联系。”

去年的9月,是闵振鸿去世、陈颂深独自出国伊始。

她不是个有事就慌不择路,四处乱撞的热锅蚂蚁,那时候她等的也从来不是任何人的劝慰,而只有他。

但没等到。

陈颂深片刻没有出声。

没人讲话,电话两头沉寂了片晌,闵琳琳忍不住对着听筒叹气,还是说:“哥……有些事,强求不来的。”

尤其是女人的心。

闵琳琳也是女人,最懂这世界上就数女人这种生物最执着,爱的时候执着,决心放弃的时候更执着,所以还是算了吧,重新回去他的广阔天地,书上写了好几百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哪怕现在还不欢喜,时间久了也总会释怀。

可偏要不听前人箴言,要是让彼此生了怨,那就该成怨侣了。

可谁成想话说出去,陈颂深听着只垂眸极轻地笑了笑,明明没有再讲半个字,却无端教人听出了不驯的固执意味,有些事,他不是没试过,只是并不如当初以为的那样容易做到。

强扭的瓜不甜,但很多事若不强求一回,再坏的结果,也不过眼前。

这边挂断电话时,前方车道旁的人似乎总算告别完毕,打算要离开了。

路灯昏黄下,温青唯俯身同跟前的法国经理人行贴面礼,正弯下腰,余光里却突然投射过来两道直直的光线,不远处的车灯在并不明亮的室外,像是两盏探照灯,精准捕捉到夜色里的她。

她看不清,下意识微熹起眼睛略皱了皱眉,瞧着那车过来,直到跟前拐弯,露出架势座的男人侧脸。

陈颂深的轮廓,哪怕被车窗半掩,温青唯也认不错。

男人坐在车里分明仍旧淡淡地目不斜视,却无端宛如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挑衅。

温青唯皱着眉头望着车辆从跟前驶过,目光却仍下意识地扫了眼空置的副驾驶,等她反应过来要管住自己的眼睛,却又看到车道上渐远的车辆背后,露出了张还尚未更换的车牌号码。

她的生日,现在还刻在他车上。

这又算什么呢?

夜风牵起温青唯鬓边的发丝飘扬在脸颊边,望着远去的黑色车辆,她眉心蹙起的痕迹总是舒展不开。

李静好在旁看了个清清楚楚,叹气也只在心里叹,瞧后面她们的车过来了,出声儿帮人拢了拢神儿,带着温青唯上了车,不忘提醒句:“好好休息两天就回组里去,不该想的别给自己添堵,明白吗?”

回剧组也就离开北京了,离开这儿,就不会再遇见陈颂深,今晚的事别带到明早去。

温青唯听得懂,靠着椅背嗯了声。

她的下部戏是部武侠电影,之前已经进组学习马术和动作戏份将近2个月,趁这次闭门不出休息了两天,第三天就带着张颖又回了横店,直到剧组开机前,李静好打来电话,让她去参加个饭局。

“傅总的局,你们导演也去,你顺便跟着他露个面就行,有事给我打电话,这段时间忙得我都头疼。”

傅总就是这部电影的总制片人,向来开机前都会有那么一遭饭局,温青唯习以为常地答应着,听这位铁打的金牌经纪人也有喘不过气的时候,难免笑着劝一句:“您老千万注意保重身体。”

李静好哼笑声,“知道我为了你有多不容易,就争口气,抓紧替我多挣点儿养老金!”

温青唯听着好笑,挂断电话,正给张颖发消息让联系导演那边确认行程,忽然听身后玻璃门外传来两下敲击声,她扭头去看,姜恕绕到门口来抱臂靠着,等得百无聊赖已经催她。

“完事没有,今天天气不错,带你拉练几公里。”

横店就那么巴掌大一块地方,里头却永远聚集着全中国近半的剧组,姜恕下部戏即将进组主旋律电影,要在里面演冲锋骑兵,现在有事没事都钻在马场,温青唯之前来的第一天就碰见了他。

温青唯发完消息收起手机,从旁拿过来头盔带上,边往出走边熟稔说:“别练了,今儿比比吧。”

姜恕对此很没意见,“输的人待会儿请客。”

温青唯嘴角勾起些松然笑意,不言语,脚下步子迈得笃定又干脆。

两人走出室内去后面马厩牵自己的马匹,9月份的天气刚转凉,不温不燥,阳光也藏在云层里不露脸,风吹得很低,这地方味道其实不好闻,但温青唯每次坐在马背上,心底都能感到难得地放空。

她学马术时间不长,只要坐上马背就要全神贯注在骑马这一件事上,以防自己摔下去,时间久了,倒发现某些带着危险性的运动对人的吸引力——极度的专注,有时候能帮人摒弃脑海中诸多杂音。

两匹马,沿着马场旁的林荫道冲出去,一前一后,温青唯不遗余力,从开始就很快。

马蹄踏起一路飞扬的灰尘。

姜恕只不远不近地并排跟着,不超过她却也始终不曾落后。

直冲出去很远的距离,林荫道上转过道拐弯,温青唯开始表现出后继无力的状态,缓缓放慢了速度,姜恕也跟着她缓下来,慢慢从快跑控制马儿沿着林荫道变成渡步。

两人并排而行,取下来口鼻上的手帕,姜恕忽地问起她,“最近有心事呀,看你整天都闷闷的样子?”

“你见过我不闷的样子?”温青唯侧目瞧他一眼。

这话说得就太伤人了,姜恕英挺的眉倏地没忍住皱,但这人的脾气向来很好,并不生气,却很认真地说:“没见过你真正开心的样子,但见过你上次拍戏,装着很多心事和现在差不多的样子。”

温青唯正从随行的口袋里拿水瓶,听着这话动作微顿,姜恕以为她拧不开盖子,倾身就接了过去。

拧开了再递回给她,温青唯看着他片刻没想好怎么应声,倒听他又说:“有个问题能不能问问你?”

她的心事是什么?

温青唯仰头喝水,平淡嗯了声。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姜恕坐在马背上侧身望她,只看她眉头轻轻地皱起,大抵也觉这问题过于冒失,又补充句:“实在不想回答,你也可以不回答,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男人,舍得跟你离婚?”

这实在好奇了许久,从那天走廊里听到“前夫”两个字,至今隔了大半年,竟然还是忍不住旧事重提。

温青唯心底其实还算平静,并没有被那问题呛到水,解了渴转回脸冲他弯起嘴角。

“我不想回答。”

真是个半点都不肯冲人敞开心扉的女人,姜恕垂眸露出些无奈又失落的笑,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追问。

正因为他对好奇心的节制吧,温青唯才对那份冒失并不反感。

她只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旁人形容,陈颂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这场赛马温青唯输得毫无悬念,完事两人寻了间小馆儿吃饭,温青唯请客,晚上张颖确定了行程,第三天中午她就跟导演去了上海赴约,到的时候时间还早,到酒店稍作修整过后,便直奔饭局而去。

路上堵车稍晚了些,同导演一道跟着服务员上楼,推开包厢的门,里头的谈笑声迎面而来。

温青唯给脸上摆出个惯常圆融的笑,进门里几步错开导演的背影遮挡,却就猝不及防地在满目喧闹中,看到了正坐在主位傅总右手旁的男人,他周身总有独一份儿的冷淡,跟旁的人都不相融。

四目相对,陈颂深沉静靠在座椅里,仿佛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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