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辞柠淡淡道：“我没有流光剑，流光剑丢了。”

“怎么可能？”温如玉一双眸子瞪大，神情里都是哀求之色，“师姐，就算是我求求你了，把流光剑给我吧，反正它在你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了。”

“没有什么用了……”常辞柠忍不住轻轻品了品这句话，听起来残酷，却是事实真相，她再也握不住流光剑，再也不是当年横剑破开乌云的常辞柠了。

常辞柠也不知道流光剑现在在哪里，那一战之后，流光剑就失踪了。

九年无声无息，常辞柠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顺着时空裂缝掉进了某一处魔窟里面。

“如玉，流光剑真的不见了，而且流光剑只是一个象征，只要你自己的实力足够，不需要用它来震慑，正道弟子们也会听你的。”

可温玉如明显不相信常辞柠的这个说法，他坚持认为，常辞柠不舍得流光剑，所以撒谎不肯拿出来。

温如玉收敛起脸上哀求的表情，眼神一下子变得阴暗，沉声道：“师姐，你别逼我。”

常辞柠清清浅浅的眉间泛起暗芒，顺手把茶碗放在了一边，语气也变得微冷起来：“温如玉，你想做什么？”

“师尊的尸骨还在春景殿后山吧。”温如玉继续说道，“若是师姐不肯交出来，我只能去找师尊来给我一个公道了。”

“温如玉，你疯了？那是你的恩师！”常辞柠拂袖振落了桌上的茶杯，砰的一声，青瓷茶杯在地上四分五裂，唇色一下子变成了青白色，捏紧了的指骨忍不住微微战栗。

师尊收了两个徒弟，一个给了宗主之位，一个给了流光剑，她以为他们两个会相互支撑，让溯华剑派走得更远。

她活了这一辈子，或许从来没想过，到头来自己的尸骨会被小徒弟用来威胁他的师姐。

“常姐姐……”珑玉急忙变了脸色，连忙扶住常辞柠的胳膊。

院落里正在打滚的白越也嗖的一下窜了进来，吼得一声，背后幻化出来白虎真身，朝着温如玉一声怒吼。

“白越，停手。”常辞柠的声音明显有些虚弱不堪，可那清浅好看的眸子里映着一层冷意，“温如玉，我不可能给你流光剑，我再回一趟正道联盟帮你，你把师尊的尸骨给我，这是最后一次。”

“好。”温如玉稍稍颔首道，“那我就在松云山等着师姐来了，一月之后，正道的一流宗门汇聚松云山，若是师姐没到，我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温如玉本来就不是用剑的，那把流光剑在他手里也没有太大用处，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震慑之力，常辞柠亲自出现绝对比流光剑更好用。

“常姐姐，我传信给主上。”珑玉又急又快地说道，“你不能去松云山，先不说那里是龙潭虎穴，就是这一路颠簸，你怎么吃得消？”

“他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就算准了一切。”常辞柠轻笑了一声说道，“他赌我不会用师尊的尸骨来冒险。”

末了，她轻声道：“珑玉，帮我备一辆马车，我们马上启程去松云山。”

乔染在魔窟之中，不知道能不能收到珑玉的消息，就算是收到了，一来一回又要多久的时间，中间会不会有别的变故。

常辞柠知道她赌不起，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按照温如玉说的，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赶到松云山，然后在正道联盟大会的时候支持温如玉，帮他登上真正的领袖者之位。

仓促找来的马车简陋，一盏孤灯悬挂在车前，在寒风之中随风摇曳。

茵茵把火炉里面的炭火燃旺了一些，可还是觉得车厢里满都是散不去的含义，最冷的时间就是倒春寒，春天仿佛一下子就被寒风吹走了。

她担心常辞柠，忍不住用余光打量常辞柠的脸色。

常辞柠的脸色虽然白得有些吓人，那是神情还算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颠簸引发伤势，茵茵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茵茵幻化出来原型——一只毛皮赤色的小狐狸，蜷缩在常辞柠的手边，拥着她的手臂，给她取暖。

虽然用处不太大，但至少能够暖一点。

常辞柠随意翻着手里的书页，感觉书上的字都多了几层重影，实在看不下去，只得随意合上之后放在了一边，合着眸子休息了片刻道：“辛苦你们陪我这一趟。”

茵茵意识到，常辞柠是在跟她们说话，愣了一下，连忙道：“常姐姐，不辛苦，不辛苦，我喜欢和常姐姐在一起。”

“小时候，如玉明明也是这样的。”常辞柠缓缓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他也说喜欢和师姐在一起修炼，可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人心对于权势的欲望无休无止，就算是清心寡欲的修士也不能免俗，谁不喜欢站在至高处一呼百应的感觉呢？

温如玉一路都被保护得太好了，他不知道，当真的站在那个位置的时候，肩上会承担怎么样的责任。

“我以后才不会变成温如玉那个样子，我要一辈子都和常姐姐在一起。”蜷缩在地上的小老虎蹭着往常辞柠怀里钻，还看了一眼茵茵，“小狐狸，你要是敢忘恩负义，我就咬死你。”

茵茵不满地哼了一声，也往常辞柠身边挤：“我才不会成为恶心的人，你要是敢，我也咬死你。”

小白虎和小狐狸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掐起来。

常辞柠坐直了身子，一手一个捏住后脖颈，尝试了一下，还是没有力气拎起来，就保持这个姿势道：“两个小家伙，非要咬一嘴毛才行？别闹了，安静些。”

说来也奇怪，茵茵胆子小，看到乔染，吓得魂儿都要飞了，但是面对白虎妖王一点都不怂，明明修为差很远，还有种族压制，每次都能吵得大眼瞪小眼。

珑玉在外面赶马车，也忍不住伸了个脑袋进来，有些怯怯，语气却很坚定：“常姐姐，我……我也喜欢和常姐姐在一起……”

三个小朋友，总让常辞柠有种随身带了个托儿所的感觉，不过心里却忍不住暖暖的。至少不是全世界都抛弃了她，还是有人喜欢她的。

松云山，山脚下，一阶阶青苔有些湿滑，天空飘落着细细的雨丝。

常辞柠撑着一把伞从马车里走出来，抬头望向那巍峨的山顶，一层层新绿已经开始吐露嫩芽，勃勃生机。

然而整个山却都是死气沉沉的感觉，一如现在的正道联盟，最初是为了团结力量度过为难，现在已经成了争权夺势的名利场。

常辞柠手边的伞被珑玉接了过去，她沉默不语，却坚定的站在常辞柠身边，意思很明显——她要和常辞柠一起上去。

茵茵和白越也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准甩掉她们。

“拉车的马要是跑了，我就回不去了。”常辞柠轻轻揉了揉两个毛绒绒的脑袋，然后说道，“白越，你身份特殊，和茵茵一起留在这里看着马车好不好？”

白越的耳朵一下子垂了下去，明显有些不乐意，但是她也明白常辞柠的意思，妖界和正道联盟是敌非友，她是最小的妖王，很有可能被正道联盟挟持来威胁妖界。

每一步都不好走，丝丝的雨丝带着入骨的寒意，常辞柠不肯珑玉抱她上去，就只能撑着伞一步步走上去。

素白色的衣服，外面披了一件雪白色的大氅，她的身形清瘦到几乎融进雨丝里，霜色的发丝遮住了清瘦的腰身，虽然毫无修为，只是缓步而行，便是一身的卓然气度。

“常前辈……”

朦胧的雨幕之中多了一道身影，常辞柠的视野有些模糊不清，眯了眯眼睛，才看清楚一身繁花似锦的衣料，还有那浓而不俗的胭脂气。

“江盟主怎么在这里？”常辞柠语气淡淡的，“难不成是不满温如玉重建正道联盟，所以来截杀我的？”

江满星笼在袖间的手微微攥紧，片刻之后，沉沉呼了口气：“不是，常前辈风采依旧，满星很是仰慕，不敢有别的想法。”

良久，江满星继续说道：“对不起，常前辈，我不知道面对孟无涯的时候，你会一个人冲上去，我当时退缩了，对不起。”

“没关系，你肩负一整个宗门的重担，你也没办法。”常辞柠缓缓说道，“玄风凌死了，入境道宗现在一片混乱，若是你遭遇不幸，乾坤法宗也会如此。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思量。”

“常前辈……”江满星羞愧地垂下了眸子，一瞬间红了眼眶。

在孟无涯临死反扑的时候，她知道如果放过了孟无涯，就会后患无穷，但是她还是退缩了。

毕竟人人都想着，在场有九个人，一个人退缩没关系，把压力分给别人，能够保全自身。

最后，却只有常辞柠撑住了应该承担的责任。

顿了片刻，江满星抬头道：“常前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至少我要让你知道我爱慕过你，我也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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