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善看着朱雄英，沉默不语。
如果是普通人说出这个疑问，朱善大可以回答朱雄英。
努力做好自己。
但朱雄英长子长孙的身份，却不能如此回答。
按照朱元璋的安排，长子长孙，预示着未来必然会登上皇位。
朱善教导朱雄英，不只是期望，单纯地将朱雄英培养成一个“守礼”的人。
而是将按照儒家的道理，可以治国平天下，青史留名的思想，深深地根植在朱雄英心中。
这才能够达到朱善的目的。
但是……
朱善沉默地看着朱雄英，朱雄英提出的问题，确实让他很难回答。
院门外，朱元璋听着朱雄英的疑问，心中有些气愤。
朱雄英提到的事情，某些儒生在发达之后，帮助家族本是正常。
可这些儒生，居然用朝廷的皇粮，违反明律，假公济私，还堂而皇之地说：
《礼记》是如此要求的。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属实可恶！
朱元璋想了想，转身向小太监低声吩咐。
要求传锦衣卫的指挥使，到奉天殿中听令。
朱元璋平复了心情之后，看着院中朱雄英的背影，更加欢喜。
这大孙居然能说出这样话来，和他那个“迂腐”父亲，却是不同。
不类父，却类大父，果真是咱朱家的血脉！
朱元璋正欲抬腿走进院落中，却听见朱雄英又开口质问，便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院落中，只听朱雄英又说道：
“此外，雄英听人说，在百年前，江山还是大宋的时候。”
“虽然大宋赵家无能昏庸，但在鞑子南下的时候。”
“不知有多少地方上的官员，在鞑子还没有进城，就在几十里外迎接。”
“将本地的人口土地，双手奉纳。”
“甚至在鞑子牧马之时，替鞑子镇压管理百姓，收税收租，还赚的盆满锅满。”
“丝毫不顾及百姓死活，不顾及天下的安危！”
“咱朱家先祖被害，除了暴元的鞑子之外，这些卖国贼也逃不脱干系！”
朱雄英顿了顿，又说：
“可若是问起来，这些人为什么要投降鞑子，他们会说：”
“若是不投降鞑子，其宗族就会被屠戮一空。”
“不“齐家”，又如何‘治国、平天下’？”
朱雄英看着朱善，又问道，
“先生可曾听闻过这种事情？”
朱善听着朱雄英的控诉，脸都白了。
若是说，方才朱雄英说的，只不过是小事小节的话；
那现在说的，却足够重磅！
朱雄英话里话外。
居然将宋家失去江山的原因，朱家先祖死亡的原因。
归到了“修齐治平”这句话，归到了儒学经典上！
这可非学问上的疑问，而是让他朱善死啊！
朱善当然不想死。
朱善不仅不想死，还幻想着能够通过给朱雄英教书，提前投资这个未来的皇帝。
若是能够得到朱雄英的认可，不仅未来，能够出将入相。
而且还能青史留名，成为将儒学带入大明统治的千秋功臣。
这些理想，很是丰满，但现实中，朱雄英这个孩子，可是太难教导了。
今日的教学，不仅没能够让朱雄英相信《礼记》的伟大之处。
而且，朱雄英的提问，更是让朱善有些不寒而栗。
这些问题，若是流传到当今皇帝朱元璋耳中，可能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当今朝堂的局势，虽然朱元璋从来没有真正地信任过儒学。
但朱元璋的长子朱标，也就是当今的太子，对儒学道理的接受程度，已经是非常深的。
按照目前的情况看下去，一切都在向朱善心中，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面前的朱雄英……
这真的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吗？
朱善看着朱雄英，“张牙舞爪”的样子，甚至都蒙上了一层瑰丽的炫光。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不可言说的恐怖。
院门外，朱元璋听着朱雄英的质疑，眉头紧皱。
对于暴元，朱元璋的情感是十分复杂的。
一方面，朱元璋的亲人都死于暴元的统治之下，对暴元的的恨意，是做不了假的。
甚至名字都取了“诛灭暴元的玉器”。
另一方面，朱元璋也期望能够继承一些元朝的政治制度，尤其是元朝的领土。
朱元璋对元朝领土之广阔，非常感兴趣。
还好，朱元璋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能够随时在“暴元”和“大元”之间切换。
不过对于南宋灭亡的原因，朱元璋一直是非常在意的。
尤其是在听到朱雄英说：
元朝征伐南宋的时候，很多大地主都以保全“家族”为理由，投降蒙古人。
朱元璋的心中非常气愤。
毕竟，朱元璋此时已经将江山夺在手中。
后半辈子的唯一目标，就是要保证朱家的江山，不会被其他人夺走。
因此，朱元璋对南宋究竟是如何灭亡的，还是非常关心。
难道说，南宋的灭亡，真的和朱雄英方才说的“齐家”与治国之间，存在着关系吗？
朱元璋真的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
但朱元璋虽然在当上皇帝之后，不断进行学习。
但要朱元璋回答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有些困难的。
朱元璋回身吩咐太监，要他请魏国公徐达，一会儿到金銮殿中，征询意见。
院子里面，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倒是如了朱雄英的愿望，给他一个安静地空间做“雏鹰起飞”，积攒寿命。
……
吱呀。
院门被轻轻推开。
面对着院门的朱善一抬头，突然看到朱元璋走了进来，脸色苍白，嘴唇颤抖。
连忙起身，要给朱元璋行礼。
朱雄英背对着院门，看到朱善如此动作，忙转身看向身后。
迎面走来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人，精神矍铄，脚步带风。
赫然便是当今皇帝朱元璋！
这也不是鞋拔子脸啊。
朱雄英心中刚吐槽了一句，心中便涌起莫名地伤感。
也不做“广播体操”了，小步跑向朱元璋，一下子扑了上去。
“慢点儿。”
朱元璋一把搂住朱雄英，轻声道。
一旁的朱善看着朱元璋和朱雄英爷孙俩人，有些意外。
面前这个搂着孙子的老头，怎么看上去有几分慈祥？
这真的是雷厉风行，冷酷无情的皇帝，朱元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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