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高深莫测

文/石风

石风料不到自己一锤就能把“链子枪”魏善打倒，怔了怔，一时也顾不得他的死活，窜到蒙面女子身前，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让你赶紧跑你不听，现在知道狗贼厉害了吧？”

蒙面女子不紧不慢地收起翠玉宝剑，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个侍卫高手，轻蔑地道：“这也叫厉害？你一下子打死了两个，岂不比他们厉害的多？”

石风看到她安然无恙，一颗心终于放进了肚子，自嘲地笑道：“他们可是番邦皇宫大内八大侍卫高手中的两名，武功可不是一般的高啊！我跟他们万万比不得，二十个也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我哪里能一下子打死他们两个？”

他说到此处，忽然清醒过来，惊奇地道：“你……你说什么？他们……他们两个都死了？”

蒙面女子看到他傻愣的样子，心里破为好笑，一本正经地说：“是啊，都被你打死了，不信你看看，他们两个躺在地上，哪里还有气在？”

石风这才仔细观瞧躺在地上的两名侍卫，只见眼前的瘦侍卫头盖骨被流星锤敲了个粉碎，满头满脸的鲜血，还有白色的脑浆不断流出，由于刚死不久，手脚仍然在不住地抽搐。而那边胖侍卫的后脑勺被大石头砸进去半块，原本又肥又胖又圆的大脑袋被砸成了扁平状，大瞪着双眼，鼓鼓地眼珠子似乎要掉出来的一般，四行鲜血分别从眼角里流出来。那肥厚的嘴唇大张着，露出了沾满鲜血的森白牙齿，样子极为恐怖。看这番景象，两个人哪里还会有命在？

石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才终于落下地来，心想：“总算摆脱了这两个阴魂不散的狗贼的纠缠，这下就不用再怕他们了！”他松了一口气，眼睛再次扫向两个死人，心里忽然冒出一股凉气来。

如此狰狞凶残的死状，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况且……况且这两个人又都是自己打死的。他越想越害怕，心底升起的那股凉气带着惊悚的感觉，渐渐向全身蔓延开来，身不由己的打了几个寒颤，一阵儿透骨的凉意袭上后脊梁骨，身上汗毛头发一阵儿发炸。这无以言状的恐怖念头，迅速掩盖了他的身心。他忽然扔了手中的流星锤，嘴里“啊，啊，啊……”的疯狂大叫起来：“我杀人了！啊……我杀人了……啊……啊……”

蒙面女子刚欲出言讥笑，忽见他脸色铁青，眼神混乱，状态疯狂，失常的样子不似假装，不由轻叹了一声，伸手在他后背大椎穴上按了一按。

石风只觉一股温暖柔和的劲气从后背大椎穴直冲上脑门，身上惊恐、狂乱、冰冷的感觉顿时被驱逐而去，头脑随之镇定下来。他如梦初醒般的茫然四顾了一会儿，低声喃喃地说：“我……我杀人了……我……我杀人了！”

蒙面女子知道头一次杀人会给人留下许多心理负担，如果此刻没有人加以点醒，说不定会给他以后的生活带来许多不利的影响，便娇斥一声，喝问道：“没用的废物，你杀谁了？”

石风回过头来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一种暖意传来，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嗫嚅着说：“他……他们……他们两个……”

蒙面女子继续喝问道：“他们两个是什么人？”

石风说：“他们……他们是番邦皇宫八大侍卫高手中的老七、老八。”

蒙面女子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你又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石风经此一番盘问，神智渐渐清醒过来，眼睛慢慢恢复了神采，大声说道：“他们是来杀我的，我不杀他们，就会被他们杀掉。我是来帮群侠杀番狗的，杀了两个番狗又算什么大罪过？他们也不知杀过我大汉多少百姓？从来不会心慈手软。那我杀他们两个，不正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这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说到此处，他的疯狂状态终于渐渐稳定下来，心里不再那么难受了。他又扫了一眼两侍卫那种恐怖的死亡状态，忽然一阵儿极度恶心的感觉升起，他忍不住大喝一声，跑到一边抱着一颗巨大毛竹狂呕起来。

蒙面女子摇了摇头，心道：“要尽快带他离开这里才好。”缓缓走到他身边，轻声呵斥道：“看你那脓包样，杀两个番狗就怕成这样！就这么点胆子，也敢出来闯江湖，还是快快滚回家去吧！”

石风似乎要把苦水都吐出来一般，摆了摆手，难受的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尽是两个死者恐怖的样子，一阵阵恶心从心底里涌上来。蒙面女子继续冷嘲热讽道：“谁让你不自量力来这种地方的？还敢惹上这么两个凶神！就凭你这点道行，也敢出来闯荡江湖？简直是不知死活。哼！还不快滚回家去！”

石风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干净了，还在不住干呕，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走……我……我不怕死……我……我不回去……”

蒙面女子十分气愤地“哼”了一声，道：“还逞能！你不怕死很英雄是不是？你想过没有，你要是死了，就什么也做不成了。还闯荡江湖？不够你丢人现眼的，还不如早早回家，读你的书、种你的地去吧！”

石风倔强地说：“我……我不回去……我……我还有许多事……没……没做完呢……”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遥遥的天际传出了“啪、啪、啪……”的数声烟花炸响，两人连忙抬头观看。

时至此刻，天色已经大明，天气阴沉，半空万里灰蒙蒙的阴云密布，一股浓重的潮气侵袭在人身上，感觉很不舒服，好像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清晨的竹林显得十分静谧，或许远离竹溪寨的缘故，竟然听不到半点厮杀声。那烟花在白日里不再耀眼灿烂，响了一阵儿后，便即消沉不见。

蒙面女子似乎不再耐烦跟石风啰嗦了，说道：“看来好戏就要上场了，我们看热闹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扣住石风腰带，把他横空提了起来。她一个弱女子，提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便如老鹰抓小鸡一样轻巧，也不见如何用力，就已经从石风终生难忘的这片竹林消失无踪了。

石风本领低微，此刻在人家手里，只能任凭摆布。他最引以为傲的本领就是自己腿脚跑得快，这也算是他闯荡江湖唯一一件拿的出手的功夫。就连贤德帮帮主温婉珍也夸他耐力持久。自从昨日跟浮萍道长学了“八步赶蝉”轻功后，他慢慢体会到了习练武功的好处，学到了一些加快速度的诀窍与技巧。又经过与胖瘦两侍卫的一番生死追逐，对跑路速度又有了一番心得。

谁知还不等他炫耀，就被这蒙面女子轻易控制，心里不禁自我感叹，自惭形秽。他被蒙面女子提着奔驰，忽然弄明白了奔跑与轻功的区别。上乘绝顶轻功施展出来，那种蜻蜓点水般的迅捷，大幅度跨越的距离，绝不是任何速度的奔跑所能比拟的。

他眼睛朝下，只能看到不住倒退的地面。如此快捷的奔走，他被那不住后退的地面搞得眼花缭乱，头脑晕眩，恶心感再度生出来。他吓得不敢再看，急忙闭上眼睛，耳中却听到了不住倒退的“呼……呼……”风声，与那蒙面女子微弱的呼吸声。石风静心聆听，清晰的感受到女子的呼吸十分均匀而有规律，三个纵越一吸，三个纵越一呼。他猜想这或许就是用内功调节轻功运行的节奏法门吧。

他心里惊异着蒙面女子轻功的高超，暗想：“她的轻功似乎并不低于温婉珍、飞龙大侠他们，难道她也是一个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有着高深莫测的功夫？”他脑子里闪现着女子的言行举动，不禁对她重新审视起来：“她的武功似乎比那胖瘦两侍卫都要高，要不然我哪能轻易把他们打死？这一定是她暗中不知做了什么手脚。她一开始就没把两个侍卫放在眼里，是因为自信有把握胜过他们，所以连跑也懒得跑。她武功高强也不说一声，害我担心了半天……”

他刚刚理出个头绪，忽然一阵儿喊杀声掩盖了风声与女子的呼吸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味传来，刺激的他头脑一激灵，急忙睁开眼来。恰在此时，蒙面女子也把他轻轻放在地上，松开了手。他手足并用爬起来，四处观瞧，见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竹溪寨，身前一颗粗壮的大榆树，却正是昨晚与飞龙大侠共同隐身的那一棵。

只听蒙面女子说道：“好了，我把你带回来了，你自己邀功去吧！”

石风诧异道：“邀什么功？”

蒙面女子说：“你帮龙凤双侠杀了两个劲敌，岂不是大功一件？龙凤双侠奖罚分明，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石风有些莫名其妙的笑了，说：“邀功？还不是你的功劳！我们……我们大家这些人杀番狗，本是分内之事，都是自愿为之的，哪里会有人图什么功劳？”

蒙面女子道：“这个我不管，不过我告诫你，我方才救你的事千万不能说出去，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的脑袋割下来。看龙凤双侠他们能不能保的住你！哼！”她显然不愿再跟他多说话，不等他回答，纵身上树，隐藏起来。

石风被她后面的话吓得打了个哆嗦，知道她脾气古怪，说到做到，喃喃自语道：“不说就不说，干嘛那么凶？”

此刻远处群侠激烈的喊杀声与浓烈的血腥气味刺激了他，胸中一股豪气再度升腾起来，一时倒把杀死两个侍卫的事抛之脑后了。他放眼向竹溪寨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垂手背立的飞龙大侠与端坐在马车太师椅中的“铁判官”陈观年两个人。

这两人仍然隔潭相对，静默不动。只有“铁判官”陈观年手里的两枚铁胆，不时均匀的发着“咔吱……咔吱……”极为刺耳的摩擦声响。从他们现在的姿势看来，这两个人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就没有移动过分毫。

在那边竹林边缘，贤德帮帮主温婉珍与“玉面郎君”楚贵仍然在缠斗不止。楚贵边打边出言引诱蛊惑温婉珍，意图非常明显：即使不能劝降，也搅得她心烦意乱，无心再战。可是温婉珍并不上他的当，严防死守，招招瑾严，打了半夜，也没露出丝毫破绽。

“玉面郎君”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越打越是心惊。温婉珍那把看似软绵绵、毫不着力的软剑，就像夹带着一根又直又硬的尖刺一样，不但把自己掩护的密不透风，对手招式稍有差池，软剑就会

如毒蛇一样，毫不留情的咬向破绽所在。那种柔中带刚，刚中有柔，刚柔相济并存的招式，实在让楚贵头痛不已。他越打越恼火，渐渐的，没能把温婉珍惹怒，自己反倒开始生出烦躁的情绪来。

石风的目力范围只能及此，再远处就看不到了。他情不自禁的也攀着树枝爬上树来，找到蒙面女子后，悄声说道：“你看那边，与温婉珍打架的那个，是番邦皇宫八大侍卫的第一高手，名字叫‘玉面郎君’楚贵，武功高的很。也不知道温婉珍会不会有危险？”

只听蒙面女子尖细如缕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我自知道，何用你来讨好？你不要说话，免得被那‘铁判官’听到。”

她顿了顿又道：“楚贵武功虽高，可惜他心术不正，没把心思放在练武上。时间一长，就会心烦意乱，要想胜过心细如发的温婉珍，可是千难万难。不过温婉珍要想胜他，一时半刻也是难能。”

石风知道她是用深厚的内功，施出“传音入密”的功法跟自己说话，自己可万万施展不出，吐了吐舌头，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这时他身在高处，目光所及，全场战局已经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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