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钟尘九猛然起身,向着四周看去,却只看到了白老板。
白老板坐在木凳上,手机捧着一盏茶,小口小口的抿着。
“白老板……我……”
“好了你做的很好了,虽然昨晚仅有隔音阵被触发,但是其他的阵法还是能很好的限制对方行动的。”
“可是……”
钟尘九脸上浮现出些许懊悔,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仅仅咽下一口唾沫,起身翻出了书,低着头学着。
白老板笑笑,这便是帮助他最好的行为。
世道变得太快,他已经不像是五十年前的那样自信了。
他现在急需要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大厅中,商岞峰独自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
什么杀猪刀,什么异士特管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女儿能安稳回来。
商岞峰很想把这档子事告诉白老板,可他不敢赌。
也赌不起。
商岞峰点上一支烟,将大脑全部放空,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距离杀猪刀出世仅剩一天,据权威人士猜测,杀猪刀完全出世约为午时前后。
傍晚。天上下起了雨,似乎是要为宝物加冕。
钟尘九从书中的知识中缓过神来,才发现今天即将过去,他起身向大厅走去。
商岞峰,白老板,李玖秋,陆显云,楚国珍……温有东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白老板,温有东呢?”
“伤势有些重,今早就回太清观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屋子里却显出一股子和睦的氛围。
说是为了庆祝,商岞峰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犒劳着各位。
可无论嘴上说的多欣喜多好听,也掩盖不住他眼中藏着的一抹悲凉。
谁都没有看出来,除了白老板。
活了那么久的老狐狸,洞察心理的本事自然无师自通。
有什么问题萦绕在白老板的脑海里。
吃饱饭后,商岞峰早早的就把电视机打开了。
“据有关部门报道,市区内即周边地区今晚将遭遇强降雨,请各位……”
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总是让时间变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点钟。
天气也像报道的那般,雨声盖过了所有细小的声响。
众人安排好了防护,陆显云与楚国珍在外面的车里守备,而李玖秋则住在商姌的屋子里,约定两点交班。
天彻底的黑了下来。
商岞峰的屋子里
商岞峰不敢入睡,转眼看一下手机,已经一点半了。
距离“八”与他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商岞峰翻下床去,摸出床垫下那藏好的那套杀猪刀。
对,所谓的杀猪刀,就是那一套刀具,六把各有不同功效。
杀猪的流程可不单单指将猪杀死,更包括了之后切肉斩骨的过程。
长尖刀放血,刮毛刀刮毛,开边刀分尸,砍骨刀分骨,剔骨刀剔骨,最后由切肉刀分块。
一套流程下来缺一不可。
商岞峰将这套刀用布包住,藏在床垫下。
如今他拿了出来,揣在怀里。
雨伞早早的准备好了,他拎着雨伞揣着刀具,轻轻的走到后院。
雨下的更大了,商岞峰翻出墙去,却不小心摔出一身泥泞。
商岞峰挣扎了起来,膝盖部隐隐作痛,似乎是磕伤了。
没有功夫去检查,商岞峰强撑着伞,一步步的走着,很慢很慢。
风雨的呼啸打不垮这个汉子,老天似乎也并不让他好受,南风夹杂着水滴绕过偌大的伞面,一次次的钻进这个汉子的眼中。
这个汉子的脚步更慢了,或是想起了什么,这汉子将伞丢下,不顾一切的向北跑去。
跑了两步才觉得后悔,不该将伞丢下的,丢下的话一会女儿回家的时候怎么办,这雨这么大,她淋过后绝对会感冒的。
我可以受世间一切不公,但她不行。
懊悔归懊悔,可跑步速度不降反增,沿路的淤泥像是生了灵智一般的钻进了商岞峰的裤腿与鞋袜,想要拉住他。
汗与雨融在一起,将衣物紧紧的吸在了商岞峰的皮肤上。
不知跑了多久,商岞峰终于跑到了桥头。
往日细细的水流如今变成了怒吼着的蛟龙,向着河堤肆意发泄自己的不满。
桥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名撑着伞的人影。
“来的挺早啊,商屠户。”
“八”的声音响起,可商岞峰眼中只有在桥对面被绑在座椅上的商姌。
“刀带来了吗?”
“八”见商岞峰不回话,声音更大的说道。
“带来了带来了。”商岞峰匆忙的从怀了掏出那被缠的厚重的刀具,当着众人的面上缓缓打开。
“八”嘴笑的幅度更大了,竟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但立即觉得有伤礼仪,于是又变成了平时那诡异的微笑。
商岞峰看不出他想要干什么,但随即发生的事情却让商岞峰瞪大了双眼。
随着“八”轻轻拍手,后面散派的人从车后备箱中拎出了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人走近,将手中的东西丢在商岞峰脚下,商岞峰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弟弟——商岞磊!
昔日那有些肥胖,目中无人的弟弟此刻像狗一样,五花大绑的倒在商岞峰的脚旁,那被胶带缠住的嘴中发出呜呜的叫声。
此刻,“八”说出来那刻在商岞峰心中一辈子的话。
“你用那刀杀猪的流程,给你弟弟过一边。不然的话,你女儿可能活不过今天。”
“八”从袖中弹出了铁杵,挑起了商姌的下巴。
商岞峰愣住了,眼中只有自己弟弟和女儿看向自己的眼神。
只有恐惧。
商岞峰房内
白老板惊醒,猛然的坐起身来,一旁的钟尘九也被这微小的动作搞醒,以为又是有人夜袭,快速穿起鞋子窜起身来。
可细听一会发现并没异响,疑惑的看向白老板。
“小九!去叫醒所有人!马上!”
钟尘九见白老板如此气愤,急忙将众人叫了过来。
同样,众人也发现了商岞峰不在屋内。
白老板脑中飞快转动,很快想到了应对主意,吩咐各位道:“所有人分散去找商岞峰,小九你跟着我。”
白老板与钟尘九各持一伞,小跑在乡路上。
突然间,白老板好像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向着北跑去。
“去北边那个桥头!快!”
钟尘九跟不上白老板,被落在了后面。
白老板边跑边想,彻底的明白了散派们的计划。
他们要的根本不是宝物!他们要的是血祭后的邪物!
邪物分为很多种,但无一例外都是通过残忍的仪式来转化,相比宝物蕴养的缓慢麻烦,大部分邪物诞生则仅仅需要满足条件。
而宝物与邪物并没有什么不同,取这种名字的仅仅只是诞生条件是否顺应基本的道德人伦。
虽然宝物的用途比邪物更加广泛,可那先得到再说,得不到的都是白扯。
愤怒,悔恨,他答应过商岞峰会尽全力保护商姌,即使他本质上来说是唯利是图的商人,可作为商人他更讲诚信。
被“八”玩了一道,打了一个时间差,在全部人最麻痹的时候再实行计划。
到了!来到桥头的白老板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借着大雨躲到草丛后。
血祭已经开始了。
很快,钟尘九也到达了桥头,看见了躲在一旁的白老板。
不明所以的他还是选择了蹲在白老板的身旁。
白老板的眼神愈发严峻。
太晚了。
放血,褪毛,斩半,剔骨,分块。
杀猪的基本流程。
现在商岞峰已经做到斩半了。
商岞峰眼神麻木,手上的开边刀将自己亲弟弟的头颅斩下,丢到一旁,拎着自己弟弟的肩膀,开边刀顺着手上尸体的胸膛,一寸一寸的砍了下去,直至胯部。
“八”眼睛里露出来从来没有见过的兴奋,直盯盯的看着这能让他热血沸腾的场景。
而他身旁被绑住的商姌则紧闭着眼睛,轻颤着身体,泪流满面。
一旁蹲藏着的钟尘九看不下去了,准备起身前去制止,突然一只手挡住了他。
那是白老板的手。
“别动。”
白老板轻轻的说着。
血祭一旦发生便不能结束,一旦结束那原物品将会失去灵性,甚至彻底的损坏,同样进行者也会遭遇反噬,轻则痴呆重则当场暴毙身亡。
既然发生了,多数事也无力回天,不如去接受他。
钟尘九无法接受,他感受到了白老板内心深处那个名为商人的自私。
白老板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这把刀我等了八十年,结果无法改变的话,不如等他血祭结束。”
钟尘九听不懂什么血祭什么八十年,他只知道这件事违背了他以往十九年的教育。
“这件事结束,我会给商姌在千朝铺留一个位置,尽量不要让她接触异士们的争斗,同样也是能最大程度的保护她。”
商岞峰是一定要被抓走的,因为他杀了普通人,如果他杀了散派这种人,那么上面会留些情面,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惜他杀的是普通人。
乡民百姓是朴素的,不知道太多东西,可自从看见了昨日警察深夜来
到,还从院子里抬出了一具具尸体,对商家肯定有闲言碎语。
更何况商岞峰现在又杀了人。
这对商姌这种没经历过的孩子影响很大。
甚至会毁了她。
这镇上是呆不住了,所以白老板才会出此下策,也就是商岞峰所说的留条后路。
让白老板代替商岞峰,保护她在市内成长。
钟尘九也是聪明人。
想了很多,最后都化成了一次点头。
白老板欣慰的笑了笑。
血祭马上就要结束了。
商岞峰手中的刀完全不像是历经风霜沉淀数十年的模样,粗朴的刀身上闪烁着精光,在雨夜中格外显眼。
像是老话剧最后一幕,所有人都清楚会发生什么,可仍是期盼着,期盼着那个结局展现在眼前。
最后一刀落下,久违的刺鼻空气涌进商岞峰的鼻喉,一瞬间,像是被万众那针的一般眼神来审判似的,原本沉稳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打颤,那被泛黄的布包着的一套刀具掉落在地上,被肆无忌惮的雨水冲刷着。
模糊的血肉碎块所散发出的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弥漫着,打破了雨制造的,原本清新的夜晚。
有人大笑着,有人呜咽着,有人傻傻的跪在血中。
白老板终于从黑夜中走出,带着那泛着银光的匕首。
当“八”与白老板对上眼神,他那癫狂的嘴角也慢慢拉了下来。
桥下的河流奔涌着,在为这最后对决造势。
“八”瞬间慌了,疾步上前去抢那套杀猪刀。
白老板你来了又如何?血祭已经结束!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在我的眼前!
我只要拿走这套刀,然后在让手下拖住你,就没人能阻止我逃走!
“八”眼角咪成了一条缝,贪婪着看着眼前那泛着血光的刀具。
当手马上要触及到的时候,“八”突然感觉到腹部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眼中的那套杀猪刀也变得越来越小。
商岞峰爆发了,抱着“八”向后撞去,一起倒在了桥面。
一拳一拳的砸到了那白的吓人的脸上,骑在“八”身上的商岞峰脸色的愤怒也越来越盛。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八”手中的铁杵刺穿了商岞峰的拳头,钉在了商岞峰的锁骨中。
商岞峰被踢飞,摔在了商姌脚下,不省人事。
被绑在椅子上的商姌悲痛万分,想起身却无能为力,最后竟带着椅子一块栽在了地上。
这时“八”也站起来身,可白老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雨水顺着白老板的长发打在地上,倒映出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
“你们几个!快来!”
“八”一边挣扎着向后退去,一边冲着随行的散派众人命令道。
白老板的匕首落下,躲闪不及的“八”竟被斩下数根手指头。
“啊啊啊—————”
惨叫从桥上一直传到了村子里。
钟尘九也来到桥上,帮助商姌解绑。
此刻散派众人也赶到白老板面前,艰难的抵御着白老板发狂的攻势。
器械向戈的乒乓声配合着雨落河流中拍打着岸边的咆哮,为白老板的攻势奏响出了一次完美的交响乐。
“八”此刻正捂着右手,艰难的向后撤退。
“边打边跑!别耽误太久!”
刚刚的那一匕首他自认不能完全躲过,下意识的边想用铁杵去挡。
可铁杵正钉在商岞峰身上呢。
随着散派众人且战且退,还是剩下几日回到了车上,一脚油门破出雨幕逃了出去。
其中就包括“八”。
“我们不追吗?”
刚刚解开商姌的钟尘九问道。
“不了,我让特管局去拦截他的退路了。”
白老板摇了摇头,回头看着扑在商岞峰身上嚎啕大哭的商姌。
“还是先处理一下商岞峰的伤势把。”
随着警笛声音响起,抢救的,查案的,一拥而上,熙熙攘攘的忙活着。
白老板坐在吉普车内,腿上摆在那血光毕现的一套杀猪刀。
今后将会有更多宝物诞生,来给异士界一次血与荣的洗刷。
这平淡不澜的水面终将会像今夜的河流一般,向所有人展现它的怒涛。
但好在,这件事总将过去,经历了太多太多变数的商家总算是有喘息之空了。
各种疲惫涌上眼皮,白老板在车中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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