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图雅娘俩来说,这大概是有生以来最难过的一晚。
布豁没有个人的概念,最小的民事主体是户。
因为余皓算是她们家的丁口,在一些虔信的族人看来,族长是被她家害死的,她们理应受到同样的惩罚。
更何况两人还帮助罪魁祸首逃跑。
整整一晚,两人被绑在松木柱子上,等待第二天的审判。
因为她们也接受了这个惩罚结果。对布豁人来说,被烧死并不算是极刑,而是魂归乌罗护山神的方式。
而被驱逐出村,才是最大的惩罚。
天刚灰蒙蒙亮,夜晚的浓雾还没有散开。
夜凉如水,她们身上各裹着一张毛毯,是兀哲老婆夜里偷偷给娘俩送来的。
老太太哭了一宿。
图雅红着眼,心里既悔又恨。那个汉人忘恩负义,就这么一走了之,要在山里被老虎吃掉才好。
自己真傻,当时就应该直接让族人把他射死,一个奴隶而已,不过是脑袋瓜子灵光一些,长得白一点……
“也不知道那个汉家子,逃出去没有。”布雅老太太昏昏沉沉地说出这句话。
“阿妈,我们就要死了,你还在关心他。”
“你这个丫头,哪都好,就是倔,当时要是听我的,你俩成亲,一起到山下去生活,该多好。”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图雅愤愤地说,“我不要嫁他,我死也要死在山里。”
“可怜我苦命的娃。”老太太泪都流干了。
山林里的鸟类初醒,天色又亮了一些。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流进了图雅的小院子。
“是谁?!”图雅喝到,这时她脑海里一下子出现余皓的模样。
看我不活剥了你的皮。
“汉家子?”图雅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见他在院子角落里摸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一会,一个瘦高的男人抱着一大捆鹿皮走到图雅面前。
是哲科。
“强盗!这是我捕的鹿皮!”图雅被气坏了。
“你都要死了,还要这个做什么。”
“山神不会放过你的,山神不允许偷窃!”
男人哈哈哈一笑,“山神?山神他有几只眼?几条腿?”
图雅想到昨天,哲别跟在族长屁股后面狐假虎威的样子,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你不配做布豁人,你不配。”
“我配不配不知道,反正你马上就不是了。”哲别向前一步,伸手抓向图雅的衣襟。
“你干什么!滚开!”
“唉,可惜,可惜。”男人轻轻摇头,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
“tui!”图雅又气又羞,一口唾沫吐在男人脸上。
啪!
哲别一巴掌狠狠扇在图雅脸上,
老太太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吼道,“畜生!你阿妈是怎么把你生下来的!”
隔壁兀哲家的木屋里传来一阵动静。
“臭婆娘,你死到临头了!”男人狠狠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老娘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图雅吼道。
“好啊,我在床上等着!”哲别抱着一大捆鹿皮走远了。
图雅一晚上都没掉泪,不是不怕,而是觉得自己是山神的子女,理应光明磊落,错了就认罚,犯罪就该死。
但这会儿不知道为何,一股委屈升起来,鼻子一酸,放声大哭。
“墙倒众人推,我们作孽,怨不得别人。”布雅老太太欲哭无泪。
“阿妈,孩儿没有给您送终,孩儿对不起你啊!”图雅鼻涕眼泪一并涌出。
“哭吧,哭吧。”老太太说,“哭完就不哭了,山神喜欢爱笑的孩子。”
兀哲家的女人端来一盆热水,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不日就要临盆了。
她红着眼,给两人擦了擦脸,用的是极其宝贵的棉布。
“兀哲家的,你身子不便,别这么忙活了。”老太太心疼地说道。
“老太太,我嫁过来这些年,没少受图雅照顾。”那妇人眼睛大大的,并不是室韦人的长相。
“嫂子,我不管你嫌不嫌弃,我要投胎做你孩子,把你的奶都喝光!”图雅被擦脸时还不忘开个玩笑。
妇人噗嗤一笑,随即泪水像珠子一样从她眼里涌出,一颗一颗滚落到地上。
山林里的雾气慢慢散去,村子正在舒醒过来。
“希塔。”兀哲站在他家门口,警惕地提醒着妻子。
希塔把脸上一抹,端起木盆往家里走去。她如果在这里,一定会收到牵连。
“我给你们拿点吃的来。”希塔转身说到。
轰——
河滩方向出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藏匿在树梢的鸟群四散纷飞,鹿群惧而惊走,一瞬间,鸟兽鸣叫声、蹄踏声、翅膀扑腾声,响成一片!
轰——
还没算完,第二声爆炸更大更剧烈,图雅都能感到一阵风猛然掠过身体,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的感受!
兀哲用身体死死护着妻子,把她扶到了屋内。
“这是天……天火?”老太太毕竟见多识广。
轰——
第三声爆炸传来,这次威力小了不少。
“我小时候听族里的老人讲过天火落下,山林都要被烧掉。”老太太抬头望向天空,“也没有看到落下来啊……”
“阿妈,天火降下,是长生天生气了吗?”图雅自言自语地问道。
“是的吧。”
“阿妈,咱们是不是罪孽深重,害死族长,长生天都要惩罚我们。”
余皓一宿没睡,只要天亮到伸手见五指的程度,他就开始在场地上收拾干牛粪。
他专门选那种晒得极干的粪便,一捏就碎成粉末那种,用自己的皮衣仔细包起来。
他面临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晒干的牛粪硝含量不高。
好消息是,这里牛粪有得是。
他不介意多弄一些,因为干牛粪本来就是很好的燃烧材料。
他要把动静搞的越大越好。
牛粪收集完毕,他找到自己烧炭的窑坑,里面还有不少没有收拾干净的木炭。
他用石头把木炭碾碎,再把盒子里的硫磺碾碎,和牛粪混在一起,又加了一下鸡蛋大小的石子,用皮衣裹住,再用细绳紧紧缠裹起来。。
一个简易的炸药包就制作完成了。
余皓又从村民家门口偷来两张鹿皮,一直忙活到太阳出来,土炸药包才算做好。
这种东西,放在一千多年后,连李云龙的区小队都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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