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鱼目混珠，江县丞何以教我？”陈澜压低声音，给了江东一个眼神。
江东猛醒，亦是压低声音：“大人只需兢兢业业，做好县令即可。”
“怎么讲。”陈澜还没想明白。
“卑职既然能猜对，那必有其他人亦能猜中，但他们没有实据，若大人懈怠公事，浪荡不羁，则更造作，不若蓄养官声，把水搅浑。”江东思忖了一下，给陈澜出主意。
陈澜大喜，和江东碰了一拳：“我正有大事要办，多谢江先生！”
说罢便大笑出堂，看到门口站的一排排文武官吏，颇有小朝廷的感觉。
“诸位好呀。”陈澜笑呵呵的打招呼。
院内吏员们全部拜下，口呼：“见过县尊！”
陈澜皱着眉，看着脚底跪倒一片人，还是有点适应不了。
“各班房领头的，出来见我”陈澜也不知道人家官名叫啥，大手一摆，便有班头主簿出列上前行礼。
“咱县共有吏员多少人？之前尔等月俸多少，月俸外又有多少？”陈澜懒得和他们弯弯绕，开门见山的问道。
站在前面的典吏，教谕，巡检，主簿们脸色一窒，纷纷看向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县令，想看出他是不是认真的。
“大兴县有吏员衙役计一百七十三人，月俸六钱到一两不等，除此之外，尚有踢斛，保大户，收水钱，路税等等琐屑收入，归了包堆一年十五二十两是有的。”江县丞乐呵呵地跟着陈澜从堂内从出来，解答了陈澜的问题。
“嗯，都是能干之人吗？滥竽充数的我可不要。”陈澜点点头，开始盘算。
“巧了，那张县令上任不久，便清退了一番，说是准备大干一场，结果没曾想屁股没坐热就调走了，几位班头主簿，都说得上是精明强干。”江县丞指着人给陈澜介绍情况。
“既如此，那本官有个几句话说与大家。”陈澜颔首示意，江县丞了然，后退一步让陈澜说话。
陈澜看着下边穿着公服的衙役，确实壮年者居多，颇为雄壮，看到他的眼神也是且敬且畏。
陈澜清了清嗓。
“诸位，本官昨日是翰林侍讲学士，是北直隶巡按御史，对你们来说都是天大的官，今日，本官是县令，却不知明日是否会是刀笔书吏，快脚，与诸位便是同事了。”陈澜懒洋洋的自报家门，省的人家八卦，倒让几个属官眼睛一亮。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今日，本官既是县官，又是现管，听我的就行了。”陈澜瞧着一帮大老粗衙役，尽量说的直白。
那穿着公服，五大三粗的马班头表忠心最快：“唯县尊马首是瞻。”
陈澜点点头，没接话茬，接着说：“本官有本官的规矩，从今日起，除了月俸及本官明文规定可以拿的钱，其他的钱莫伸手，查实之后，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皆是哗然。
衙役们支吾着不敢说话，那马班头就没忍住，直接了当的说：“大人，小的们平日月钱不高，县里开销又大，就指着常例挣点银子，若是全不让兄弟们拿，银子就让顺天府的人挣去了。”
马班头的想法非常淳朴，衙役挣钱，无非是吃拿卡要，靠那点死工资，谁养得活那一大家子人啊？
陈澜点点头，扫了一眼主簿，教谕，问道：“想必二位和文吏们也是各有神通吧？”
那主簿，教谕都是有功名有编制的，在吏部都是有档案的，哪听过这种阴阳怪气，又不好第一日就和上官争辩，那主簿更是光棍地回了句“惭愧惭愧。”
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这县里文武，都各自有挣外快的手段。
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县令可是流官，当三年六年就得挪地方的，要不是京师重地让他三分，还真说不好今日会不会闹起来。
“诸位都听好了，府库现在空空如也，之前的事本官既往不咎，可若是想按时领钱，那便只有听令行事一条路，若是有意见的，现在可以走。”陈澜抱着胳膊，话说的很直白。
当下便有几个衙役愤然而去，陈澜全当没看见，反而喜笑颜开的问：“还有吗，要走的赶紧走啊，县里穷的发不出钱了啊。”
见院里再无动静，几个属官也是瞪个眼瞧他，陈澜扑哧一乐。
“好了，想必诸位就是愿意和我陈某人一条路走到黑的，既如此，本官也不能寒了大家的心。金宝！”陈澜拍拍手。
“来了！”大堂外远远传来金宝答应的声音，屏风前出现一个马车的身影，似乎拖着很重的东西，走得不快。
衙役们一阵骚动，纷纷转身去看，议论声起。
便见金宝领着几个家丁，搬下一口箱子，摆在人群前，随手打开，众人瞧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满满一箱白银，还都是成色特别好的新锭。
陈澜见众人眼巴巴的看着他，那马班头哈喇子都要掉下来了，不紧不慢的走到箱子旁边。
“本官的为官不久，不知道官场规矩，但本官知道，自己吃肉，得让下面的人喝汤，这钱，是宁清侯赠我的贺仪，清清白白，本官今日就慷慨一回，当个冤大头。”
在期盼的眼神中，陈澜宣布：“今日起算，凡三年以下衙役，文吏，马夫，总归只要是县里的执事，月俸五两，三到十年，月俸七两，十年以上者，月俸十两。”
衙役们疯了，文吏也疯了。
五两啊！一个月！县令一个月的俸禄才四两银子呢！还能随着年资涨，苦干几年，就能在内城偏僻处买房了！
况且吃拿卡要冒风险不说，一次也挣不了多少钱，谁乐意被乡里乡亲指着脊梁骨骂啊？
那县丞，班头，主簿，教谕亦是呆呆地看着陈澜，不是说陈澜出生贫寒，家无余资吗？
这让衙役吏员排队撒币的是谁？
安排好了金宝发钱，陈县令的官声在县衙内已是极盛。
陈澜提着四个小盒子，费力的挤出人群，朝他的四个属官走来。
“县尊，月俸五两，当真？”马班头最急，一把要接过陈澜手上的盒子。
“当然当真，过年过节还多发呢。”陈澜一边给他们一人一个盒子，一边回答道。
“那一月便是近千两，哪来的......这是何物？”马班头一边接盒子，一边替陈澜操心。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甭管了，这里是见面礼，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本官便带了点土特产，聊表心意。”陈澜成竹在胸。
马班头听他如此说也不说话了，反正是你陈县令许的，发不出来就看你是个什么说法了。
一边想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掰开盖子，露条缝，瞪着个牛眼看，只一眼，便惊得腿一软，
是黄金！足有二十两！
旁边的属官见他这个神情，也纷纷行个礼，偷眼瞧去，又不约而同的盖紧盖子，对视一笑。
“大人这土特产端的是好，可惜卑职没好礼物回赠大人，要不便又送大人了吧！”马班头咬咬牙，把盒子递给陈澜，眼尖尖的看着陈澜的手，他有赌的成分。
“马班头太客气了，以后咱们县还要多立个规矩，只可上级给下级送礼请吃席，省的诸位不放心。”陈澜笑着推回了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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