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恨你的母亲吗？”夏夜问。

“恨？为什么？”莉莉安露出茫然的表情，“母亲大人对我很好呀。如果要恨的话，也应该恨‘以太勘探’那些把我抓起来做试验的人才对吧……不过她们全都已经死了。”

“呃……”

夏夜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道德观和过去那个世界的并不完全一样。在魔女的观念中，从来就不需要对生下的蛋以及蛋里孵出的人承担任何义务，若以她们的标准衡量，莉莉安的母亲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母亲了。

所以，夏夜干脆换了一个问题：“她们都死了？难道后来你找到机会，把她们全炸死了？”

莉莉安使劲摇了摇头：“莉莉安没那么厉害，她们对我的控制很严，我根本找不到机会。那时，我完成了不知道多少次任务，直到某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新的命令，以新人女仆的身份进入某处宅邸，找机会接近居住在一位大魔女，将她炸死。

“那次任务失败了。我成功接近了对方，但在项圈生效前的一瞬间，那位大魔女破坏了项圈。接着，她根据从我口中得到的信息，找到了那一伙人，将她们全部杀死，我所有的身体也终于获得了自由。

“之后，她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不知道，她便让我呆在她的身边，当她的女仆。就这样，新的生活开始了，而那也是我自从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直到……”

莉莉安望着夏夜，没有再说下去。

“你是想说，那个大魔女就是我？”夏夜问。

出乎意料的，莉莉安并没有点头，反而露出犹豫的神色：“对不起，夏夜姐姐，其实我并不确定……”

“我们还不能确定你就是她，事实上，我更倾向于认为你不是她。”另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夏夜转头，发现维多利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她仍然维持着少女形态，肩膀上扛着那把巨大的剪刀。

但她的模样很有些狼狈。

身上的洛丽塔风格裙子破损了好几处，腹部还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但已经被绿色的线缝了起来。尽管那条缝合线稀疏得就像在开玩笑，那道几乎将少女开膛破肚的可怖伤口，却老老实实地闭合在了一起，一滴血也没流出来。

“你没事吧？！”夏夜吓了一大跳。

“看我这样子，像没事吗？”维多利亚指着自己的肚子说。

“呃……”

“不过还好本魔女技高一筹，勉强将它们赶跑了。”

“你的伤不要紧吧，维多利亚？”莉莉安也担心地问。

“没关系，以我这么高超的裁缝水平，只要缝起来，就绝对不会裂开的。”少女一边说着，还一边很自豪地挺了挺腰。

“这、这样吗……总之，你还是小心…”

“比起我，我们还是先来讨论讨论她吧……”维多利亚看向夏夜，“接着刚才的话——无论莉莉安是怎么想的，我个人认为，你不是她。”

“为什么？”夏夜问。

“为什么？”扛着剪刀的少女露出若有所指的笑，“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你自己心里难道一点都不知道么？你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吗，抑或不是？你来自哪里？你到底是谁？”

夏夜沉默了。

事到如今，即使不明说，她也明白了许多——莉莉安和维多利亚那对她亲近又防备的态度，过去一个月那表面正常、细节却处处充满疑点的日常——这一切，都来来源于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一个对你十分重要、却本应死去的人，突然活了过来，可是，她不仅没有任何过去的记忆，甚至连性格都仿佛换了一个人。那么，你会怎么想呢？

不要说不防备，恐怕，不将她视作敌人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吧？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没有把我当做敌人？或者用点特殊手段，从我口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不这么做，自然另有原因。”维多利亚说，“如果你可以主动告诉我们你的秘密，就更好了。”

“……”

夏夜看向莉莉安，发现少女也是一脸忐忑又期待的表情。

“莉莉安，我并非不想说，而是连我自己也没有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望着莉莉安，认真说到：

“我失去了很长一段记忆，这段记忆应该和你们的疑问有关，等到我找回那段记忆了，我就会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到时候，也希望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可以吗？”

少女望着她，眼中的忐忑渐渐消失了，她露出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嗯。夏夜姐姐……我相信你，即相信你就是那个人，也相信现在的你是一个好人。”

“不，我不是好人。”夏夜果断否认。

“诶？！”

“我才不是好人，本魔女是……”

“超级无敌可爱的大美人……对吧？”维多利亚提前帮她说了出来。

“对！”夏夜毫不害臊地承认，“那维多利亚，你还会继续保护我吗？”

“我既然答应过你，自然不会反悔。”维多利亚说，“而且，经过这一次，我突然发现，无论你是谁，你的重要性可能要比我想象中的大得多。”

“咦？”

“你难道没注意到吗？这次的蛾兽，明显是冲着你来的。”

“可是，那是因为我在以太海上跟它结了仇，修叽还吃掉了它一根触须。”夏夜将以太海上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维多利亚越听，眉头却皱得越紧，最后，她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仅仅只是你说的那点小事，它最多单独来寻仇，不可能如此大动干戈。”

“大动干戈？不是就两只吗？上面一只，溜下来了一只。”夏夜一脸疑惑。

“两只？如果只有两只，我会变成这样？”

维多利亚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这次光我这边，就有三只6级蛾兽和二十多只5级蛾兽！如果不是数量实在太多，我怎么可能会让一只5级蛾兽溜下来？！”

夏夜顿时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只听维多利亚继续道：“这次蛾兽的意图太过明显，连上城区也一眼看出了反常。嘿嘿~所以她们这次才出工不出力，堂堂城主大人，居然跟一只6级蛾兽打得有来有回，心中打的难道不是借刀杀人的算盘？”

“也就是说，一共四只6级蛾兽、二十多只5级蛾兽，集合在一起行动，就是为了杀我？”夏夜依旧难以置信。

“没错，所以你好好想想，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

她低声喃喃，渐渐的，心中有了些概念：

如果要问在蛾兽袭击前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那么，毫无疑问只有一件：

自己找到了头，并且将它们“安装”在了脖子上。

难道是因为这个？

可是，虽然头对自己而言很重要，但也仅仅只是对自己，对蛾兽来说，就算有了三个头的自己，一样还是连一只5级蛾兽都打不过，犯的着这么大动干戈么……

“夏夜姐姐，快看！”

莉莉安的突然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考：“城主大人回来了。”

她顺着莉莉安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由无数镜子搭起的阶梯，再次出现于天地之间。

身材窈窕的黑裙少女正沿着天梯缓缓走下，在她身后，一只由黑焰形成的大手，正抓住一具蛾兽的残躯。

她似乎准备将它带回去。

行至中途，少女忽然停下了脚步，向着夏夜的方向看来。

或许是在战斗中遗失了，此时的少女并没有面纱遮挡。尽管距离很远，可凭着如今这双眼睛，夏夜依旧清晰地看见了少女的容貌。

墨黑色的长发，绯红色的双眸，容貌……

刹那间，她如遭雷击。

怎么……是她？！

不，不可能是她，可是容貌几乎……

一时间，夏夜竟然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她使劲眨了眨双眼，再望去时，少女却已经转过身子，继续前行，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脸庞，让夏夜再也无法看见……

无法看见，与她那早已死去的妹妹，一模一样的容颜。

（第一卷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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