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打了辆车，来到了予城第五人民医院。
这里离他家并不远，只耗费了十五分钟的时间便到了，陆离一路小跑赶到住院部，来到15楼，神识略一扫过，便找到了于丹彤的身影。
她正在值班医生的诊室内，和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安静地讨论着什么。
“不能再尝试一下吗，大夫？”
“风险太大，病人的身体太过虚弱，已经无法承受放化疗对身体造成的伤害了，我个人建议明天就办理出院吧。”
“出院……不就是等死吗。”
“我可没这么说，你也可以带她去医疗条件更好的医院看看啊，予城这里的医疗资源到底还是有限的。”
医生回答道，当陆离通过神识看清医生的长相时，不由地皱了皱眉。
于丹彤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陆离叹了口气，还是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这时候的于丹彤看起来非常无助，可能是由于刚向陆离倾吐过心扉的缘故，一看到他，便向他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那位女医生抬头看了陆离一眼，眉梢一动，手中的笔啪嗒掉在了桌子上。
陆离说道：“带我去看看你妹妹吧。”
于丹彤点点头，站起了身子，那位女医生也站了起来。
“这位是……你先生？”她问道。
“不是，同事。”
“噢……同事啊，这么晚了，你同事还来探望你妹妹，对你蛮好的。”
三人行走在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上，踏出了咯哒咯哒的声响，女医生总是趁着陆离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着他的侧脸，她的这些小举动，却被陆离的神识尽收眼底。
“到了。”
女医生推开房门，病床上躺着一位形容枯槁的女孩，她的头发已经全部都掉光了，正在熟睡，心电监护仪滴滴跳着，发出了极其规律的声响。
在床头柜上，摆着许多五颜六色的折纸，还有一本画着各种可爱图案的图画本，底下还压着两本习题册。
于丹彤盯着女孩看了一阵子，“对不起，我出去一下。”她捂着嘴跑出了病房，只剩下陆离和女医生留在原地。
“你不跟出去？”女医生问。
陆离摇摇头：“她需要自己静静，我想我没有必要去打扰她。”
女医生说：“没想到，你竟然还留在予城，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还好。”
“你应该劝劝你同事，继续治疗下去，对于患者而言也是痛苦。”
陆离没有吭声。
“……你还在怪我吗？”
她的这句话，把陆离的思绪带回到了四年前。
那时候，这位名叫石小冬的女人，还是他的女朋友。
她年轻，漂亮，喜欢笑，这是陆离想起那段时光时，能够回忆起来的全部。
他们分手的理由也很简单，陆离毕业后走入了社会，而石小冬则选择了读研深造，然后有一天，陆离买了两杯奶茶，去她的学校里找她，却看到她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看起来非常恩爱。
“谈不上什么怪不怪的。”陆离回答道，“你选了你觉得更好的，这没什么。”
“你到底还是怪我。”石小冬摇摇头说，“你认为我当时是看中他的家世？没错，他家里是医生世家，确实能够对我未来的事业有一些帮助，但我并不是因为这个而和他在一起的。”
“那是为什么？”陆离坐在了椅子上。
“我们从事的都是医学，我和他能够理解彼此，你永远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医生所承受的压力，我们的事业是崇高的，救死扶伤啊……你却总是想着一些幼稚的东西。”
“幼稚，你指的是挣钱，买房。”陆离说。
“是又怎么样，终日为生存奔波，逐渐迷失自己，当你做着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已经是主任医师了，你在追求物质，而他却在拯救生命，你不觉得，他很高尚吗？”
陆离听着她说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与当年的那个女孩重叠在一起，这是她吗？原来当时自己喜欢过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眼光可真够坏的啊。
“你看着她，心里想的是什么。”陆离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床上躺着的那个女孩，自始至终也没正眼看过石小冬一眼。
“你说患者？”石小冬微笑了起来，“实话说吧，这样的见多了，也就习惯了，怎么说呢，怪可怜的，可能这就是人各有命吧。”
“没了？”
“这是我的工作，我这大晚上的，能带着什么情绪工作，你还是跟原来一样，看到街上一条冻死的猫都能难受半天，若是同情她，你想办法救她啊，光在这里长吁短叹，能有什么用呢？”
“你可真辛苦，去忙吧。”陆离已经懒得聊下去了，他用神识扫了遍病房，并没有发现摄像头之类的监控设施。
石小冬她看了看表，“那好吧，你先在这儿看着她，我忙去了，对了。”
她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药，“这是止疼药，要是病人醒了，疼的受不了的时候，记得喂她吃，真是的，这家属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石小冬这一走，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陆离和于甜甜了，陆离神识一扫，于丹彤现在正蹲在楼梯间的角落里捂着嘴掉眼泪，而石小冬则去了隔壁查房。
陆离拍了拍于甜甜露在外面那只干枯的手，说道：“快醒醒，快醒醒。”
于甜甜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眼前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略带惊慌地问道：“……你是……谁，我姐呢？”
“我叫陆离，你姐的同事。”
“噢……我听我姐提过你，你摔断过腿吧。”于甜甜眼中的戒心一下子淡了许多。
“你姐可真是啥事儿都给你说，这丢人的事情就别提了吧。”陆离满头黑线，拿了个塑料杯，跑去倒了一杯温开水，端了回来，“甜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病好了以后，最想做什么呢？”
“想吃草莓……还想上学。”于甜甜眯着眼，她没有戴眼镜，整个屋子在她的眼中，被叠上了好多的重影，“我不疼的时候，还会偷偷看两眼题册呢，但是我姐看到我看那个就生气，她光叫我躺着。”
“你姐说你喜欢唱歌，长大了想当医生。”
“我姐可真是的……这都给你讲。”
“彼此彼此吧，哈哈。”
陆离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帮于甜甜的床头摇高，然后，他从兜里掏出来亚克力盒子，将里面的泥色药丸拿了出来。
“来，你姐说，你醒了就叫我喂你把这颗药吃了。”
“噢……又要吃药啊。”于甜甜迷迷糊糊地张开嘴，陆离把那颗药丸就着水送了进去。
“这药可真难下咽。”她好不容易才将药丸咽下，吐槽道。
陆离笑道：“良药苦口嘛。”
于甜甜忽然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些洁白的光点，就像是飞舞的萤火虫一般，在她的眼前转啊，转啊的。
一股暖意包裹了她的身体，这让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
她缓缓坐了起来，当她看向陆离，那些飞舞的萤火虫，纷纷落了下来，停留在了他的肩膀上，于甜甜用手一抓，从他肩头上抓下来一只，攥在了手心里，咯咯笑了。
“我咋看你身上有光，像个神仙。”
“别瞎扯，安心睡你的吧。”
这一定是做梦吧，她想。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映入眼帘的，却是于丹彤那张憔悴的脸，在她姐的身后，站了不少医生，有戴眼镜的老者，有高个子的大叔，看到她苏醒，纷纷发出了惊叹：
“看呐，她醒了。”
“一夜之间，指标全都正常了，这简直就是医学奇迹！”
“这太不科学了，这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甜甜伸了个懒腰，一下子被她姐搂在了怀里，搂得紧紧的，好像生怕她从怀中溜走一样。
“呜呜呜……呜呜呜呜……”于丹彤放声大哭起来，“太好了，老天保佑啊，你没事了，你终于没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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