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里开满了白色的，粉色的荷花，几只红耳鹎在荷叶丛里嬉戏，池塘的四周是几棵高大的松树，松叶在静静地落，林雨清等在亭子间已经很久了。

今天硕士论文要开题答辩。林雨清早早地给儿子做了早饭，送儿子到附近的中学上学，提前半个钟头来到了学校。

她出门的时候特地穿了一件蓝色的牛仔连衣裙，淡蓝色的的裙子的领子和袖子上绣着白色细碎的花，裙子刚好长到了她的膝盖，露出了她滚圆的小腿，直身的连衣裙凸显出她高挑而丰腴的身姿，她手腕上带着一根青金石，青金石用一颗红色的玛瑙点缀。为了和这身蓝裙子搭配，她特地背上蓝色的双肩包。临出门的时候，林雨清还化了一些淡淡的妆，她从未这么尽心的打扮自己。

还差五分钟就开题了，她从荷塘穿过马路，飞快地往教室走，汗水微微地湿润了她的手背和蓝色的裙。

正走到教室的楼梯口，一个高大的背着一个灰褐色的双肩包身影几乎和她撞在一起，她想躲开他已经来不及了。林雨清几乎大叫起来：“老师早，您怎么在这？！”“是你？你好。”林雨清抬头一看，是李俊春，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林雨清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来参加开题答辩的。”李俊春笑了，不吭声。林雨清侧了一下身，让李俊春先走，李俊春径直走到了教室的前排座位。林雨清则钻到了教室座位的最后一排。她仿佛觉得她的脸和身子都是红的。她告诉自己，今天绝对不可以紧张。

她在位置中坐好，发现李俊春弯着腰，给几位前来做评委的老师送去几本书。他谦卑地弯着腰说：“这是我近段出的新书，请各位同仁多多指正！”林雨清此刻才明白，李俊春就是金州师范大学在外边特地请来的专家。林雨清红色的脸瞬间变白，头脑一片迷糊。

李俊春以治学严谨而闻名，听人说就是因为他，很多硕士生过不了答辩的关。她一阵忐忑，一阵紧张，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林雨清看来今年要留下来了，每年都有好几个学生留下来。”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上她古典文献学的老凡。她看了一眼李俊春，又看了一眼正在露出不屑微笑的老凡，沉默了好几分钟，给老凡白了一眼，说道：“不会的！我不信。”老凡走了，其他同学也都哄堂大笑起来。林雨清没有理会他们，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发言提纲。

林雨清是第四个发言的，她几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大约十五分钟就把昨晚该背诵的稿子背了一遍。她不敢看其他评委老师，更加不敢看李俊春。偌大的教室的空气是凝结的，只有林雨清的声音在回响。

林雨清的发言结束了，接下来就是评委提问：你对林军老师的诗歌是怎么看的？他和我们知名的诗人林凡的诗歌有什么不同？你怎么看你论文的民族性问题？对于这些问题，林雨清在内心充满了不屑，她应答如流。该李俊春提问了，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她觉得她全身的红色似乎要低到地里，像地里的红土那么卑微，她宁愿被李俊春踩在地上。李俊春看了她一眼，微笑着向她提了一个文献的问题，她的脸更红了，她支支吾吾半天才回答上来，最后低声地说：“以后学生写作的时候多多注意文献的格式。”她从讲台下来，坐下，心里七上八下地等待自己的最后得分。她不是最高分，心里有些失落。没等李俊春走出教室，她就拿着包径直走了，她要驱车赶着回住处给儿子做午饭。在路上，她把李俊春骂了一百遍。

她回到她租房子的地儿，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林雨清急匆匆地打开煤气灶，给儿子做饭。她做了儿子最喜欢吃的蒸鲈鱼，还炒了个青菜，这就是她们娘俩的中餐了。儿子准备中考了，她异常地焦虑，每天见到儿子，都会讲一些让他努力读书的话。儿子默默地听着，一会就关门睡觉了，仿佛听进去了。

为了一面读书，一面照顾儿子，她只好在儿子的中学附近的单位租了一间旧房，房子在一楼，间除了锁是新的，其他家具和用具都是旧的，墙上的白色墙灰已经脱落了不少，阴暗的角落里常有蜈蚣的出入。她每每闻着发霉的床铺发出的味道设想这床上睡过的人就发晕，但为了儿子，她忍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今天上午论文答辩的场面，心里仍然在骂着李俊春。

她没有想到，李俊春会到答辩的现场。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

她认识李俊春是一个偶然，他是梁育的老师。梁育听说他是研究文学的专家，就把他介绍给了林雨清。林雨清是在一次学术会议上遇见了他。林雨清没有想到梁育的老师那么年轻，她偷偷地看了李俊春一眼，他只比梁育大三四岁，高大魁梧，穿着一件米色的格子，身上带着一种威严之气。他的话语虽然带着调侃，却像带着一把利剑，直击林雨清的心。李俊春含着笑问林雨清：“怎么，你也来开会么？”林雨清羞红了脸，切切地说：“我是来玩的。”“这小县城没啥好玩的。”“我……来找我朋友。”林雨清第一次和知名的教授说话，脸一直都是红的。她和李俊春没说上两句话就偷偷地溜到后场坐下了。这次会议，因为李俊春的存在而发窘，她一丁点都没有听进去。

会后，她渐渐地将李俊春忘记了，直到那天在论文开题答辩上又见到他。

下午，她在房间里看书，修改论文，她的身体淹被埋在书海里。她在看书间，突然接到了李俊春给她发来信息，说在雍州大学有个文学讲座，她可以去参加。林雨清接到信息后，欣喜若狂，她暗想，她的硕士论文有希望了，只要和李俊春搞好关系，她的毕业是没有问题的。

她兴冲冲地坐着电驴从这条小巷穿过那条小巷，终于来到了雍州大学。

她来到教室，往里一看，李俊春已经在讲台上上课了。他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小格子的衣服，站在讲台前。他看见林雨清从教室的后门走进来，他示意她坐在前排。林雨清脸刷的一下全红了，她往后一看，全班的同学都在看着她，更不好意思了，怯生生地坐下了。

她在课上一动也不动地坐了很久，过了好久，才敢从包里掏出纸和笔。林雨清很努力地让自己听课，但只听进去了一半。她面对着李俊春，前所未有的紧张，脸一直红着。她恨自己，也害怕李俊春知道，只好一面看着黑板，一面强露出微笑。

她在紧张间，前突然听到李俊春在叫她回答问题；“前排的同学说一下问题的答案。”她暗暗把李俊春骂了一下，你就装吧，你会不知道我名字？她吞吞吐吐地乱说了一通:“在中外交流中文学的作用很大”。其实她根本没听清李俊春提的问题，全班大笑起来。

不一会，下课铃响了。林雨清逃也似地走了。在路上，她把自己和李俊春骂了一百遍。

她一路上坐电驴回家，她的脸红的难受。她恨自己，四十岁的她为什么有脸红的感觉。

回到出租屋，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她急匆匆地往附近的菜市赶，胡乱买了一些鱼和青菜，就赶着回家给儿子做饭了，儿子准备中考了，她得给他做点好吃的。

儿子回来了，急匆匆地扒着饭。“妈，一会给我玩一会王者？同学都玩呢。”林雨清听了气血上涌，气急败坏地说：“不行，绝对不行！”儿子青春期的来临，却与网络游戏相遇，沉迷于手机游戏的他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她摔过儿子好几个手机了，仍然没有找到让儿子走出沉迷的方法。儿子听了，这次没有生气，默默地把门关上写作业了。她突然觉得儿子有些可怜，心一软又，出手机，让儿子又玩了一会。在儿子玩手机的时间里，她关起门来默默地流泪，心里想着日子怎么这么难，一边要读书，一边要照顾儿子，儿子还那么倔，成绩还老上不去。

她想起了李俊春。她在Q发了个信息给李俊春，老师，您有孩子吗？我儿子准备中考了，还整天想着玩游戏。您有招么？没想到李俊春回信息了，多鼓励吧。我这辈子命苦，没有哪件事情是如意的，婚姻不如意，事业也不如意，活着真的很难。之前我工作以后喜欢过我的老师，但家里不同意，说老师的年纪比我大，而且性格有些怪异，后来分手了，再后来，居然发现我的老师为了我至今没有结婚，这是多么悲催的事情。结婚以后，老公常年在外，我们两地分居，聚少离多，我们的感情也不是很好。我把一生的情感寄托在儿子的身上，可是他，唉，老师你看书那么多，可以教教我么。李俊春在网络的那一头，静静地倾听着林雨清的倾诉，这样的难题，其实他也没有能够解答，他告诉林雨清，顺其自然吧。

林雨清心理好受多了，她默默地擦干眼泪，收拾好厨房，继续看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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