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白莎的投影消失，魏泷都没有睁过眼。

他在生闷气，在调理状态，也在整理信息。昨天受信息不足的累赘，他吃了一个大亏，险些赔上性命。他要反思，于是他试着去回想，回想昨晚透明化时他见到的景象，即当这里白茫茫时，他所看见的丧尸的位置图。把整座楼想象出来，描绘成一张立体地图，用红点代表丧尸的位置，他在一点点加工。当然，他的记忆力还没恐怖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他只是记住了粗略，他借助工具在脑海里检索并勾勒作图。

魏泷研究了一夜的兑换，自然也有他的收获。【闪念胶囊】，一种“辅助”里2积分的小玩意儿，被他侥幸刷新出来。光看名字就知道和记忆有关，正好白天好多细节他回想不起来，信息的记忆不足，他就试着兑换了一个，使用后精神清明，记忆力大幅度增长，事件的条条框框格外清晰，就像在一条时间轴上，快慢进。助他回想起了校园的缩示地图，被他动笔记录下来，遗憾得以满足，是个小惊喜。千万小心

类似的小玩意儿他还兑换了五、六种，代价是他的积分不足40了。

回想的过程很痛苦，记忆是没有快进的，等于他把昨晚的经历重新体验了一遍。期间，他身子颤抖，呼吸时快时慢，惹得小姑娘时不时会好奇地偷看他两眼。

“呼——”他长舒一口气，立体地图的标示完成了，虽然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它们的位置可能变了，还有小姑娘这个惹祸精，今早的一通乱跑，引起了骚乱，可它也是一个极大的助力了，让他心底有了些谱。

魏泷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接下来不容易了啊。小姑娘也跟着站起来，紧张地小跑到他身后，低下头，不敢看他，她还在愧疚。魏泷回头，深深看了她几眼，把她的形象储存到脑海，同时斩断了和她所有的联系。拉过一把椅子，放到她身旁，并把她压下去，嘱咐道：“你留在这儿，小心点。”

小姑娘仰首，由于很近的关系，能透视到她的眼睛，她的眸子还是那么亮闪闪的，像是在流动的液体。她嗫嚅几声，几次抬头又低头，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你……你还是……”

“没关系，你留在这儿就好，外面不是你该去的。”魏泷摸摸她的小脑袋，她的头发柔顺清凉，手感很好。小姑娘脸就红红红地低头，没有抗拒。

“还有……”魏泷靠近她耳畔，小声耳语：“那支血清现在别用，到了紧急关头再用。也别拿出来示人，更要提防别人抢了你的。它是独一无二的，明白吗？”

“嗯。”小姑娘答应。

魏泷又在她脑袋上狠狠揉动了几把，弄乱她的发型，他想他妹妹了。

“小心点儿，保护好自己。”

“别和他们混在一起，他们说什么你也不要听。”

“没有的东西就在兑换里仔细找找，多找几次，里面的东西还是很全的。”

“别再这么迷糊了，别再那么轻易相信人了。”

“好了，”魏泷又拍拍她的头，站起来，道：“我走了，你千万不要出去。”

夏颜月很敏感，她听出了魏泷语中的悲壮，那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苍凉语气很强烈。她几次张嘴，想要说话，都被魏泷摸头打断，只能默默看着他，不害羞了，格外顺从。

“还有……”临走时，魏泷回头，指了指小姑娘怀中的感冒药，笑道：“记得吃药啊。”

“再见！”魏泷转身，朝后挥挥手，制止想要站起来的夏颜月。不知为何，他竟也有些伤感，忍不住闭上眼，一种情绪难自已，当说出“再见”二字时，油生一种苦闷，感触极大。是啊，再见，再见，说得轻巧，这个鬼噩梦，下次再见……可能人就没了啊！他又能说几声呢？

也罢也罢。他停留一会，叹了口气，又毅然睁眼，那丝悲凉烟消云散，被他所彻底斩断。这个鬼噩梦，多愁善感是多余的，过多感情是累赘的，过多牵连是沉重的，只有一人独行，才能不被伤害。

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你不认识我，我不熟悉你。

还是，不认识我为好。

“千万……千万要小心啊……”身后传来小姑娘的声音，很急很脆很干净，就像她人一样。

谢谢。

……

沈国藤还在前面动员，虽然100积分的诱惑极大，铤而走险的人不少。可也有被丧尸吓破胆子的，面露犹豫、畏惧之色，缩在那里，死活就是下不了决心。

魏泷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既然害怕，就别又摆出一副“你劝劝我啊，说动了我我就去”的不情愿模样，看了心烦。当断不断，前瞻后顾，这种人，只会拖他的后腿，将背后交给这种人就等于自寻死路，他们只会被噩梦吞噬。他信奉的是“精英”模式，以极少的人，追求最强的机动性，最高的效率。而沈国藤，显然采取了另一种，人海战术，用数量去堆死丧尸，密密麻麻地拥上去，虽然……傻极了！可这确实是风险最小的方案，起码时时刻刻身边都有个垫背的啊，人心不会散。

“同学们，可能你们还不知道100积分有多宝贵，举个例子吧，最次的手枪也是每把40积分，还只配备了一个弹夹。冷兵器能便宜点儿，但也在10到20之间徘徊。”

“普通的治疗品虽然便宜，但我们谁能保证不受个伤？发炎感染了呢，这里可没有医院，一切物品都要兑换。”

“还有日用品、食物以及饮用水，连每个面包都要1积分，何况还有高档的呢？饮用水是每升1积分，同学们，我们只有50积分，我们耗不起啊。”

“更何况”沈国藤取出身份卡，在前面投影出一个放大的针管影像，样式和血清差不多。魏泷一惊，想不到他也随机出这个东西了，难道他也是研究了一番？【初级力量强化药剂】，他将投影转了一圈，让所有人能看清，“【初级力量强化药剂】，光听名字就知道是能增强力量的。在这个噩梦里，什么最重要？”

“没错，就是活下去，就是我们自己。力量越强大，我们就越安全。这里谁也不像莫名其妙的死吧，所以它就是我们的保障。有了它，我们就可以获得超人的力量，去获得在现实中难以想象的物质。”

“但是，它需要80积分，我们现在根本兑换不起啊。”

“既需要维持生存必需，还要努力活下去，去变强，这就是我们的现状啊。”

“大家都看过网络，相信死亡游戏的套路大家应该听说过吧。无非就是，做任务，赚积分，兑换、兑换、兑换……只有充足的积分，我们才能存活下去。而现在呢？眼前就有一个一个任务，大好机会，我们为什么不接？”

“她”，沈国藤指向夏颜月，继续道：“外面危不危险？连一个女孩子都能安全通行，你们还在害怕什么？”早班不是一口的事？

“怕被丧尸咬？可我们有这个啊！”沈国藤又拿出血清，展示给众人，“【血清】，还是永久性的，注射了它，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被感染了。那么，早晚都是一口的事，被丧尸咬了，最多就是疼痛而已，我们得来的呢？是变强的无限可能性啊！”

“怕被丧尸围住？我们人多势众，可以互相帮助，团结一体，它们还怎么包围我们啊？”

“所以啊，我们在害怕什么啊？！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畏惧啊，我们不能白白浪费掉大好机会啊！”

“而且，我们还有一次免死权利啊！大不了，复活过来可以跑啊，用一次免死权换来100积分，为以后铺平道路，我觉得不亏啊。毕竟，这个噩梦里，难保我们不会落单，只有一次免死权，不就和昨晚死亡的那群人一样了吗？毫无还手之力，遗憾地死啊！”

“难道大家都想和这位同学一样，”沈国藤又指向魏泷，大声道：“和他一样，浑身是血，遍体鳞伤，饱受苦痛，却因为没有积分，不能兑换，得不到治疗，然后悔恨、无名地倒在某个角落吗？”

“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那么，还有人愿意参加这次任务吗？有人还想要挣扎着活下去吗？”

“我愿意！”

“我想活。”

“加我一个！”

……

魏泷全场旁观，恰好目睹了整个过程，或者说，沈国藤是故意在等着他的。反响很是强烈，除了少数的几个女孩，所有人都踊跃，都眼红了，都被激起斗志了。谁不渴望活下去？谁不期望获得超人的力量啊？！不得不说，沈国藤说的是有点儿热血沸腾，鼓舞人心，而且所言全是事实，可是……他偏斜了。他在刻意扭曲某些关键，把外面的危险系数降低了，以怂恿更多的人冒险。甚至，魏泷怀疑，其实沈国藤是出去过的，他应该了解外面的情况。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种被暗中算计的感觉他很讨厌，他觉得沈国藤掌握了某个他所未知的信息，在谋划什么。他喜欢自由，绝对的自由，可又不得不束手束脚，成为他一个棋子。真是厌烦极了！

最后一次了啊，他对自己说。

人员定了下来，魏泷打头阵，后面跟着五个人护他，其中三个是不服只会的男生，沈国藤在中间指挥，女孩居中，男生殿后。

看到这阵容，魏泷就笑了，但他不说。

“走吧！魏泷同学你先，注意点儿。”沈国藤道。

魏泷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周围都是柔弱的女孩子，被莺莺燕燕包围。朝他比了一个中指，魏泷先行，深吸一口气，在调整状态。

右手多出一根木质实心的棒球棍，被他用绷带简易地缠在手掌上。兜帽拉下，解除绷带，扔在地上，露出头。左眼适应了好一会光明，视线才清晰。适度地敲打刺激肌肉，产生兴奋，感觉状态调整完毕。

走了！

要小心点儿，他嘱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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