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漂在澳洲的日子

《那些漂在澳洲的日子》

二十九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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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全书完)

2-14

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经理说昨天离开的事,但他并没有怪罪,而是问了一下情况。

还是没有消息能不能在这儿干下去,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等待了,决定今天就去问问经理,即便是不行,也不用总这么惦记着。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真担心哪天开车的时候出事。

所以今天特别努力,想尽快的完成那个产品的修改,以便在问之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然而把方案发过去之后他却回复说误解他的意图了,真是倒霉透了。于是赶紧重新再做,当然也不敢去问了。也许误解比技术错误更严重,因为人们对移民最大顾虑是沟通。

然而一下午都非常的不顺,Solidworks总是出错,别人都下班走了,我还是没有弄完。关灯的人没有发现我,自己关了灯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窗外的夕阳映红了天边的白云,天空却依然是单调的蓝。我一边咒骂着Solidworks,一边快速的操作,没有找到那个错误的原因的时候只是重复前面的操作,希望有一次软件发善心可以通过。然而也许是因为老在咒骂它,Solidworks一直都没有发善心,我停下来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回来仔细研究了那个问题,找出了改正的办法。

终于在六点多时候完成了模型,又检查了一遍,重新发给头。因为持续的紧张,站起来的时候感觉小腿没有一点力气,站都站不稳。出了办公室,坐在车上,把鞋子脱掉,一阵凉风吹过脚底,浑身都舒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体力慢慢的回复了一些,才把车发动着回去了。

2-15

想不到因祸得福,昨天晚上加班反倒得到了头的夸奖,那么赶紧趁热打铁,今天就去问了吧。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不直接去问,而是准备一个实习报告,让他签字,这样就可以引出那些话题。为这个方法高兴了有半小时,然后装模作样的准备了一个报告,拿过去找他。果然签完字他说起了这个事情,公司是需要一个机械工程师,但因为老板不在,人事走了,暂时没办法招人。但他又说实习完有可能会有一个短期的职位,然而这一句听得不是特别清楚。

晚上回去的时候,媳妇牵着孩子站在街边的那棵树下,拖着夕阳下的长长的影子等我。媳妇还没开口,孩子就先开始问有没有好消息——媳妇每天都在问,孩子也已经学会了。我没有说话,默默的锁了车,带着他们一起回去了。

2-16

到澳洲8个月了,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人们所说的找工作平均时间半年,还在苦苦的寻觅和挣扎。

晚上去参加他们教会的新年晚会,要和另外一个人说相声。孩子的胳膊还是肿的很厉害,就和媳妇留在家里。看着别人一家团圆,其乐融融,和我的愁眉苦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今天不是来过年的,是来说相声的。

人们的笑声出乎我的预料,掌声很多时候是出于虚伪的礼貌,然而笑声是装不出来的。他们还把相声词翻译成了英语,在场的几个白人也笑得前倾后颌,总算在人前露了一次脸。

结束后和一起说相声的人聊天,得知那个仰慕已久的历史教授居然就是他的导师,这更有接近的机会了。然而要谈论关于中国历史的问题,得要到找到了工作,有心情了才可以。

2-17

白天张兄和老乡都过来看了一下孩子,看着屋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孩子的胳膊上吊着绷带,感觉自己很失败,特别的灰心。

继续从报纸上和政府网站上找工作,看到一个短期的搬砖的活,但人家说住的地方太远,不方便。

媳妇抱怨当初我不用心给孩子找学校,害得孩子胳膊摔伤,我气极,就和她争辩说那段时间她总是在网上买东西,而我白天要干活,晚上发简历,然后才有时间找学校。但想想孩子摔着胳膊已经够可怜了,大人再吵架,孩子岂不是更加伤心,而两口子之间的事,也争不出个是非曲直来,不论是谁的不对,都要处理这些后果,所以就停住不说了。然而头上有一个位置一胀一胀的疼,感觉要爆炸似的,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起来一起住的小伙有瓶二锅头,起来倒了半碗喝了,头不疼了,才又赶紧睡觉。

2-18

经理把那个实习报告签好还给我了,但没有说短期合同的事,因为是他来找我,没有准备,也没敢问。

明天要参加了一个产品的量产评审会,teamleader分给我了一大堆的准备工作。能忙着就是好事,有活干就说明他们需要人,就是希望。

偶然看到我提出了很多问题的图纸已经升级到正式版本了,就在开会评审我那些意见的前一天完成的。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想我改进那些图纸?一时琢磨不明白,但也不敢去问,只能一个人纳闷。

2-19

参加了那个评审会,会后还有一些事情要做。Teamleader有点半开玩笑的说我只有几天时间了,经理面无表情,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那也就是默认?看来形式很是不妙。

联系了一下以前的一个供应商,问他们能不能做现在老出问题的那个产品。很庆幸他们愿意做,这也是一线生机,因为要联系他们,就需要我留下来。

2-20

非常的忙,一方面要检查外包设计的产品图纸。看了几张图纸,觉得这些咨询公司的设计水平也不怎么样,原来还以为能进资讯公司的都是专家级别的呢。关于一个螺钉防松的方案,我提出咨询公司提供的方案操作难度很大,但也许咨询公司的人对本地市场更有经验一些,而经理似乎不以为然,看得出他对咨询公司并不很满意。另外一个产品也有一些图纸特别着急要出来,同事不停的来问有没有完工,真是有点忙不过来的感觉。忙的时候就暂时的忘记了能不能留下来这个事情,还多少放松一些,然而一旦闲下来,就又忍不住要想。

2-21

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同事说我在这儿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我听了很是伤心,但还是强作笑颜回答说是的。一个人问我后面有什么计划,我呆呆的盯着墙说不知道,不敢转动眼珠去看他,因为担心眼泪会掉出来。

参加了和供应商的会议,他们的质量控制实在是太烂了,可能是以前在大公司,打交道都是顶级的制造商,适应能力变差的缘故,实在难以想象能做出这样的产品的公司是怎么生存的。然而这一切对我都不重要,因为也许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个问题了,以后的日子也许都会在蘑菇厂里度过,而考虑的问题也不再是质量和成本,而是重量和工钱。

2-22

最后一天终于无可挽回的到来了,一早上经理就叫到办公室里说了一通客套话,然后给了一封推荐信,还有一个信封里面说是gift,回来打开看了一下是200块钱。

那么能不能留下来的问题就没有问得必要了。从经理办公室出来走到座位上的那几米的路都感觉特别的遥远,腿软的没有一点力气,而仿佛沿路的每一个人都在嘲笑我没有工作。实际上他们都在埋头工作,没有人在乎我的存在,很快他们就会忘记公司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坐在位置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却有鼻涕不停的要往出流。到厕所去洗了一下,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想起来刚来没多久经理就交代的一个任务,为一个压入的线卡子找一个工具,发了一个链接给他——就这个问题给他一个交代。

吃完午饭,经理召集部门的人开了一个简短的欢送会,说完感谢大家的话之后,我想也许要鞠一个躬,但最终还是没有——既然已经不能从这儿得到什么,给他们折腰还有什么用处呢。

应该是开完欢送会就可以走了,但还是决定坚持到下班时间,那么久都白干了,不在乎这几个小时。想起来还有一个销售让改的图纸还没有完工,就拿出来做。这张图纸做的特别仔细,不是为了干活,而是为了打发时间,否则没事可干,又要想那些没有着落的前程,该是多么的难受啊。

快下班的前5分钟,经理过来收公司的门禁卡,我给他说那个图纸的事,但很显然他没有心情听,因为要去参加人事经理的欢送会。临走的前几秒钟,他说也许后面会有个临时的职位,希望能很快在这里再见到我。不知道是实际情况,还是为了安慰我,不论怎么着在最后一分钟,总算等到了一句话。

到家的时候媳妇还是牵着孩子在那棵树下等我,火红的夕阳给他们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在背后留下长长的影子。我迫不及待的告诉了他们那个消息,也许他们已经等待的失去了信心。

2-23

继续发简历,这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但就要不要把经理的推荐信附上和媳妇没有一致意见,听人说这边有个有地位的介绍人,会增加不少机会。但媳妇认为在那儿实习了还是没能得到职位,人家说不定会想这人一定是有很严重的问题,反倒起坏的作用。

一个老乡打电话问了一下工作的和孩子的情况,邀请明天到教会去。唉,工作和生活都这么不顺,有什么脸面到众人面前去呢,还是算了吧。

看到那家做基站的公司的金属探测器部门有一个对口的职位,然而在2月17号已经关闭了,真是懊悔死了。那几天拼了命的工作,希望能抓住最后的表现机会,最终没有得到,而这个机会也错过了。不论怎么样,还是发一封简历,也许他们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呢,自己也清楚这种可能性小于万一,但也不能错过。

2-24

又看到了一家公司,就是一个经理过来之前在那儿干过的,好像规模还不小,但找来找去,怎么也看不到他们人事或者招聘的网站入口,这他妈的什么破公司。

从linkedin上加了一家公司的老总,这哥们很有特点,公司的网站上充斥着和别人不同的显著特点,也照着那个思路写了一份简历,问他们要不要人。他很快就回复了,不要,但也许是这份特殊的简历触动了他,他让看看另外一家咨询公司。打开那家咨询公司的网页,果然他们在招人,而且职位很匹配。第一件事是先给介绍信息的这老总发了邮件表示感谢,还有点想让人家推荐,但没敢说出口——从来没有见过面,也没有打过一次交道,人家为什么推荐呢。赶紧写了一份简历,发过去看看情况。

2-25

去医院给孩子复查,老大夫拉着孩子的手看了一下,说没有问题了,也不用拍片。然后打了一个松点的绷带,交代说晚上睡觉,洗澡的时候可以取下来,心总算放下来了。出来到前台在预约下次的时候看到前台立着一个赫然的牌子,上面写着“很理解你焦急的心情,但不能对工作人员无礼,否则请你出去”,庆幸上次没敢发火。

然后拿着上次过来那些花费的账单去保险公司,他们却说不能报,因为我们买的保险的种类是针对有PR身份的人的,需要有医保卡才可以报销。那他妈的买的时候却没人问这个问题,现在却不能用,不过他们说如果愿意再多交些钱,换成另外一种险种的话就可以报销了。很是恼火,想赌气不多交钱,也不要报销了,但算计了一下还是差不少钱呢,现在赌不起这个气,还是低头吧,唉,人是英雄钱是胆啊。看来这边很多东西默认的就是针对有身份的人的,所以要主动问他有没有和身份相关的问题,但不论怎么说,这件事完了马上就换保险公司。

装太阳能板的老板打电话说明天有活干,又要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去了。

2-26

干到中午的时候,房主出来给我们了一大扎冰镇桔子汁,几个人就站在屋檐下边喝边和房主聊天。老板说我们干活的三个人都是工程师,两个电器工程师,一个机械工程师,房主似乎听明白了我们自嘲的意思,也陪着笑了一下。

然后我们又聊起了这边的工作和工业水平,其实这边的工业水平还处在一个工匠时代,根本就不需要工程师。试想一下,一个中等规模的公司可以凑合30多年没有一个专业的机械工程师,他一定有自己生存的办法。尽管图纸很乱,把一些简单的问题弄得很复杂,但他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反过来想,最早的制造业就是开始于工匠,他自己用锤子,钳子,锯子做零件。后来需要的零件多了,一个人做不过来,他就找别人来,然后告诉他们怎么做。再到后来,他找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他根本就见不着面,口头的传承效率太低,而且还总出差错,所以他就把它要说的东西写到纸上,谁想用的话可以抄下来。有的地方语言难以说清楚,所以就画上图形。这时候出现了专业的实现别人的想法的制造公司,他发现不同的人对同一想法的表达方式不一样,就出现了图纸标准以规范化这些表达。而画图纸的人也觉得很多描述太麻烦,所以出现了符号,我们现在所用的图纸就是一步一步规范化的结果。

长时间的压抑和紧张,让我经常产生一种无名之火,感到自己没有一点用处。有时候想用拳头把一切都打的粉碎,然而我没有这个能力,而眼前的又只有媳妇和孩子。

孩子早上醒的很早,看起来也很兴奋,但不能让他到处跑着玩,因为是别人合租的,人家还在睡觉。坐在餐厅的椅子上胡思乱想,是不是当初来澳洲真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2-27

去取那个培训的证书,因为学员和培训机构就证书上面写3级还是4级一直达不成一致意见,这个证书到现在还没有好。级别要靠商量着来定的证书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用处,但总会比没有强点,过去拿也可以顺便再和老师聊聊。

给老师说了一下实习的情况以及最后经理给说的那些话,问她合不合适问一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去上班。她说可以问,但不要给人一种在催促的感觉,毕竟才过去了3个工作日。想想也是,上周五回来,今天才周三,但这种等待的感觉真是难受啊。本计划今天回去就问的,决定改到明天晚上,这样经理周五早上一上班就能看到邮件,刚好下午要开人力资源的会,他就可以在会上提一下。

从培训的地方出来,一个人拦着我问路,居然很清楚他要去的地方——在这里已经不是一个新人了。

回来看到一个超市打扫卫生的职位,居然是全职的,大喜过望,赶紧发了简历,还把那段时间打扫卫生的经历大写特写了一番。

发完之后又陷入了沉思,是不是我的性格里缺少一些致命的因素?我经常引以为豪的专利,写小说,长跑,冬泳这些应该是优秀的品质,但在有的地方总是比别人差一些,是不是因为有了这些,就导致了另外一种致命的特征的短缺。也许上天在给一个人打开了一扇窗的时候,也一定会关掉他的一扇门,它不会把造化都降临到一个人身上,但让我短缺的这点似乎太致命了。

2-28

媳妇和孩子去一个老乡家里玩了,说是有一个社区的活动。我没有去,现在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事也不想做——事实上很想找点愿意做的事情,就可以不想来想去的,但怎么也找不到。

不能就这么下去,需要雄起,但从哪儿着手?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漫无目的的打开了邮箱,看到了经理给发来的邮件,明天可以去上班了。

八个半月,整整八个半月,终于结束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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