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度虚妄

《丈度虚妄》

第三章 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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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仔细描述一遍事情经过,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害怕。”

”好的……”她吞咽口唾沫,结结巴巴的道:“我看到那个少年毫无预兆地冲向敞开的车窗,如果不是旁人拼死拉住他,可能……”

从时速100的火车上跃下,后果不言而喻。

”就这些吗?事件发生之前他有什么异常吗?”

”……他说了一些令人细思极恐的话。”

“比如?”问话者起了兴致。

“他说他看见有人把脸撕下来……可鬼晓得他是不是发病了。警官,你说……”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这里真的有毛病不?我和他交流时完全没发现啊。”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我们会想办法联络他的家人的。”后者伸手做了个送客的动作。

她起身离开,临走前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眼他背后的那具束缚服里的人。

面色冷峻,颧骨棱角分明的男人手托一起杯雾气袅袅的铁观音,不停地晃动,薄薄的汽雾无法遮掩他思索时精光闪烁的双眼。

过了良久,他把这淡绿色的液体送入嘴中,同时如审判官定案般将搪瓷杯往桌上沉沉一砸。

随行的三四人,顿时心惊胆战,一人忙不迭道:“刘队长,别动气!”

刘峰没好气道:“怕什么,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了解吗?我只是恨这来路不明的小子那嘚瑟样!”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他的手还是习惯性的摸了摸腰带。

身后,林麒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刘队啊,我还以为情绪管理是你们这种人的必修课呢?”

“你小子!”刘峰咬牙切齿,来到五花大绑的林麒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后者还在嬉皮笑脸。“别装了,既然你能看见异象,说明你绝非普通人!你到底是哪来的!学院不可能教出你这样的败类,教会混血的影子也在你身上看不到,修密会那群疯子……”他眯着眼,字斟句酌道:“和你倒是有几分相像。”

“错啦错啦。”林麒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早就告诉你答案了,我是个漂泊的浪人,四海为家。”

“放你娘的屁,流浪汉和乳臭未干的小子我还是分的清的!”

“其实我也不想是这副模样……”他露出无奈的神情。“你以为我不怀念那段,有酒有肉有女人,江湖上快意恩仇的时光么?”

“那是什么原因,导致你现在戢鳞潜翼了?林少侠?”刘峰顺着他的话讥讽道。

“寄生虫!我体内有只吸我血啖我肉啃我骨,还浑然不知的寄生虫。”他恶狠狠道,“还有,我以前不叫这屌名字,爷姓李名狂。”

“够了!我看你完全是在装疯卖傻!”见他逻辑上无法自洽,刘峰再也忍不住了,他打开一个黑色公文包,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你要知道,疯子在我这里是没有人权的”

“你要干嘛?”林麒警惕的盯着他在翻箱倒柜的手。

“先来个轻的。”刘峰掏出个尖顶圆筒,周围人见了皆后撤几步,露出嫌弃表情。

“姓刘的你敢!爷的一世英名……”林麒再怎么挣扎,束带却纹丝不动,几缕汗液自额头流淌而下。

“最后一次自报家门的机会。”他步步逼近。

“我都说了,你还要知道什么,小学偷看女生裙底?公交车逃票?还是在孙**吧搞歧视!”他带着哭腔喊道。

刘峰叹息,将尖头插进了他的鼻孔,狠狠捏了下瓶身。

原来是我误解了……林麒正庆幸,瞬间表情扭曲得宛如飞机上将头探出。

一股呛鼻的辛辣直冲脑门,整个鼻腔里盈满了这强烈刺激,难以忍受的刺痒与疼痛简直快把脑浆都搅浑。

是芥末油!

在这恐怖摧残下,鼻黏膜与泪腺同时失去控制。

望着眼泪与鼻涕疯狂涌出,糊满脸的林麒,刘峰满意的点头。

“怎么,这就不行了,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后者只是吸溜着鼻子,脸色涨的通红,一言不发。

“还不如实招来么。”刘峰又掏出了手铐,问:“你知道什么是鸭子浮水吗?”

“他要出来了!”林麒突然神经质般兴奋地道,他扭头看向刘峰,狡黠地笑笑。“你去问他吧!”

几秒后,眼前的少年眼神变得茫然。

他望着屋子里的众人,不知所措。

真的判若两人了……刘峰目瞪口呆,但转念一想,严词历色道:“又在耍什么花样!”

林麒正欲言,却感到鼻子火辣辣的,不由打了个喷嚏。

好难受,怎么口腔里一股芥末味

“喂,小子,问你话呢!”

“你们是谁怎么把我捆起来了!”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提高了嗓门。

“现在又装失忆了是吧,看来咱两有些不对付啊,是不是缺乏沟通的缘故呢”刘峰硬生生掰断了他的食指。不顾后者的哀嚎,又连续折断了他的中指与无名指。

“你这样还算是警察吗!”林麒咬着后槽牙,牙龈渗出了血。

“谁告诉你我们是警察了”穿着警服的他冷笑。

“你想知道什么”林麒很快冷静下来,嘴唇却抖个不停。

“我们只想确定你是哪一边势力,以及……”他把脸贴了上来,皮笑肉不笑。”这次行动的情报是如何泄露的。”

林麒闭上双眼。”我只是个普通的大一新生,你说的东西我听不懂。但是……”

“塞涅妮娜,你们知不知道这个名字”他的语调像是在梦呓。

顿时,站立的人们吓得脸色惨白,如临大敌般把漆黑的枪口对准绑在地上的林麒。其中,当属刘峰最镇定,他从腰带处抽出一剂针管,对准了胳膊静脉,时刻准备扎下去。

空气就这么沉默了半响,见无事发生,刘峰半是愤怒半是诧异地冲林麒吼道:”你怎么敢毫不避讳地称呼那个名字的,这位无比憎恶凡人污秽之唇谈论祂的存在,这切忌的常识你都忘了吗!”

“说了的话会怎么样”

“多数人会变成一滩烂泥,少数人侥幸神志不清,苟延残喘……”说着说着,他舌头打结似的发不出声音,干瞪着少年出神。

对啊,犯下这般忌讳,他为何还安然无恙

“我做了个梦,梦中,我看见了腐殖母树,那腐烂、繁衍的人格具象化。”林麒语不惊人死不休。

所有人都吓傻了,面面相觑,只看见彼此惊慌的面孔。

此时此刻,刘峰有点相信躺在他面前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而且病得不轻。

“刘队,不好了!外面又有一人被感染了,正拿着锯子要卸掉自己的腿!”

一人匆忙推门而入,所有人目光被其吸引去。

视线扫过下属焦灼的神色,又在谜一般的少年身上停留了些许时间。

左右权衡之下,身为队长的刘峰觉得安抚群众是当务之急。

“我们走!”他率先走向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叮嘱众人道,”不到危急时刻,别掏枪。”

很快,房间里就只剩下林麒仰躺着的身影。

人们一走,他便卯足了劲去挣脱束缚,双手无论怎么发力,却只能死死贴在胸前。身体其余部分更不必说了,蚕丝般一层层将他裹得紧紧的,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一想到自己当前的形象:木乃伊那诡异的姿势,林麒就有种不安感,仿佛自己要被活活丢入阴冷的陵墓,过个几千年才被考古学家挖掘出来,重见天日。

他于是放声大叫:“救命!我被绑架了!有没有人听到!!”

少年稚嫩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内回荡,不知是墙壁隔音效果太好,还是此地过于偏僻,声波难以扩散出去,就像在一塘死湖上抛掷一枚小石子,波澜不惊。

林麒叫的口干舌燥,感觉自己像极了历史上某个被南村群童欺负的老叟。

见鬼了,这都是什么破事……

从梦境里醒来的那一刻,他本以为万事大吉,不料一个素未谋面的伪警察上来就掰断了他的三根手指。而且,从他们的反应上来看——这个梦境很有可能是真的。

一想到那神话里才会出现的巨树,他的脑袋便一抽一抽地发疼,太阳穴青筋鼓胀。

等等,这些人,我真的没见过吗?

不知为何……心里有点疙瘩。

记忆的某些碎片边缘出现了契合的迹象,但但林麒试图将它们拼接在一起时,却发现无法凑出完整的图案。

尤其是当他试图回想起那个刘队长的面容,他的脸上就好像笼罩着一片乌云,无从忆起。

这怎么可能……

林麒承认自己是有点脸盲,但也不至于人家刚走就忘了他长啥样了吧?尤其是当他做出如此印象深刻的事时。

现在他的三根手指还时不时传来钻心的痛楚。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杂了,剪不断,理还乱。

他就这么瞪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窗外的光照慢慢偏移。

咔擦,门闩被扭动,有人正在进入这个房间。

林麒奋力抬头想看清来者的模样,奈何脖子到了最大仰角,也只能看见一片红褐色地毯。

来者一进屋,便径直走向他,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是谁?随着脚步声愈发靠近,他不禁咬了下干裂的嘴唇。

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薰衣草的清香,林麒仿佛看到了皎洁的月光下的一片紫色穗状花卉海洋。

接着是一张白皙的面孔,她梳着麻花辫披在肩头,其金黄的色泽宛如农业女神——德墨忒尔(Demeter)象征麦穗的长发,一裘白裙飘飘,纯洁得不可方物。

除了她令人屏息的美貌外,有两处迷人的特征使得林麒几乎无法移开眼睛。

一是她嘴角那丝神秘的微笑,弯曲的弧度一下子叫人联想到达芬奇笔触下的蒙娜丽莎,妩媚而又引人入胜。

二是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和她对上视线时,林麒脑海里就只剩下顾城的那句诗:“黑夜给了女人一双黑色的眼睛,女人注定要用它来征服男人。”不过她的瞳孔并非漆黑,而是贝加尔湖那般湛蓝。

她给人一种从画卷上翩翩走来的感觉。

美女接下来的一句话,虽然语气轻柔如梦,直接打碎了林麒梦幻泡沫,一下子把他拉进冰冷的现实。

她轻启朱唇道:“您好,林麒先生,我们又见面了,这里有一封您的信件。”

林麒足足眨了十多下眼,才勉强理解了她的句意。

“又是你…”他记起来了,眼前的人正是昨日把信递交给他的服务员。

但自己怎么不记得她有这么漂亮来着呢?

仿佛能听见林麒心声,美女微笑着说:“准确来说,您之前看见的并不是完全的我。”她摇摇头,“那是一次失败的尝试,讯息没有传达出来。”

“所以纸上是一片空白?”

“很抱歉给您带来的困扰,但这并非我的失误。”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

美女清了清嗓子,“那是因为您与寄信人之间的桥梁并不稳定。”

见她提到了关键点,林麒赶忙问到:“寄信人是谁?!”

美女隐晦一笑,伸出手指向了天空。

这等于没有回答,这个手势既可以代表上级,也可以指向某位不可言说的上位者。

“请您签收一下。”

“你看我像是能腾出手来的样子吗?”忙着躺尸的林麒无奈地说道。

“那是否需要我念给您听?”

“……正常人的脑回路不是应该首先给我解绑么?”

“很抱歉,这超出了我业务范围。”

“也罢……谁知道你是不是真人呢?”经历了这么多次的幻觉,林麒首先怀疑是自己的脑子。

他叹息,“念吧。”

美女信使撕开火漆口,取出信笺展平,用温婉的语气,口齿清晰地念到:

“致黑羔羊:

当冬日最后一片落叶触地,

新生的蓓蕾在枝头萌发。

北方的候鸟带来寒风,

泥土里的蚯蚓腐蚀着养分,

勤勉的啄木鸟虎视眈眈。

要当心黑夜里哭泣的声音,

所有的梦境无门。”

换作旁人,此时估计早就听的云里雾里,难解其意。

但自幼酷爱现代诗的林麒,立马被其晦涩的语言吸引住了。凭借多年的诗集涉猎的经验,他一下子就听出这首短篇朦胧诗暗藏玄机,像是在警告。

这首诗给他的印象,是波涛汹涌大海上航行的孤帆,遇上了黑沉沉的云,海风刮来,带着苦涩的腥咸,远方的鸥群在海天一线中显得渺小如蚊虫。

而他,则是昂首挺胸站立在甲板上,严肃面对这一切的船长。

这是暴风雨中酝酿的阴谋,他的一举一动,将决定整艘船的命运。

林麒索性闭上眼睛,在脑海里运用细读的方法,逐行地分析。

提取出地重要意象有:”蓓蕾”,”候鸟”,”蚯蚓”,”啄木鸟”。

结合在他身边发生过的事件,不难推断出,自己就是诗中脆弱的嫩芽。

蚯蚓,在自然界中扮演分解者的角色,无疑是指向具有腐烂人格具象化的腐殖母树。

啄木鸟,又称为树木医生,也可以理解为维持秩序的存在,应该是在暗示刚才那伙伪装成执法人员的不法分子。

至于候鸟,林麒百思不得其解,无法找到与现实的映射关系。他猜测这个指代对象尚未出现,或者已经出现只不过自己没察觉到。

也就是说,有三方势力彼此掣肘,而自己就位于斗争旋涡的中央。

诗的尾句,他反复推敲多次无果,只能作罢。

这两句能提取出的唯一有效信息,就是晚上会出现危机,要小心。

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危机,不可能指望通过喻体来推测,这也是朦胧诗的一大特点——当这首诗最后一个字落笔时,诗人便失去了解释权,理论上而言,所有读者的视角都是正确的。

这样看来,自己的处境很不妙。

待林麒分析完毕,张开眼时,发现那女信使眼帘低垂,胳膊无力地晃动,背部微弓,浑身上下透露着死气,就像是失去了提线的木偶。

林麒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你怎么了!”

闻言,女信使瞬间注入了活力般抬头莞尔一笑:“看来这次送信的任务完美达成,如果您还没有其他需求的话,我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这次,她双手提起裙摆,红润的膝盖微曲,点头示意。行了个古欧洲贵族女性的礼,就像是一场舞会结束,告别宴客们的女主人。

女信使娉婷婀娜的身姿愈发遥远,眼看就要摸到门把手,“等等!”林麒及时喊停了其优雅的步伐:

“你真的要置我于不顾吗?”他悻悻地又补充一句,“我很可能会暴毙在这里。”

她缓缓转身,脸上带着温煦如暖日的笑意,耐心地解释到:

“我只是个递信人。”

“姐,这地方密不透风,哪个送信的有这能耐,一下子就锁定了我的位置——难不成我身上安了GPS?还是我会发光?”

“……”

“活菩萨,求求您帮人帮到底,解个扣的事,不至于这么为难吧……”林麒干脆豁出去脸皮,苦苦哀求。

因为他知道如果不尝试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前途就算多舛,也与自己无缘。

“……”

“帮帮忙……”

“……”

“求你了……”他声音越来越小。

“……”

见她始终缄口不言,林麒也自知没戏,绝望地望向一边发愣。

听到到她念信的那一刻,内心无比温热,尽管遭遇的事件再离奇,至少还有人挂念着他,替他照亮前方的道路,不料那人只会纸上谈兵,并没有带来实际的帮助……

到头来我还是孤身一人……林麒感到胸口沉闷,一股名为悲戚的情绪伸出千万只手将他拖拉至深渊。

记忆中一幅画面骤然闪现,无数张扭曲的嘲笑的面孔,倾盆大雨和间歇的雷鸣声交杂,歇斯底里的哭泣声,苍白无力的怒吼,以及,一颗漂浮在培养缸中的大脑,咕噜噜涌着白色气泡。

好黑……这种被抛弃的感觉仿佛在哪里经历过……

“……好吧”他浑浑噩噩间,听见美女清脆如风铃般的声音响起。

女信使面带犹豫之色,“接下来我说的这段话,您要认真听,我不会再重复的。”

她深深吸口气,胸脯起伏,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六祖坛经》有云:“时有风吹幡动。……一僧曰风动,一僧曰幡动。议论不已。……惠能进曰:‘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她一字一句道,停停顿顿的节奏,像是支离破碎的思绪。

言毕,她杵了良久才缓过来,再次行礼,转身开门离去。

这下轮到林麒发懵了。

姑且不论自己能否悟透这段充满禅意的文言文,冷不丁听到这么段没头没脑的话,他实在无法将其与如何使自己解围联系起来。

在他的视角看来,那美女就像是煞有其事地说了段不明所以的废话。

该怎么办呢……

不知过了多久,林麒正眉头紧锁琢磨着句里的深意,门口骤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那声音伴混着尖叫,像是长舌索命鬼在身后追他一样。

“开门!快开门!放我进去!”

“你直接进来吧!”林麒回以吼叫。

“有人!”那人喜出望外,但很快被战栗的哭叫取代,“这门把扭不动!”

林麒这才明白门是上了锁的。

“大哥!快开锁啊!”他几乎是在用拳头砸门了,“这节车厢人全死了……”

“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开锁!”门外人把额头叩的哐哐响。

“可是我……”

“啊~~~”

这蕴含极大恐惧的惨叫持续没多久,便被胸骨碎裂的声音终结,接着是躯体在地面拖曳的摩擦声,伴随着齿轮令人牙酸的转动,一阵阵血肉穿透的噗嗤声使人头皮发麻。

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林麒面如死灰,静静伏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空气静悄悄的,几束光柱不偏不倚,在深色窗帘的间隙中射入房间,地面上点亮一片麟麟斑点,灰尘在这照耀下一览无余,围绕着其,宛如有生命般随机地运动着。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刚才的危机已经销声匿迹。

就在林麒心里捏了一把汗的时候,门被切碎了。

钢制的门像沾湿的纸一般戳了个洞,裂口处,一柄能将三人拦腰斩断的斧镰带着巨大的动量甩在地上,丝绒毯撕破堆积起了皱褶,裸露出年轮花纹的木地板。

一根蟒蛇粗细的连环铁链衔着两端,簌簌抖动,突然绷直。

镰刀飞速地回收,锋利的割口轻易在墙壁上留下一字切痕,石灰倾斜而下。

刺耳的齿轮转动,薄弱的门板不堪其重蹦塌。

林麒脑海里一片嘈杂,感觉自己变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密密麻麻的铁砧敲击声响起,一股压迫的气息靠近。

天花板上几尺的位置,一张铁铸的花龄少女的面容惟妙惟肖,笑吟吟地俯视着动弹不得的林麒。

她浑身由铁件与精密的齿轮组成,圆筒状的躯体显得笨重。胸膛正中央,两个凸起的**间有一条竖着的裂缝一直延续到腹部,不断涌出汩汩的血迹,有些凝固的血痕已经氧化结块,呈现暗红色,导致其看上去宛如镶嵌着宝石——人命堆砌出来的瑰宝。

这是!

林麒一下子联想到欧洲中世纪那草菅人命的残酷刑具。

铁处女!

不过,和游戏与典籍上显示的不同,这铁处女有三个堆叠在一起的脑袋,四条挥舞的链镰,以及蜈蚣般成百上千条纤细的铁足支撑着她庞大的身体。

铁处女咧开嘴,竟说起了人话:

“你要……回到……妈妈的……肚子里吗?”她依旧是含着笑意。

铁处女腹部如两扇门扉展开,露出一根根犬牙交错的长刺,刚好可以容纳一人的腔体中一具干尸滚落,他的浑身都是破洞,像被蛀虫腐蚀中空的树干。

“我将……重新……孕育……你”

她的蜈蚣足同时上下运动,房间里一时像是几百台缝纫机一齐运作。随着这诡异的造物不断逼近,林麒看见了幻觉,那是一片尸山血海,泥土被染成红污的颜色,红日宛如天空灼烧的一个洞,伸手不见五指。

还有那颗,巨大到能轻易摧毁正常人理智的血肉之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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