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坐吧，吃点啥。”德叔招呼王继宽过来坐，伸出的手里还拽着根油条。
看着德叔手里的油条，王继宽也要了两块钱的油条，外加一碗三块钱的胡辣汤，看着这胡辣汤王继宽忍不住笑了。自己出门上了几年大学，这一回家，还出了这新鲜玩意，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肉胡辣汤，本来一两块的胡辣汤转眼身价就跑到了三块，以前在老家可是从来没喝过。
一大早，王继宽就起床往单位赶，说是单位，实际上就是火葬场。王继宽和德叔也确确实实是这十里铺的入殓师，可是真正和王继宽他们一样的入殓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都是谁。德叔吃早饭的地方离单位不远，就隔了一条街。
十里铺说起来实际上就是个镇子，四四方方的，因为长宽约莫着都有十里路，所以从老早以前这里就被取名叫十里铺。早上出门的人不多，溜达的老头，环卫工，早餐摊，正经从早干到晚的单位能开门这么早的也就只有他们单位了，毕竟谁也控制不了哪个时间点有人送进来烧火。
“赶紧吃，磨磨唧唧的，真随了你那老道头师父了。”德叔看着王继宽吃个饭还慢吞吞的，忍不住吵吵起来。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被训了两句的王继宽猛地加快速度，这速度让王继宽想起来自己上初中的时候。因为是私立学校，所以一群学生吃饭都在卷，从开始吃饭到结束不过十五分钟，那时候练出来的速度，后来都给忘了，现在肌肉记忆多少又回来了。
“这不是能吃快点嘛。”德叔站起身弹了弹身上的土，背着手走了，王继宽把最后一口汤存进嘴里也急忙跟上。
今天算是王继宽第二天正式上班，不过在火葬场大多数人看来是第一天，因为昨天白天只是办了办工作证，昨天晚上的出勤没几个人知道。
火葬场的门是大红色的，有些掉漆了，院子虽然不算小，但是院里的建筑以及地砖都如同这个大红门一样，上了岁数。推着门踩着地砖，都吱扭吱扭的。这要碰上下雨天，这地砖踩上去指定能溅出来点东西。
更衣室就在进了大门的右手边，比较简陋，昨天王继宽参观的时候没少震惊到他。靠墙贴着一排柜子，上下两层没有锁，乱七八糟的放着一群人的衣服，谁想放哪放哪，一张木头做的长椅放在柜子对面，长椅两头都坏了，缺着一个口子一个口子的。
“嘿，老李头，不是有俩残疾儿子了吗，这哪又找一个呀，哈哈。”说话的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男人。下半身穿着一个麻布裤子，裤腿看起来就很涨，脚上穿着一双中筒的胶鞋，自己的鞋在一旁放着。之所以说他挺着一个大肚子，是因为他上半身没穿衣服，穿着一个皮质大围裙，油光锃亮的，只要一动肚子就一甩一甩的。
“滚你马的，这是咱们这刚来的大学生，你要是给吓跑了，小心明儿个领导让你滚蛋。”德叔抓起工装向着大肚男人甩了甩，荡起一堆土。工装是德叔从柜子里拿出来的。王继宽眼睛余光一扫，看了看一整排柜子里的衣服，看来是没几个人喜欢洗工装。
“那个柜子里是我那俩儿子的，回头你把衣服也塞里，你三也够用。”德叔指了指跟自己柜子相邻的那个柜子。
柜子倒是没上锁，王继宽拉开柜子看了看，就关上了。他直接穿着工装来的，想着晚上带回去能洗一下，现在看来要重新考虑考虑了。
旁边有个胶帘子，昨天王继宽就注意到了，走过去掀开才发现原来是洗澡的地方，这会儿也没通水。
等到德叔换好了衣服，王继宽跟着德叔到了正南的屋子，进屋右手边有尊钟馗。德叔抽出旁边的香，点着后，嘴里念叨着什么，声音太小，他也没听清。插罢，德叔示意了一下王继宽，王继宽赶忙抽出三只香，也算是轻车熟路，自己小时候跟着师父在道观里，每天也都要点上几根。
屋里还是蛮大的，最外面放着两排桌子，看着应该有十几张，有几张桌子上放着裹尸袋，看来里面是有点啥的。
“把这个掀开，翻翻看看，做一下记录。”德叔带着王继宽走到一张桌子面前，指了指上面的裹尸袋，随后把刚才在门口墙上取下来本子递给王继宽。
王继宽接过本子，一脸懵逼的看着德叔，眼神中透露出几个大字，“这怎么整啊。”
“笨死你算了，你把那头拉链打开，再来这边拽着袋子两头，一拉不就下来了。”说着，德叔就要拍王继宽的脑袋。
王继宽脖子一缩，掉了个头就跑到桌子对面，拉开拉链，一股子味道猛地冲出，虽然房间里本来就有尸体的腥味，可是袋子打开的一瞬间，浓郁的味道一下子让王继宽有些受不了。
“要吐滚出去吐去。”德叔看他又捂上了嘴，骂道。
“干咱们这行，你说是除魂也行，镇魂也罢。为什么都要做入殓师，就是因为要适应，不然到时候做起活来，让那些魂给你弄死了，多不值当。”德叔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看着王继宽说道。
这边平复过来的王继宽，走到桌子这头，抓起袋子的两头，袋子里的尸体，以另一侧为支点撑起，慢慢滑落。里面的尸体慢慢显露出来，在拉的时候，因为尸体压倒了一个角，在抽袋子的时候，用力过猛，不小心前倾，撞到了桌子，因为铁制的桌子底部没有焊死，桌腿划拉着，发出滋拉拉的声音，格外刺耳。
“没事，咱们这桌子年久失修，响两下，习惯了就好，你在这看，我出去抽根烟。”德叔也是个老烟枪，没事就要抽两根，没在这屋里直接抽，应该是有什么忌讳。
“对不住了，日后清明我自当多给你烧些纸钱，以后我日行一善，这功德全算你身上。”王继宽双手合十，念叨着。
整个尸体被抽出以后摊在桌子上，因为刚才的不小心，有些歪歪扭扭。念叨完的王继宽，伸出手开始摆正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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