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明白当年她的感受了。”
将长枪扎入地面，柳珝完全没有破坏银白城唯一降落场的自觉，她靠着长枪，开始与幽聊天。
而她的身周，一个银白色的小球在那里浮动，那是屏蔽神灵探查的干扰器，也是银白城投诚当年，为数不多从神灵手指缝下露出来的小玩意。
“那时的地下城依旧是军备废弛，只是和人类在一起小打小闹，所以她才会回去。”
“你面对的处境远比她艰难。”
“我知道。”
当时只是五位宫廷阶级，虽然局势亦是艰难，但对比今天的场面，像极了小打小闹。
“名声在外啊……”
柳珝感叹着，她只要露面肯定会招致神灵们合力诛杀，这是仙人未来给她最大的依仗，而如今也成了她的催命符。
“如果烛醒过来，我们肯定有一战之力。”幽提醒道。
“你曾经说过，烛是需要成长期的。”
幽少见地没说话。
“我倒也没有完全绝望。”场面有些沉重，柳珝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天时神灵从者势盛，地利敌人主场，我们至少还赢一手人和，说不定就有奇迹了。”
“算法已添加此部分，上调成功率。”
如果真的有奇迹的话，人类就不会败的如此惨烈了吧？
如果让安荃或者季灿听到，肯定会这样回答，而幽则是很认真地采纳了柳珝的说法。
“你有计算成功率啊，”柳珝扬眉：“方便说一下吗？”
“零点零零……”
幽还在零零零的时候，柳珝慢慢站直身子，将长枪拔了出来，顺手将烟雾弹仍在自己的脚下。
天空上，两道铁链蛇行而来，最后落在了柳珝的面前，白色的光芒闪过，一个消瘦的男人站在那里，手中的法杖上有铁链在蠕动。
几乎是落地的一瞬间，神力涌动，交叉火力形成，将其身前数丈之地淹没，随后一道巨大的光柱落下，伴随光柱产生的，还有一层乳白色的半圆光盾，将所有的神力最大化塞半球形的空间。
光柱还未散去，想要探查情况的神灵往前走了半步，却是猛然顿住，一层护盾出现在了他的身周，随后一把匕首落在了地上，叮叮当当的滚到了损毁的全息装置跟前。
数十道火舌也同时出现，但这些对人类杀伤力尚且不可观的中子弹毫无意外被挡落，但在火线交叉中，神灵注意到了那唯一的空隙，他将法杖挥出，又是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
光学迷彩碎裂，柳珝的身影出现，她只是被击退了一步，然而这也是致命的，她的攻势停下了。
神灵顺势将左手伸出，神力涌动，再次将柳珝淹没，柳珝反应很快，或许说幽的反应很快，它激活了柳珝身上的能量护盾，为她当下这致命的一击。
但与神灵的战斗从来都不是回合制，在柳珝的能量护盾被激活的同时，更多的攻击已经在酝酿，它们将像潮水一般，不再给柳珝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如那时柳珝没有给魔术师任何喘息的时间一般。
这一次，她彻底被淹没了。
倒吊者放下手中的法杖，他的面前已经空无一物，只有一根红色的羽毛缓缓飘落。
下一秒，神灵感觉到少女的气息在祂身后传来，脖颈上逐渐清晰的刺痛控制着名为恐惧的手，逐渐握紧了祂的咽喉。
胜负已分……了吗？
一发光矢自倒吊者的肩膀穿过，却正中祂身后之人的胸口。
金属颈骨上发出惨嚎，但最终还是离开了神灵的血肉，倒吊者感受着令人牙酸的痛意，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转过身来，祂将法杖立在胸前，上面的铁链飞出，穿过少女的脚踝，将其吊了起来。
庆幸的情绪在胸口流转着，倒吊者注视濒死之人良久，突然笑了起来。
“魔术师死的时候，我们就对你的身份有所猜测了。”
铁链哗哗作响，柳珝缓缓被吊在了半空之中。
“我亲爱，又可憎的老朋友，初次见面，然后，再也不见了！”
鲜血从口鼻中涌出，到达额头时顺着发丝低落，柳珝咧了咧嘴，将目光放到了因为救下神灵，可以领取额外奖励而兴奋的玩家。
“这一次你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倒吊者挥了挥手，祂身后的玩家们便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这个游戏的最终一击可不只是+50那么简单，这么长时间下来，神灵也懂了一些激励第四天灾的手段。
柳珝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来自己的终局。
“烛！你还要观望到什么时候？！”
在玩家们攻击到来前一刻，幽竟然有一丝恼怒。
……
阳光和煦，微风拂岗，竹影斑驳。
叶荧茫然地穿行在那竹林之中，而正当她觉得要迷路之时，一个小院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下意识地推门而入，一个人影端坐在那里，叶荧很清晰地看清楚了那人的样子，但总是记不住。
那人开口，叶荧觉得声音好听，但说不明白好听在哪里。
“走路的感觉如何？”
叶荧这才惊觉她已经走了好长的路，但是感受不到疲惫，只觉得踏实。
“来喝口茶吧。”
人影挥手，一个竹凳竹桌浮现，上面的竹节中正装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叶荧没有迟疑，她落座，轻啜了一口茶水，清香中带着一丝特别的苦涩，但也是这一丝苦涩，使得茶水更加清香。
但叶荧并不是那种天花乱坠之人，她只是点了点头，道一声“好喝”。
随后少女抬头，看向了人影：
“我是死了吗？”
那人发出一声好听的轻笑：
“你没有死。”
“那我要回去。”叶荧立刻道。
“你和那小家伙倒也相似，”那人又轻笑一下：“都想着回去——但是要暂时等待片刻，毕竟她俩已经见过面了，我也要向你确认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你愿意成为神明吗？”
“不愿意。”叶荧的回答很干脆。
“即便那场战争，终究是以神明为终点的？”
“那是人类自己的事情，”叶荧放下手中的杯子：“需要人类自己决定。”
“即使他们可能变成一群，容易被情绪裹挟，人云亦云，目光短浅的乌合之众？”
“何出此言？”叶荧盯着杯中起伏的茶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去吗？那里现在肯定有很多人保护我，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我……我很清楚我从未与他们有过交集，但我能坚信他们会这样做，因为他们知道我站在哪里。”
“他们不会被情绪裹挟，他们能明辨是非，他们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朋友是谁，他们知道人类的出路在哪里。”
“你倒是挺自信的。”
“因为我问心无愧。”
那人喝了一口茶突然开口：
“你如何看柳珝的？”
“很像一个我的故人，但我很清楚，她不是我的故人，她就是她，她……”叶荧终于犹豫了一下，少女想要藏起来自己的小心思，但是那人温和的气质却又让她敢于坦白：“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
“明明你们认识时间不长。”
“当一个人足够存粹的时候，你不必去花费时间了解她。”叶荧摇头：“任何猜疑都是对她的玷污，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我欣赏你的自信。”那人站起身子：“最后一个问题。”
风停，竹叶飘然落下，最终坠入了叶荧的茶水之中，点开了一丝涟漪。
“战争继续下去的赌注，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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