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河问道；“通知朝廷了吗？”
黄玉道；“袁可立大人已经将情况通知了朝廷，王点大人将后金及林丹汗动向通知了宣大总督。”
“这是国战，我们的情报要及时通知朝廷，莫要藏私，朝堂老头们怎么说？”
“首辅是袁崇焕大人的坐师，次辅钱龙锡大人是袁大人的坚定支持者，他们老谋深算，但是对袁大人在辽东的断然行动并不赞同，此时焦头烂额，其他大臣们冷眼旁观，朝堂现在看似平静，其实很诡异，大家忙着党争和窥视内阁位置，互相拆台，没心思考虑后金的小事。”
李银河无奈地摇头道；“灾难不可避免，也许苦难能让中华民族觉醒吧，愿上天保佑，不要死太多百姓，多收点精英和嘴炮公知吧！
目前的形势非常明朗，后金位于战略进攻的主动位置，我们只能维持好商道沿线，继续训练青壮，推进商军影响的乡社改造，白洋淀东淀施行农场制，津南一样，充分利用商行的团队和财力优势，开发水洼，唉，手头可用的人手太少啦！我们培养的学生挑起大梁还得几年时间。”
黄玉道；“大哥，我们的步子不小了，塞外轮转回来五十老军，商行决定把他们调到两淀和津南农场，百年育人，急不得啊！
谢宝木狼已经轮调回来，谢宝命令王夫之协助杜鹃稳定蛤蟆石军营，两人带着谢老黑行迹飘忽，卑职的绿植兄弟们带着商行车队跟谢宝保持一日距离，装载回金银物资已经价值四十万银，暂时保存在固安山庄。大哥，北直隶运河沿线土豪劣绅人人自危，河间府，顺天府衙门快要顶不住了，好在京军在通州截断了道路，被精准抢劫的是无良缙绅地主们，无法说清藏在猪圈，夹墙的金银数量，只能报损失的粮食物资，见好就收吧！”
李银河拍拍脑袋道；“造孽啊，别人收徒弟养老，本官收徒弟催命啊！本官如此宽厚，徒弟们却喜欢抢劫，这是从商之道吗？
黄玉兄弟，你亲自走一趟，把谢宝木狼抓回易水湖，不，送到军士川刘鸿训大学士那，刘老头专业飙马，训皇帝，应该能镇住他们。
黄玉，你回去坐镇易州，看好咱们的根据地。”
“行，大哥消消气，谢宝说，大哥教课时强调，资本主义商业积累的前提是抢夺和殖民，积累财富后才装文明，现在要为师父干脏活。”
“谢宝和木狼的数学水平还没达到高小，谈什么哲学，有这样断章取义的劣徒们，本官如何能有好名声，本官一直在强调，道德情操培养在赚钱之前啊，他们必须接受再教育，希望刘大学士给点力啊！”
“大哥，绿植部门已经全力协助谢宝，木狼隐匿行迹，安全撤离不用操心。还有一件事，龙华民教士说，教士陆若汉，毕方济带领三十二名葡萄牙铳师以及火炮，年初从濠镜出发，将在初冬到达京师，这支小小远征军将为陛下服务。”
“黄玉兄弟，务必派情报人员探查清楚这批人的踪迹，最好，派人手加入这支远征军。”
李银河指着地图道；“大明北直隶近海区域，我们想找一处造船基地的愿望短期不可能实现，高洁说，内府，锦衣卫，朝廷沿海州衙对大船制造稽查极严，制造就是谋反。”
黄玉道；“是不是内府曹化淳作梗？”
“不是，朝廷重农抑商，边防重点在北方，主要敌人是北方的游牧渔猎民族，所以在北直隶，山东，辽东海域，朝廷水军保持对辽东敌人的优势即可。
朝廷水军装备唬船，喇唬船，沙船，有朝廷管制的专门造船厂制造，少量福船也是从南方征调，京师海域不允许出现大海船制造厂，两桅以上的遮洋船都有备案，朝廷认为，大海是危险莫测，不可控的领域，海上只能输送麻烦，所以制船是一条红线，不可逾越。
朝贡放在遥远的南方港口，北方海域是禁区，就连北方海盗都严守这一原则，北方海盗的船只相比南方同行的就是玩具。
勋贵高官在渤海的走私船打得是擦边球，有强力势力备案，且走私有时，不可久留。
这种严厉僵化的政策对我们发展海贸非常不利，这是现实。
我们控制了大沽口，整合了袍哥及道哥的船厂人手，在大沽口设立船厂，船厂只是虾酱商号的船只修理厂，我们每年向内府，也就是陛下上缴五万银税，有陛下这位强力人士的备案，我们的大船可以在渤海行驶，但不得进入大沽口，只能在沧州以东北大港废港暂时停靠，这里允许修船，不被朝廷衙门认可。
非常诡异吧，打着陛下名号在大明走私，我们是海贼，朝堂老头们哪天不高兴了，会把我们剿灭。
这就是大明北方海上生活，是不是很刺激。我们还要在北方找一处海上基地，既不让陛下为难，还能制造大船，大家伙谈谈看法。”
沈廷村起身道；“大明的海洋政策在成祖之后是一贯的，那就是收缩，只有在倭寇和后金威胁时，才不得不保持一定数量的水军，防御海疆。
在下学习了將主的政经及货殖课程后，才大致明白了国朝海洋政策。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按照將主论述，大明是封建制度，经济基础是农业，重农抑商。君主和士大夫阶层关心的是政权稳定，稳定压倒一切，所有的努力是保持绝大多数百姓能吃上饭，处于不流动状态，这种状态是管理技术最低，代价最小的管理方法。
在哲学方面，秦朝之后，我们没有认知突破，中华民族好像被钳制住思想，春秋战国时期，中原文化百家争鸣，灿若繁星的思想家仿佛缥缈的不现实。董仲舒的儒学改造，宋朝的理学再改造，使中华文化深深内卷，除了钳制思想，稳定统治外，我们的读书人见识狭窄，迂腐，甚至变态，极度排外。深恐任何不在掌控的变化影响士大夫阶层的利益。
至圣先师心怀赈济苍生的宏远目标，仗剑千里，有教无类，哪有现在儒家的诸多臭规矩，我们读书人学了千年，现在就知道涂脂抹粉，顶着内裤哗众取宠，咬文嚼字空谈玄学骗骗秦淮河女子们。既没有先贤的慈悲和潇洒，又失去了汉唐猎猎雄风，成为手无缚鸡之力，阴损自私的祸害们。
思想指导行动，士大夫们认为，中原能提供任何统治需要的资源，我们自以为已经达到治国的认知高峰，需要什么，从农户中佥征就可以保证大明雄立于世界顶峰。
在下常年在海上行商，接触了不少西人和海外番邦，在下觉得，在哲学领域，我们的思想完全脱离了实际，神奇地和世界脱钩了。万里海疆视而不见，财富白白流失，运河漕运靡费巨大，效率低下，却因为可控和贪腐，神奇地保持数百年，除了修修改改河道，没有任何改变。
我们的先贤太伟大了，是不是引起天谴，禁锢住了中华民族的创新意识，一觉睡千年，醒来除了朝代变更，社会没有变化，凝滞了。”
李银河咳嗽道；“沈经理，是士大夫集团的问题，是阶级问题，不关老天的事，不关祖宗的事。封建统治阶级已经发展到衰落阶段，是世界问题。”
沈廷村歉意道；“在下一直迷惑，从诏狱出来后一直在思索，跟着將主起码知道了许多社会问题的症结，知道如何去改造，不应该发牢骚。
在下说商行海贸问题。根据在下的经验，北方航道针路起点在登莱，沿庙岛至旅顺口，商船东北沿辽东半岛到达朝鲜，大明走私商贾基本止步在皮岛，这些商贾背景是官员勋贵，无法统计数量，袁崇焕大人扣押皮岛百万银货物，说明皮岛走私贸易欣欣向荣。
毛文龙大人能在饷银拖欠常态下，维持东江战力，走私是绝大助力，参与方涉及朝鲜，日本甚至是后金，大明商贾主要是辽东豪商，内地晋商，山东缙绅，徽商。商贸是神奇的，让敌我各方生死相许，至死走私。
毛帅被诛，袁大人打击东江镇，粮饷计划由辽西转运，这条走私线路受到严重打击，交易秩序需要重置，也是將主参与的最好时机，大家都有贸易需求，博弈之后会出现秩序制定者。
大明北方沿海，不会允许出现强势海上力量，渤海之内，也不会允许出现海舟制船厂。將主的船只能在渤海航行，还是陛下背书，每年五万保护费是值得的。
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朝廷封锁北方海域，对將主发展是一种保护。毕竟，商行整合了大沽口附近船厂，可以制作舢板，可以使用遮洋船，可以培养船厂工人，积攒造船物资。
十年树木，百年育人，西人能跨洋渡海，哪个国家都有百年以上致力于海洋发展的底蕴啊！”
李银河点头道；“本官不急，欲速则不达，我们是中华民族探索海洋的排头兵，所以，本官建议农院，在大沽口地区设置分院，主要培养熟悉海洋的学子，这片区域盐碱地辽阔，也是很好的农业改造实践场所之一。”
李银河看眼眼神迷离的大胡子盖英豪道；“盖大胡子，本官说去辽东，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大海的远方还有星辰，你怎么心神不定？”
盖英豪道；“难以置信啊！要去老家了。卑职对金州的海参海产了如指掌，大螃蟹的钳子胳膊般长，关键是肉质细嫩，沾上姜汁，让人魂牵梦系！”
“不要学习袍哥劣质文青品质，操刀子的搞得神经兮兮的，咱们去辽东要发财，要找个落脚之地，要有长远发展眼光，要做一位资本主义初级阶段的合格掠夺者。
谢宝木狼虽然很操蛋，没有出海却为商行带来大批金银物资，这种纯粹抢劫的行为效果还是肯定的，大胡子你不要被海鲜迷惑，金银矿产，千年人参美女在远方，辽东只是航海小目标，莫要忘了初心！”
盖英豪迷茫道；“將主，什么初心？”
“殖民和劫掠是技术活，要加强培训和实际操练。”李银河望着地图道；“我们在辽东的初心是将和平带到奴儿干都司，现在辽东大明控制区离奴儿干都司北端还远着呢，那里的百姓饱受后金奴役，或者生活在原始状态，太悲惨了！要解放他们，他们还在吃生鱼子，啃生肉，要把他们组织起来，进入幸福的资本主义初级阶段，所以，我们要播撒文化充实他们的精神，用商贸物资使他们富足，顺便带回一点点土特产。
那里荒凉野蛮，所以去那里的干部要纯粹，盖大胡子，我们要在辽东立足，一定明确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后金贵族集团是敌人，后金百姓是大明下辖子民，可以争取。
我给你十名培训过的老军，你要立住脚，要注意安全，我们是朋友，辽东只是我们走向远方的基地。”
现在在大海航行，充满未知，每一次远航都是赌博啊；“莫笑少年江湖梦，谁人少年不江湖呢！看前面黑洞洞，待俺杀上前去……！”
米粒苦着脸道；“將主，不吉利啊，一会赶紧去海神娘娘庙烧柱香，都是大胡子的错，发什么文骚神经！”
“本官抒发的是向死而生的感慨！”李银河转向盖英豪道；“军士们的动员做得怎样？”
“將主，本次主力是辽东逃难旗军们和白洋淀水手，安家银，开拔银已经下发，要回老家了，大家心气很足啊！”
“咱们的军士们以前大多做过水军，此次要听从指挥，水上作战跟以往有很大不同，咱们编制了新的航行作战手册，我们一边航行一边完善作战条例。
实战是检验战术最好的训练。
好，诸位，大家积极沟通，做好出行准备，天津巡抚衙门的监察文官到达后，我们就出发。”
沧州以东荒凉的水洼，距离海岸两里远，隐隐约约能听见潮水的声音，此时的谢老黑既疲惫又兴奋，对一旁谢宝道；“一家子的，你让我约盐运司的人手做什么？这里是私盐产地，都是亡命徒，不是好的劫掠对象。”
“我是军人，不是贼匪，同时我还是学生，有个剥削徒弟剩余价值的师父，谢宝来到这里，目标是海边的废港。”
谢老黑倒吸口凉气道；“那些海盗是亡命的硬茬子，南风起，他们每月都来海边交易，和盐运司有秘密协议，这里的私盐生产者，私盐商贾，灶户，都得按照盐运司的章程生产交易，否则会引来大麻烦。
不遵守规矩会引来众怒，还会招来官军，这里毕竟是京畿要地。
海盗们将抢劫所得在此地销赃，走私一些急需的物资，打他们成本和支出不划算啊，肥羊多得是，你师父昏头了？”
“蛤蟆从我师父面前经过，都得被攥把蛤蟆尿，他能昏头吗！这里方圆几百里都是咸水沼泽洼地，除了制盐，还能有什么用途呢？谢宝想不明白，所以，我师父还是很厉害的，总是能从不毛之地培育出商机，慢慢看吧。”
一名盐运司掮客被带到谢宝谢老黑面前，谢老黑赶忙问；“盐运司什么态度？我们能否在废港保留一块修船作坊？”
掮客摇头道；“老黑啊，长芦产盐区是朝廷的钱袋子，稳定压倒一切，走私区域不能有不可控的情况。
你这段时间太火爆了，老老实实在文安造反也没有什么，你劫掠肥羊们太狠了，一天换一个地方，从文安到青州，折向大城县，向西跑到任丘，那里紧挨着高阳县，是帝师孙承宗的老家，老头正在组织民壮要追踪你们，好在你们向南跑到景州，那里是徐鸿儒造反的据点，据说你们跑向德州，要去山东，怎么跑到海边了？
盐运司偶尔走私是给下属们谋点福利待遇，不是要造反啊！老黑，你的威名在北直隶打响了，现在是绿林传奇了。盐运司的地盘绝对不允许你们进入！”
谢老黑纳闷道；“老黑一直蒙面，很低调啊，不应该啊！”
谢宝递给谢老黑一个木牌道；“黑叔，锦衣夜行不是我们的风格，每次撤退后我会留下一枚牌子，恭喜黑叔，您已经成功晋级衙门通缉前三甲，成为江湖巨匪，绿林传奇！”
谢老黑端详着木牌，一面是谢老黑写意画像，一面刻着谢老黑三个字，嚣张得令人绝望。
谢老黑呲着牙道；“一家子的，为什么用老黑的名号呢？你们坑人有下限吗？”
谢宝笑道；“您造反结果就是凌迟三百刀，现在高调点，顶多增加两百刀，买一赠一的随手买卖，赚了名声了！小子还是学生，没到出名的年纪，真羡慕您！”
谢老黑对掮客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险恶，老黑能说什么！老黑得跑路，盐运司怎么说？”
“此次走私的海盗不守规矩，他们带来违禁船只苍山船，人员也大大超过限制，上岸的人员占据了废港一处废弃墩台，一只沙船在岸边滩涂维修，苍山船在海面警戒，迟迟不走，要搞事情啊。
老黑，你帮盐司解决了港口海盗，抢劫南川楼的事咱们两清！我为你提供海盗的详细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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