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云如雪柔声细气，“这不能怪姐姐，真的。她给我包扎也是好心……”
“好心什么啊！你这傻孩子，她药膏里掺水了，她是故意的！”
“阿姨，就算她故意的我也不怪她。我知道，我今晚不应该留宿在这的，她介意我跟阿远……”
“她有什么资格介意？”徐佩芳一边说这话，一边拿眼瞟云辞安，“当年该做我儿媳妇的，明明是你！小雪，阿远没娶到你，是我们陆家没福气……”
“咳咳！”陆湛远干咳两声，神色清冷。
他不动声色把手抽出来，习惯性的抄口袋，可偏偏穿了件睡衣，没有口袋，两只手落了个空，显得无处安放。
云辞安还是第一次看他这窘样，不由得轻声一笑。
然而这笑声直接让徐佩芳炸毛了。
她“噌”的站起来，手指指着云辞安鼻子大骂：“你笑什么笑？你这小贱人！让你包扎你给我出这幺蛾子，满肚子坏水儿！我告诉你，小雪的手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手也别要了！”
“好啊，我不要了。”云辞安轻声说。
她抬起眼睛淡淡的看徐佩芳。
她越是淡然，她婆婆就越气，婆婆越气她就越高兴，怎么算都是她占便宜。
“反正你就是认定，我故意往药膏里掺水害云如雪。呵，那我这只手五根手指头全砍下来赔她！这总行了吧？”
“哟，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云辞安！”忽然一声厉吼。
陆湛远冷冷看着她，那目光像冷箭一样投射过来。
“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弄这么严重。”他走近她，眯起眼睛，“去，跟你妹妹说声对不起。”
云辞安有些不可思议。
她抬眼怔怔看向陆湛远，企图从他脸上寻到一丝信任。
然而并没有。
他冷冰冰的站在她的对立面，逼她跟云如雪这绿茶道歉。
“怎么了？”他抬手，一把抓住她胳膊。
力道很大，痛感从胳膊扩散到全身，连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云辞安，道个歉有这么费劲？你平时不是伶牙俐齿的吗？”
云辞安冷笑，“想要我手指头现在就砍，但想让我道歉，门都没有！”
“你连手都可以不要，道个歉又怎么了？”
“没做过的事，我凭什么道歉！”
“你……”
陆湛远怒视着她，猛一松手。她差点一头撞在旁边椅子上。
徐佩芳双手环抱胸前，一脸得意。
云辞安心寒，现在如果陆湛远一巴掌扇过来，徐佩芳肯定会拍手叫好，这个讨人嫌的儿媳妇早该这么管管了！
与其被他们羞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紧接着迅速拿起桌上水果刀。
客厅里所有人，几乎都同时叫喊出声。
医生、佣人，加上徐佩芳和云如雪，她们都睁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云辞安。
只有陆湛远脸上乌云密布。
云辞安轻轻一笑，水果刀举到胸前。“我说到做到，不就是五根手指头吗？我赔！”
“妈，”她刀锋指向徐佩芳，笑道，“是你来切，还是我自己来？”
“呵，”徐佩芳虽然害怕，但不露怯，“都看看……现在这什么世道啊？儿媳妇拿刀对着婆婆，还有天理吗？阿远！还不管管你这老婆，无法无天了！”
陆湛远脸色更黑，一双眼睛像是结出冰碴。
“把刀放下。”他低声说。
云辞安看着他，是他最讨厌的、那种死倔死倔的目光。
“我再说一遍。”他一字一顿，“把刀放下，跟云如雪道歉！”
云辞安冷笑，忽然抬起胳膊照着自己左手砍过去。然而手起刀落一瞬间，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却有鲜血滴在白色桌布上。
云辞安一惊，只见陆湛远捂着胳膊，脸色铁青瞪着她，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冒出来。
“啊——阿远！”云如雪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叫着扑在陆湛远身上，大眼睛里噙满泪水。
徐佩芳也吓得魂飞魄散，僵了半天才手忙脚乱的查看陆湛远的伤情。
医生、佣人，家里又乱作一团。
唯有云辞安愣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陆湛远。
她知道自己那一刀不轻，泄愤般用了七八分力气。可她万万没想到陆湛远会拿胳膊去挡她这自残似的一刀。
她心头五味杂陈，鼻尖突然一阵酸楚。
“云辞安，你也太过分了！”前一刻还发高烧的云如雪，此刻生龙活虎的骂她，“我知道你这一刀是想冲我来的，你对我有气，你砍我好了！干嘛要连累阿远？”
“你错了。”云辞安静静看着她，“我是想砍我自己，谁知道他忽然冒出来。”
“你……你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你简直……”
“哎哟，别吵了！”徐佩芳直抹眼泪，“阿远这伤口不浅，血一直止不住，还是送去医院吧！”
云如雪赶紧表示同意。
管家扶着陆湛远往门外走，徐佩芳和云如雪跟在后面。
云辞安没有跟过去。
不过她真真切切的看到，陆湛远出门前侧了侧头，嘴角微微上扬。
那笑容很暖，不像他平时对她的那种戏谑捉弄或讽刺。
云辞安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自己看了他的笑容后，明显安心很多。
乱哄哄的客厅又恢复平静。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想上楼回房间。这时陈妈从外面走了进来。
“少奶奶，请等一下！”
语气中没有半分恭敬，倒显得极为傲慢。
云辞安停住脚步。
陈妈是陆家的女管家，带大陆湛远的人，相当于这个家的二主子。
在对待云辞安的问题上，她跟徐佩芳站在同一立场，打心底里觉得她配不上陆湛远。
所以上一世，云辞安受过这女人不少气。
“少奶奶，别急着回房间。”陈妈轻笑，“跟我来吧！”
“跟你？”云辞安一怔，“干什么去？”
“太太刚才跟我说了，少奶奶今晚睡阁楼！走吧。”
“……”
所谓阁楼，就是当云辞安犯了错时，关她的地方。
阁楼在陆家主宅外面，一幢二层小楼的楼顶。
面积不大，堆放些常年不用的旧家具，很少有人打扫，里面摞了厚厚一层灰。
而且又黑又冷，墙上只有一个正方形小窗口能透进光来。
云辞安走进去，前世的记忆一幕幕涌进脑海。
从前她常被关在这里，陆湛远不理她，徐佩芳羞辱她，连陈妈也要在她尊严上狠狠踩上两脚。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个小黑屋都是她逃不掉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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