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没有精神力，是联邦贵族里最不起眼的那种普通人。我虽说不甘，却也只能接受。”

卡瑟琳将西达涅带到了自己平常居住的那栋小楼里，招待西达涅坐下后，便开始向他娓娓道来：

“我相信好人有好报，也原以为这已经是我这辈子最不幸的事情。可是在那次遭遇虫族的时候，我才发现远远不是......”

卡瑟琳苦笑了一下：“联邦研究院曾经有研究院提出一个疑问：虫族的精神毒素会对拥有精神力的人造成巨大伤害，例如厉修年的精神力暴动等；但是对于没有精神力的人呢？”

“对于那些没有精神力的人，虫族的精神毒素又会有什么后果？”她看向西达涅，脸色骤然苍白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后来我知道了，在去玩厉修年母子所在的偏远星球的路上，我遭遇了那些虫族的袭击，也知道了后果。”

西达涅听着她的叙述，心里陡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什么后果？”

卡瑟琳哀伤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西达涅皱眉，心中的情绪说不出是着急还是其他什么。

巫敖在他袖口里，将卡瑟琳的话听了个完全，亦是好奇。

卡瑟琳顿了许久，才缓缓抬手。

西达涅此刻才发现，原来卡瑟琳手中竟然一直握着一块刀片！

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女人堪称果断地用那块刀片割开了自己的皮肤。

西达涅被她的动作一惊，连忙出声想要阻止，所有声音却都在下一刻偃旗息鼓。

他嗓子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所有将出口的未出口的话都在这块巨石下化作碎屑。

他声音晦涩：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卡瑟琳割开的那个伤口上，流出的竟然是黑色的血液。

这显然超出了西达涅的认知范围。

巫敖匿于西达涅的袖口，从缝隙之间看见了自对面那女人纤瘦手指上缓缓流下的黑色血液，亦是震惊。

他一时间没能理解卡瑟琳现在的状态。

在巫敖的记忆里，好像没有什么生物的血液是黑色的，就连以凶猛冷血著称的虫族，流的也是红色的血液。

她这又是怎么回事？

卡瑟琳并不意外西达涅会问出这个问题，她面带苦笑，答道：

“后来我才知道，没有精神力的人类被虫族的精神毒素攻击后，不会死去，也不会像厉修年那样造成精神力暴动，而是会被污染。”

“令人痛苦万分的，足以使人崩溃的污染。”

她转身去房间内一处抽屉里取出纱布，将自己的伤口草草包裹住，才继续对西达涅道：

“被污染的人类，血液会变成黑色，身上也会长出许多不属于人类的特征。”

卡瑟琳的手臂微微一抬，原本属于人类的手臂就变成了一个覆盖着坚硬外甲，却又长满了毒囊的可怖肢体。

西达涅瞳孔微微放大。

卡瑟琳似乎很痛苦于看见自己的这幅模样，很快就将自己变回了原样，她继续解释道：

“这种特征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虫族。它不属于这世上的任何生物，却又如此真实地存在于我的身上。”

她抬了抬手，似乎是想去碰西达涅的脸，不知怎么的却又半途收回了动作：

“当时的我被精神污染之后，曾经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我的父亲——你的外祖父他阻止了我，他说事情还没有走到不可挽回的那一步，他给我提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个所谓解决的办法，就是制造这些怪物？对吗？”西达涅深深吸了一口气。

卡瑟琳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没错，你的外祖父说可以通过研究基因混合来探寻我身上这些异变存在的原因，可是我们造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你们眼中的‘怪物’，却依然没能找到让我变回人类的办法。”

西达涅不可置信：“你为了让自己变回人类，宁可造出那么多滥杀无辜的怪物？”

“因为我想回去。”卡瑟琳回答得毫不犹豫：“我想变回人类，我想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回到联邦，我想......重新做你的母亲。”

她垂下了眼，看上去哀伤无比。

西达涅却又陡然反应过来什么：

“可是那些怪物把这个实验称为造神计划？”他紧紧盯着卡瑟琳，声音里带着怀疑：

“他们把你称作‘母亲’？”

他身为联邦议长，对这种堪称基础的信息还是有所了解的。

越了解，就让他越怀疑。

他已经不能做到那么轻易地相信卡瑟琳了。

卡瑟琳对此却也有合理的解释：

“因为这些‘怪物’全都残忍而冷血，我必须要有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名头，才能稳住他们。”她苦笑了一声：

“否则我早应该在这些‘怪物’的包围里尸骨无存了。”

西达涅胸膛狠狠起伏了几下，他闭了闭眼睛，看不出情绪：

“所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

巫敖在他袖口里悄悄竖起了耳朵。

他也很好奇，卡瑟琳在这种明显不是很需要全盘托出的情况下将所有事情告诉西达涅，究竟是在图谋着什么。

没错，图谋。

巫敖的直觉告诉他，卡瑟琳刚刚那番话大概率是真假掺半，实在是他现在这种形态不太方便出声，不然早就出言提醒西达涅了。

只希望西达涅不要头脑发昏，直接相信了卡瑟琳。

虽然说他以往的日子里一直是头脑发昏的时候占了大多数。

卡瑟琳听见西达涅的问题，微微抬了抬眼睛，目光似乎满是一位母亲对儿子的疼爱：

“西达涅，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爱你的。而我也相信，你一定也是爱我的，对不对？”她笑了笑：“你为了我在联邦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西达涅神色怔了怔，没有接话。

卡瑟琳面上的表情微收，她声音柔柔：

“其实在最近的几次实验中，我们还是取得了一点微小的进展。”她顿了顿，继续道：

“换句话说，我找到了能使我变回正常人类的办法。”

“......什么办法？”西达涅问。

如果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能让卡瑟琳主动终止这个邪恶的实验，并且主动跟他回到联邦承认罪行减免处罚的话，西达涅不介意帮她一把。

哪知卡瑟琳的下一句话彻底打消了西达涅的这个念头。

她说：

“巫敖。”

西达涅似乎是觉得自己听错了，还特意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

在他袖口里的巫敖骤然竖起耳朵，不知道为何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

卡瑟琳重复了一遍：“巫敖。”

她说：

“联邦厉元帅的爱人，那条莫名出现的神龙——巫敖。”卡瑟琳看着西达涅：

“我们的实验证明，他的血液，能减轻我身体的污染情况。只要量足够多，我就能够变回一个正常的人类。”

她的语气带上了些许诱导的意思：“只要牺牲一个巫敖，我就能变回正常的人类，变回你的母亲，而这个实验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巫敖陷入警戒状态。

他担心西达涅被卡瑟琳说动，直接拱手将自己交了出去。

那他肯定会狠狠地一尾巴扇死西达涅，然后再扇死这里的所有怪物，和人。

室内陷入了一阵沉默，西达涅的声音缓缓响起：“所以呢？你需要我做什么？”

巫敖的尾巴顿时蠢蠢欲动。

听他这么问，卡瑟琳面上终于又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我不需要你做很多，只需要你告诉联邦，我要他们用巫敖来换你，并且只要交出巫敖，我们可以主动终止这个实验。”

她继续道：“我清楚联邦那些人的性格，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室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不答应。”

西达涅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直接拒绝了卡瑟琳，他看着卡瑟琳的目光满是失望：

“所以......你刚刚和我说那些话的原因，就是为了将巫敖骗过来，对吗？”

巫敖蠢蠢欲动的尾巴顿时安静下来了。

卡瑟琳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竟像是愣在了原地：“西达涅......”

西达涅又问了一次：

“你其实从头到尾都想着利用我，对吗？”

他原本还有几分触动的脸此时变得冰冷：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西达涅讥讽地笑了笑：

“我亲爱的母亲，托您的福，在没有您的教导的这些日子里，我长成了和您无比相像的样子。”

“一样的虚伪；一样的冷漠；一样的自私自利。”

卡瑟琳的面色一变，西达涅却没给她继续开口的机会，自顾自继续道：

“我看着您，就像是在照镜子。”

他紧紧地盯着卡瑟琳，缓缓道：

“以至于我能如此清楚地分辨出来您是真情流露......还是在说谎。”

卡瑟琳的表情缓缓变淡。

西达涅还想说些什么，外面却又传来了一阵猛烈的响动，他们朝窗外望去，只见刚刚莫森和他哥哥一起进入的那栋小楼的门被猛然打开…

接着莫森饱含怒意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了过来：

“你们这些骗子！”

西达涅猛然看向卡瑟琳！

卡瑟琳此刻已经完全不见刚刚的脆弱与无奈，她轻飘飘地看了那边一眼，才又看向西达涅。

她此刻的表情，才真正的像是那个被所有怪物尊称为母亲的女人。

淡然，冷漠，却又胜券在握。

她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句：

“喻重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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