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诚感受着身下青砖的粗糙，这些铺彻得平坦的青砖上，每每隔得不远，便会有一两个或因烧制或因冲刷留下的或大或小的孔洞或坑道，大多数的孔洞里面其实都是毫无生气一无所有的，但偶尔有一个半个孔洞或坑道中会有些青苔生长，甚至会有是一个或几个蚂蚁等小虫子存在，运气好的，就可能会繁殖出一个王国或世界。

宇宙……不是平的啊。

现在看来，规律，也不是均匀的。

柳诚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赤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茫茫的月光很刺目。然后，一张脸给他挡住了那些光，在那张腊黄的脸上，那双因饥瘦而显得特别大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哥哥，痛吗？”

“不痛，哥哥就是累了。”柳诚看着她，叹息道，“哥哥到底还是让眉儿担心了。”

柳眉儿直摇头。

柳诚挣扎着要坐起来，柳眉儿费劲地托着他的肩膀向上抬，奈何力气小，使不上劲。倒是一旁的崔丙眼力见不错，伸手把他托了起来。

柳诚站起来，抚着柳眉儿的脸蛋，说道：“哥哥还吓到眉儿了吧？”

柳眉儿用力抱着他的臂膀，似乎是怕他站立不稳。

柳诚看着红簪和九缨，说道：“照两位仙子的说法，小子猜想，这百纳钟破该是个不可逆的过程，咱们既来到此间，便也只能是既来之则安之。红簪仙子是下济村人吧，还有亲人在否？”

红簪摇头叹道：“我本姓罗名婵，父母皆是下济村人，上头本来还有个哥哥，都在此番贼寇袭村遇害了。那些贼寇见我有些姿色，便留了我一命，想将我掳去卖至画舫。与我遭此命运的还有两个同村姐妹，贼寇将我等捆绑在了马背上带走，只是我抵死不从，在半途中挣扎摔下了马，掉落了浅涯下昏迷过去。然后……我……就醒过来了……想是那些贼寇以为我已经摔死了。”

柳诚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又明知故问地道：“仙子没回下济村找父母吗？”

红簪沉默了一阵，才说道：“找了。我醒过来后，曾偷偷潜回村里去的……家中父兄俱在，只是母亲却成了度德君的侍姬……我不敢现身，逃离了下济村，途中窥见九缨正蹑着胡二的踪迹，便没现身……”

这事情有点狗血……柳诚一时间也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阵，牵着柳眉儿回到房廊坐下，才说道：“两位仙子既然都无处可去，便在寒舍住下吧……当然，仙子若想居于胡二家中也是可以的……”

柳诚本来以为，修真或修仙在地球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个世界的科学规律就否定了修真或修仙的可能性，而且人择原理决定了人在地球的最高级特性，地球上不可能存在什么真人或仙人。所以，柳诚根本就不在乎那个什么度德君。不说度德君在这里还是个文盲，即使度德君精读了现存的所有典籍，自己对这个世界规律的掌握也比它们领先了一千多年！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红簪刚才踩出的小碎步让他霍然醒悟，地球的科学规律或许限制阻止了这些仙人的仙法使用，却没能阻拦这些神仙们在术法上的使用。就像在地球上，一刀能捅死人，在那个所谓的“夜毗荼界摩罗多天”，也一样！

地球上的各种技术从使用第一件石器到现在，或许已经积累了数百万年，但是在红簪所在的摩罗多天，却可能已经累积了无数个百万年。用九缨的话来说，或许是“无尽时”——这是不可逾越的代差！这些人只要了解了这个世界的逻辑规律，以它们所拥有的“无尽时”的经验，要推平这个世界还有困难吗？

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不容易，活得好就更难了。柳诚原本打算在这小村子里一直龟缩到李唐立国，以免对历史产生太多干扰。但是眼前的事实说明，自己可能太乐观了。

所以，有必要拉拢一些人，团结一批人，尤其是眼前的这两个无主孤魂。

红簪目光不善地瞥了一眼九缨，说道：“红簪与小郎君无亲无故，不敢叨扰，还是居于胡二家中好些。再者，桓弨亦需要看管，不可让他回下济村去报信。”

柳诚便点点头：“如此也好，仙子若有需要，无需客气。”

九缨站在柳诚身旁，默然不语。

红簪听了，便有些犹豫，欲言又止地说道：“红簪谢过郎君……”

“仙子有话可直言。”柳诚瞧得一时不解，狐疑地看着她。柳眉儿看着她狼狈的样，眼珠子一转，拉了拉他的衣袖，趴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柳诚愰然大悟，一本正经地说道，“厨下还有些药汤，正合仙子洗漱，亦可清洗仙子身上的创伤……仙子若是需要，小子便为仙子备好药汤。”

红簪微红着脸点头：“红簪谢过郎君。”

柳诚转头对柳眉儿说道：“眉儿好聪明啊。”

柳眉儿听到哥哥的赞扬，脸上漾起个大大的笑脸，高兴得眉飞色舞。

柳诚让崔丙点了几根松油木照明，把红簪送进了澡堂，才回到了廊下，注视着九缨：“独烛？九首？”

九缨垂着脑袋，在松油木火光做掩映下，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

柳诚又道：“缨九？九缨？缨？九？”

九缨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说道：“妾身九缨，得正体前乃为独烛，摩罗多天的少数门族，居于通天之河，族中人数几乎十指可数，其中多为五首，仅有二三者为七首，惟得妾身一体而九首，得成正体者，而成九相。”

“正体，九相？”

九缨思索着，似乎正在寻找词句来描述她要表达的事物：“独烛等物之于正体……就如飞禽走兽之于人形。”

柳诚终于明白，又问：“九相？”

“独烛五首、七首、九首皆各有其形，形有其主。九缨乃无量世下唯一得正体者，形有其相，共为九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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