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历八千两百八十八年，林青晨骑一辆二八脚踏车从学校领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回家路上习惯性抬头看着天上飞机快速飞过山那头，嘴里念叨着‘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自认不是天才学生，高一期中考在三百名学生中处于二百七十三名的位置，经过两年多努力，高考分数恰好卡到高考重点本科线，运气爆棚。

家门口围一圈人，林青晨揪心一紧，该不会周家又来欺负爸妈。

林家与隔壁周家积怨有好几代，自曾祖父时就打过架。周家嫌林家房屋挡他家风水，左右看不顺眼，时不时挑事。从林青晨记事起，磕磕碰碰不得安宁。周家老头是村长，生五个儿子，个个混得风生水起，市里有人，县里有人，镇里有人，村里有人。林家一家三口，只有林青晨一根独苗，自懂事起，拼命读书，如果能出人头地，可以接父母到城里享福，离开村庄，少受周家人欺负。

林青晨听父母商量过好几次搬家的事情。每次都是舍不得这屋子，祖上留下的，不知道多少代，虽然破旧，住着倒也舒坦。但根本的原因是家里太穷，离开村里没地方住，离开土地没饭吃，重新找个立足之地着实困难。

透过人群，周家十几口人都在，手里拿着铁棍木棒。父亲倒地不起，母亲坐在地上，护着父亲，哭泣求饶。四下里找不到铁棍，连木棒也不见。‘那兔崽子回来了’，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周家几个年轻人小伙子提着铁棍冲过来。母亲大喊，“晨儿快跑，不要回来。快跑，不要回来。二十年后再回来报仇。”林青晨含泪撒腿就跑。母亲这么说，这道坎过不去了。打小被欺负，林青晨早就练就‘飞毛腿’，转过几个屋子，甩开周家人的视线。小巷子躲不了，右手边有一处正在盖的房子，垒墙才半人多高。林青晨想也没想，直直躺倒在靠路边内墙，希望灯下黑逃过此劫。林青晨摸摸被周家打到缝七针的鼻子，双手拜拜，心中暗道‘天公伯保护、天公伯保佑、天公伯保佑’。刚躲好，屏住呼吸，周家的人追过来，仅一矮墙之隔。

“兔崽子跑哪去？”周明华问。

“兔崽子玩捉迷藏最会躲，从没有被发现过。”马仔回应。

一眼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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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方，果然会产生视觉盲区。幸好追来的人是周明华，要是周明中可能没这么容易过关。幸好赌对，林青晨仔细听周遭的声音，周家的人应该都走开了。林青晨起身观察确认，小心翼翼往村外跑。

“在那边。”被发现啦。林青晨拔腿就跑，远远看见前方有人追来，拐进小巷子。有一家门开着，本家七八岁的小侄子在给地瓜削皮。林青晨交代小侄子不要告诉泄露自己的行踪，看见一个房间门开着就跑进去。一会儿，周明华逼问小侄子的声音传来，小侄子低头不说话。周明华吩咐马仔“搜”。一个马仔到开着门的房间探头看了看。林青晨躲在门后，一旦被发现，只能拼死搏斗。幸好马仔觉得不可能在这个开着门的房间，只大略看了看。其他马仔踹开其他房间的门，没找到林青晨。本家叔叔、哥哥正好干农活回家，责问周明华无法无天，带人随便抄家，要是东西丢了，谁来赔。

远远听到警车鸣笛声。周明华掏空口袋，示意没有拿东西。趁大家注意警笛声音，周明华招呼大家撤退。

林青晨走出来。族叔族兄叫他赶紧跑，别回来。

林青晨打小被欺负，自有一套生存之道，方向感极强，从没迷过路，还能反向推算，避开围追堵截的混混。凭着本能，翻过几道矮墙，匍匐爬过稻田，顺利进入甘蔗林，避开大路、小路，专门走田地，七拐八拐抵达六甲里。高中同学郭今振住在这里，可以透过他找村里同学洪春芳了解父母被打的情况。

六甲里在城乡结合部，郭今振是林青晨高中最谈得来的朋友。小学只有七位同学考入初中，初中时同班同学只有自己一个人考入县城重点高中。六甲里原先叫六甲村，县城扩张，村庄纳入城区，算跳入龙门，有了城市户口。父母自家楼下开一家小店，生意一般，好在不用租金，日子过得不错。

郭今振是陌生面孔，直接到村里容易被盯上，透过隔壁村庄的同学转折联系上洪春芳。两人约在双溪塔亭见面，洪春芳见面就说，“让他赶快跑，越远越好。周家与以往不同，真的要打死他。他父母已经送去医院了。周家的人跟着去，不让村里人跟着到医院，所以不知道具体情况。我听说送上救护车时，他父亲已经断气，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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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只剩下一口气。”

周家派人跟踪洪春芳。洪春芳毫无察觉。村里和林青晨有点关系，都享受被跟踪这个待遇。幸好跟踪洪春芳的人不认识郭今振，不知道郭今振和林青晨同班同学。正是林青晨要求郭今振不要约在家里见面，而是约在公园见面，即使被发现，也会以为年轻人偷偷谈恋爱。亭子四面透风，视野极佳，周家派出的人不敢靠太近，听不到郭今振和洪春芳在说什么。没有节外生技。

听到郭今振带回来的消息，林青晨一动不动，甚至眼泪都没流。许久，郭今振拉住林青晨胳膊。“青晨，你没事吧。你可不能去医院，周家人正等着你钻进陷阱。我有一位朋友亲戚在医院上班，我让他帮着打听。”

郭今振亲戚的消息，林青晨父母到医院前已死亡。

林青晨想说话说不出来，缓好久才有一口气。这两天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报仇’。“我手上有录取通知书，马上去学校，先求生存再报仇。能不能借我点钱。”

郭今振把小卖部的现金全拿出来，凑一百八十九元五角给林青晨。

录取通知书上学费是一学期学费一百元，扣掉二三十元路费，省着点花，够几个月吃饭。

“生不能尽孝，死不能安葬。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今振，谢谢你帮我，今生今世我一定尽我所有报答你。”

郭今振说，“兄弟说这些干嘛。我送你。周家可能会在长途车站和市上火车站安排人手拦你。从省道拦长途车，周家应该没有这么多人手覆盖这么长的省道。”

“兄弟，谢谢你。我仔细盘算过，周家的想法一定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省道会有变数。周家可以假装乘客，拦下每辆长途车。我是独苗，不能冒任何风险。我打算步行绕路。”

林青晨要了郭今振一件衣服，再要一顶草帽，稍作伪装，辞别郭今振，专挑小巷子走。郭今振原先以为林青晨惊弓之鸟，小心过度。林青晨走了不久，周家拿着高中班级通讯录找上门。郭今振后怕不已，要是林青晨还没走，真就麻大烦。幸好周家分组，各行其是，到郭今振家和追踪洪春芳不是同一个人，没认出与洪春芳见面的郭今振，否则要起疑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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