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外翻的脖子，淋漓血肉中镶嵌着一排排尖锐的牙齿，挂在脖子上的则是一颗巨大的眼球，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血丝蔓延至整个眼眶，原本充斥着的怨毒与仇恨已经变得涣散无神。
工作台上，平躺着的实验人偶正安静地看着这发生在自己眼前一幕，
在巨大的吸力作用下，鬼物魂魄已经勉强与实验人偶的下半身融合为一，但上半身却像两块磁铁的同一极，怎么也没办法适配到一块。
“哧啦！”
终于，承受不住那无穷的压迫力，鬼物沿着脖子一直到拼接起来的身体和四肢而下，一齐碎裂成了块状，散在地下室的各个角落。
莫悠挥了挥手，驱灵符篆发出亮光，失去了活性的尸块逐渐化作粉末，消散在了空气中。
“二阶眼鬼也失败了。”
他在笔记里写下结论，忍不住思考。
非人形种的鬼物即使缝合成人型，在使用实验人偶时也会受到与缝合前同等的排斥，明明灵魂载体用的材料是鬼物们最为亲近的鬼桑，但却起不到任何缓解的作用，将鬼物强炼成人偶魂体的过程一旦启动，鬼物们便会全力挣扎，哪怕是用念术·留白操控了它们的意识也做不到让它们放弃抵抗。
单单将灵魂载体取出来却并未有这种排斥，连接上第三方输出系统反而出现了问题……
这种情况下，即使不是与灵魂载体的最难匹配的非人形种的眼鬼，换成最为相近的人型种魂鬼，或许也是相同的结果。
问题出在哪里呢？
“你知道吗？”
配备了面部捕捉系统的实验人偶并未做声，只是平静地望着莫悠。
就在这时，楼上的铃声响动，这是有客人来了，莫悠随手拿了块布将工作台盖上，嘴里喊着“来啦”，便“哒哒哒”地跑上楼去。
才帮来店里的男生挑了件送给女孩子的毛绒玩具，莫悠刚回到地下室，店内却再次传来摇铃声，莫悠无奈地折返上去，心头忽然冒出来要不要招一个员工坐镇，或者让一个人偶在店里只是简单的作为一个结账工具也可以。
怀揣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莫悠喊着“马上来”而推开门时，见到的却是颜珂手里抱着一只蝴蝶玩具，一边摇着铃铛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呀。”
颜珂脚踩着凉鞋，头发还有些湿濡，看上去刚洗完澡，穿得也十分清爽，短裤下的长腿像伸出来的两根树枝。
毕竟是南度州的流火七月，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莫悠一样除了光着身子就是一身校服，连手下的人偶都比他更懂得打扮。
“我记得你晚上有课，所以你是偷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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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为什么记住了我的课表？”
颜珂有些促狭地反问道。
“可能，我对你有其他想法？”
莫悠顺着语境坦然自若地说了下去。
“是吗？”
颜珂有些脸红，但还是假装出一副故作娇羞的样子，瞪大了眼睛，双手捂胸，尽管那里什么也没有。
“其他想法是什么想法？”
莫悠只是笑着转移了话题。
“你上次送的礼物我很喜欢，要怎么感谢你？”
最近由于忙于新型人偶设计方案的各项工作，他并没有时间拆开希尔神2型研究其内部的精神装载结构，即所谓的“脑波机器人”。
将其翻译至人偶身上的工作量想必不低。
而对于伍邵，虫冽等人，眼下念术·留白的影响程度已经够用，莫悠暂时并没有“脑波控制”、“精神装载”这类将半智能人偶变成牵线傀儡的技术的用武之地。
“感谢？”
颜珂刚想说一句客气什么时，眼睛一转，摸着肚子，嘻嘻笑道：
“我还没吃饭呢，你请我吃一顿火锅好不好，就算谢谢我了。”
“好啊，正好我也没吃，走，上楼。”
颜珂眉头一挑。
“上楼？吃你做的？莫攸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离开时，莫悠将店门锁上，与颜珂一同去往前街的火锅店，路上，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直唉声叹气。
坐在餐桌上用筷子无聊地拌着酱料。
“我要是死了你会伤心吗？”
将一块肉夹进碗里，她盯着莫悠问道。
“如果你不夹走那块我刚泡好的牛脯，或许会。”
“哼。”
颜珂冷哼一声，扁着嘴，泫然欲泣。
莫悠不说话，依旧自顾自吃着，颜珂脸上的委屈逐渐收敛，许久，化作一声叹息：
“你要是属系心核觉醒了该多好啊。”
在今晚的课业上，颜珂从导师口中了解到了鬼属觉醒者的未来多舛，虽然导师说的可能有夸大的成分，但一着不慎，万劫不复对于所有觉醒者而言都该是一种血淋淋的道理与教训。
她感受到了一种虚幻的真实，一边是心核觉醒后成为修炼学徒也才不到两年的事实，在学府中的恬静生活让她一时间很难直面觉醒者所该应对的任何一丝细节都将有关生死的残酷宿命。
一边则是来自于灵力入体，来自于力量的掌握。即使属系心核的出现让颜珂必须定期更换心率维持装置才能勉强降低伴随而来的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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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的影响，但这点小小的副作用依旧无法比拟那种力量增长的沉醉与渴望。
从感受到灵力波动的第一天起，她便明白，这就是她想要的。
虽然颜珂现在并没有意识到，选择一件事，必然意味着与相反的另一件事做出割裂，虽然那绝非一定不可舍弃的必要存在，但她已本能的做出了犹豫。
不是对于选择的犹豫，而是对于鱼和熊掌未必不可兼得的犹豫。
今晚逃掉最后一节课，洗完澡后突发奇想地跑出来见莫悠，也真的只是想见见他而已。
莫悠笑了笑，说出的玩笑依旧符合他的人设。
“你盼我点好的吧。”
这一顿吃了将近四十分钟，莫悠送颜珂去往车站，她小姨派来的司机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见是认识的人，莫悠走上前去，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这个送我好吗？”
颜珂站在一旁，摇了摇手里的蝴蝶玩偶，事实上，她每次过来都会顺走一个，莫悠卖出去的都未必有她拿的多。
莫悠自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只是抿了抿嘴，微风撩起衣襟，显出女孩瘦削的身形，莫悠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轻轻地抱了抱她。
“没事的。”
回去的车上，司机看了一眼内后视镜，颜珂正在后车座上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蝴蝶的翅膀。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对方，她是颜舒兰的秘书，自小看着颜珂长大，而莫悠租住在颜舒兰的某处房产下已经有段时间了，所以对他也算了解，那是个不错的孩子，但也仅止于此了。
如果颜珂不是修炼学徒的话倒也好说，但现在嘛，颜家几个新一辈的子侄迟迟没有心核觉醒，颜珂作为和颜舒兰一起，颜家唯二的两个迈入觉醒者行列的后辈，受到的关注早已不同往日。
与颜舒兰不同的是，颜珂父亲只是来自于江洲的颜氏旁支，今年他们一家被允许前往江洲主脉祭祖，完全是出自主脉对于颜珂个人的看重，这样说也许比较现实，但比起来，莫悠除了一个好看点的皮囊称得上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到连父母双亡孤苦伶仃这种事在女方家庭强势的恋爱关系中都能当成“容易拿捏”的优点来看待。
不过显然，他们还没达到需要拿出家庭背景作为现实难题才能阻碍俩人关系的地步。
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不必是她。
仅仅只是修炼学徒与普通人的身份便是无可逾越的鸿沟，她只是颜舒兰的秘书，倒也无意去扮演什么恶人。
比起他们无望的未来，让青春的悸动在无从磨灭的隔阂中安静地消逝，不失为一种温柔的做法。
她相信颜珂迟早会懂的。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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