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山枣

《野山枣》

九十五 人约黄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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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原本是一个月明高照的日子,可惜是阴天。好在阴天不阴月,这云遮明月的夜晚,比起月黑之夜也算明快一些。

姚家岭村前的柳林,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中、、、、、、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千古流传的美丽诗篇,洋溢出的是一种佳人相约的柔情蜜意。而今晚的这对男女——辫子与秦大路,看似他们同样也是人约黄昏后,但他们的相约,却是完全另外的一种景像、、、、、、

听着辫子哀痛欲绝的诉说,秦大路陷入了一种无以言表的悲痛与愤怒之中——他万料不到自己心爱的人,竟遭遇了这么大的苦难与不幸!

听着辫子的哭诉,对秦大路而言,那无异于是万箭攒心,他直觉得那些苦难与不幸,还不如干脆搁在他自己身上来得好受、、、、、

没等辫子把话讲完,已是气炸心肺、忍无可忍的大路,二话不说,抬腿就要走。

辫子一见,一把抓住他,问道:

“大路哥,你、你要干啥去?”

“我倒要去会他一会,看看他是不是人揍的玩意!”

“不,不,大路哥!你别去。你不能去。没有用的。他那人,你是不知道、、、、、、要不是顾虑我娘和我二哥,我,我即使对付不了他,可我去死,他总还管不了吧?可我、我又不能、、、、、、”

辫子说不下去了,只剩了哀哀地哭泣、、、、、、

面对着眼前可怜的辫子,秦大路由不得潸然泪下起来。同时,大路也不禁无限悲怆地:

“、、、、、、以前,我、我只觉得这世上、、、、、、就数我是够可怜的了。对你,我也只是隐约觉得你过得也不好。可我、、、、、、我哪里知道你、你竟、、、、、、”

辫子一把抱住了大路的双腿,哀哭着道:

“大路哥,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帮帮我,大路哥、、、、、、”

姚铁家。饭桌前。

姚铁和辫子在吃饭;辫子吃得很慢,味同嚼蜡、、、、、

突然,一阵恶心袭来,她禁不住赶忙一把撂下手里的煎饼和筷子,起身跑到门外呕吐起来。

见此情景,姚铁愣怔了一下,之后神味复杂地激动了起来,脸上的肌肉也由不得抽搐、、、、、、

待恶心平复下去,辫子擦擦眼里迸出来的泪花,迟缓地走回屋来,坐回到桌前,眼神一直慌怯地不敢去看姚铁的眼睛,只是脸一低,慢慢去拿起桌上的煎饼和筷子,心下惴惴如罪犯待审。

姚铁盯视着辫子,莫名的冲动令他对辫子发问道:

“你说,你这、、、、、、是谁的?”

辫子只是把头更低下了一些。

“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告诉我!”

追问的同时,姚铁还猛地一拍桌子。

辫子受惊似的猛一抬头,她看了一下姚铁,嘴唇嗫嚅了一下,但终于没有说出啥,只是又低下了脸去。

姚铁恼怒异常地:

“你、、、、、、你倒是放句屁呀!哑巴了你!”

辫子没有反应。

如此之下,旧景重现——恼怒地姚铁两手一伸,哗啦一下,将面前的桌子一把掀了个底朝天、、、、、、

岳家沟。夜晚。

岳二全家。

时间还早着。往常这个时候,二全和丁素梅还正忙活着。但今晚丁素梅却想早些收工。

“今晚就到这儿吧。就算明早有来批货的也误不了事,还是早歇歇好了——这些日子一直也没得闲。”

丁素梅说着话,没等二全说啥,起身就去把电闸关掉了。

二全随之停住手,嘴上不情愿地说道:

“这活计没别的,就是得熬点眼。不过也没什么,习惯就行了。这也总比上山去出大力轻快得多了。要不——你累了你就先歇着,我、、、、、、、”

“还是别啰嗦了,今晚就早歇着吧。活计还能有个干完的时候吗?挣钱归挣钱,该歇的时候也得歇。快算了吧。”

二全只得罢了手。

似乎是因为今晚收工早,还没到疲乏犯困的时辰,也或许是与生意火爆、“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无关系,所以,看上去,二全与素梅的精神状态都显得蛮不错——在相互给对方扑打了身上的尘土,然后又去清洗手脸的过程中,两人还一直不停地说着话、、、、、、

二全好奇地问:

“问你点事:那阵子,庆林嫂子那‘破机枪’,跟你在屋里一个劲地唧唧咕咕说笑啥呢?说得还那么热闹。我在外面一推磨就嗡嗡响,一句也没听清楚、、、、、、”

丁素梅笑道:

“让你听清楚了能行吗?女人家啦呱,你伸着耳朵听个啥劲?嘻嘻、、、、、”

话虽这么说,丁素梅失笑一下之后,不由得就接着道:

“真是名字没有错起的——破机枪嫂子的那张嘴确实是够破的;一啦啦起来就没完没了。也没个把门的、、、、、、嘻嘻、、、、、、”

看着丁素梅那忍不住笑的样子,二全由不得好奇,便追问道:

“看你这样子,她到底跟你说了啥好笑的事?”

“你真想知道啊?嘻嘻。”

“能说就说说呗,还有啥大不了的。”

“那好,我就告诉你、、、、、、嘻嘻,破机枪嫂子跟我说的,是她刚结婚过门那晚的事情呢、、、、、、嘻嘻,她说呀,嘻嘻,她说结婚那晚上,她跟庆林因为是头一回,加上、、、、、、嘻嘻,加上庆林又是个‘三条腿’、、、、、、嘻嘻,她就疼得哭了出来。哪知庆林为了逗她高兴,竟劝她说什么:‘大嫂子,你别觉得不得劲,这事天生也是该当——即然是赶大车的遇上了小胡同,没办法,凑合着来吧。’嘻嘻。”

二全闻之,也禁不住发笑了起来、、、、、

堂屋,里间。

丁素梅已是脱了衣服躺下,身上盖着一床毯子。但灯还没有关上——二全在外头还没进来。

不一会,二全进来,坐在床沿开始脱衣服。

丁素梅看了看二全,从毯子下面伸出一只脚,在二全的腰眼那部位碰了碰,颇有点意味地柔声问二全道:

“哎,你没记得有多少日子没到我这头来了?”

“这个、、、、、嘿嘿,我、我还真是记不清了、、、、、、。”

丁素梅嗔怪似地:

“你呀、、、、、、就是一头钻进了钱眼里,整天价光寻思着挣钱了,啥都忘了、、、、、、。”

话说到这里,丁素梅也就不再说下去,只是用她的那只赤脚又在二全的腰眼那儿踢脚似的碰了两下、、、、、、

丁素梅的暗示,一下煽动起了二全心底那多日没有回味的感觉与欲望,他就像一个喜欢吃糖的孩子走过小卖部,一眼又看到了玻璃橱窗里面糖块的那诱人的花花绿绿、、、、、、

激情过后的丁素梅,一时似乎余兴未消,她还想跟二全说会话儿。

于是,她就对二全说起破机枪嫂子说给她的一个抓弄自己小叔子的笑话。二全问道:

“你是说庆存吗?”

“就是他,破机枪嫂子说,别看庆存他人似乎傻乎乎的。可看他有些时候似乎又不傻。尤其是对女人身上那点事,他比谁都来得有兴趣——一天到晚,两只大铃铛眼老就喜欢在女人胸前腚后乱扫目。要说起他干活偷懒耍的小心眼,那可比个聪明人都鬼道。就说推磨吧。他一抱起磨棍肯定就打盹,四两力气也不想出。有一回,破机枪嫂子故意想耍耍他,就在推磨之前,拍拍自己胸上的那一对,对他问:‘嫂子的这一对宝贝你稀罕吗?’他点了点头。嫂子就跟他说,让他推磨时跟在自己后头,只要他走得快,能撵上嫂子,嫂子就让他摸一回。他一听可就来了精神。当开始推磨时,他就迈开大步呼呼往前赶,一心想撵上前面的嫂子。但他总归还是傻,他就没琢磨明白一个道理:推磨都是各有各的位置,只要脚步都别落下,谁想撵上谁,那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就这样,一直到磨推完了,他也没能把嫂子撵上,自己反倒累了个通身汗淌、、、、、、”

丁素梅还正说得蛮有兴致,可没等说完,她忽然就听到了二全那里发出的轻轻鼾声来。这让她不免顿觉扫兴。

但她转念一想,这些日子也够二全劳累的了,刚才还跟自己又激情了一把,所以,她只是轻轻叹息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把毯子往二全的身上好好盖了盖,将边角地方给掖巴了一下,免得受凉、、、、、

夜,静谧着。丁素梅一时仍无睡意;听着屋外秋虫啾啾,她心里不禁就寻思着:这“秋狗子”可真是应时令——夏天的时候它一声不吱,这刚一立秋,它见天晚上一准就会鸣叫不停、、、、、

这么有一搭无一搭地寻思了一会,丁素梅不觉也就渐渐进入到了一种迷迷糊糊状态、、、、、、

正朦胧间,似乎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戳点了她一下,或者是某种心灵感应吧,反正丁素梅的心里不由地就是一悸动,接着二姐丁素琴的形像便在她的眼前浮现了出来——神情哀伤、满眼含泪地注视着她,似乎是想对她说啥、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但是,当丁素梅猛然一下睁开眼睛时,刚才的幻影荡然无存,眼前只是似乎跳荡着无数黑点的夜色、、、、、、

丁素梅不知道自己为啥会突然这样——这也让她由不得动起了思想,半天没能入睡、、、、、、

她开始想到这阵子自己只顾了忙活,也没得空去看看二姐,也不知二姐现在咋样了——她想过几天一定得抽个空去看望二姐一趟。

进而,她还想到:算起来,现在二姐怀孕在身也有七个月了吧?上次自己去看望时,二姐说过一直想要托人到医院去做个B超查一下,看看这次怀的到底是男还是女——如果再是个女孩的话,那也就只好去流掉、、、、、、不知二姐现在去查过没有?情况到底怎样了、、、、、、

“二姐总不会出啥意外吧?”

——鬼使神差地,丁素梅心里忽然对自己冒出了这样一句不祥的疑问来、、、、、、

下一章节的标题:无语问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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