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陌站在下水道里，身上又添新伤，鲜血已经止住，伤口处一片焦糊。
十余只改造鼠的尸体和半片合金甲散落在他的周围。
急促响起的撤离警报帮了君陌，让他得以在重重包围中抓住空隙钻进下水道。
镇魔局事先在下水道埋伏了两名改造人和上百只改造鼠。君陌从地面跳下来，就遭到疯狂袭击。
但是下水道更利于单兵作战，每只都有一米多长的改造鼠无法一拥而上，个体力量又不如改造犬强大，被君陌边逃边杀，很快就杀个精光。
两名改造人还是给他造成了麻烦。君陌用腿上的伤口换了一名改造人的命，又借着速度优势逃到这里，在拐角处偷袭成功，让最后一名改造人失去战斗力仓皇逃走。
虽然君陌不想杀人，但是想要杀死君陌，就要付出难以计数的生命代价。
君陌缓缓调整呼吸，平复长时间杀戮引起的胸口躁动。
下水道有两米半高，墙壁上稀稀落落的挂着些路灯，路灯已经破旧，耷拉在墙上摇摇欲坠。
幽暗的灯光映照着缓缓流淌的污水，无数骸骨横七竖八躺在污水里。惨白的骨骼满是齿痕，里面混杂着数不清的人类头骨，头骨张着大嘴，似乎在嘲笑进来人的不自量力。
这里是蟑螂老鼠和蛆虫的天堂，是其他生物的炼狱。
一群群老鼠忙忙碌碌的觅食，偶尔打起架来，就会激扬起尘土和污水。
灯光被尘土遮蔽，下水道里缭绕着灰色烟尘，仿如真正的地府幽冥。
腥臭的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血腥味，君陌眉头渐渐皱起，强烈的不安让他下意识想离开这里。
胸腔里藏着的东西格外安静，似乎在等他做出选择。
君陌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默默辨认好方向，迈步向深处走去。
因为那个方向有女人的哭笑声若有若无传到耳朵里。
哭声断断续续，笑声鬼气森森。
既然是人，就要伸出援手，哪怕前方有万鬼夜行。
君陌沉默走着，地面上的防空警报声随着他的移动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下水道如同蛛网一般纵横交错，哭笑声刚刚还很清晰，转个弯又变得若有若无。
人类的尸骸越来越多，最后竟然连成片。渐渐尸骸上有了皮肉，再深入一点尸骸变成残缺的尸块，随着尸块换成零碎的残肢断臂，君陌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污水已经成为一条血河，被啃得血肉模糊的头颅和散发着热气的内脏铺满了下水道，无数老鼠尸体昭示着这里刚刚经历了惨烈的战斗。
这是一片疯狂的杀戮场。
君陌已经辨别不出方向，只是机械的循着声音向前走。
地面上的老鼠尸体逐渐变得巨大，体长半米甚至一米多长的巨鼠开始零星出现。
循着声音转了几个弯，眼前豁然开朗，一间近百平米的大厅呈现在君陌眼前。
大厅里臭气熏天，腐肉味、沼气味、腥臭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仿佛进了一间专卖臭味的调料店，熏得君陌倒退一步，急忙屏住呼吸。
大厅空旷异常，四个角落堆满杂物，地上堆积着厚厚一层白骨，十余块滴着血的残肢夹杂在白骨里。
鲜红与惨白刺激着君陌的神经，愤怒的情绪渐渐充斥胸膛，胸腔里的东西突然有了反应，又开始蠢蠢欲动。
几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堆在大厅中央，一个白白胖胖的妇人坐在旁边，正捧着一颗人头撕咬。
君陌怒意勃发，浑身光芒大盛，不顾一切就要疾冲过去。
笑声从妇人身后突兀响起，君陌吃了一惊，笑声戛然而止，哭声却又响起来。
君陌收回脚步，光芒倏忽隐去。
妇人吃得兴起，摇晃着脑袋撕下一块皮肉，抬头瞬间正看到君陌，立刻满脸愕然。
君陌定定的看着她，哭声笑声仍然断断续续，有传言在脑中浮现，心中踟蹰不定，一时默不作声。
胖大妇人愕然半天，突然呵呵笑起来，嘴上脸上鲜血淋漓，一边把手里的人头举向君陌，嘴唇哆嗦半天，终于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吃......”
君陌转身不忍再看。
七只巨鼠悄无声息地从拐角走出，堵住君陌归路。
君陌深吸口气，伸手从背包里掏出一柄菜刀。
一只巨鼠突然回身，巨鼠身后一个壮汉倒退走出，背对着巨鼠，手里提着一柄开山大斧。
“荡妇？”君陌有些意外：“你还敢来追我？”
“不是！”荡妇头也不回，声音有些惶急：“一会再解释，我一路杀过来的，实在杀不动了，先帮我解决这些老鼠。”
“好！”君陌毫不犹豫，好字出口，菜刀电射而出，一只巨鼠猝不及防，被菜刀劈在脑门，鼠头立刻分成两片。
君陌欺身跟进，一手抓住菜刀，一手抓住巨鼠脖颈，在空中抡个半圆，重重甩了出去。
巨鼠四散躲避，有两只躲闪不及，被尸体重重拍下，顿时骨骼尽碎——三具尸体成了三摊肉泥，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君陌动作极快，转眼冲到巨鼠堆里，菜刀光芒闪烁，巨鼠鲜血泼墨般溅到墙上，吱吱声急剧响起又戛然而止，电光石火间，剩下四只巨鼠已经身首异处。
荡妇瞠目结舌看着君陌，如同看到神魔：“你，你，你更强了？”
君陌不理荡妇，纵身一跃已经到了拐角，五只巨鼠正悄悄逼近，被君陌一头撞过来，立刻乱成一团。
君陌如同疯魔，菜刀挥舞得大开大阖，转眼又有一只巨鼠身首异处。剩下四只巨鼠放弃荡妇，围住君陌扑咬。
荡妇回过神来，恰好看到一只巨鼠屁股在眼前晃过，下意识抡起开天斧，喀嚓一声削去半边，巨鼠肠子拖了一地，鲜血喷了荡妇一脸。
君陌癫狂大笑，笑声越来越大，直笑得涕泪横流，听得荡妇心里惊疑不定。
荡妇终于忍不住，一边抡动巨斧一边高声提醒：“别笑了，小心引来更多老鼠！”
君陌大喝一声：“那就都杀了！”
君陌菜刀舞成一团光影，引着巨鼠转圈，荡妇立刻会意，专捡巨鼠屁股下手，开天斧虎虎生风，一斧一个，四只巨鼠屁股开花，吱吱叫着倒地抽搐。
君陌一阵猛攻，扶着墙呼呼喘气。荡妇满脸鲜血，觉得腥臭无比，掏出湿巾在脸上猛擦。
君陌缓过气来，看见荡妇满脸嫌弃，壮大汉子掐着兰花指又擦又抹，一袋湿巾已用了大半，禁不住又笑起来。
荡妇气急，又拿君陌无可奈何，只好恨恨嘀咕：“疯了，我看你是疯了。”
荡妇一袋湿巾用完，仍然觉得满脸腥臭，突然想起吃了满嘴老鼠血，又开始弯腰干呕。
君陌笑了半天，烦闷心情稍有缓解。
“喂，差不多行了，你们镇魔局不干正事的吗？”
荡妇慢慢直起身，却不看君陌，双眼闪烁不定，似乎在打量周围环境。
“我劝你别动歪心思，要杀你本体，也不是很难的事。”君陌又开始烦燥。
“好吧，反正也不是秘密。”荡妇满不在乎：“我是来查鼠潮原因的。”
“鼠潮？”君陌大为意外，眉毛渐渐立起来。
“对，鼠潮”，荡妇心有余悸：“老鼠疯了，吃了几万人。”
“怎么可能？”君陌失声惊呼。
“我们怀疑这次鼠潮有人操纵，老鼠太聪明了，所有老鼠同时发动袭击，根本没有预兆，虽然撤出及时，还是有许多人困在城里，目前的消息是中心广场就困了上万人。”
君陌沉默许久，似乎在想事情。
荡妇不再说话，转身走进大厅，然后惊呼失声。
“是养粮。”君陌已经跟了进来，轻声跟荡妇解释。
“养粮？”
“对，养粮，她是大妖养的粮食，”君陌声音沉重：“西荒经上有大妖养粮的传说：有妖者，捉人不食，迷其心智，以人肉养之，百日肉肥，食之，是为养粮。”
荡妇看着啃吃人头的妇人，隐隐有些惊慌：“我知道了，我要马上回去。”
君陌不理会匆匆离开的荡妇，只是沉默的看着妇人。
妇人见到君陌，又捧起人头举向他：“......吃”。
君陌犹豫半晌，妇人举着人头不动：“吃”，妇人呵呵笑着。
君陌终于伸手接过人头，妇人欢喜至极，双手笨拙拍了几下，呵呵笑个不停。
妇人倾倒身体，手向人头堆上伸过去。
一个少女在妇人身后站出来。
少女面容白净，身材瘦弱，穿着一条粉色连衣裙，空洞的双眼盯着君陌：“求求你，别杀我，也别杀财财。”
君陌手里托着人头，眯起眼睛打量少女。
“求求你，别杀我，也别杀财财。”少女一遍遍重复。
君陌叹了口气，轻声说：“跟我走，我带你们出去。”
“求求你，别杀我，也别杀财财。”少女仍然重复祈求。
君陌将人头抛在地上，伸手去提妇人：“别吃了，跟我走！”
胖大妇人看着君陌伸过来的手，一边呵呵傻笑，一边把刚刚拿到手上的人头递给君陌：“吃”。
君陌一把打掉人头，焦躁大喊：“跟我走，听懂没有！”
君陌抓住妇人肩膀，妇人突然惊声尖叫，一身肥肉抖如筛糠。
哭声又一次响起，少女摇着双手放声大哭：“财财跑了，我也找不到它！”
君陌抬头看她，少女又拍手大笑：“财财跑了，你们抓不到它。”
君陌盯着两人看了良久，心中烦闷至极，一股热气直冲胸膛，胸腔里的东西疯狂震颤，几欲破体而出。
君陌大吼一声，双手光芒绽放，两道红光脱手飞出，红光钻进妇人和少女胸膛，正中两人心脏。
少女扑通倒地，妇人努力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君陌，嘴唇哆嗦良久：“谢谢。”
妇人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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