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下苍天

《剑下苍天》

第十九章 鏖战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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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不必担心,少时你我二人便只凭招式,不论内力。如此,总也免得教旁人说楚某倚老卖老,当众欺侮后生晚辈。”

楚人澈的声音虽不甚高,实则已在暗中运下内力。一时余音绕梁,教在场百余人无不听得清楚无疑。

“小猴崽子!”

寥寥四字,虽细不可闻,却使少卿如蒙大赦,险些叫出声来。不过念及当前众目睽睽,忙又匆匆掩饰心迹,只以眼角余光左右暗扫,在人群中四下寻觅柏柔身影。

“你柏姑姑这手传音入密之法,即便放眼江湖也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凭这些人的本事若想察觉,那还着实差得远呐!”

柏柔洋洋自得,旋即辞锋一转,悄然低声道:“这楚人澈话说的倒是好不漂亮!什么只拼招式,不比内力?哼!说到底还不都是他沽名钓誉的把戏罢了!”

她对楚人澈此举虽义愤填膺,但稍后一番争斗势必再所难免。只得故作轻松,权且安慰少卿道:“这姓楚的一向自视清高,想必不至当真要了你的小命。何况待会儿要是当真出了什么差错,我也自不会在一边袖手旁……”

“楚家主稍安勿躁,待姓赵的先来会一会这璇烛老儿的高徒!”

便在此时,另一边厢的赵秉中竟忽语出惊人,朝堂中众人抱拳为礼。柏柔闻言,先是缄默片刻,随后反不由得失声而笑,俨然只觉匪夷所思。

“这赵秉中发的是哪门子疯?明明刚才还只顾阴阳怪气的说话,如今却又猴急着想要亲自下场动手?”

“赵掌门英雄了得,愿为我等同道作一表率,楚某自然乐见其成。”

楚人澈面色哂然,微微颔首以示赞成。赵秉中亦不多言,目光清冷,一番审视环顾,最终只轻轻巧巧,信手将桌上满满一盏清茶托在掌心。

“小子,我也不难为了你!”

他眉宇倨傲,话里话外鄙夷满满。

“等到待会儿咱们动起手时,若是你能教这杯中洒出哪怕半滴茶来,我赵秉中便头一个对你心服口服,从此再无二话!哼!怕只怕你还并没这个本事!”

“赵掌门既有所命,晚辈也只好先行献丑了!”

少卿正值血气方刚,如何禁得住赵秉中这般言语相激?话音甫歇,登时倏地展开身形,如鬼魅般朝其纵掠而去。

青城身法贯绝当世,独以飘逸潇洒见长。此刻经其施展,倒也果然未可小觑。众人但觉眼前青芒闪烁,摇曳飘忽。等到再行回过神来,少卿已在这电光火石间凭空欺近数丈。足下来去之快,端的堪称迅捷绝伦。

见此情形,赵秉中却似成竹在胸,一张阴戾瘦削的脸膛莫名浮现怪笑。直俟二人几乎紧贴,这才倏地移步销形。一道修长身躯同少卿擦肩而过,纵连一片衣角也不当真曾有所触及。

再见他掌心之物,好似浑然金铁铸就,冥冥中更被一块无形磁石牢牢吸住。其间一汪湛湛水色微波净澄,除却初时略微有所晃动,随后竟如寒潭一般,再未泛起半分细碎波澜。

少卿勃然色变,愕然看向这位天门派掌门,一时分外难以置信。反观赵秉中气息绵长扎实,左臂微阖,虚护当胸,整个人就如同一座石塑般纹丝未动。所谓江湖耋宿,成名日久,那也的确实至名归!

“天门内功玄妙精微,就算在江湖各派之间也算独树一帜。这赵秉中身为掌门,数十年来一向浸淫此道,你这小猴崽子如何会是他的对手?”

“唉!不如你这便当众大叫三声好姑姑。到时我若听了欢喜,那也自会出手替你料理了他。”

柏柔满拟少卿无计可施,自会无奈求诸于人。而自己则正好奇货可居,借机聊以戏谑。渠料他放对关头心无旁骛,一时反倒对此充耳不闻。柏柔自行讨个无趣,心下不免意兴阑珊。又见赵秉中武功虽高,举手抬足却似无意伤人,遂依旧沉下气来,继续在暗中凝神观察。

“人都说青城山主武功造诣出神入化。想不到教出来的弟子……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赵秉中满口讥讽,仅凭左掌便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少卿使尽浑身解数,却依旧只是徒劳。可他毕竟少年心性,若说就此铩羽而归,无论如何终究万万不能。左右再无退路,干脆紧咬牙关,一味抢攻不辍。似乎即便是与赵秉中同归于尽,那也全然在所不惜。

常言道欲速则不达,少卿此刻心烦意乱,时候渐久难免忙中出错。他步履飘忽,脚下虚浮,反令自身门户为之洞开。赵秉中一代宗匠,岂会错过这等千载难逢之机?立时吐气开声,左掌破风凝作爪状,自上而下疾取其人顶心天灵。

少卿大骇,连忙向后腾挪。好在青城身法果真不同凡响,这才堪堪免去杀身之祸。可饶是如此,他亦不由觉右边肩头如遭火燎针砭,恰似万蚁噬身般难耐异常。等侧过头来一看,正是已被赵秉中指上罡气划破衣衫,险些扯下肌肤间偌大一片皮肉。

他强忍剧痛,心知适才已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又觉眼前人神功盖世,自己绝非敌手。看来今日若想取胜,那也唯有另辟蹊径,使上些非常手段。

恍惚间,他将目光落在赵秉中掌心所托,那满满一盏清茶之上。俄顷思绪电转,一桩妙计随之涌上心头。忙足间较力,不迭倏倏退却,直俟眨眼同其拉开足有数丈,这才轻轻巧巧就此站定身形。

“小子!你安的又是什么鬼心思?”

赵秉中脸皮紧绷,一时不明所以。狐疑下虽同样止住攻势,满腔戒备却殊无半分减少。

“赵掌门武功卓绝,此乃当今江湖人人皆所共知之事。少卿今日能得您出手指点一二,那便实已然是三生有幸。又怎敢居心叵测,暗中图谋不轨?”

少卿毕恭毕敬,嘴里倒吸一口凉气,再度朝他躬身为礼。

“只是少卿学艺不精,尚不能及赵掌门万中之一。方才几招过后实在口干舌燥,不知能否先向楚家主讨上一杯茶喝,待之后再请赵掌门继续出招赐教。”

各派人等面前,被少卿如此一番大肆恭维,赵秉中自然心情大好。两眼半眯,微微颔首,就连说起话来也更显飘飘然了许多。

“小子武功稀松平常,眼界见识倒还不算太差!”

“好!就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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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长剑。”

“可惜呀可惜!可惜你这计策虽说绝妙,但这位陆长老也确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用剑高手。照你如今本事想要从她手里占得便宜……依我看也着实千难万难。”

少卿恼她这般小觑了自己,可再见陆惟舟脸上杀气腾腾,俨然跃跃欲试,亦不敢存了丝毫轻视怠慢。当下屏气凝神,重新理顺内息。一节树枝参差摇曳,斜拟胸前。左掌则隐隐藏在身后,与之暗中互为呼应。

陆惟舟看在眼里,只森森嗤笑不绝。冷冷打量少卿,傲然寒声道:“难怪你敢如此目中无人,原来也确有几分真刀真枪的本事!”

“承蒙陆前辈抬爱,晚辈实在惶恐之至!”

少卿言语不辍,却掣动手中之物中宫直进,正是意在先发制人。

天下武学,往往殊途同归。太一派自立派之初,从来以剑为宗。陆惟舟身为执剑长老,自然堪称个中翘楚。她目光如炬,只一眼便将少卿胸中绸缪看穿。遂干净利落,乘势而动。罡气漫卷,搅动四下尘氛大作。饶手上所使不过只是光秃秃半截树枝,但却依旧气势如虹,不失虎虎生风。

少卿心头一懔,一时不敢直视锋芒。腕间灵动转攻为守,矮下身形倏倏相避。孰料还未等他回头再战,陡然却觉迎面气息大窒,险在当场昏厥倒地。

再见陆惟舟身形纷飞,似存开辟神威。来去纵横,如蕴万钧之力。每每一招挥洒流转,从无至有,譬若雨落珠帘,潮涌沙洲。呜呜轻鸣如影随形,万点料峭纷至沓来。堪堪十余招下来,便令少卿应接不暇,不多时已从堂内匆匆掠至院中。

“太一派剑法向来大开大阖,以刚强古朴见长。但似这等手段往往难以持久,何况陆惟舟身为女子,本就难免后劲不足。”

“你看她现下虽好似势不可挡,可待再过上一时半刻,那也自然而然便成了强弩之末。一旦拖到那时……就该是你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

柏柔一席话语,在少卿听来不啻暗室逢灯,使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只是话虽好说,事却难做。如今自己背心汗出如浆,一节树枝左支右绌,只眨眼工夫,便已数次险象环生。要想单凭一味拖延,迎来柏柔口中所谓天赐良机,难度端的不啻登天一般。

“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若是你肯老老实实的滚回青城山去,我自会饶你一条性命!”

陆惟舟一声高呼,“刷刷”两剑攒刺,正是本门九歌剑法之中,一式颇为霸道绝伦的四海焉穷。

本来,她原想做个顺水人情,只消少卿开口服下软来,自己则正好借以平息众人之口,双方两相就此罢手。奈何少卿周身内力翻腾,早已无暇开口说话,反倒是频频出招,将手间动作愈发加快数分。

陆惟舟老羞成怒,心下唯一一丝怜悯顿时化作憎恨。愤然一振手中之物,恍若龙行在天,徜徉四海,直令人见之竦然色变。

少卿知她来者不善,生死关头只来得及强按树枝,在身前一记虚晃。身子却如鬼魅,平平向右飞掠。

可陆惟舟成名日久,端的殊非易与。周身内息充盈澎湃之际,但见在那树枝最前头处,竟“嗤”的一声吐出道寸许有余的冷冷幽光。摧枯拉朽,寒气缭绕。所过之处,汤汤靡有不克。

“想不到这老贼婆还暗藏着如此手段!这倒是我先前太也小看她了!”

赵秉中脸色微变,一眼认出这凌厉非凡之物正是剑芒。

所谓剑芒,乃是习武之人以自身内力凝聚,在兵刃间所现出有形之象。天下用剑之人千万,可真正能一窥剑芒门径者,古往今来一向屈指可数。而其余大多数人,往往穷尽一生依旧不得其法。

反观此刻陆惟舟只凭手中一节破木,便将这精妙法门运用自如。全似以手使指,不见丝毫滞塞艰难。看来自己适才能在她手下全身而退,终归实属侥幸至极。

念及此节,他先是暗自惊出一身冷汗,可转念却又窃喜不已。只觉倘若今日这姓陆的果然将少卿当场诛杀,一来正替自己报了当众受辱之耻。至于二来……

设使少卿一死,青城山又怎会善罢甘休?而太一派掌门新丧,本就群龙无首。一旦再遭重创,势必日趋式微。如此对于自家天门派而言,岂不正是大展宏图之机?但须步步为营,谋划得当,纵然将这正道领袖的名号自楚人澈处夺到自己手里,那也并非绝无可能。

“陆居士!咱们今日本是以武会友,凡事还应点到为止。”

无尘一言点醒梦中人,陆惟舟身子猛然一震,这才想起少卿身份其实非同小可,断不可一味全凭义气行事。

她心存顾虑,手上攻势自然放缓。少卿如获大赦,总算喘匀一丝气息。干脆把那树枝丢在一旁,脚下则腾挪辗转,接连望影星奔。正是使起一个拖字诀来,要与陆惟舟持久相斗。

陆惟舟眉关紧锁,岂会看不穿他心思?只是轻功向来非她所长,到时孰胜孰负姑且不论,单说自己以一派耋宿之尊,同少卿这等后生晚辈放对,竟然迟迟久攻不下!只这区区一桩倘若四下里宣扬出去,那便委实可说丢人不浅。

她又惊又怒,不禁暗恨赵秉中方才刻意煽风点火,使自己深陷进退维谷。奈何眼下斤斤计较也已无益,只有尽快速战速决,免得再令此事节外生枝。

少卿思绪敏捷,此刻同样看出陆惟舟似乎投鼠忌器,手段不再如先前般咄咄逼人。又回忆柏柔刚刚话语,一时竟反倒生出股出匪夷所思之念:倘若自己今日侥幸,果真能在众人面前胜过陆惟舟一招半式,不也正是从此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

这念头甫自脑中浮现开来,便再也一发不可收拾。他指端微微轻颤,紧守门户之余竟在偶尔出招反攻。更有恃无恐,一掌斜拍陆惟舟右腕,分明是要虎口拔牙,涉险将那树枝从她手中格落。

“小子!你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陆惟舟本就怒火中烧,眼见少卿这般目中无人,霎时更加忍无可忍。一道剑芒暴涨闪烁,漫天寒光如明河泻地,将他周身上下牢笼在方寸一隅之间。

少卿叫苦连天,何曾料到形势会有如此逆转?任凭如何飞身纵跃,却始终形同困兽一般,难以冲破周遭重重枷锁。

“望日楼崔沐阳,特来拜会楚家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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